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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箫默·文】一径青萝(笙箫默×舞青萝,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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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cp笙箫默×舞青萝,灵感来源于贴吧里一个帖子,说想看这对cp~
因为青萝火夕是官方cp,又是配角,而且彼此自成气场,与其他人都不搭,所以之前确实没怎么看到什么文会拆这一对cp。
然鹅,然鹅,伟大的领袖教导我们:
只要锄头挥得好,
没有墙角挖不倒!
只要关系足够乱,
没有cp拆不散!
于是有了这篇文,接受无能者请点叉叉。
据说曾经有个著名的心算学家,日常爱好就是坐在马路边,把过往车辆的四位车牌号两两相乘,心算出结果;
据说有一个扯淡的同人小黄文作者,日常爱好就是闭着眼睛随便抓一个角色和默默拉郎配,看看会发生什么~
舞青萝&火夕:(哭瞎)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连我们这种十八线小配角都不放过(T_T)(T_T) 同人女太可怕了!
阅读警告:
1、矫情的第一人称,故事线贴近原著而非电视剧,结局什么E待定~
2、如果想获得更好的阅读体验,建议不要代入电视剧里打赌夫妇的形象。
3、肉应该会有,但很可能是朦胧向肉渣~


IP属地:北京1楼2017-04-29 14:10回复
    那时我还太年轻,
    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
    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我叫舞青萝,其实原本是青罗,青色罗裙,颇有贤淑之意,可我属羊,算命先生说属羊又生在冬日,冬日百草凋敝,那羊怕是要短缺吃食,劳苦一生,泪流不尽。若是名字里有草字,方能补一补不好的命数。
    我爹禁不住吓唬,便将我的名字改做青萝,我长大些知道这事儿以后笑话了我爹许久。我爹在外是个精明的商人,可我知道他内心其实是一个特别怂特别没主心骨的老头,整天信一些神鬼之说,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从来都难免遭池鱼之灾。
    我从不信那些属羊的女儿一生泪尽的胡说,若说流泪,从小怕是我叫别人泪眼汪汪的时候居多。我天生反骨,顽劣异常,若是姑娘便罢,若是男孩子,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天赋异禀,八九岁时,纵使大我两三岁的男孩子,我收拾起来也不大费事。
    交好的世伯家有一个表哥,唤名火夕,长我两岁,亦是顽劣。我俩在家宴上狭路相逢,简直是针尖儿对上了麦芒。第二日我便设了陷阱将他拿绳子倒挂在树上,若不服我便不放他下来。这小子开始还嘴硬,挣扎了半个时辰终于开始求饶,从此死心塌地跟着我。
    方圆十里谁人不知,世伯家的火夕天地不怕,唯独怕他的表妹舞青萝,大概是所谓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我爹曾经无比头疼,花了重金请来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教书先生和教引嬷嬷,想收敛我的性子,可新来的先生常常在我家待不过三五日便被我和火夕整得连滚带爬卷铺盖走人,在第十个教书先生再次被我们赶走之后,我爹终于放弃了,他说我本应是个男儿胎,却阴差阳错投作姑娘,真是冤孽,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
    「青萝若是嫁不出去,我娶她好了!」火夕拍胸脯对我爹保证。
    我爹听了这话更愁。
    我凶他:「滚!」
    火夕就默默滚了,虽然没过多会儿他又屁颠儿屁颠儿地来找我玩。
    这么一算,我与火夕大抵算是人们说的青梅竹马。可我觉得,到了我们这里,青梅与竹马怕是早就被掉包,做了地瓜与高跷。
    管他呢!
    我和火夕就这么在一起作天作地的厮混到了十一岁,我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一早醒来外面已是白雪皑皑。火夕在外面扯着嗓子喊,青萝你快出来,好大的雪!
    我急急忙忙披了小袄往外跑,可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刺骨的风突然迎面扑来,我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
    我发了两三日的高烧,后来听火夕说,我爹把整个南郡能请来的郎中都请来了,可谁也说不出个究竟来。最后,我爹无法,只能求助于那虚幻无望的鬼神之说,托人请来了一个很厉害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看了看,说令媛生得命数不好,冬日里的羊儿谋生艰难,未来必遭坎坷,难得好姻缘,若想避开也容易,要么送去修仙,要么皈依佛门剃度,总之断了尘根,便无碍了。
    「萝儿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剃度呢?可那仙门听说也清苦得很,我家萝儿定吃不了那个苦。」我爹心疼坏了。
    算命先生说:「那令媛未来遭遇不测,可莫说我没提点过……」
    我爹顿时吓得肝儿颤,说那好吧我们琢磨琢磨。
    「算命先生一定是收过仙门或者佛寺的钱,才会想要把青萝往那种地方拐,骗你们的家产,」火夕翻个白眼。
    最后还是世伯出去打听了一番,说人家长留仙山正在招收弟子呢,人家不要钱。
    于是我爹说:「那就去长留修仙吧。」
    真是亲爹!
    我准备出发去长留的那天,我爹给我准备了三大车的行李,浩浩荡荡跟搬家似的。这让我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觉得无比丢人,他一个年近不惑的老头子居然还觉得特别拉风。
    「爹,你女儿是去修仙不是去和亲,您能不能不要这样?」
    我爹就老泪纵横:「萝儿你在家里怎么样都没关系啊,可是去了仙门在外面就再没有人惯着你了宠着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闯祸呀。」
    我爹永远都是这么絮絮叨叨抓不住重点,我一直觉得他真的好啰嗦,可是要走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还是很没出息地掉了眼泪。
    火夕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对着我爹和世伯大手一挥:「我们知道了知道了,叔父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以大欺小的。」
    我一脚差点把火夕从马车上踹下来。
    在马车上咣当了半个月,我们终于到了长留。
    我大概甚少见到如长留仙山这般巍峨壮观的地方,整个仙岛笼罩在一层白色的雾中,晃得我头晕。入门试炼不算太难,似乎因为考虑到有很多没什么法力的凡人加入,考试不太需要大动干戈,更多地是考验勇气、耐力和冷静,所以我和火夕很顺利地过了关。负责入门弟子试炼的仙导很快带我们到了三个水池子边,说每个人在池子里淌一圈出来,就能正式成为入门弟子。
    火夕笑得一脸欠扁:「仙导,我们大家还不熟就脱衣共浴,多不合适。」
    然后他就被我一脚踹了下去。
    起来的时候我觉得火夕整个人都拧着了。
    「青萝你可害死我了,好疼啊。」
    他话还没说完,两个下到池子里的弟子就惨叫起来,连跑带跳地滚出了池子,那些被水打湿的地方血肉一块块往下掉,看上去极为可怖。
    这时仙导才淡淡解释,这是三圣殿的三生池水,贪婪殿的水洗贪,销魂殿的水去欲,绝情殿的水绝痴。这水对于心正者可清心中杂念,还有疗伤功用,但是对于执念太深的人便和剧毒强酸没区别,会腐蚀身体。门中的几大刑罚中便有一条是浇三生池水。对于惩罚执念强的人比什么打板子的不知道疼痛多少倍,全身跟剥皮似的。
    我肠子都悔青了!!!
    难怪长留招弟子不收钱,这是不收钱但要命啊!
