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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大《山河》汇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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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长吉开口道:“孟辉,这位是许惊弦许少侠,他在金陵城识破了沈羽的诡计,并一路保护夏帮主至扬州观月楼。”
  听到沈羽和夏天雷的名字,孟辉微微一震:“我虽是沈羽的手下,对他的阴谋却全不知晓。何况琅宵门中近百名弟子,为何独独冤枉我?”诸葛长吉冷然道:“许少侠亲耳听到沈羽承认指使你诱使平姑娘买下有毒的月饼,证据确凿,岂会冤枉你?”
  许惊弦闻言一怔,虽然明知诸葛长吉只是以言语诱供,但毕竟自己并不曾听沈羽提及孟辉的名字,脸上神色颇有些不自然。花生瞧在眼里,附耳低声道:“笨小子,孟辉本就嘴硬,再看到你这样子,更不肯招认了。”
  果然孟辉面色一横:“姓许的含血喷人,你们宁可相信这样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兄弟么?有种就叫平姑娘与我当面对质。”
  诸葛长吉道:“平姑娘虽承认送去月饼,却对饼中有毒毫不知情。她失手错害帮主内心愧疚难当,岂会与你分辩。”
  孟辉哼道:“只怕不是无法分辩,而是做贼心虚吧。她对沈羽死心塌地,言听计从,毒害帮主她必然有份儿。”
  许惊弦听孟辉辱及平惑,再也忍耐不住:“沈羽与非常道慕松臣等人设下阴谋,故意让你中秋之际在平姑娘面前提及嘉州必香居的月饼,而他们早就派人在食店中埋伏,趁机将含毒的月饼卖给平姑娘。”
  孟辉道:“什么嘉州必香居?我今日才听到这名字。”
  “那么,夏帮主秘密出行,在金陵泰升巷中落脚,若不是你透露出来,平姑娘如何得知?”
  孟辉听到“泰升巷”三个字,略有些泄气,眨眨眼睛:“我不过一时口快,泄露了帮中机密,愿受处罚,却根本不知平姑娘趁机下毒之事,何况夏帮主对我等恩重如山,岂会因沈羽三言两语而犯下如此大罪?”
  诸葛长吉缓缓道:“我査过你的来历,你五年前加人裂空帮,之前乃是振东镖局的一名武师,而振东镖局地处东海之滨,正是非常道老巢所在。”
  “东海之滨民众数十万,难道都与非常道有关?”
  “但你却是北方口音,绝非东海本地人,为何会加入振东镖局?”
  “我别无长技,唯习得一点武功,浪迹江湖多年后辗转来到东海,加入镖局混口饭吃也是不得已……”
  “但你在振东镰局不过半个月,便立刻加入了裂空帮。”
  “人往高处走。振东镖局虽对我有恩,但本帮是白道第一大帮,人多势众,素有侠名,既有机会投奔,自当效力。”
  诸葛长吉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我查过五年前的事务,正是振东镖局接下了本帮赈济淮北饥民的二十万两银子,随后你便加入镖局,并随镖车北行。途中遇盗贼劫镖,那些强盗来历不明,却是手头极硬,镖局死伤过半,本帮随行的几名弟子亦是两死一伤,但你却能毙敌数名,力保镖银不失,有此功劳,方才趁机加入本帮。依你所表现的武功,早就应该扬名江湖,为何会在一个小小的镖局中安身?而黑白两道皆敬重本帮,极少发生劫镖之事,偏偏你加入镖局几日后便发生此事,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都是设好的局。”
  孟辉大声道:“我虽有些武功,却没运气,所以漂泊江湖多年一事无成,直至投入本帮后方才时来运转,自此忠心不二。听到诸葛门主如此说,着实让人心寒。”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我念你只是受沈羽主使,若是此刻招供了,罪减一等。许少侠曾说过,沈羽当着夏帮主之面说出了你的名字,若等到夏帮主安然归来,真相大白之际,你也知道本帮帮规,以下犯上、谋害同门兄弟者是什么下场?”
