清家堡大堂,随着烟雾散去,慢慢又挤满了人。
“八年人的那个人,自称罗玄,身份来历尚且是个谜。现在此人又自称是八年吅前的那人,多半是吃准了这武林第一大谜团,无人能辨真假。堂堂武当掌门,竟轻信盲从、一意孤行至此,实在叫人心寒。”华山一剑张若非道。
“对啊。八年吅前那个,武功那么高,他武功这般平庸,哪里对得上?”人群中有人附和道。八年吅前,罗玄以惊世骇俗的武功与医术,征服众人,但武林中人多避免提及他的名讳。毕竟,自称一个古人的名字,行吅事做派又与当年的罗玄极相似,实在太过蹊跷。多数人还是,把它当成一个居心叵测的谎吅话或戏言。
“看他与那丑八怪亲近的模样,多半跟风公子一样,被丑八怪灌了迷吅魂汤。为了相好,狗急跳墙,干脆胡吹大气一番,混充假冒。”又有人道。
“可清微道长是何等的人物,焉会认错?还有这厉害的迷香,乃仙医所判定,又岂是空穴来风?”
“听说,魔教近来在西南之地大肆搜吅捕的,便是八年吅前的那个。莫非他当真是……”
“管他是谁,若我师吅弟有个三长两短,老吅子把他剁成肉酱。”一个昏迷汉子的同伴恶声道。
“八年吅前,若非罗神医妙手回春,在下早已死在了檀香岛。若此人当真是恩公,义之所在,在下绝不能袖手旁观。”一人慷慨激昂道。
……
任由周遭怎般喧嚣议论纷纭,罗玄自是不言不动。小凤一走,他心中大石落下,盘膝寂坐厅堂。一身乔装的晦暗麻布粗袍,脖子上,手臂上,俱是血吅迹吅斑吅斑。本是极狼狈败落的模样,但闭目入定间,自有一番庄严气度。
那张未解译完成的纸卷,他已尽力。机吅关算尽蹑行世间险恶,他已乏倦。辱吅骂唾弃也好,众星捧月也好,刀刃加身也好……人世种种,不过尔尔。他神识放空,似听非听,似真似幻,内心难得地宁静祥和。
但他却是争论的焦点。周遭之人为了他,由争论,到动手。要杀他的人,言语相激;想护他的人,忠言恳切。他丢下袖箭筒,丢下随身携带的小瓶小罐:合经软脉散和醉清风。不是对方的激将法奏效,而是他只想放下。他知道在场的人不会让自己离开,但他却缓步朝门外走去。
忽然,几道吅人影掠过,混乱中,他丢下的合经软脉散和醉清风,落到了角落中的那伙不速之客手中。原来,却是魔教林丁一伙。他冷眼看着,林丁迅速用合经软脉散,将怀可和尚等仅存的几个正道好手制吅服。
最后,林丁走向罗玄,道:“当着这么多正道中人的面。你说,八年吅前哀牢山皓月阁副阁主林峻,有没有勾结魔教?”林丁重伤才愈,脸色苍白,但手上三尺剑锋,横亘得毫不含糊。林丁极是激愤,竟说出“魔教”这样的措辞。他似竟忘了,他自己便是魔教左使。
“大约没有吧”罗玄沉吟片刻,答道,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妖徒无吅耻!你把剑架人脖子上,逼问来的答吅案,岂可当真?”维护他的人道。
这般替他辩驳,才是真看轻了他。他罗玄,岂会因为刀架在脖子上,就畏惧撒谎。
“大约没有吧”罗玄轻描淡写的一句,云淡风轻的态度,林丁气得脸色越发苍白。当年林峻为了洗刷勾结魔教的污点,临死前自断其手。在投靠魔教之前,林丁更因为“你爹勾结魔教”这个污点,受尽冷眼欺凌,最终真的辗转投了魔教。
事关他父亲的身前荣辱,身后名节,罗玄竟答得这般轻巧。林丁颤吅抖地,大喝道:“既然没有,你凭何杀他?”
林丁两眼通红,俊目锋利剜人。罗玄不禁自问,为何杀林峻。就像当年对付小凤一样,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崇高正义地,因为大局为重的公义;还是阴私卑狠地,一心打败对手的霸道好胜心?
耳边,响起当年师父古清风诤诤训戒:“玄儿,你素来宽厚,无胜败得失之心。但为师知道,那是因为你未将对手放在眼里。一旦真正受挫,你执念即重。为师希望你时刻谨记:圣吅人与邪魔,有时只在一念之间。”
为何他总会,把自己置于这种一时正义、一时心虚,不停责问自己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