    我突然十分想念我那个罗里吧嗦的老爹,也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像我这样年轻轻轻的小孩子并不会有什么特别深的执念,下去的大多数人所受到的腐蚀基本都能忍受。
    我从池子里起来,火夕赶紧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腿没断吧?」
    我嫌弃地瞥他一眼:「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你看我腿都红了一圈,尤其绝情池,跟踩在辣椒水里似的。诶,你怎么没事?」火夕愕然。
    我顿时心虚,在他头上给了一个爆栗:「谁说我没事?」
    我把脚伸出来,脚背上有一块红,还有点渗血。
    「这还差不多。」火夕笑。
    其实我骗他的,那是我从池子里出来时,脚背不小心在池边的石阶上磕破了皮而已。
    我不知道我那时为何要骗他,我和他那么熟悉,是夏天可以卷裤腿一起淌河水,晚上可以睡在一张凉席上数星星的情谊。可在那一刻,我好像开窍了似的,约莫明白了他待我,同我待他,是有一些不同的。


    IP属地:北京9楼2017-04-29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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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在那一刻,我好像开窍了似的,约莫明白了他待我,同我待他,是有一些不同的。
      —————— 接上文 ——————
      我和同期入门的女孩子们被分在亥殿居住,火夕他们男弟子分在戌殿。
      入了夜,我发现我居然有点想念这个小子。
      当然我不是想念他这个人,而是肚子饿了。
      从昨日参加试炼,过三生池,到去仙籍阁领仙籍,分配寝殿,来回折腾一大圈,我统共就吃过两顿饭!!!
      家乡南郡富庶,是江南有名的鱼米之乡,我们家光上等厨子就有三个。可我在长留的膳堂,只有各种蔬菜汤,煮豆腐,比洗锅水稠不了多少。据说修仙之人要清食淡饮,不可沉迷饕餮之欲。
      饕餮你个铲铲啊!
      难怪长留入门不收学费,照这个喂法,根本就不花钱好吧?
      同寝殿的姑娘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些奇怪的卷轴,据说是在长留弟子间秘密流传的长留人气榜单,听着她们一阵窃笑一阵尖叫的,我更睡不着了,索性穿上鞋子去戌殿找火夕。
      正是初夏,戌殿里一群男弟子赤膊着上身,看见我纷纷躲避。
      「哎哎哎,这是男弟子的寝殿,你一个姑娘不能乱闯。」
      我跟没看见似的把他们拨拉开,冲里面大喊:「我找火夕。」
      「火夕,有个漂亮的小师妹找你!」那些人起哄。
      我抓到火夕的时候,他正指挥着几个男弟子,像抬猪似的把一个男弟子抬起来,那个可怜的小师兄被他们脱到只剩遮羞的内裤。几个人数着一二三,欢呼着就把他扔进了院中的水池里。
      后来我知道,那个可怜又老实的师兄,名叫落十一。
      「火夕!你又在欺负人了!」我冲他大喊。
      火夕见是我,吓得赶紧把那个师兄捞起来,讪笑着陪小心:「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那个师兄大概被那几个人整得惊魂甫定,还呛了水,不断的咳嗽。
      我跑去帮他顺气,火夕把我拽到一边:「怎么了青萝?」
      「我饿了,火夕你陪我找点吃的去。」
      火夕一拍大腿:「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我饿得都肠鸣了。」
      我们俩猫着腰躲过两拨巡夜的弟子,终于成功潜入了厨房,在这里我不得不赞美一下火夕,他真是天生的贼。
      可贼往往死得都特别快。
      我们在厨房里刚拿了几个菜蔬,就听见两个声音在外面大喝:「谁在里面?」
      紧接着两个巡夜的弟子打着灯笼推门进来。
      火夕一把将我薅到角落,避开两个人的视线,他抓起一个萝卜,朝反方向一扔,趁二人反应之时,扯着我就拔腿就跑。
      那两个巡夜的弟子闻声紧追而来,一边追还一边呼朋引伴,不多会儿追我们的人就变成了十来个。我俩吓得魂儿都掉了,只是没命地奔。正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岔路,突然迎面溜达过来一个懒懒散散的青衣男子,火夕灵机一动,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紧急:「千万别说见过我们,我们是好人!」
      然后拉着我一跃跳进草丛里。
      我觉得火夕这一招简直烂透了,你说是好人就是好人,人家又不傻,大半夜被这么多长留弟子追逃,非奸即盗啊!
      那一堆弟子很快追过来,估计是不见了我俩,就跟那个人说话。我和火夕吓得屏住呼吸,感觉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一个我们根本不认识的师兄身上。
      也不知道那个师兄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可我们看到那一群弟子哗啦啦居然原路退了回去。
      「出来吧,他们走了。」那个师兄转身对着我俩藏身的草丛道。
      我俩跑出来,火夕无比自来熟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师兄你太厉害了,这么多一堆人都能被你糊弄过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那师兄长得极俊美,似笑非笑看着我俩:「打算怎么谢我?」
      火夕揉揉鼻子:「我设个香案把你供着,每天给你上三柱香。」
      「听着不太吉利诶……」那师兄撇撇嘴。
      我迟疑道:「要不……吃的分你一半?」
      「这才对嘛!」那师兄十分满意地点头。
      于是画风变成了我们三个人猫着腰跑到长留后山,生了一堆火在那里烤地瓜。
      「师兄尊姓大名?」
      那师兄若有所思:「嗯……尊姓嘛无足挂齿……大名嘛,单名一个默字。」
      「哦,默师兄!」火夕抱拳,「我叫火夕,这是我表妹舞青萝」
      「幸会。」我也行了一个“江湖大礼”。
      那场面颇有三个山贼首领歃血为盟的既视感。
      「这个好香啊,我什么时候可以吃?」那个师兄一直拿木棍子拨拉那堆火,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默师兄你不要祸祸了,越拨拉火越小,都被你打灭了!」我顾不得他是师兄,直接拿棍子把他的棍子支走。
      「哦。」默师兄悻悻地把棍子放下来。
      「哈哈,师兄,你是不是也被你们长留的菜汤折腾得不行了?」火夕笑得幸灾乐祸。
      诶?
      「你们长留真的是太抠了!一天两顿菜汤,我连走路都没有力气了。」我十分嫌弃地摇头。
      那师兄笑眯眯道:「那你们为什么还来修仙呢?」
      火夕哈哈大笑:「还不是因为她命……啊!」
      我狠狠掐了火夕的腿,我就知道这个小子没心没肺又要乱说话!
      那师兄满脸黑线。
      我冲他人畜无害地一笑:「我身体不大好,我爹送我来锻炼锻炼,嗯,锻炼锻炼……」
      那师兄又看着火夕:「她来锻炼,那你来干嘛?」
      火夕道:「还不是怕青萝被坏人欺负,她可是我……啊!!!」
      火夕被我掐得一声惨叫,他的大腿明天定是一大块青紫!
      不怕鹰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那师兄敬畏地看了我一眼:「你会被坏人欺负?」
      我翻个白眼,心想你管得着吗?
      酒足饭饱,那师兄问我们:「你们未来想拜哪位仙长为师呢?」
      火夕拍拍手上的灰:「拜谁无所谓,只要活儿轻、事儿少、人又好,就可以。」
      火夕你要不要这么直接?!
      那位师兄哈哈大笑:「那我有一个推荐。」
      「谁?」
      「长留儒尊啊。」
      火夕一副看他不上的样子:「那多费劲啊,那可是长留三尊之一,要当他的弟子,过五关斩六将的,我得掉多少层皮?」
      我点头表示赞同。
      那师兄摆摆手:「不不,没那么严格,长留儒尊这个人最没原则了,特别好糊弄。」
      敢对新来的弟子这么编排长留三尊,这师兄胆儿真肥啊!
      我狐疑地看着他,幽幽道:「师兄,你该不会是长留儒尊的弟子吧?」
      那位师兄有点意外地看着我,干笑两声:「我哪儿有那个福分,不过倒是能说上一两句话。」
      「真的吗?嘿嘿,那个……师兄,那您能不能帮我们在儒尊面前美言几句?」
      火夕十分狗腿地把最后半个地瓜塞给他。
      我的天,你见过哪个贪官污吏是被半个地瓜贿赂的?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那师兄十分自然地把那半个地瓜接过来,慷慨地一挥手:「好吧,吃人嘴短,我就替你们美言几句吧。」
      「你真是我的亲师兄!」火夕一个熊抱差点把他扑在地上。
      我默默转身呕吐,火夕你真是太没节操了!