  孟辉斜睨许惊弦:“许少侠不要轻信人言。沈羽背信弃义,弑师求荣,却看重对平姑娘的情谊,他既然要保得平姑娘无恙,便拿我当替死鬼。”
  面对孟辉的百般狡辩,足智多谋的诸葛长杏似也无可奈何。花生轻轻捅一下许惊弦,悄声说:“若这小子死扛着,可对平姑娘不利啊。”
  许惊弦心知若不能让孟辉认罪,便难以消除对平惑的怀疑。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沈羽身为琅霄门主,出入不便,与慕松臣联系之事只能交给你处理。平姑娘去那嘉州必香居之后,便有三名非常道弟子暗中跟随她直至金陵,这几人都得到过你的消息,其中耶个装扮成青衫客商的非常道弟子已落在我们手里,他已供认不讳。人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孟辉怔住了,一滴滴冷汗由额上渗出,面色阵靑面红。忽开口道:“罢了.既然如此,再隐瞒也无用。若是我说了,诸葛门主能保我性命么?”
  许惊弦心知这冒险一击正中要害,不由舒了一口气。花生则朝他暗竖了一下大姆指。
  诸葛长吉叹道:“谋害帮主事关重大,须得帮主亲口赦免,我只能答应替你求情,能否留得性命,就看你的运气了。反正事实俱明,若你招得爽快,保命的机会也就更大一些,好自掂量一下轻重吧。”
  孟辉苦思良久,一咬牙:“我信不过姓许的小子,只对诸葛门主一人说。”
  诸葛长吉一挥手:“好,许少侠与花生先回避一下吧。”


IP属地:河北150楼2017-04-17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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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许惊弦与花生正要退出牢门的一刹,耳中却听到孟辉一声大喝,心知不妙,手指迅速搭在剑柄上,回头望去,只见孟辉由角落中一跃而起,直扑向诸葛长吉,同时双手一挥,长长的铁链带着风声直朝许、花两人卷来。
      陡然间不测发生,许惊弦已不及抽出断流剑,右手一抬,剑鞘迎向铁链,撞出几点火花。铁链受此阻拦方向一变,却是朝着花生袭去。
      许惊弦只恐花生受伤,不及攻敌,长剑横向一勾一拨,数尺长的铁链缠在剑鞘之上,他怒喝一声,发力回夺,却只听“刷”的一声响,长剑出鞘,而铁链则卷走了剑鞘。
      “都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孟辉一脚踢幵轮椅,将诸葛长吉掳人怀中,手中一把精光四射的匕竹横在诸葛长吉的喉头。
      花生惊呼一声:“你不是已经服了化功散,为何……”
      诸葛长告低声道:“既然能随身暗藏匕首,那化功散想必早被调包。我早就应该想到,本帮的奸细岂独沈羽与孟辉。难怪郑老三前日说老母病重回家省亲,原来是你的同伙。”他的语气依然冷静,对喉间的利刃视若不见。
      孟辉狞笑道:“好一个诸葛长吉,不愧是身为裂空帮第三号人物,门下弟子数万,却能对一名天地间看守的离职亦知道得如此清楚,可谓是事无巨细,了然于胸。这样一个人才若是死了,只怕是裂空帮的一大损失啊。”
      方才剑链相交,许惊弦已瞧出孟辉武功不弱,就算他武功被废,以诸葛长吉那病残的身体怕也受不住他的拼死反扑,更何况此际他手中还有一把锐利的匕首。许惊弦与花生对望一眼,缓缓摇头,他虽有把握数招毙敌,却难以保证诸葛长吉不受损伤,只得静观其变。
      天地间的数名守卫听到响动急急赶来,看到眼前一幕,皆是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一时竟成僵局。
      “众守卫先退下,通报几大门主,并立刻缉捕郑老三。”诸葛长吉淡然下令,等守卫接命退下后,沉声一叹,“郑老三给你匕首是让你寻机自尽,可不是让你拼命。”
      “只要有你在手,谁敢伤我?”
