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将军！将军！”
吕布正审阅军报，忽听得紫莺急切的声音，忙出去查看。
“怎么了？”
“将军！我家小姐被董大人传唤了，她叫我来找你！”
“什么？”吕布撇下书简，直冲向主帐。
看来董卓已经上钩，义父的计谋已经成了一半。貂蝉心中还是忐忑不安。她顺从地走过去坐在董卓身边，又不经意间保持了一段距离。
“美人，奉先和你，可有什么关系？”董卓将手搭在貂蝉肩上，不怀好意地上下瞄着。
“我与吕将军以前有些交情，我……待他如兄。”貂蝉将头扭向一边，想要离董卓身上浑浊气息远一点。
董卓满意的笑笑，整个人又往貂蝉身边凑。
“义父。”吕布风风火火掀开帐帘走进来，低头行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奉先来啦。”董卓不动声色地坐正，收回手，“正好，带貂蝉姑娘下去休息吧。”
“是。”吕布抬头朝貂蝉摇了摇头，貂蝉轻柔起身走到吕布身边。
“走吧。”吕布拉住貂蝉的手，转身走出营帐，董卓看到了这一细节，眯起眼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奉先！奉先，我没事。”貂蝉小跑着跟上他。她不知道吕布是真的在担心她还是单纯地将她当做私有物品。
“蝉儿，他没对你做什么吧？”行至貂蝉屋前，他才停下来。吕布脸色阴沉，话语中却充满了对她的关心。
“你来得及时。”貂蝉低头沉默许久，忽然伸出手抓住吕布的手臂。
“怎么了？”
貂蝉看着他，终归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我先回房了。”
“……好。”吕布目送貂蝉回到房间，将门关好，忍耐了很久的他一拳捶在木桩上。
只有她，你不能动！
……
貂蝉没有想到，吕布和董卓之间的敌对会升温得如此之快。
大宴之上，董卓心情很是开朗，赐了貂蝉和吕布西域美酒。貂蝉知道这酒里一定有问题，但她无法拒绝。
不知为何，吕布没喝几杯就醉倒了。董卓叫人将他送回去，亲自送貂蝉回房。
貂蝉饮下第一杯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迷醉散，一种让人瘫软无力的药粉。
终于，到这一天了吗……
貂蝉被董卓扶到床上，任凭董卓猥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半推半就间，眼泪无声滑过。
“蝉儿！”吕布大喊一声踢开房门，手中方天画戟直冲董卓挥去。
“你！”董卓看着鲜血从自己身体里喷涌而出，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就倒在地上。
“奉先！”貂蝉心里松了口气，同时鼻子一酸，吕布前来营救的身影和赵云重叠在一起。“你……”
“我的酒里被下了药，还好我留了心，没有尽数咽下。”吕布放下铁戟，抱起貂蝉，拉过被子将貂蝉裹好。
“奉先……你怎么能为了我……唔……”
吕布笨拙地将手指压在貂蝉的粉唇上，不让她再说下去。
“你是我的女人，就算是董卓，也不能动。”
貂蝉将头靠在吕布胸前，听着吕布霸道的宣示他的占有，心里隐隐作痛。
奉先，我们的交织，到底是谁的不幸呢?
