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派克是策划中唯一说话不算话的人,他身材猥琐,蓬松的乱发,好像几个月不修理一样。上衣的也破烂不堪,漏出了腹部深陷的肋骨;他对人说话,也全是“奔跑送门票,上线领传说”等令人难懂的话。因为他的总是说话不算话,因此人们干脆给他取名“屎派克”。
屎派克一到发布会。所有观众便都看着他笑。
有的人发弹幕说:
“屎派克,你又要睁眼说瞎话了!”
屎派克不理他,对摄像师说:“调好灯光,把我拍的像人一样!”
说着便坐到座位上。他们又故意大声嚷道:
“你一定又囤挑战书了!”
屎派克睁大了眼睛说:
“你怎么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几天还看见你开的奥迪A8,这几天又去订兰博基尼毒药了”
屎派克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
“自己辛苦赚的钱……商机!……换车的事……能算黑商么?”
接着便是更难懂的些话,什么“五一套超强称号”、“七套送天空”之类,引的众人都哄笑了起来:行会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屎派克原来也是个商人,但一直不晓得如何囤货,玩家又不买账,总让资金入不敷出,于是越屯越亏,打团魔刹石都要先去刷几遍格兰迪凑齐,最后弄到将要低价甩强化卷。幸而PY关系众多,便谋了一份做游戏策划的生计。
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总是说话如放屁,满嘴跑火车。混不到几年,连版主都不信他了。又没钱雇水军洗白,不靠py版本都不晓得几时更新。
屎派克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与黑商勾结秒屯挑战书。
但他在我们大区,增幅却比别人区里都爽快,就是不墨迹,直接肛。
屎派克高价抛售了刚秒的-cd称号,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
“屎派克,你当真不墨迹?”
屎派克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
“你身为策划,怎么连玩家都不买你的账呢?”
红眼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版本搬运太难,囤货亏成煞笔,一些不懂的话。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发布会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别人是决不责备的。而且别的策划见了屎派克,也每每这样,引人发笑。屎派克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刚入坑的萌新说话。
有一回对我说道:
“你屯过货么?”
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
“囤过,……我便考你一考。现在囤什么不亏”
我想,快要被玩家骂死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
屎派克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
“不会囤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技巧应该记着。将来做策划坑玩家的时候,要用。”
我暗想我离策划的级别还很远呢,而且我们项目组也从不负责这一块;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
“谁要你教,不就是跟着你和白狐狸囤么”
屎派克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指着一仓库的挑战书,点头说:
“对呀对呀!……除了挑战书还有一样,你知道么?”
我愈不耐烦了,加什么点都没什么用,然后努着嘴走远。屎派克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一天,大约是五一套前的两三天,马化腾正在慢慢查看业绩,取出报告,忽然说:屎派克好久没交业绩报告了,他还说要帮我赚300亿呢”秘书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
一个经理说道:
“他怎么会来?……他又被玩家骂成煞笔了。“
老马说:“哦!”
“他总不承认和黑商勾结。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在新的五一套发布前秒了所有减cd称号。减cd称号,不让玩家过玩家能让你过?”“后来怎么样?”
“怎么样?先是被贴吧婊,后来是官方论坛刷屏,版本拖了大半年,还有脸卖五一套。”
“后来呢?”
“后来顶不住压力更新西海岸。”
“西海岸更新后了怎样呢?”
“怎样?……谁晓得?许是拖到周年庆也卖不出去五一套。”
老马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看其他部门的业绩。
一天的下半天,正准备开会,秘书正整理开会所需文件。
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
“我卖出了一套五一套”
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屎派克便在门口站着。
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身淘宝地摊货,带着诺基亚手机,和花了镜片的眼镜,用草绳在脖子上挂个铁丝塑料项链;见了我,又说道:
“马哥在么”
老马听声回过头去,一面说:
“屎派克?你还欠个300亿没有赚呢!”
屎派克很颓唐的仰面答道:
“这……下回赚罢。这一回是先开发布会,给我拍的好看点。”
老马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
“屎派克,你又要被玩家骂了!”
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
“取笑?要是不拖版本,怎么会五一套卖不出去”
屎派克低声说道:“奔跑,没,天空……”
他的眼色,很像恳求老马,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老马都笑了。他突然给我一份五一套销量报告,放在我手里。不一会,开完会,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回家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屎派克。
到了年底,老马看下业绩说,“屎派克还有300亿没赚呢!”到第二年的五一劳动节,又说“屎派克还有300亿没赚到呢”
到春节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来交节日套销量报告。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屎派克的确已经卖不出去一套节日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