      “莫忘了这里是梅影峰,就算你以我为质,也不可能逃得出去。你替非常道卧底多年,想必得了不少好处,若是死在这里,一切都成空。我答应过替你向帮主求情,只要放下匕首,就能保命。”
      孟辉冷笑:“我在裂空帮呆了五年,岂不知帮规?就算死罪能免,活罪也难逃。老子可不要断手断脚,说什么也要拼一下。”
      “既然真不要命,那就先杀了我。不过你最多只有杀我的机会,我可以保证许少侠能在你自尽之前活擒你,到时你可以数数自己挨多少刀才能死去。”生死关头,诸葛长吉声音都未颤抖一下,反倒威胁着对方。
      许惊弦接触到诸葛长吉的坚定而略显悲凉的目光,大觉惊讶,他虽不懂武功,却有着远胜寻常江湖人士的强悍硬气,着实令人敬佩。
      “闭嘴。”孟辉大喝一声,“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能和紫霄门主同归于尽,也算值了。你若不想死,就当着众人面前发下毒誓,决不伤我一根毫毛,让我安全离开。”
      “莫说我不会如此,就算发下毒誓你就能相信么?何况霍门主马上就会赶来,以他疾恶如仇的性子,除非帮主下令,否则决不会轻饶你。”孟辉亦知此言不虚.发狠道:“那我们就耗到帮主回来,瞧他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许惊弦突然跨前半步,孟辉手中匕首一紧:“站住。”
      许惊弦扬起左手:“认得这个么?”
      “紫霜戒?”孟辉怔了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有帮主的信物?”
      “我可替夏帮主传令,只要你现在放了诸葛门主,便送你安全离开梅影峰,决不阻拦。”
      诸葛长吉漠然道:“不行。此人若逃走,裂空帮顔面扫地,宁可我死,也不能损了本帮的威望……”话说到一半,已被孟辉扼住了咽喉。
      孟辉愤然大骂:“这个家伙不要命了,你们不要听他的。”
      许惊弦高举手中紫霜戒:“见此戒如见帮主!自然不会听诸葛门主的话。但你想过没有,从此之后你就要隐姓埋名亡命天涯,时时刻刻防备着裂空帮的追杀,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全无乐趣,就算慕松臣把金山搬到你面前,怕也无福消受。”
      孟辉咬牙道:“无论如何,总好过现在死在这里,只是你虽有帮主信物,却非他本人,乳臭未干,我怎能信得过你?”
      许惊弦眼望断流剑寒芒闪动的剑锋:“你家主子慕松臣本也不信我,但与我观月楼一战后,他却不得不信。”说话间剑光一闪,已然出手,却并非朝孟辉发招,而是朝着牢门下方斫去。
      “叮”的一声轻响,孟辉右脚一松,他的双脚镣铐本是用铁链锁于牢门上,已被这一剑斩断了一根。
      孟辉面露惊疑之色,他时刻伺机逃跑,当然知道那铁链虽仅有手指敢粗细,却是以上好精钢所制,坚固异常,这些日子想尽办法依然难损其分毫,不料竟被许惊弦一击斫断。口中兀自强硬:“就算你凭着宝刃从慕道主手下逃生,也不用在我面前摆威风。”
      许惊弦微微一笑:“孟兄不要误会,小弟只是断链立誓:今日且故你一条生路,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日后也必将千里追杀,以壮裂空帮之名。”他把宝剑提至胸前,眼射神光,望着系于孟辉左脚的铁链,作势欲击,“你此刻放开诸葛门主,如实招供,痛改前非,我可替夏帮主应承饶你一命,若不然,等我这一剑再劈下去,就绝无回头之路了。”态度虽然笃定.却是气势冲天,何似弱冠少年,恍如宗师。
      孟辉受其气势所迫,颤声道:“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IP属地:河北151楼2017-04-17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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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孟辉心神略失的刹那,诸葛长吉寻到破绽,蓦然矮身,奋然一推孟辉不料他人虽残疾,却是力大,一声惊叫,几乎跌个踉跄,已被诸葛长吉脱出掌控,从他身下滑出。
        许惊弦岂会放过这天赐良机,断流剑电闪而出。却不料花生动作更快,竟已抢在他之前,横身挡住孟辉,抱住诸葛长吉,转身朝他掷了过来。许惊弦这一剑递至中途,只得匆匆收招,以免误伤,左手一拾,接过诸葛长吉。孟辉回过神来,复又冲上,花生退避不及,已被他一把抓住。
        瞬息间形势大变,诸葛长吉虽然脱险,花生却又成为人质。
        孟辉发出惊惧的喘息,嘶声大叫:“快快给我退开。”
        “许少侠无需顾忌,出手吧。”诸葛长吉冷冷道。
        许惊弦一怔:“可是花生还在他手里啊。”
        孟辉讶道:“诸葛长吉,她可是奋不顾身地救你,你怎能……”
        “只不过只是一位侍女,能威胁到谁?”