      「不过有言在先,我今日去说了,明日你们可不能反悔啊。」那师兄不信任地看着我俩。
      火夕信誓旦旦:「击掌为约,谁反悔谁围着长留滚十圈。」
      于是三掌碰在一起。
      很多年后我再想起这一幕,只觉温暖又酸楚。大抵我那时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
      壹结束。


      IP属地:北京10楼2017-04-29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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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来了,勤奋的假期~
        ——————————————

        第二天新弟子们很早就起来了,按照惯例去长留大殿觐见三尊和九阁长老,三尊九阁自然也会一番训诫勉励,教导大家未来好好修习,降魔卫道之类。
        「拜见三尊。」长留大殿华美庄严,我与众人一起单膝跪拜行礼。
        「都起来吧。」威严冷肃的声音飘过头顶。
        大家这才纷纷起身,我不禁瞟了一眼殿上,只见一个白衣仙人端坐中央,惊为天人的眉宇淡漠出尘,整个人宛如一尊白玉雕像,唯有眉心是殷红色的掌门印记,看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长留掌门了。
        再一看,一侧端坐的玄衣仙者看起来略年长,眉峰微耸,严厉中带着咄咄逼人,而另一侧,一个紫衣玉带的仙人几乎是半倚在铺满冰丝玉锦的精致卧榻上,把玩着一支长箫。
        这应该是世尊和儒……等等!
        我定睛看那紫衣仙人,这不是昨天晚上碰见的那位默师兄吗?
        纵使那面容极为熟悉,可他此时即便懒散半倚,却不损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高贵,那一双桃花目中似有还无地闪过精光,狡黠的笑靥更像是某种迷惑对手的假象,与昨晚风趣平易的师兄竟是判若两人。
        很快那人目光扫到我身上,似乎发现我也在瞧他,他嘴角轻轻一勾,竟然冲我微微颔首,活似一只狐狸。
        还真是他!!!
        难怪那些弟子遇到他居然那么乖乖就回去了,他还那么热情地推荐我们拜长留儒尊为师,还可以帮我们美言几句……这下我全明白了!
        想起火夕昨天发的那个誓,还贿赂给他半个地瓜,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掌门和九阁首座在我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想着赶紧结束这车轱辘场面让我回去平复一下。
        好不容易周围安静了,只听那紫衣仙人道:「你们都说完了吗?」
        长留掌门淡淡瞟他一眼。
        只见他一骨碌从那卧榻上直起身:「我这些日子闲得发慌,正好来了几个新人,我就先收两个徒弟玩玩儿了。」
        他起身朝我和火夕走来。
        「儒尊!」一个长老慌忙躬身劝阻:「下一届仙剑大会还有两年,这些新弟子刚进长留,仙资修为尚不明了,儒尊要不要了解下再收?」
        「我已经了解过了,」他轻肆一笑,「反正仙资修为什么的我又不关心,等仙剑大会作甚?」
        语罢他已走到我与火夕身前,那长箫咚咚敲了我二人脑袋:「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啊?」我和火夕哭瞎。
        长留儒尊就这么大摇大摆带着我俩走出了长留大殿,留下掉了一地的下巴和眼珠子。
        走到殿外,他脚尖轻踮飞入上空,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落回来,无辜耸肩。
        「我忘了你们还跟着我呢。」
        长箫一挥,我和火夕立刻双脚离地,被一股无形之力摄入半空。我俩惊得嗷嗷尖叫,他老人家却跟没听见似的飞上半空,仙力牢牢拖住我二人,像放风筝一样把我们放回了他所居住的销魂殿,留下一串鬼哭狼嚎。
        终于安全落在中庭,我和火夕看着离地千尺的四周,都快哭出来。
        「哎哎哎,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样,搞得好像我强抢良家子弟似的。」他又恢复成昨日那个师兄。
        难道不是吗!
        我在心里默默哀嚎。
        「师父,你为什么要收我们为徒啊?」我们到底哪点入您的法眼,我们改还不行吗?
        「啧啧,做我的徒弟这么委屈?昨晚不是还兴高采烈的吗?」他好像有点失望。
        火夕一脸丧气:「师兄……啊不,师父,您怎么不早说啊?」
        「哼,早说,你们还能老老实实自报家门?」他又作狐狸笑。
        「知道您是儒尊,我们也未必不愿意做您的弟子啊,这一大圈绕得,吓死人了……」我抚胸顺气,刚才那一通心脏简直受不了。
        他看我一眼,勾唇一笑:「原来你也会害怕啊,昨天不是挺凶的么?」
        我噎住,只拿目光杀死他。
        「喏,中间这间是我的寝殿,有事敲门,其他的房间你们自己选吧,爱睡哪儿睡哪儿。」他把玩着他的箫晃晃悠悠往里走。
        不是吧?这就走了?
        我正纳闷,他突然转身,长箫一指我俩,吓得我倒退两步。
        「你们,把这里打扫干净,花圃浇上水,以后这些杂事,就不要让为师操心了,明白?」
        我俩点头如捣蒜。
        他满意一笑,回去了。
        苍天!我可是南郡富户家的小姐,到长留给你扫地浇水当丫鬟老妈子,你想得美!
        我一指火夕:「你,把这里扫干净,花圃浇上水,明白?」
        「啊?」火夕愕然。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小虾吃泥巴,不就那么回事吗?


        IP属地:北京31楼2017-04-30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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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小虾吃泥巴,不就那么回事吗?
          —————— 接上文 ——————
          我和火夕就这么迷迷瞪瞪阴差阳错地成了长留儒尊的徒弟兼仆从老妈子,但是不久我就发现,就这个老妈子,多少漂亮多情的女弟子打破头想来,还够不上呢。
          不得不说,人就是生得贱啊!
          「你是舞青萝?」去上个课也有人叫我。
          「嗯,师姐有事?」我困惑地望着那个女弟子,她长得雪肤玉貌,仙气飘飘,腰上挂着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宫花。
          那师姐把一个盒子塞进我手中,矜了脸色道:「麻烦把这个给儒尊,若他问起,就说是封魔阁的文琦师姐谢谢他的。」
          「哦,这里是什么呀?」我好奇。
          「你别问了,给他就是。」那师姐颊上已飞了一片红霞。
          「好。」
          师姐笑笑,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银臂钏给我:「这个送你。」
          「这怎么好?不必不必。」
          「拿着!」她按住我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便走开了。
          原本以为只是那师姐受了师父的什么帮助,还礼而已,可当类似的东西源源不断送到我这里,托我转交给师父的时候,我终于察觉事情大概有点不对。
          「这些都是谁送来的?」师父看着我捧过去的一大堆,神色有些不悦。
          「这个是封魔阁文琦师姐的,说要谢谢师父的……这个是……」
          「好了我知道了,谁送的还给谁吧,让他们不要再送了。」师父脸上是少见的不耐烦。
          大约他平日里对我和火夕嘻哈随便惯了,看到这般神情,我觉得心中一悸,不敢再说什么,只应了声。
          然而虽有师父冷言在前,长留女弟子们在这件事上的执着也实在可怕,那些东西还是隔三岔五地送到我这里,一波死心一波又来,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前仆后继好不英勇。毕竟是同门师姐,那些东西又价值不菲,我不敢乱扔,思来想去还是老老实实送到师父的殿门口。
          日复一日,师父大抵看腻了我难做人的无奈,终于被磨得没了脾气,我送过去,他就收着,没多久再原封不动地和垃圾一起扔出来。
          在这种无比默契的无用功中,我渐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旁人半步不能僭越的销魂殿,不过是我和火夕一处嚣张捣蛋的处所,弟子们眼巴巴仰仗的长留儒尊,不过是那个住在隔壁慢悠悠懒洋洋的男子。遥远与毗邻,尊贵与平易瞬间交割,当初成为儒尊之徒的懊恼惊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上的幸运。殿下弟子们艳羡嫉妒的目光,在我看来也不再是纠结,而是享受了。
          这日我又抱了一堆奇怪之物上来,火夕早已见怪不怪:「师父还没回来呢,你扔在门口呗。」
          我把东西往身后一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这是师姐们送给师父的,你少打主意。」
          「切,无非就是香囊手帕,箫穗扇坠,再不济就是磨磨唧唧的情信,谁稀罕!」火夕嗤笑,
          好死不死地凑过来:「要是你送我一个,我倒是稀罕……啊!」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
          这小子嘴边就该落个锁,免得什么混话都敢说!