果真是……红颜祸水啊。
貂蝉自嘲一笑，在吕布怀中昏睡过去。

我需要鼓励

（二十二）
董卓一死，军中无治。
任务已成，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貂蝉坐在铜镜前，慢慢摘下头上的饰物。
龙头簪。
她抬眼看向镜子，轻柔地将龙头簪重又插回发中。
论是银钗步摇，也不如这木簪适合我呢。
她笑了，想让镜中的人也笑笑，可那表情，却又为何像极了败者的泣颜？
暗叹一口气，将发簪收入袖中。
这天下，要乱了。
我还能再见到他吗？奉先，到底也是个困兽，是我害的他……我又怎么能抛下他呢？
貂蝉轻挪细步走出营帐，不远处传来几声鸟鸣。那是只白鸽，正扇动翅膀飞上云霄。
貂蝉微笑着望着它飞翔。簌的一声，白鸽短促尖鸣，随着箭速坠地面。
“蝉儿！”吕布将手中已断了气的白鸽丢给手下，走到貂蝉面前。
“奉先……”
“军中有内奸，曹贼已得知董卓之死。”吕布手中方天画戟不曾放下，“本是应岳父之请护你周全，现在却成了这样。”
“奉先，可是曹贼的兵打过来了？”
吕布沉默不语，眉头却越皱越紧。
貂蝉叹了口气，“奉先想要我做什么？”
“蝉儿，我……要你走。”吕布将貂蝉一把搂过，一个人道冷血无情的战神此时却在她面前露出了柔情的一面。
“我已在临近城中为你安排了住处，你去躲一躲。”
“奉先……那你呢？”
“我……”吕布没有回答她，而是扶住她的后额，小心地吻了下去。
貂蝉紧闭双眼抿住双唇，吕布的浓烈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料想中窒息的感觉没有来到，貂蝉猛地睁开眼。
只印上额前一吻。
“蝉儿……我爱你。即便你只当我是兄长。”吕布放开貂蝉，温柔一笑，决然转身。“紫莺，准备准备入城去吧。”
“是……是！将军！”紫莺慌慌张张地跑进帐去。
吕布的背影坚决而又不舍，他知道他正在远离一个他此生爱而不得的女人。微风无声地拂去战神的泪，无人看见，无人知晓。
奉先，是我对不起你了……
貂蝉站在帐门口远望吕布离去。
为什么，总是要让我看见你们离开的背影呢？
为什么，总是要让我无法追逐的人来到我身边呢？

（二十三）
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
吕布战败，曹操部下节节逼退，吕布现在生死不知。
作为战利品被找到的貂蝉被押送至曹操面前。
同样的惊艳之词，重复的赞赏。貂蝉麻木地任凭男人们上下扫视。
“貂蝉姑娘，绝色佳人，如今可算得以一览芳容。”曹操斜瞄貂蝉，暗中观察着。
貂蝉没有答话，只漠然地行了一礼。
“不过……我信得貂蝉姑娘不会加害于我。但那侍女，却不可不怀疑。貂蝉小姐不介意我处理掉她吧？”曹操一挥手，两个士兵便上前去擒紫莺。
“大人又何必如此多疑？她是我从内府中带来的贴身女侍。”貂蝉推开士兵，媚眼一挑看向曹操，“倘若大人想要我作舞，没有她侍候又怎么行呢？”
“哈哈哈！好，既然貂蝉姑娘都这么说了。”曹操心情大好，忽的一将官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曹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心下一沉，估计这吕布那边可能不好了。
“来人，先带她们下去吧。”
貂蝉暗握腰间佩刀，又侧眼看了看紫莺，松开手，朝曹操作别。
就这样在曹操府上看似安然地过了将近半月。貂蝉以为吕布已经逃离，正想着自己如何脱身时，忽然又接到曹操传唤。
貂蝉心事重重地跟着侍者来到堂厅，紫莺也沉默着不言语。
堂厅内被布置的十分华丽，各处坐满身披华服的官将们，分明是一场宴席！
“见过大人。”貂蝉表面上波澜不起，上前一拜。
“貂蝉姑娘，今日本营战有捷报，为了犒赏将士，还劳貂蝉姑娘为我们的宴席添乐啊。”曹操半举酒杯，不等貂蝉回应，摆手让琴师就位。
又是这样。
