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辟
风捎带着粪,南方康提奈特人难以忍受的秽气和汗水般的雨扇着神猪的脸和肥大的肚皮。神猪放了一个爆竹般响的臭屁,滚进自己的宫殿——那是个两层的庞大建筑,左右共有七万四千零一十六根柱子,中间则是一个狗洞一样的小门,供神猪滚入。这座宫殿也是当初神猪部落刚形成时候的中心。天空吼叫着发出布匹撕裂般的刺耳声音,神猪国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异象。
神猪又是何物?这头神猪是神猪国百年一遇的伟大学者,他的宫殿堆满了书本和破碎的纸张,是当年修缮这座宏伟建筑时候在地下发现的古书。当然相较维克托兰或是马西如姆或是普联的图书馆藏书,则显得很少了,况且这些破败的书籍实际价值还说不清的。但是对于神猪国来说,这座宫殿似乎是全世界知识的集中地,有意义之知识存户于此而无他处可寻觅。这头神猪在自己的住所门口放置了一个箱子。在箱子右侧写着:“本着知识共享,知识普及的理想,诸位都可询问我,我有问必答。”然而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没有其他猪要去提问。博学的神猪百思不得其解,继续生活在自己的宫中,它慨叹着,无人热爱真理!
论及这座宫殿,神猪称这本是远古时期周神的祭坛,是乌昂人和凡德人北征时期的产物。一层大概原是军队与运输队伍的驻扎地,而二层数百个圆形的大空洞通向一层,可能是上面的祭司们对下面的凡人们传递神之旨意的媒介。因此,神猪不敢触及二层的空间,仅仅打理一层的空间供自己居住。
闷。闷。闷。在这样一个雨天,神猪似乎愈发难以形容这大房子中的奇诡气味——他常常称之为“辟”,这种气味经常从二层祭坛通过空洞传来,而这也是每次下雨会闻到的气味,因此神猪国“开天辟地”时候,当然是有这种气的保佑。事实上,为了研究这种气,神猪已经从事了很久“辟学”,研究周神如何通过这种气味来降下神旨,而每当闻到这种气味,神猪都感恩于周神的馈赠——“至少伟大的周神殿下没有忘记我”。神猪几年来茶饭不思,天天研究“辟”,想尽办法把“辟”应用于神猪国的建设。
其他国家的探险家们和神猪国本国的猪都不理解神猪的行为。探险家们记录着:“神猪似乎对这氨水般的气味着了迷,或许神猪国有氨崇拜”,他们认为或许这种氨味是神猪国农业建设和经济发展的秘诀。而其他猪根本不会质疑,即使他们很不解神猪为何要住在那种摇摇欲坠,又恶臭难当的地方(即使天天闻着神猪国空气中的恶臭,那宫殿的气味它们也难以承受的),但是既然是神猪崇拜的,或许就是神猪国每一头猪应当极力歌唱的吧。“即使这气味乏善可陈,但是它的存在也有它的道理,我们神猪国的繁荣不都是靠着这气吗?”
神猪本人则自认为神与猪之间的信使,它自称辟之赫尔墨斯,甚至认为“辟”乃万物之本。神猪宣称,它不仅在开天辟地的时候就存在了,甚至还是火种!因为神猪每次将火柴靠近那空洞,都会着起火来。而且,神猪国正是从这座宫殿前身的“祭坛”为中心走出来的。偶尔有猪指出,“辟”没有好处,奉劝神猪不要被这种难以忍受的臭气迷住,神猪都怒斥那猪:“即使辟有诸多问题,我们也不能否认它,没有辟我们啥也不是!”提出问题的猪只好灰溜溜的跑开。
长久以来,辟学正是这样流行于神猪国,以至于后来渐渐地,没有人会怀疑辟的好坏。神猪慢慢觉得,即使这东西闻起来怪怪的,好歹是个上天馈赠,其实别有一般风味,有种令人怀念,流淌在血液中的亲切味道,吸一吸总对身体有好处。于是他放弃了对辟的垄断——即使其他猪早已多少闻过这辟了,神猪将辟收集起来发给国民,并附上自己的辟学研究作品,要求每个神猪国民都品鉴品鉴这辟的妙处。神猪国民习惯了辟,可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辟,也就装模做样地吸一吸,唯一的区别是,怀疑神猪敕令正确与否的家伙越来越少了。
直到那狂风骤雨之日,即文首所提到的那天,风像兄贵摔角般和这庞大的破败建筑搏斗,终于,一道闪电劈下来,整个辟宫爆炸开来,石柱散落一地,仅留下断壁残垣和核心的结构。神猪惊讶地大声喘息,说不出话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水——水——痛——痛——热——热——”,没有力气“滚——”。过了一回,它缓过神来,开始哭泣,“我的辟——”。正是这次灾难,给了神猪第一次机会一窥二楼的模样,它爬上仅存的一角。二楼的地板用陶瓷砖块铺就,那些空洞旁粘着一些深棕色的结块,和辟有着相同的气味。神猪发了狂似地舔食着结块,神猪祖先的记忆和它自己的记忆重合到了一起。这......这是神猪千万年来赖以生存的食物!伟大的神猪祖先是靠着它活下来的!神猪悲伤之余,庆幸自己的研究没有错误。哧溜——哧溜——它继续发了狂似地舔着。
神猪国流传着一则传闻,神猪阁下疯了,或许是被神灵附体,它一直高喊着神灵与祖先和我同在,呆在危险的遗址不肯出来了。路过的维克托兰探险者好奇于这断壁残垣,只因这罗马柱和本国民房有所相似。“这或许可以回去多少卖点钱”,本着赚外快的想法,探险者随便收集了几本用不知道什么文字写的古书和“空洞”周围写有类似文字的瓷砖带回了本国。
数月后,维克托兰-马萨基的西提戴尔学城,一位研究古文字的历史学家路过了一位货郎的摊位,上面恰巧是这位探险家低价卖给货郎的书和瓷砖残片。历史学家惊奇地发现,这上面竟是古老的凡德语,他花了数年时间比照文学,发现那本书上书四个大字:“畜禽家族”。
而那瓷砖上的两个字则写着:“猪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