          赶走了火夕,我看着怀里这一捧东西,突然鬼使神差地生出一个念头,也不知道我伪作一封信混进去,师父会不会发现?
          这恶作剧般的想法仿佛一滴水滴上绢帕,瞬间就攀上脑海再也收不回去。我猫回房间,铺开一张小纸,却犯了难。
          我写点什么呢?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不行不行,太恶俗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呕……太露骨了!
          我咬着笔头琢磨了半晌,终于灵光一闪,写下歪歪扭扭的四行小诗。为了不叫师父认出笔迹,我还特意换了左手,写得宛如鬼画符,连我自己都看不出个究竟。
          我洋洋得意地把这张纸折起来混进那一堆,放在师父的寝殿门前。即便知道多半不会被师父瞧见,心里还是莫名的兴奋又紧张。
          第二天那一堆又被原封不动地扔出来,我赶紧去翻那个篓子,可我翻了个遍,居然独独没找到我的那幅字!
          「在找这个?」身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我惊骇转身,见师父拿着我的那张鬼画符,敛色盯住我。
          哎呀!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是你写的?」
          我懊恼垂头,心里好生失望,我都胡画成这个样子,他居然也猜得出来。
          「你以为你藏了笔迹我就认不出?」师父似乎猜到我心中所想,冷哼一声:「你和火夕平素练字的墨都是弟子统一送过来的,是上好的松烟墨,有松树香味,我一闻便知。」
          我顿时蔫儿了,怎知我光顾及了笔迹,却忘了墨香。
          「师父为什么肯定是我?也可能是火夕啊……」我躲闪着目光,还不死心往火夕头上栽赃。
          「你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吗?」师父晃着那张纸,「且不说这些东西有没有经火夕的手,便是火夕,多半会写『关关雎鸠』之类的,说不定『雎鸠』二字还会写错……」
          唉……
          我霜打茄子一般沮丧。
          「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开了,一点也不好笑。」他把那张纸还给我,不冷不热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突然感觉比挨了一个耳光还要丢脸。
          ——————————————
          贰结束。


          IP属地:北京32楼2017-04-30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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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35楼2017-04-30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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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那件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有意无意躲着自家师父,不敢同他打照面。下了课就跑到一边去练剑或者同火夕厮混,直到天色昏暗了才小心翼翼地回去,纵是再有人托我转交什么物什,我也只趁他不在时扔在殿门前就跑。
              「你在做什么?」这日我刚把东西放在殿门前,背后响起师父的声音。
              我惶然转身,瞧着他结结巴巴道:「那个……师姐托我拿来的……我这就走了……」语罢脚底抹油就溜。
              「你站住,」他唤住我:「这些日子你是不是故意躲着师父?」
              诶?
              我回头看他,他的目光不辨喜怒,却仿佛看进了我的心里。
              「弟子、弟子没有啊……」我硬着头皮道。
              「那天的事,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我话说得重了,你不要生气。」他语气平和,甚至有愧欠之意。
              我一下子没了主意,师父他这是在跟我道歉吗?
              「不不,师父,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就是……那个……」我突然发现自己词穷得很,灵机一动道:「那个……仙剑大会就要开始了,我要抓紧练习!嗯嗯,练习!」
              「哦?你和火夕已拜师,我以为仙剑大会上你们不必争抢什么名次。」师父笑笑。
              「师父,别的长老们可都明里暗里卯着劲儿,希望弟子在仙剑大会上取得好名次呢,您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仙剑大会是长留盛会,各人自希望好好表现一番,难免有炫耀不实的成分。为师希望你和火夕能够在实战上有所心得,在危险真正到来的时候能够御敌护身,而不是拉一些花架子给人看,」他顿了顿,「听仙导说,你的医理和火夕的乐理进益不大,可有此事?」
              「这个……」我完全没想到一向随性宽和的师父居然如此了解我和火夕的课业,料是瞒不住他,只得老实道:「弟子惭愧。」
              五行术和乐理是我的强项,医理和体术相对贫弱,尤其医理,让我自觉十分丢脸。火夕的五行术和体术十分厉害,唯独乐理一塌糊涂,五音在他听来和噪音没什么区别。想想我师父精通医理和音律,结果一个徒弟医理勉勉强强,一个几乎乐盲,我觉得我师父上辈子肯定造了大孽。
              「医理事关性命生死,在实际对战中,不仅可以保身,甚至可以作为克敌利器。而乐理与精神力量止息密切相关,不只是修身养性这么简单,临敌之时,可为强大的攻心之法,你们勿要荒废。」他语重心长道。
              难得师父兴起关心课业,我忘了先前的尴尬,点点头道:「是,弟子记下了。」
              很快仙剑大会到来,我和火夕分在拜师组对战。我俩靠着「情意绵绵刀」和「眉来眼去剑」一路冲进了十六强,倒是不辱门楣。
              「情意绵绵刀」和「眉来眼去剑」原本不叫这名,它们有一个十分冷淡的学名,叫做「云霄九式」。只是火夕仗着体术和身法的优势,把云霄九式的出招速度生生提高了一倍,剑招快速凌厉,出其不意,因为舞剑的时候目光必须随剑而走,远远看去就像和人眉来眼去似的,于是被我嘲笑为「眉来眼去剑」。
              然而嘲笑归嘲笑,这「眉来眼去剑」却十分厉害,我身法不及他,剑常常被他打落。我找不到破他的法子,一度恨不得放弃仙剑大会。直到一日傍晚,我发现师父在后山舞剑,身边还有一个酒坛,许是喝得兴起微醺,师父的身形如狂似癫,那剑法更是柔缓飘忽,出神入化,叫我根本无法估计他下一招的方向。我猛得顿悟,终于明白原来克快之法不是更快,而是慢,于是索性将剑招放慢一倍,以柔克刚,以退为进,果然成功把火夕打得找不着北。火夕气得鼻子都冒了烟,为了报复我,他便将这套婀娜妖娆的剑法取名为「情意绵绵刀」。
              随着晋级的人愈来愈少,仙剑大会对战逐渐白热化起来。我之前看了几场,打得都极狠,败者就不说,胜者也不乏吐血内伤,十六进八尚且如此,若是到了后面,还不知如何激烈呢。
              想我到底是一个姑娘,虽然没有闭月羞花之颜、沉鱼落雁之貌,但是总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得翻胃倒吐血并不是什么大家喜闻乐见的场面,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还想多活几年。
              于是在七星负极阵上与人拆了数十招后,我卖了一个极为拙劣的破绽,拱手把这个肠穿肚烂的八强打架名额让了出去,选了一个最优雅的姿势落了地。
              火夕素来与我同进同退,见我没入八强,他也没了打架的兴致,可这小子的肠子过于笔直,眼看着对手不大行了,索性刹了剑招,把剑往地上一扔,理直气壮道,我师妹受伤了,我要去瞧她,然后直接落了地。
              可惜的是,他忘记了与他对战的正是世尊很器重的徒弟狐青丘师姐。于是这小子被世尊亲自押到戒律阁挨了一顿戒尺,面壁思过两日,连师父都破天荒没有护短。
              我默默替火夕捏把汗,幸好世尊不知道他和狐青丘师姐对战时用的是「眉来眼去剑」,否则一定会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IP属地:北京47楼2017-05-04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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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默默替火夕捏把汗,幸好世尊不知道他和狐青丘师姐对战时用的是「眉来眼去剑」,否则一定会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 接上文 ——————
                仙剑大会后半年,便是长留的晋级考试。
                按照长留惯例,每届仙剑大会拜师组的十六强可以参加晋级考试,考试为抽签答题,题目包含所有授课范围,五行、飞行、乐理、医理等等,每人随机抽三题回答,由三尊和九阁长老打分,分数有三等,「大通」、「通」和「不通」。有一题「不通」则不能晋级宫物,三题皆为「大通」,不仅宫物晋级,而且可以晋升仙导。
                我不禁想起了之前答应师父的话。
                咬咬牙收了心,我逼自己在老老实实藏书阁开始复习医理和体术。
                火夕被我摁着一起读书,却总是借故偷懒溜走。每每被我当人体模型熟悉经脉和穴位图时,他都要夸张地护着胸口一副小媳妇儿表情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姑娘不要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
