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2
“不会玩儿,怎么还跑来赌?不怕赔么?”黄濑把翻了七十倍的一千万筹码拿在手里抛上抛下,“赌场可是个残酷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拿人生找了乐子了。”
“但黄濑君倒是很熟练,”黑子现在手里已经拎着两只装满筹码的筹码箱了,“黄濑君经常玩儿么?”
“嗯,算是吧。”
算是吧,毕竟他到目前为止五分之四的人生都是在拉斯维加斯摸爬滚度过的。
“赌博也有技巧么?”
黄濑摇了摇头:“这种纯概率的东西,哪来的技巧和规律,不然赌场不是要赔死了?这种地方啊,你还是少来几次为好。”
听着黄濑一副教育小朋友的语气,黑子很是不爽。黄濑到觉得没什么不妥,他已经把酒单推到了黑子面前:“酒就算了,我可以请你喝一杯酒精饮料哦,要不要试试Mojito?”
黑子想也没想,把酒单推了回去:“Bloody Mary。”
黄濑想了想:“很烈的哦?”
“我知道。”
“没问题吗?”
“就这个吧,”黑子坚持着,小声说了一句,“是枝子喜欢的。”
枝子,女朋友么?吵架了出来解闷的吧,唉,年轻人啊......
黄濑似乎忘记了自己距离三十岁还差得远,一时感慨起时光荏苒来。他点了一瓶路易十三,给黑子点了他要的Bloody Mary。
路易十三,他最钟爱的酒……可是已经有半年多都没碰过了。
等着酒上来的时候,两人竟没什么话可说了,就只看着调酒师娴熟精湛的花式调酒动作发呆。过了一会儿,黄濑突然又找回了刚才的话题。
“赌博这个结构系统是零和的,甚至是负和的,遵循着固定的边际效用呈现递减效应,随着赌博的时间和次数积累,过程中掺杂着随机概率和独立特性,以及人的亲序特性和不平等的被主宰角色......”他停了下来,看着一脸懵逼的黑子,“听得懂吗?”
黑子理所当然地狠狠摇了摇头。
“就知道你听不懂,所以刚才才不跟你讲,你看你还不高兴,”黄濑好笑地叹了口气,“总之就是,赌博是个纯输的时事件——只要你不能掌控全局,换句话说,只要你不是开赌场的,那你终究都会输的一塌糊涂。不是说你输给了哪个人,而是你输给了赌博这个系统本身。不过在这个体系之下,暂时的赢过哪个人的技巧还真有,”说到这里,他故意做出遗憾的表情,“只不过黑子君你永远都无法掌握就是了。”
“......为什么?”
“你数学不好。”
黑子很不爽,他较上真儿了:“黄濑君怎么知道我数学好不好?”
“哦,是吗,”黄濑开玩笑地问,“那你上你考试数学拿了多少分?”
黑子更不爽了:“我成年了,黄濑君。”
“真的?”黄濑不很相信,“不是学生吗?”
“......大学三年级。”
“果然吧~”黄濑笑着,把调制好的Bloody Mary推到了黑子面前,“想搞清楚赌博,你得先修完博士课程的博弈论再说。知道博弈论吗,约翰·纳什教授提出的?”
黑子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印象,诺贝尔经济学奖什么的。
“赌博就好比是一场博弈,博弈是浪漫主义的运动。”黄濑继续他的谈话,给自己的杯子里加了几块冰块,将路易十三缓缓倒入杯中。艳橘色的酒液顺着冰块的缝隙蜿蜒而下,折射着吧台的灯光,“博弈属于逻辑哲学的范畴,可以用来讨论赌博上定性取胜的本质,但那很难,那是历史上的聪明人制定的规则,只有少数人才明白这其中的秘密。如果你无法用博弈来测量赌局,那么它就是粗糙的、杂乱的、不符合意愿的、难以控制的,它是一场哭笑不得的游戏。大多数人输不是因为傻,而是太精明了。”
黄濑慢慢说着,眯起眼睛,目光越过眼前的一切投向虚无,回溯时光。
黑子轻轻啜了一口点缀着芹菜段的Bloody Mary,立刻辣得五官都移了位,眼泪险些呛出来。又酸又咸,他真是搞不懂枝子是怎么忍受这种辛辣的番茄汁的。
他一边抹着眼角的生理盐水,一边看向黄濑,后者只是看着他,递过来一张餐巾纸,没再说什么嘲讽的话。“慢点喝,对于口味辛辣的酒多在口腔里转两圈。”
“那,黄濑君呢,”黑子边咳嗽边问,他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这个问题被问出口,黄濑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倒上一杯,然后将整个酒吧指给黑子看:“在这里所有人当中,我不是最精明的,但我是输得最惨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