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
“先生,您好,您要参加哪个班的学习?”接待小姐很优雅,粉色的制服,施着恰到好处的淡妆。
“有教汉语的班么?”
“有的,每周二、四晚,七点到九点,初级课程八周,中级课程十六周。您要学哪个?”
“有没有高级课程,我想我们——我和我太太可能需要和他进行情感方面的交流,早期教育可能也会用到比较复杂的概念的解释,你知道的,孩子总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这么说,您是想教孩子汉语?”
“不是,我们领养了一个孩子,一个中国孩子。”
“哦,恭喜您。他今年多大了?”
“六个月大了,我想在他开口说话之后,就能和他进行交流。”
接待小姐用惊疑的眼神看着我。“您是说,怕他说中文,您听不懂,然后来学习汉语?”
“当然。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么?”
“您确定他开始说话就会讲中国话?”
————————————————————————————
破烂的厕所里,几个初中男生蹲在便坑上,叼着烟,含混不清地骂谈着。厕所的墙上,写满了那些粗俗的、充满了欲望的字眼,还有一些描绘生殖器的拙劣的画。
铃声响了,“日!”男生们系上裤带,走了出去,烟头落在痰迹里。几只蛆虫努力地从坑壁爬上来,又掉了下去,在液体中扭转肥嘟嘟的身体,再继续向上爬。
————————————————————————————
道路两旁的树木,整齐地排布,像扎开的V字领,职业女性常穿的那种。一个智障的少年来来回回在路上走着,捡着别人随手抛落的矿泉水瓶。
一个女人,天天坐在垃圾筒盖上,在森马的对面。她从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在那里坐着。没有谁在等她,她也不在等任何人。没有谁需要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中年的女人,她在那里已经一年了,她怎么活下来的?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我坐在公交车上,149路,看着车下的他俩。身旁一个女孩手机被扒窃,另一个正在被性骚扰。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不知道。
————————————————————————————
情人节快到了,爱人的玫瑰和巧克力,让我仍在头痛,思考着。
步过校园的时候,一个老者在浅绿色的垃圾箱里,翻捡,找到一个天蓝色塑料袋,
打开,里面有一只淡黄色的饼。
他犹豫了一下,把饼放进嘴里,艰难地咀嚼。
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十年来浑浑噩噩(灵魂麻木)。
只在这一瞬间,我邂逅了自己。
————————————————————————————
我每天都带着雨伞。
我是害怕下雨。
我是希望下雨。
我是害怕下雨。
————————————————————————————
邮筒和垃圾箱都是绿色的。
我常常害怕把重要的东西,扔掉。
可是,过分的小心,让我失去了更多。
————————————————————————————
什么是天生的?
于他们,我不知道。
于我,只有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