                然后总是被我狂扁。
                我就这么苦读了两个月,睡觉做梦都是满天的人体穴位和草药在飞,要么就是满脑袋的格斗要领,简直崩溃。
                晋级考试那日,火夕先进去,出来以后脸丧得老长。
                「我果然抽到了乐理题……」他懊恼地席地一坐,「我连题目是什么意思都没看懂……」
                「不会吧?你还记得那题里写了什么?」
                「好像什么变宫、变徴来着……」
                「我知道了,」我赶紧翻之前的笔记,又把那个部分看了一遍。
                「哼,横竖我是给你泄题探路去了……」火夕拍我的头。
                「火夕师弟,给我们也说说刚才抽了什么题?」两个等候的女弟子闻言赶紧围上来。
                火夕立刻撇下我,热情洋溢地给师姐们讲题。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很快听到桃翁叫我的名字,我瞥他一眼走了进去。
                大殿内三尊九阁依序而坐,气氛又庄重又肃穆。这么多人考我一个,这哪儿是考试,简直是审犯人。
                我紧张得汗都下来了,不自觉看了我师父一眼,只见他对我微微颔首,安慰似的一笑。
                我突然觉得安心了不少。
                前两题倒没抽到什么意外的内容,我答得尚可,拿到通应该没问题。第三个纸条看颜色是个医理题,我心下忐忑慢慢打开,却在看到题目的一瞬间差点笑出来。
                呵,这不是一大早我刚问过师父的吗?
                据各路师兄师姐说,这题历年拿不通的非常多,但是没有人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我翻了好几本医书,也没找到完整的内容,所以临考前我只能求助师父。
                那个时候他正在束发,听了我的话,笑得一脸嫌弃:「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我,你早干嘛去了?」
                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苦哈哈地低下头。
                「好了好了,那我就讲一遍,你记住了。」他到底不忍心笑话我太久,很认真地讲了这个问题,一边讲还一边拿他束发的玉簪比划,生怕我听不明白,我甚至连他发簪上的纹路都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师父要避嫌不能给我打分,但我知道这个大通我是拿定了。
                很快考试结果出来,桃翁拿着花名册念了好几个晋级宫物的名字都没有念到我,把我惊得冷汗涔涔。
                不会吧?难道我有一道题答错了,被给了不通?
                「今天的成绩一般啊,居然只有一个,」桃翁念完一串名字自顾自嘟哝。只见他卷起名册,朝我笑道:「舞青萝,三个大通,去仙籍阁报到,领宫花和仙导宫衣吧。」
                宫花?仙导宫衣?我的天,我没听错吧?
                周围爆发了一阵小小的惊呼。
                「居然真有人拿三个大通,太厉害了!」
                火夕张大了嘴仿佛石化。
                「以后见面,要叫我师尊哦。」我把他张大的嘴合上,风似的跑了。
                那天晚上师父亲自做了一桌美味佳肴,还拿出了一坛珍藏的好酒,以庆祝我终于荣升仙导,看他老人家那乐呵劲儿,颇有「养了多年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既视感。
                我迫不及待穿上新发的宫衣,在火夕面前溜达来溜达去。长留普通弟子的宫衣是淡紫色,而仙导的宫衣则为淡青色,普通弟子见到仙导也要行礼,只是礼数要求没那么严格罢了。
                大抵与我的决斗,他从来没有输得这么惨,火夕又气又妒,不忘拉拢师父告黑状:「师父,您看这丫头都快上天了,您再不管管她,她就要骑到咱们头上了!」
                「是骑到你头上,没有『们』。」师父优雅呷一口酒,淡定地纠正他。
                火夕仰天长啸:「师父为什么老是偏袒青萝?还泄题给她?我不是您亲生的徒儿么?」
                「唉唉,师父什么时候给我泄题了?那是我自己运气好,正好问师父好吧?」我敲火夕的头。
                「你当然是我亲生的徒儿,」师父给火夕夹一筷子菜,不急不躁地落井下石道:「你要是来问我,我也泄题给你。」
                火夕倒在地上气得直抽抽,我差点喷了满桌的饭。
                ——————————————
                叁结束。


                IP属地:北京48楼2017-05-04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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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49楼2017-05-04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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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日是我第一天给癸班的弟子们上课。我早早到了讲堂,结果好一会儿癸班的十数弟子才陆陆续续进来,一个个却唉声叹气,看上去劳累不已。
                    「大家这是怎么了?」我好奇,上个金系法术课而已,需要摆出上坟的表情么?
                    难不成他们居然看出我是第一次上课,要找茬不可?
                    终于有外向胆大的弟子沮丧道:「仙导,我们刚上了飞行课,飞不起来就要围着长留跑五圈,跑得鞋都要破了……」
                    哎,这群可怜的娃。我猛然想起了癸班飞行课的仙导是一个超级势力眼,对仙资卓越的甲班弟子就笑得菜花似的,对癸班这些凡人弟子就下黑手,真是世道艰难啊。
                    看着这群家伙各个都被罚得一副生无可恋脸,我也动了那么一丢丢恻隐之心。脑袋一转,我索性放下卷轴道:「既然大家这么辛苦,那我们就先不上课,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可好?」
                    一听有笑话,众弟子们立刻坐正了身子,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全都伸长了脖子。
                    「从前,有一个书生在小溪边散步,看到河里有许多鱼在溜来溜去地游着,就自言自语道:『溜来溜去!』可说完他忽然忘记溜字怎么写,又自言自语道:『溜字应该是水字边一个去字,因为是在水里来来去去的意思。』正在这时,刚好有个紫衣道士从旁经过,闻言便道:『别的字我不认得,三点水一个去字应该是个法字,我们天天除妖作法,这个法字我清楚得很。』
                    书生闻言,恼羞成怒道:『我是秀才,难道还不知道溜字怎么写吗?明明是水字边一个去字!』道士云:『明明是法字。』两人就争执了起来,谁也不让谁,最后闹到县官面前。
                    谁知这个县官也目不识丁,心想书生一定是对的,道士一定错,于是就判溜字是水字边一个去字,并将道士打了三十大板。这道士就一边挨板子一边高声道:『自从十五入溜门,一入溜门不二心。今日来至溜堂上,王溜条条不容情啊!』县官虽然不懂他念的诗,可最后一句他听懂了,于是怒喝道:『什么王溜条条?那是王法条条!』道士委屈道:『这大人要溜,小的不敢不溜啊!』」
                    我话音刚落,全班顿时哄堂大笑。长留大抵只有一个人整天穿着拉风的紫色到处祸害纯情女弟子,有了这层隐喻,弟子们愈发笑得东倒西歪,全然忘记了刚才还如何疲累悲催。
                    「看你们笑得这么大声,挺有精神的嘛,那我们继续上课。」我笑眯眯道,打开了卷轴。
                    「嗷——!」众弟子一声声哀嚎,纷纷表示中计。
                    也许癸班的弟子看多了来自仙导的歧视白眼,所以遇到会讲笑话的仙导还算珍惜,这堂课上得颇为顺利,下了课他们还围上来叽叽喳喳同我聊了好久,上至《仙人志》里我师父常年稳居人气第一的各种小道,下至打听我和那位名叫火夕的师兄是不是恋人关系,活脱脱一群八卦众。
                    伸个懒腰,第一天的授课终于结束,我收拾了一下,晃晃悠悠出了讲堂,却迎面撞上了一大块紫色。
                    「师、师父……」我惊呆。
                    长留儒尊负手站在我面前,饶有兴趣地望着我,那不辨喜怒的桃花眸,看得我真是心惊不已。
                    我心下发虚,脸上还强绷着镇定:「师父,您、您怎么在这儿?」
                    「紫衣道士,王溜条条……我竟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嗯?」好看的眉宇微挑,他的语气竟让我听不出是愠怒还是玩笑。
                    「师父,那、那就是个笑话,我胡诌的,」我赶紧表决心,「您若不喜欢,我下次换成红衣道士就是了!或者……或者黑衣道士……哎呀不行,叫世尊知道,定会剥了我的皮……」我不由自我纠正。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剥你的皮?」他盯住我。
                    我有点害怕了:「不不,弟子不敢,师父知道的,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剥皮……」
                    噗!
