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藏花墙】第六章
朝堂上下都知道老黑皇恩正浓,却没想到皇上居然在一次朝会上,亲赐了老黑飞鱼蟒袍。
飞鱼蟒袍,向来由天子赐予近臣,以示恩宠。上绣的飞鱼蟒文,似龙,原无角和足,后来前朝反臣加之,仅比龙文少一足,那位前朝反臣事败自裁后,飞鱼蟒袍便成了一种禁忌,此时皇上将它赐给如今风头正旺劲的老黑,朝堂朝堂私下里一时议论纷纷。
有人说皇上赐这袍子,是暗指老黑有不臣之心,怕是要将要除之。
也有人说,皇上是为了拉拢黑家,已有将木鱼公主下嫁之心。
皇上微笑着听完暗探的回禀,手旁是一沓对黑家的弹劾。果然按着木鱼的计策,一件飞鱼蟒袍,就引得朝中百官和原本不少处于观望的官员,纷纷和黑家撇清关系,私下告密明里弹劾,生怕自己说得少了,让人怀疑自己对皇上的忠心。
皇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按照木鱼的计策,一点一点地放空黑家,确实可行,只是时间放太久,他不愿意等,也无法相对皇家心心存怨恨的木鱼——万一两方联手,那便是真的毫无回旋之地了。
半个月后,木鱼公主生辰,皇上大开御宴,席列百官。
席至正酣,皇上赐老黑一杯御酒。
宫侍将托盘中的酒杯高举过头,老黑看了半晌,执过自己的杯子,将酒倒了一半进去,另一半放回托盘,对皇上高声说:“臣请与皇上共饮此杯,以示君臣情谊。”
席中一时安静下来,气氛凝住。
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手指狠狠抓住龙椅,酒中放了能让人无声无息死去的剧毒。
这本是历代帝王除去居心叵测臣子的惯用手法,他料定现在下朝中人人自危,断无人敢明着站出来阻挠,也不相信老黑敢拒绝,却没料到老黑的应对如此狡猾。
旁边有人轻轻笑了一声,站起来对他行礼到:“皇上,木鱼愿以一曲《绿腰》为君助兴。”
皇上僵硬地点了点头。
木鱼绣了明艳芍药的云袖如碧天霞光舒展,她舞如流云,宽大衣袖将老黑面前的两只酒杯笼在一处,合成一杯,她从老黑身边舞过,挑起一个明净清雅的微笑,让他瞬间就想起那日那句“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无同心。”
一舞毕,木鱼将酒杯高举,对御座上的人和老黑盈盈一拜,一饮而尽。
皇上惊慌地看着她款款退去,急忙在随侍耳边叮嘱几句,随侍立刻拿着一个小玉瓶跟着退了出去。
老黑虽然面上镇静无波,心却随着潮水一般漫上一波恍然渐渐沉了下去,眸中风起云涌,几乎就要冲出去,步子却僵硬地迈不出。他告诉自己,他是老黑。白袍撩起又落下,像一瞬叹息。他风度自持,稳稳的坐了回去。
随侍追至御花园,便被人拦下了。
大嘴伸出手道:“我知道公主在哪儿,快把解药给我。”
随侍踌躇着,将玉瓶交了出去。
大嘴赶回公主殿,木鱼正闭目坐在垂丝海棠树下,听到声响,抬眸对她笑道:“你来了。”
大嘴看着她,将玉瓶打开,伸至她面前,缓缓将瓶口倾下,透明的液体瞬间淋入土中消失不见。
她冷冷地看着木鱼,眼神似冰。
木鱼重新闭上了眼,笑道:“我这一树新茶还未长好,你看在我们十多年的情分上,不要砍了它吧。我祝你和黑大人,白头到老……”
她的声音低下去,消散在空气中,嘴角僵住的弧度,无端显得诡异。
三个月后,宫中传出,木鱼公主因病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