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封云工作室正式成立后的第三个月。
由ESE和封云工作室联合承制、云修主演的都市情感类电影《漠问，莫问》顺利杀青。
由于ESE的投资，或是厉睿拿到股份的回报，《漠问，莫问》的宣传力度并不低于彼时的《唐云起》，加之几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封景辞职门事件引起的民众关注度，电影《漠问，莫问》上映后，票房高达7亿。
ESE自封景离开后鲜少出品有这样影响力的作品，为了改变ESE自封景离开后的低迷，也为了给外界一个ESE即将重新出发的信号，厉睿决定举办电影《漠问，莫问》的庆功宴。
作为电影的男主角，云修一定要出席，不然庆功宴就成了一个笑话，作为电影的承制方，封景自然也应该出席庆功宴。可二人先后离开ESE，与ESE关系微妙，如果出席ESE举办的庆功宴，自然也不合适。
负责庆功宴的助理Lisa不知该如何办这次的庆功宴，踌躇片刻，还是决定请示厉睿后再行决定。
“厉总，这次的庆功宴要不要邀请合作方一同举办？”
“当然，往年如何办，今年就如何办。”厉睿扫了一眼身前的助理，颇有几分不耐烦，这样的事还用得着请示？
“这次的合作方是……封云工作室。”
总裁办公室中有一瞬间的安静，Lisa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厉睿眼神微闪：“那又怎样？”
Lisa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封景和云修可能也会出席，舆论上我们恐怕会有压力，媒体关注的重点也会转变方向。”
厉睿在桌上敲了敲，思索片刻。
“那就扩大庆功宴的范围，加设媒体见面会，邀请各家媒体同行，只要合作过的，不论是公司还是艺人的工作室都发邀请。到时候共聚一堂，媒体也只能报道这是一次娱乐界的盛会。”
“是。”
走出厉睿办公室的Lisa暗暗佩服，厉总不愧是厉总，这样的处理当然是最合适的。Lisa哪里知道，厉睿这样做还有更深的用意。
“Lisa姐，厉总有什么吩咐？还是邀请封云工作室吗？”新入职的小廖见Lisa从厉睿办公室出来，赶忙凑上来询问。
Lisa斜睨了她一眼，点点头，“不仅是封云工作室，凡是有合作的公司和艺人都发邀请函。”
小廖往本子上记录的手忽然一顿，望着Lisa大步流星的背影，小廖突然结巴了：“都……都邀请？那得是多大的阵仗啊？”想了半刻，小廖又偷笑起来，这么大型的活动，自己一个刚入职的菜鸟能够经手，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
“封总，”Amanda推门进了封景的办公室，“ESE要召开《漠问，莫问》的庆功宴，邀请云修和您出席，这是时间安排。”
看封景低着头，并未发话，Amanda揣摩着封总的意思，犹豫着继续开口：“您要是不想去，我帮您推了，可云修是电影的男主角，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去……”
“我去，既然是正常合作，我没理由不去。”封景眼眸微阖，心下暗叹，到底是还没放下，一个庆功会而已，怎么自己竟怕了呢？
封景携云修和Amanda一同出席庆功宴，在久违的ESE巨幅海报下，封景眼神复杂，这一次封景再不是ESE的艺人总监，而是一个ESE普通的合作方，与厉睿不会再有其他瓜葛。封景给自己不断地做心理暗示，他生怕自己坚强的外壳，会在厉睿面前崩塌。
Lisa远远见封景到来，赶忙亲自迎过来，虽然面上难免有着尴尬，但Lisa还是强笑道：“封总监来得好早，厉总吩咐，在庆功宴之前先召开面对媒体的新闻发布会，请您先跟我来。”
其实说起来，Lisa还是封景当年推荐到厉睿身边的，当年封景就是看中了她的冷静，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面不改色，留在厉睿身边，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助理。而封景交给Lisa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忠诚，无条件地忠诚于厉睿。而厉睿身边最亲近的除了朝夕相处的封景，就是厉睿的总裁助理Lisa。Lisa学得很好，做得也很不错，是个很称职的助理，称职到当初厉睿亲手赶走封景时，Lisa也无条件地听从厉睿的命令。可惜，封景曾经最看重Lisa的一点，Lisa却是再也做不到了。无论是愧疚，还是同情，抑或是曾经亲眼见证过厉睿和封景甜蜜的缘故，如今的Lisa在见到封景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感到难过。