                    长留儒尊终于被我气笑了。
                    「舞青萝,你哪天能不编排身边的人么?」他无奈摇头。
                    我见师父哭笑不得的脸,知道他没有真生气,赶紧谄媚:「师父,还不是因为您长得美又有学问,我才敢拿您开玩笑,若一个人本就形貌丑陋、目不识丁,我再编排人家,那不是揭人短吗?」
                    师父一愣,大概是被我这一通难说是恭维还是贬损的话弄得不知所措,呆了半晌才不疼不痒道:「你怎么总有这么多的歪理?」
                    「自然是师父教导有方。」我接得无比顺畅。
                    师父长长叹口气:「本来为师还担心你第一天给弟子授课,怕你初来乍到镇不住他们,才来看看你,现在看来,我真是多此一举了……」
                    语罢他长箫一转,转身就走。
                    我懵在原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师父他竟是担心我,特地来看我的么?
                    嘿我这狗咬吕洞宾的!
                    我立刻像狗腿一样追了上去。
                    「师父,您别生气,弟子知错了。」
                    他没好气看我一眼,不理我接着走。
                    「师父师父,您跑这么快干嘛?」我冲他背影道。
                    「回去入定。」
                    「师父,天还没黑呢,您这么早睡啊?」
                    「被你气得短了五十年修为,去补回来……」
                    三年的时光就这么像溪水一样流过,在师父的毒舌与我的暴力高压之下,火夕终于通过了晋级考试,由一个仗势欺人的弟子成为了一个仗势欺人的仙导。
                    真是师门不幸……
                    远远看见文琦师姐御剑而来,冲我招手:「青萝!青萝!」
                    文琦师姐自那次被我师父挫败,倒是看开了诸事,也不再执着,不过却意外同我相交甚欢,成了朋友。
                    「青萝,你可知道,今日尊上回山了,还从群仙宴上带了个小丫头回来。」文琦师姐一脸神秘兮兮地笑。
                    「小丫头?多大的小丫头?」尊上那样的大冰块,也能瞧上小姑娘?这段子好新鲜。
                    「听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倒也……没什么奇特之处。」文琦师姐对我眨眨眼,「你家火夕同她打过照面了,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什么我家火夕,师姐嘴巴越来越坏了!」我戳她。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火夕可成天都是『我家青萝、我家青萝』的挂在嘴边……」文琦师姐笑得一脸深意。
                    什么?!
                    火夕这个**!
                    正说着,天上突然降下一大坨闪瞎眼的红。
                    「唷,姐姐妹妹都在呢~」火夕笑得有些不自然。
                    我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恶狠狠道:「我家青萝,是你说的?」
                    火夕哪里知道这等飞来横祸等着他,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讨饶:「哎呀轻点轻点!我说错了吗?」
                    还敢狡辩?
                    「销魂殿算不算家?你和师父算不算是我家的人?我家师父,我家青萝,我说错什么了?」火夕一边吃痛丝丝倒抽冷气,一边还梗着脖子辩解。
                    我放开了他:「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他赶紧揉着耳朵,还不忘埋怨:「每次都拧这边,下次能换一边吗?」
                    「好了好了,」我赶紧夸张地安慰他,「我下次换那边。」
                    火夕却郑重地拉住我:「我是有正事同你说,你跟我来。」


                    IP属地:北京76楼2017-05-06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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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夕却郑重地拉住我:「我是有正事同你说,你跟我来。」
                      —————— 接上文 ——————
                      我同他去了客厢,一个面容极为熟悉的中年男子正焦急地在房间来回踱步,见到我和火夕,愣了愣。
                      倒是我恍然认出他:「尹管家……」
                      我离家时才十一二岁,如今已是桃李之年,模样早就大变,难怪他认不出。
                      「青萝小姐!」他目光震了震,化为一阵惊喜,又突然转为苦悲。
                      「小姐,老爷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他苦楚道。
                      什么?