        花生面色惨白:“二哥、许少侠,救我。”
        诸葛长吉叹道:“花生莫要怪我,为了本帮的威信,个人生死原是无足轻重,就算是我也不惜玉石俱焚。”
        孟辉知诸葛长吉并无武功,只是防范着许惊弦,对他瞠目怒喝:“老子反正不想活了,你敢上来半步就先杀了她。”
        “不!”许惊弦朗声道,“在我眼里,无论是诸葛门主还是花生,都是一样不可放弃。孟辉死不足惜,却不必为他累及无辜。”
        诸葛长吉道:“几大门主随后就到,就算你不出手,其他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孟辉押着花生退至那悬崖洞口边,咬牙切齿,面色狰狞:“只要我看到霍门主等人的影子,就先把她推下去。”
        “孟兄稍安。”许惊弦亮出紫霜戒,凛然道,“我刚才的话依然有效,放开花生姑娘,保证你平安离开梅影峰。”
        “欲成大事者,岂可有妇人之仁?”诸葛长吉轻声一叹,“许少侠若就此放走了他,不但难以证明平姑娘的清白,自己亦添怀疑,尚请三思。”
        “清者自清,但求无愧于心。”
        诸葛长吉缓缓摇头:“说到底你仍是个孩子,又怎能接替帮主之位?”
        “诸葛门主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许惊弦一字一顿道,“我可以不做帮主,但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掷地有声的话语,令在场的每个人内心皆受震动。
        诸葛长吉默然半晌,方才开口:“不错,做帮主易,做人却难。多谢许少侠金玉良言,今日之事就依你而定吧。”
        许惊弦暗暗松了一口气:“孟辉,放开花生,我可立即护送你离幵梅影峰。三日之内,保证你的安全。”
        谁知孟辉稍一犹豫,复又咆哮道:“你二人一唱一和,我可不是傻子,岂会中计,只怕我甫一放手,立时便被灭口。”
        许惊弦摇头而叹:“要如何才能取信于你?”
        “很简单,杀了诸葛长吉,与我一起反出裂空帮。”
        “你莫非是疯了?”
        “不错,我是疯子,我数三下,立即动手,不然我先杀了这姑娘,大伙一起同归于尽。”
        许惊弦见他握着匕首的手不断颤抖着,似乎随时都会扎入花生雪白的脖颈中,知他惊魂不定,心生绝望,实难理喻,自己当然不会应言杀了诸葛长吉,但如此再耽搁下去,只怕花生性命难保,心底暗下决断:“且慢,我先替你劈开铁链,再慢慢商洽。”言罢更不迟疑,猛吸一口气,发出长啸之卢,断流剑如电掣般朝着铁链斫去。
        孟辉只怕腿上束缚一松,掉入悬崖,拉着花生朝前跨出半步。
        断流剑击中铁链,却是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与此同时,孟辉但觉腿上一股大力传来,不由浑身一震。
        原来就在断流剑剑锋接触铁链的刹那间,许惊弦猛然一翻手腕,改由剑背拍击,他起初吸气长啸正是暗集全身功力,铁链未断,却是传带着沛不可挡的内力,排山倒海般袭向孟辉。
        孟辉惊惶之余只知道许惊弦依样斫断铁链,不疑有他,哪会想到面前的少年虽然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一身内力却是深厚无匹,登时被震得头昏眼花,手中一松,匕首跌落。
        许惊弦趁势冲前,剑风响若奔雷,剑光延连成线,直剌孟辉的胸口。这一招靡坚不摧乃是屈人剑法中少见的凌厉毒招,务求一剑穿心,不留余地。许惊弦心知这是生死关头,下手更不容情。
        剑光映花了孟辉圆瞪的双母,猝不及防之下,再难闪开许惊弦蓄势已久的必杀之招,张口狂呼,活语却尽被剑风吞没。


      IP属地:河北152楼2017-04-17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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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惊弦万万未想到,将刺人孟辉胸脯的一剑,却被一柄小小的匕首挡住,而手持匕首的人,竟是花生。原来孟辉掌中匕首跌落,却被她于半空中接住,替他挡了这必杀一击。
          “当”的一响,那匕首不过半尺长短,如何及得上三尺长剑的锋锐,硬生生折为两截,而花生却是一声惊呼,被许惊弦内蕴全身功力的威猛一击震开两步,跌撞之中半边身子已探出洞口之外,眼见就要掉落悬崖。
          千钧一发之际,却进孟辉及时伸出手来,把花生拽了一把,趁此一缓,花生攀住崖壁,总算免去铁刺穿身之祸。
          花生擦去一头冷汗,对着许惊弦大叫:“你这笨小子,差点害死我啦。”
          许惊弦因眼前的变故而怔住,却听诸葛长吉笑道:“连我也未想到许少侠竟有如此急智,幸好有惊无险,不然这出戏实在难以收场了。”
          许惊弦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孟辉囚于天地间却能武功不失,而诸葛长吉无视花生的生死,这一切竟是早就安排好的一出戏。他眼视孟辉,但见他在面上轻轻一抹,瞬息间蜡黄的面色已变得红润,再无身陷囹圄的憔悴:“你到底是谁?为何假扮孟辉?”
