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花知道》
PART 01
父亲的素描本上,画满了紫藤。
据母亲说,那是因为在父亲的故乡,每当伊年之始紫藤依树而生开遍满山遍野。朴实无华的紫藤,沉淀着父亲内心深处最炽热的爱。母亲很少提及父亲,她说父亲是很有才华的一个人,沉默却热烈,宛如于冬日里燃烧着的干柴,可惜天妒英才。当我明白并能理解母亲这话内涵的年龄时,她却已如同枯蝶从天台上缓缓飘落,在夕阳的映衬下,美得凄凉。
那是七月里的一天,灼热的阳光鞭策着街上的路人。我拿着画笔,站在街头不停地画着。画花、画树、画人、画房,什么都画。人家当我是疯子,我不可置否的笑笑,我确实是疯子,无药可救的疯子。等我将满满一本素描本画完,已是落日时分。我遍走遍画,在已被笔尖所覆盖过的纸上继续画着。一层一层,重重复复覆盖着。
来到学校天台,将手中的画稿无情的撕碎,从空中撒下去。然后,对着天空,继续笑,笑的热烈而无奈。生活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重复着,我每个白天都在画画,到了晚上便再次跑到天台将画稿撕碎扔下。
每个人都说我是疯子,确实,我是个疯子。
当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时,我便抛弃了这个世界。
佐伯是唯一肯与我说话的人,只有他认为我的疯是一种才。每天放学后,我们总是跑到一块高架下的空地,丢去所有的负重,拥抱夕阳。享受着残阳如血的动人心魄的美丽。佐伯说,总有一天我们会逃离这个世界,我看见他在夕阳下年轻的脸庞,他笑的很灿烂却满是忧伤。
夏天过后,高三便来临。
我依旧笑着,以孩子固有的姿态度过这段兵荒马乱。只是,那年的金黄是树的哀鸣的序曲。青春,这首残忍华丽的诗歌,将最后属于我的平静割破乘支离破碎的碎片。那个秋天,充满着悲伤。
佐伯的母亲发疯似的敲打着我,一旁是班导撤命的劝导,只是这一切离我似乎都过于的遥远,世界在这一刻停止了喧闹。满眼的白色,浓烈的酒精味刺激着被污秽物充填满的鼻腔,感觉在这一刻失效。听觉、视觉、味觉、嗅觉,剩下有的只是被视网膜所早已固定下的画面。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的任性?怎么可以?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难道你们就真的不顾家人的感受吗?难道你们就忍心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佐伯母亲嘶声力竭的哭喊,终于将我从那未知的空间拽了回来。
二十二粒安眠药,佐伯吞下了整整一瓶安眠药。
那日晴空万里,天空蓝澈的恍如一面镜子。佐伯没有来上课。忽然间,班导拉开了教室的门,把我叫了出去。脸色铁青,对我说:“佐伯出事了。”
是否当人处于一种极端时,便会产生一种幻象?我看见了佐伯明亮的笑脸,如同在春风中飘扬的紫藤花。炫目的沉浸于时光的深处,无人知晓。
好好的。
好好的。
我们要好好的。
远离这些纷纷扰扰的忧伤,当生活沿着全新的轨迹波澜不惊的向前行驶着时,恍然间,我会想起十月七日。那是佐伯的日子,虽然后来他醒了,但是我总认为他已经死了。这个明亮的少年,已经沉睡了过去。怎么叫,都无法再叫醒贪睡的他。
离开这座城市前,我仔细端详着佐伯的脸,带着父亲的素描本以及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离开了这座城。
我很疲倦,从未有过的疲倦。
佐伯在自杀前,只留下了一行字:不二,我们要好好的。
傻瓜。眼前顿感模糊,脸上湿湿的一片。我的生命,何能承载起你的梦想?生命过于沉重,佐伯,你于心何忍将我置于如此般境地?一个人,孤寞的孩子。
48小时的等待,佐伯醒了过来。我没有走进去,准确的说是没有勇气走进去。这便是,我们最后的告别。
明亮少年,明亮不再。
当生命的轨迹再次重叠,只能坦然于命运的造化弄人。很久很久一段时间,我都不曾回来。这是一种负罪,一种沉重的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