但Lisa却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因为她当初的不作为，与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又有何区别？
Lisa甚至有过怨怼，恨她自己的无能为力与无可奈何。可Lisa却也无法离开厉睿，甚至无法不用心帮助厉睿。因为Lisa在与所有人一样，以为厉总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时，曾经亲眼看见，一个人在办公室中默默流泪的厉睿。
那时，Lisa才恍然惊觉，厉总的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封总监。
封景看着Lisa尴尬的神色，略略收敛了眼中的冰冷，心中却是疑惑起来：一个庆功会就要邀请诸多同行，甚至大张旗鼓召开发布会，厉睿到底搞什么名堂？表面上封景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迈着闲散的步子，封景踏进了ESE准备召开发布会的大厅。
大厅并非是通常发布会的成排座椅，而是布置成酒会的模样，显然是为一会儿的庆功宴准备的。
大厅中央已然三三两两站了三十余人，其中一侧有各家媒体架起的长枪短炮，五花八门的标识显示着这场发布会的盛大。这些长枪短炮身边也站着一些人，但他们显然没有资格参与宴会，只负责为这场盛会撰稿造势。
封景一眼扫过去，心下暗嘲，各大主流媒体都到齐了，连直播平台都派人到场，可以想见，这必不是一次普通的庆功宴，只怕发布会上还得有些幺蛾子。
云修显然也看到了，微微侧头向Amanda问：“ESE这是什么情况？事先有跟我们沟通过吗？”
Amanda也有些疑惑：“并没有，ESE方面只说是庆功宴前加一个小发布会，并没说会有这么大阵仗，也没有跟我们沟通过。”这种情况下，通常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超出预计的事情，即便是跟随封景久经战阵的Amanda，此时心也已经开始紧绷起来。
“不用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修，你是电影男主角，媒体不会放过你，注意仪态，若是问到有关工作室的事，你只管推给我。”封景把玩着食指上的戒指，淡声吩咐道。不论如何，身为经纪人，封景也要护好云修。
那是厉睿送的戒指，离开ESE后封景就从手上摘下了，一直揣在身上，想着今天会与厉睿见面才又戴在手上。
看到一侧的几家相好的媒体，封景示意云修主动过去接受采访，而封景则施施然走向另一侧的沙发坐下，抬手从服务生托盘上取了一杯香槟，托在手中却也不碰一口。
Amanda尽职尽责跟在云修身后，与他隔着一步距离，确保只有云修入镜。
原以为媒体会为难自己的云修发现，媒体好像通过了气，通篇只问了几个跟电影《漠问，莫问》有关的问题，连绯闻之类的话题都不曾提起。
云修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更加确定了一会儿发布会绝不简单的想法。只有更大的新闻在眼前，这些媒体才会放过自己。
场中已经到了不少人，其中过半是ESE的员工，员工中有资格能参加庆功宴的，多半都与封景相识，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来向封景打个招呼。
封景也浑不在意，厉睿将自己赶出ESE之后，这些员工要不是不想在ESE干了，就没有哪个有胆子公开跟自己接触。
封景虽然心里清楚，但十余年的心血，封景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好看而冰冷的眼睛里，隐约还是带了几分伤感。
自从封景进来后，就有不少媒体注意到了这个比自家艺人还好看的经纪人，ESE前任艺人总监，封云工作室的老板。几个月前的封景辞职门余波已平，但还是有想挖新闻的不长眼的人打起了封景的主意。
“封总，请问您为什么会在辞职后还参加ESE举办的发布会和庆功宴呢？您已经自立门户，成立封云工作室，还带走了老东家旗下的艺人云修，此次前来是想沾前东家ESE的光吗？”
终于有人做了第一个敢于向封景发难的人，这个娱记要么是个不怕死的，要么就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不过这种犀利的问题，也不是新人能问出来的。