          “孟辉”躬身一礼:“裂空帮座下浮生堂堂主罗正宏见过许少侠,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诸葛长吉道:“我知许少侠未见过孟辉,罗堂主与之身高相符,容貌亦略有相似,而他父母皆是戏子,所以派他假扮……”
          许惊弦心中极不舒服,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截住诸葛长吉的话:“那么真正的孟辉又在哪里?”
          “孟辉在本帮隐藏多年,甚至就是诱反沈羽的关键人物,更是此次慕松臣伏杀夏帮主计划中一枚关键的棋子,早就设好退路,既然诱平姑娘离开梅影峰赶去金陵给帮主送去有毒的月饼后,任务就已完成,不等东窗事发,过了两日便借口家中母亲病重,自此消失无踪。听了平姑娘的话后,我立刻派人查探孟辉的来历,果然疑点重重,他的畏罪潜伏实已证明了平姑娘的清白。我们从未怀疑过她,只是唯恐有人因沈羽反叛而泄愤于她,这才将她转移到天地间,名义上是囚禁,其实却是保护。”
          “但你可曾想过,毕竟孟辉隐伏多年不易,既然敌人毒计得逞,他根本不必逃跑,至少沈羽有极大可能将坐上帮主之位,何况这是在情况未明之前自暴身份。他的逃跑意味着什么?”
          诸葛长吉微微一震:“许少侠提醒得好。这说明我们可能高估了孟辉的重要性,或许他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角色,真正的奸细还隐藏在帮中。”许惊弦毅然道:“我一定会把他给挖出来。”
          诸葛长吉沉思许久,缓缓道:“敌人丢车保帅,宁可牺牲孟辉的身份也要保住这个奸细,可见此人的地位更高。许少侠若能找出他来,可谓替本帮立了一大功,接替帮主之位也会减少许多阻碍。”
          花生缓过气来:“孟辉是琅霄门的管事I比他身份更高的人,除了几个分堂的堂主,就是九大门主了。冷面沈羽的造反已让我倍觉吃惊,实难相信自家的兄弟中还有奸细。”
          许惊弦虽曾想过花生只是伪装出不通武功的模样,却未料到她的身手如此高明,方才竞安然接下自己全力一剑。此刻见她侃侃而谈,面上隐现倨傲,哪有半分侍女的模样?又想到她不但公然参与静思堂之会,诸位门主对她皆礼敬三分,而又刻意回避平惑的种种举动......再望着那一身火红的衣衫,已猜出她的真实身份,不由心中有气,暗含讥讽:“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何况演戏谁不会,我看沐门主的演技就不在罗堂主之下。”
          花生瞬间又换上俏皮的模样,嘻嘻一笑:“少来冷嘲热讽,我堂堂玉霄门主辛辛苦苦假扮侍女,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笨小子。”
          “为了我?”许惊弦冷笑一声,“恐怕是怀疑我吧,幸好未抓住我这个蒙在鼓里的笨小子什么把柄。”
          “嘿嘿,我知道你一肚子火,本姑娘不和你计较。”面对脸蕴怒意的许惊弦,沐红衣却似见到极有趣的事物般,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诸葛长吉轻咳一声:“沈羽反叛、夏帮主受伤,却派你来梅影峰传信,帮中上下无不起疑。安知这是不是敌人的诡计?所以诸门主定下计策,由沐门主假扮侍女接近你,江湖峰高浪险,小心行事方保万全,许少侠当能理解。”
          许惊弦怒气上涌,手指几乎戳到了罗正宏的鼻尖:“那么这又是为何?”如果我是非常道的奸细,岂会认不出假冒的孟辉,退一万步讲,也不可能公然劫狱。诸葛兄这一出戏如果意在试探我,那可真是一大败笔。”
          诸葛长吉尚未开口,沐红衣悠然道:“我就说你是个笨小子吧,全不理解诸葛二哥的一番好意。你能持紫霜戒来此,自是得到夏帮主的信任,怎会怀疑你是奸细?诸葛二哥只是试探你到底有没有做帮主的资格啊。”


        IP属地:河北153楼2017-04-17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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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惊弦胸中一震,立知究竟,怒火不觉消了一半:“你如何知道夏帮主传位于我?”听沐红衣的语气,分明不知夏天雷的死讯,唯有诸葛长吉猜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但若他告知沐红衣,为何又隐藏夏天雷之事?