抬手让紫莺退下，她再次作为玩物起舞。
舞间，有士兵抬上一个被红布盖着的方盘，无需细看，貂蝉只一眼便觉得天昏地暗。
奉先，我不要你变成这样来见我啊。
不见泪落，泪痕也瞬间干涸，貂蝉没有停下动作，而是在曹操一干手下们耀武扬威的笑声中更加用力地舞蹈着。
（奉先，你对我的感情，我都知道的。）
貂蝉轻扭柳腰，一步一步向曹操靠近。
（只是，妾身在你之前遇见了他。）
她甩动蝶袖，美得如同蛊惑人心的妖女。
（这一切，不过是老天对我们的捉弄罢了……）
她倚在曹操身边，任凭曹操的双手搭在她腰间。
（孽缘……）
她忽地从腰间抽出双佩刀，双手一扭，冲着曹操的脖颈刎去。
（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也再回不到他的身边。不如，让我来杀掉你们共同的敌人！）
曹操反应极快，双手钳住貂蝉，额上也泌出细汗。
这女人，果真非等闲之辈，胆色惊人也！
貂蝉一个低转，挣脱开来，一跃至宴厅中央，官将们全都站起来将她围住，仿佛不计其数的枪头刺向貂蝉。
如果说，妾身此生，有什么遗憾的话。
大概就是，没能看见你身着喜服的样子了吧。
貂蝉嫣然一笑，从容地闭上双眼，忍了许久许久的她终于放任泪水流下。
“慢！”曹操忙阻止手下，可刀枪无情。
一切，再也来不及。

（二十四）
“哐！”
赵云手中的茶杯突然从他手中滑落。
“将军！你没事吧？”马云禄忙上前查看。
她在本府中等了大半月，终于等到一骑士兵来接她，虽然不是赵云亲自前来，但她也已经很高兴了。
“你一定是累了。后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将军可要注意身体。”马云禄扶好茶杯，坐在赵云身边。
“阿玉，你先出去吧，我有些头疼，想一个人待会。”赵云放下书简，起身背对马云禄。
“啊……好。”马云禄失落地慢慢走出营帐。
他对她也是这么冷淡吗？
……
刀锋插入肉体的声音在她耳边叫嚣着，没有疼痛，甚至没有一点感觉……
“恩啊……”
貂蝉猛地睁开双眼，接住倒在她面前的紫莺。
“小…姐……”紫莺浑身上下布满血痕，已是没救了。
“你个蠢丫头！”貂蝉气她挡在自己身前，眼泪扑簌簌地拍在紫莺脸上。
“我……想要……小姐……为自己……活一次……”
“别说了！我不需要你帮我挡！我不值得……”
曹操和他的手下们没有动作，眼看着紫莺在貂蝉怀里闭上眼睛。
“擒住她，莫伤她分毫！”
一声令下， 官将们又将貂蝉围住。貂蝉背起紫莺，血染红了裙摆。她一手反握住佩刀，另一把佩刀被她咬在嘴里。
貂蝉不顾一切地向门口突破，毫不躲避他们的刀枪，而怕伤到她的官将们有所顾虑，貂蝉竟成功脱身曹营。
“也罢，随她去吧。”曹操站在宴桌后，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淡香和血腥味，可惜的摇了摇头。
跌跌撞撞跑出了好远，她终于体力不支一下子摔在地上，紫莺的身体已经逐渐变凉。
她拖着紫莺走到河边，让紫莺在那一叶无主扁舟上趟好。
轻轻一推，舟儿随风逝去，貂蝉蹲在河边，沉默着，直到紫莺和扁舟拐过山口，再也望不见。
这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她低下头看水中倒影，血污遮蔽了她美艳的五官，恍惚中，她看见水中自己的身后，浮现出他的身影。
水中人站起来去拉住他的手，她也站起来，一步一步，深陷其中。
赵云办事回来，快马路过此地，瞥见一女子正走向河中心似欲轻生，他忙勒住马绳，奔向河边。
一把抱住她，猛的动作似乎击碎了她最后的清醒。貂蝉昏倒在他身上。
“姑娘？”赵云搂住她涉回岸上，暗自打量了她两眼。
疲乱的妆容，却还是能看出她本貌的惊艳，被水浸透的纱裙，沾染了奇异的红色。
没办法， 赵云只好将她抱上马背，返回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