这问题如何答，都不讨好。若是言语间不够坚定锐利，向ESE服软示好,那么就坐实了沾光的说法，昔日封景辞职时说的话就成了笑话，民众在舆论引导下都会认为当初封景是引咎辞职，ESE和厉睿不仅并没有错，还念及旧情帮衬封景，而封景则成了小人，在背叛之后甚至倒打一耙，还恬不知耻借老东家的光。若是坚决否认，言辞犀利，那么就会将矛头再次引向封景与ESE和厉睿之间的恩怨，今日的庆功宴只怕难以圆满结束。
不过这个娱记显然低估了封景的城府，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封景扫了一眼娱记身上的工作证，薄唇轻启：“真声娱乐？是周刊还是月刊？抱歉，我实在是没听过。不过你提的问题尽是些娱乐八卦，哪里是什么真声？名不副实，也难怪我孤陋寡闻。”
封景的声音很轻巧，听起来仿佛并没有什么震慑力，可是每一个勾起的尾音，却都带起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那娱记脸色一僵，真声娱乐不过是刚成立的八卦杂志，靠着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有了点名气，根本算不上什么周刊，有时一个月都出不了一本，先前辞职门事件时靠写封景的黑料闯出来了一点名气才让他们有幸参与今日的庆功宴。但底蕴单薄的真声娱乐根本就入不了今天来赴会的各家娱乐公司老总和明星大腕的眼，便想着从封景下手，挖一点独家新闻。
被封景如此一说，娱记的脸上也挂不住了，周围同行更是分分投来幸灾乐祸的笑容，似乎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封景是谁？是娱乐圈令人闻风丧胆的金牌经纪人，是出了名的毒舌与有能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一个小小的娱记，又岂敢冒犯封景的威严？
那娱记一咬牙，想到今天必须交上的稿子，哪里还有更好的机会呢？他索性硬着头皮继续问：“封总，您为什么避而不谈？是不是心虚呢？您能给出明确答复吗？”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直直地逼向封景。
这一招也算是百试百灵，平日里娱记用这一招也对付过许多小明星。有的没经验，不知道怎么拒绝，更不知道怎么岔开话题，还有的不敢得罪人，碰上这样提问的人，根本不敢拒绝，更有的在镜头前，生怕被粉丝看到自己的坏脾气，即使心里再不高兴，再不情愿，也会挤出灿烂的笑容装得好像自己有多开心一样。
封景闻言，心中冷笑更甚，这样的事情他见多了，这娱记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若每一次遇上这样的人或事，封景都要放在心里，都要去斤斤计较，那封景现在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不过，被人欺负到了头上，还不反击，却也不是封景的性格。
封景只冷冷勾了一下唇：“真声娱乐的人素质低下就罢了，怎么连基本的职业能力都没有？今天来之前，你没有提前做工作吗？不知道这是电影《漠问，莫问》的庆功宴吗？”
封景似乎不打算按照套路来，再次反问那个娱记，眼底带出的烦躁与狠厉一闪而过，虎落平阳，也不是什么狗都能踩一脚的。
娱记脸色一僵，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说些什么。旁的人面色不一，却也都偷偷暗自露出几分嘲笑。
封景尚嫌不够，又做恍然大悟状，“噢，大概是捞不到什么新闻，逮到一个机会就上，哪里还会做准备呢。”言毕，封景还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除了那个可怜的娱记，在场众人都被这一瞬间的温柔吸引。
等回味出这话的意思后，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而稍有经验的娱记在这种时候都不会选择撕破脸皮继续问下去，何况是面对封景这样传奇的人物。
可眼前这位胆子也是颇大，竟然在这样的低气压中，还敢让背后负责摄影的摄像师将镜头推近，直逼封景眼前。那摄影师年纪虽不大，但在这行中也算摸爬滚打了好几年，自然知晓封景的厉害，哆哆嗦嗦将机器架得离封景近一些，而额上早已布满了冷汗。
见到这一幕，在场众人神色各异，但多数人心里都生出几分感慨，从前封景在ESE的时候，不论是做艺人还是转战幕后做经纪人，或是身为ESE艺人总监，哪里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这种事情要么是欺负新人，要么就是痛打落水狗，不过很可惜，封景两者都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