                      我如遭当头棒喝。
                      明明数月前我还收到家信,我爹还在信中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老爷两月前病倒,情势不妙,我只能来寻小姐……」尹管家黯然摇头,「老爷是南郡富户,膝下却只有小姐一个女儿,如今老爷病重,小姐又远在仙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已经盯上了老爷身后的家产,小姐万望要回去主持大事啊……」
                      我沉沉点头,心中早已一团乱麻。
                      听了我的请求,师父异常地平静,只吩咐火夕陪我速速下山,其他善后交给他便是。
                      我连夜离开长留,带着尹管家御剑返回南郡。重新落在那个熟悉的小城,我却只觉天地一片灰蒙。
                      推开那遥远又熟悉的院门,黑色的「奠」与白色的丧吊像尖刀似的撞入我的眼,还有一群愕然的陌生人。
                      「青萝小姐回来了……」尹管家沉沉庄重道。
                      我一步一步走到灵堂前,觉得有些东西咔嚓一下就断了。
                      我终于连老爹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
                      我缓缓跪在灵前,刚要叩拜,却被一男子止住。
                      「你早就没有资格跪丧了,自你父亲将你送入仙门,家中便当作没有你这个女儿了。」他冷冷道。
                      我抬头望着这个陌生的面孔,被他气笑了:「你是谁?」
                      「这是大堂伯,青萝小姐……」尹管家小声道。
                      大堂伯……
                      一个无限遥远的称呼……
                      「青萝到底是你侄女,你这样未免有些不尽人情呐……」一个素衣夫人上前,假惺惺劝了一劝,拭了拭那并不存在的眼泪道:「青萝啊,作为女儿,你回来送你父亲一程也是尽孝道。只是你父亲早已将你送入仙门,这仙门同佛门是一样的,一旦入了便是世外人,这红尘俗事你确实不便再插手了,免得折了你父亲在阴司的福祉,叫他不得安生啊……」
                      尹管家见状不禁替我辩解:「大夫人这是什么话?青萝小姐是老爷的亲生女儿,送入仙门只是……」
                      「主君家的事,如何轮到你一个家奴多嘴?拖下去!」大堂伯怒声吩咐,两个家仆居然把尹管家连拖带拽架了出去。
                      大堂伯拿出一张字据抖在我面前:「这是你父亲临终前的遗嘱,把你家交由我同你几个堂伯打理,乡里有人同场为证,我们也依礼替他备了后事。你既然已是仙门弟子,自然也无从回来主导家业。况且你本是姑娘,就算不入仙门,早晚也要出嫁随了夫家,这是为你好。」
                      我环视周围一种疑心满满、虎视眈眈的人,什么都明白了,连尹管家都被他们架空,这个家,早已不属于我。
                      我沉默一阵,轻轻道:「火夕,把棺椁打开。」
                      所有人一愣。
                      「你做什么?你父亲已经入殓,你这是大不敬!」
                      「打开!」我大喝。
                      火夕挥手间就打开了棺盖,几个妄图阻止的人被他摔出老远。
                      我一步步走到棺前,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安静地躺在其中,骨瘦如柴,穿着单薄的寿衣,看上去可怜至极。
                      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那个整天笃信鬼神、罗哩叭嗦、念念叨叨的老爹,他最后一封信里还在同我说,南郡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糯米酒酿做得尤其好,他总爱去吃,那真是一碗赛神仙……
                      可那一刻我知道,那个虽然絮絮叨叨却是这世间唯一最疼爱我的男人,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我甚至不愿去想,他在弥留之际,到底是在一种怎样的绝望痛苦下写了的那封遗嘱,甚至我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写过那封遗嘱。
                      那都不重要,我唯一知道的是,他那个时候一定很想见我,但是却最终没能等到我回来。
                      我笑了,面对满院子敌视厌恶的目光。我瞥到火夕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我知道,他一定不敢相信,我这样的脾性,居然在这个时候笑出来。
                      我缓缓重新盖上棺椁,对着台下众人恹恹道:「诸位叔伯,我此番前来,只想戴孝为父守灵,送他下葬。既然父亲对生前之事已有交代,我也没有异议,葬礼过后我就会回长留,后面的事就托付诸位了。」
                      众人面面相觑,约莫没有想到,我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屈服了。
                      我想,我当时面上的悲戚定是极骇人,以至于连这些狼心狗肺之人也动了恻隐。
                      大堂伯愣了愣,脸色松了下来:「百善孝为先,你有这份心,也是你父亲之福,」他侧头吩咐,「给她准备一份孝衣。」
                      我身着孝衣,在灵前跪了一整日,不食不寝,只是焚纸钱,默默发呆。火夕在一旁看着我,难得地缄默。
                      终于一行人浩浩汤汤将我爹下葬,我无声同他们返回那栋我曾经住过十多年的老宅,在他们下逐客令之前,我抄起火盆中的一根火把,狠狠朝老宅的窗口扔了进去。
                      桌椅窗户腾得燃烧起来。
                      「你干什么!」几个叔伯如梦初醒,纷纷冲上前阻止,却被火夕尽数震开。
                      我缓缓捏诀,催动那火变成滔天烈焰。
                      漫天大火,烧着木梁劈啪作响,仿佛惨哭仿佛狞笑,吞天灭地,将那栋寄予了我无数美好与温情的老宅完完全全吞噬。
                      有人大唤「走水」,有人想要去报官求救,我没有回头,只凭意念操纵一记金刃飞上他的小腿,将他打倒在地。
                      耳畔是他们无边无际的咒骂恸哭,用世间最恶毒、最难听的话诅咒我,在他们口中,我早已是罔顾人伦、十恶不赦的**,忘恩负义,自私狠毒,与牲畜无异。
                      我按住火夕愤愤不平的手:「他们既然不敢动咱们,让他们占个嘴上便宜也无妨。我搅了他们的黄金梦,被他们泼一身脏恶水也是应该的。」
                      老爹,你去了那边定然寂寞,我烧了这栋老宅陪你,你在那边依然还做逍遥快乐的富户,可好?
                      大火整整烧了四个时辰,将那栋老宅彻彻底底化为一团乌黑的灰烬,随风散去。
                      他们哭累了,骂累了,我也站累了。
                      「火夕,我们回长留吧。」我唤出佩剑,凌空而走。
                      从此南郡难归,世间再无故乡。
                      ——————————————
                      肆结束。


                      IP属地:北京77楼2017-05-06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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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78楼2017-05-06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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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和火夕御剑返回,快到长留的时候,我却落了地。
                          「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火夕不解:「你要去哪儿晃悠?」
                          我摇摇头:「你放心,我不会乱走,就想去瑶歌城转转,没什么打紧。你先回了师父,我天黑前肯定回来。」
                          火夕沉默着看我一晌,许是知道拗不过我,只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你不要走远,早些回来。」
                          我漫无目的地在瑶歌城闲逛,暮色渐深,瑶歌城逐渐冷清下去,唯有酒肆和风月之地人声鼎沸,甚是热闹。
                          我寻了一家酒肆进去,坐在角落。食客络绎不绝,有人在推搡,有人在卖唱,有人醉倒了胡话连篇,叫卖划拳,吵吵闹闹,却让我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全感。
                          我要了熟肉和酒,大口大口地吃。考妣丧当丁忧三年,期间需戒酒肉飨宴、丝竹歌乐,可我觉得自己仿佛被掏成一具空壳,很饿,饿得都要昏过去了,必须靠粗烈的酒食和呕哑嘲哳才能填满那些空白。
                          再没有人耳提面命叫我不要闯祸,絮絮叨叨说萝儿你要是吃不了仙门那个苦就回来,又或者求神拜鬼要替我消灾免祸……哪怕我有一日受尽世间极苦极委屈,也不会再有人疼爱我,甚至不会有人在意了。
                          我嘴里塞满了酒肉,眼里却包着泪,酒肉坚硬如铁堵在喉头,叫眼泪只涨得头昏,却掉不下来。
                          「姑娘怎么一个人吃酒?还眼圈红红,看得哥哥们好生心疼。」肩膀被人捏住,几个面貌猥琐的人摇摇晃晃靠近,散发着熏人的酒气。
                          我慢慢将那一大口肉嚼碎了咽下,拂下肩上那只手:「喝多了发酒疯找别人去,少惹我。」
                          「唷,好厉害的妹妹,」那几个人闻言反而更兴奋了:「妹妹不高兴,正好哥哥们陪陪你,包叫你乐不思蜀!」
                          一只油腻腻的手朝我伸来,我猛得按上他的关节,只听咯吱一声轻响,这厮的手肘已被我捏脱臼了。
                          「啊——!」那人吃痛惨叫,跪倒在地。
                          其他人见状一懵,各自抄起条凳冲我砸来。我闪身躲开一人的凳子,朝他腰下要害飞起一脚,那人被我踢得摔出老远,躺在地上捂住命根子只是哎哟惨叫,再也起不来。
                          一肚子闷苦正愁无处发泄,这些人好死不死撞到我手里,我夺下条凳,连连还击,那几个地痞不过凡人三脚猫的功夫,不可能是一个仙门弟子的对手,一行人被我打得人仰马翻,连带酒肆砸了个稀烂。
                          领头的汉子拖着一条断腿在地上不住地往后蹭,见我拿着条凳步步逼近,眼看要劈头盖脸砸下来,他吓得连连求饶:「女侠饶命,女侠我有眼不识泰山!饶命啊!」
                          突然我的胳膊被人紧紧拽住。
                          「他已经重伤,莫再伤人!」冷冽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紫衣仙人扣死我的脉门,肃色盯住我。
                          「师父……」
                          我的仙力瞬间被他封住,他冲那几个人低声冷喝:「还不快滚?」
                          那一群人连滚带爬没命似的逃了。
                          他又走到吓得瑟瑟发抖的酒肆老板前,恭施一礼:「徒儿年幼无知,我代她给您赔罪。店家损失几何,我如数偿付……」


                          IP属地:北京104楼2017-05-10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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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走到吓得瑟瑟发抖的酒肆老板前,恭施一礼:「徒儿年幼无知,我代她给您赔罪。店家损失几何,我如数偿付……」
                            —————— 接上文 ——————
                            天色已晚,我被师父拎出酒肆,先前喝下的酒涌上脑中,发起酒疯,拼命地挣扎乱踢。师父不说话,一直把我拖到河边,一把将我摁进冰冷的河水中。
                            「你放手……笙箫默你这个**!咳咳……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我被河水激得一阵阵哆嗦,还呛了水,再不管他是谁,气急败坏地直呼他的名讳,拳脚狠狠往他身上招呼,他跟感觉不到一样把我往水里摁,再拖出来,再摁下去。
                            我被水呛得恍惚,打来打去失了大半力气,终于累了。他这才将我拖上岸,我只觉自己像一条濒死的鱼,只有腮还在开合。
                            「醒了么?」他看着我冷言道。
                            我浑身透湿,冻得瑟瑟发抖,看着他不似往日的凌厉目光,我突然委屈又气愤,老爹走了,果然外人都敢踩在我头上欺负我了!
                            「你以为你是我爹吗?你算老几啊!凭什么管我?!」我冲他悲愤大吼。
                            他突然用手扣住我的下颌,迫我看向他,眸光幽深如井,让我一阵胆寒。
                            「你听好了,就算你爹不在了,你师父还活着!别以为没有人管教你了,就敢放肆胡来。但凡我活着一天,就看着你一日,有人若敢伤你,我就把他碎尸万段!但你若作恶,我同样不会纵容!听明白了?」
                            我从没见过他那么震怒的表情,可那愤怒中却含着深重的悲哀,从他漆黑的眸中,我看到了自己模糊不清的脸。
                            仿佛一直蒙在我身上密不透风的盔甲被瞬间破碎,河水刺骨的冷一点点透进心中,还有他捏住我下颌的疼,以及重新回归这个世界的全部真实。
                            我终于崩溃大哭,闷了数日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老爹之前还在信里说爱吃南郡的酒酿……还问我天气冷不冷……修道苦不苦……怎么会……怎么可能丢下我一个人……」我攥着他的衣袖哭得毫无顾忌,口齿不清地叨叨着。
                            师父如雕塑般不发一言,任我把鼻涕眼泪擦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时不时把我黏在脸上的发轻轻拢到脑后,然后长长地叹息。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大概把身体里贮藏的水都哭干了吧。我有气无力靠着他,还能闻到他身上一阵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香气。
                            远处月色如钩,满天繁星如一个巨大的梦境,缓缓流淌着,蔓延着。
                            「回去好不好?」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轻轻扶住我的肩,声音温柔如月光。
                            我摇头。
                            「那去城里客栈安顿?总不能睡在荒郊野地吧?」他哄小孩一般。
                            「不想看见活人……」想着自己现在一定双眼红肿,满头凌乱,我迷迷糊糊地喃喃:「我这样子,出去只能吓人……」
                            师父扑哧笑出来,他装作认真地端详了一下我的脸,肯定道:「确实像女鬼,不宜示众。」
                            我不由笑出来,长留儒尊果然无时无刻不拿人寻开心。
                            「那你自己把衣服弄干,我去捡点干柴,」他把外衣脱下来给我,人已瞬身到远处。
                            我就着河水洗了把脸,又用仙力把衣裳蒸干,师父生了一堆火,我靠在树上,盖着他的衣服,却睡不着。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他突然问我。
                            我怔了怔,脱口而出:「跟你回长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侧头看过,郑重道:「青萝,你在凡人面前动用法术,还伤了人,师门已经知道了。你要回去的话,少不了要去戒律阁领罚。」
                            「所以呢?师父希望我畏罪逃跑?」我无力苦笑。
                            「若你有更好的去处,不必勉强回去。」他说得诚恳。
                            长留儒尊您真是天真啊,以为我是野兽吗?一个老巢被人刨了,再去挖个新的?
                            大概我的酒还没完全醒吧,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凑近他,就像方才他贴近我那一般,直勾勾盯住他的眼:「师父方才说,但凡活着一日,就看着我一日,还作不作数?」
                            他眼神微动:「自然作数。」
                            「那就领罚吧,师父管饭就行。」我满意一笑。
                            「只有剩饭。」
                            「剩饭也行。」


                            IP属地:北京105楼2017-05-10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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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饭也行。」
                              —————— 接上文 ——————
                              第二天我便跟着师父老老实实回了长留,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戒律阁领罪。按长留门规,非有性命之虞时不可在凡人面前使用仙力,可我不仅用了仙力,还伤了多人,理当受重罚,不过戒律阁念我先父新丧事出有因,而且主动回来领罪,加上师父求情,最终免了杖刑,只罚思过半年,去药阁炼药一千。
                              受罚的日子比起平时,倒是单纯了不少。每日晨起去药阁忙碌,日落方归,有时在思过室看书,更多的时候则是入定修炼。师父隔三岔五来看我,偶尔指导我的修行,火夕几乎日日来瞧我,同我说长留每日发生的大小事情,生怕我一个人没意思。其实火夕是担心过头了,他不知道我没有了纷纭琐事傍身,精力反而更集中,修行日益精进。半年多下来,感觉自己的精神力量逐渐超过了身体的力量,不仅对音律和乐战的领悟力更深,操纵仙力时我甚至不用念诀,只凭意念就可以发动金系法术。
                              从戒律阁出来后,我休息了几日,便重新开始教授金系法术课。时隔半年多,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那个被尊上从群仙宴带回来名叫花千骨的小女孩。小丫头很是灵巧可爱,上课也颇为认真,只是不知为何,我总看见她的几个手指头总是伤痕累累,看得叫人不免心惊。
                              一日她来向我请教时,我终于忍不住问她:「千骨,你这手是怎么弄的?」
                              「诶……」那小丫头显然没反应过来,迟疑道:「劈木头劈的。」
                              「劈木头?」
                              花千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屈木仙导为了锻炼我凝气的能力,让我练习以手劈木,大概是我太笨了……」
                              屈木这家伙居然这么折腾这个毫无根基的小丫头?真是有点过分了。
                              我心里微微有些不忍,看来尊上把她公然带回来未必是好事,反倒教她无端惹来许多刁难了。
                              不过屈木毕竟是前辈,我也不能明目张胆指摘人家的训练方式。我想了想,故意笑道:「果然是个笨丫头,你可还记得五行相克的基本原理?」
                              她认认真真背道:「记得啊,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
                              「对啊,金克木啊……」我笑笑,顺手拿起桌案上的一块木头镇纸给她:「在指尖上尝试覆上金属性的仙力,再来劈木头看看?」
                              她依言凝气劈下去,手指几乎在接触镇纸的一瞬,木头镇纸应声而断。
                              「哇!」小丫头惊喜不已,大眼睛望着我满是感激:「多谢仙导点拨!」
                              「看你这么拼,不知道未来想拜哪位仙长为师啊?」我倒生了好奇。
                              花千骨笃定地昂头:「我想拜尊上为师!」
                              「尊上啊……那可是不容易的,怕是得打到魁首才行呢。」
                              「我一定会努力的!」她伸出小拳头赌咒般道。我方才注意到她手臂上亦是满满瘀青,看上去像是摔的。
                              想我和火夕当年拜销魂殿那一尊为师,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可这么一个小姑娘,想要拜同为三尊之一的长留上仙,却弄得这般伤痕累累。我不禁生出感慨,我一直视作寻常的东西,却是他人以命相搏的东西,那么没有付出过同等努力的我,真的不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这些运气吗?
                              「好好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我认真鼓励道,好像这样内心的不安就会少上几分。


                              IP属地:北京106楼2017-05-10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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