            “你既然知道转轮诀,一切不言自明。帮主的心腹亲信或会持有紫霜戒代他传令,但唯有帮主立下的传人,才能知道转轮诀。”
            诸葛长吉肃声道:“许少侠或对本帮某些机密之事并不清楚。无论任何人,只要能说出转轮诀,再面见‘风云雷电’四大长老后,一切便无可逆转,帮主之位已成定局。所以,几大门主皆知你是夏帮主立下的人选,但在你见到四大长老之前,却必须慎重。”
            许惊弦大惑不解,按说那转轮決不过是四个字谜,实难相信其重要性竟远在紫霜戒之上,其中必有缘故。而那四大长老至今仍未现身,却可以直接决定帮主的人选,地位似乎远在九大门主之上,难道他们才是裂空帮中最有权力的人物?更想象不出为何见过四大长老后就会“无可逆转”?
            诸葛长吉续道:“实不相蹒,在帮中大多人看来,若不计沈羽,余下几位门主中铁老大乃是接任帮主的不二人选,几大门主中鬼发、蛇跟、钝钝等人必会支持他。许少侠手持紫霜戒,又知道转轮诀,不但惹来疑虑,更会惹来敌意,而像我与沐门主、刘门主等人则是抱着静现事变的态度,虽然都相信夏帮主的选择,但是毕竟你年纪太轻,能否统管十万帮众尚是疑问,你必须要证明自己有做帮主的能力。此次罗堂主假扮孟辉、我与沐门主先后成为他的人质,这所有的一切不是对你的试探,而是一次考验!”
            “那么,这场考验的结论如何?”
            诸葛长吉转向罗正宏:“罗堂主不妨先说说你的看法。”
            罗正宏略一思索:“属下不过是个堂主,不懂如何做一个好帮主,但至少,对于许少侠的武功与应变能力,实是心悦诚服。”
            诸葛长吉一笑:“好,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那几名天地间的守卫皆受过嘱咐,并不曾当真通知其余门主,你可把今日所见如实告知铁老大,包括你的自己的想法。”
            作为裂空帮首席军师,诸葛长吉做任何事情皆有深谋远虑,他有意让罗正宏回避后才会说出自己的意见,以免影响他人的判断。
            罗正宏走后,牢中只留下有三人,一时静了下来。诸葛长吉与沐红衣陷入思索中,许惊弦则有些忐忑不安,不知他们会得到什么结论?
            诸葛长吉沉吟许久,缓缓开口:“位高权重者多寂寞。很多时候,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被人理解。因为他们必须懂得自己的责任,每一个决定都会事关许多人的命运。作为一个合格的帮主,要知道如何去取舍,必要的时候,为了多数人的利益,就一定要做出牺牲,决不能因小失大。很可惜,在你的身上,我却没有看到这一点。”
            许惊弦胸中一窒,尽管他并不热衷帮主之位,但少年的好胜心却不容受挫:“诸葛兄此言差矣,我并非不懂取舍,只是事在人为,若不到万不得已,自当避免无谓的牺牲。”
            “这正是你的问题所在,毕竟你还年轻,充满着梦想,以为只要努力,任何事情都可以得到最善的结果,却不知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两全其美的结果,每一次胜利都要付出或多或少的代价。要记住,命运只会眷顾强者。你曾随明将军大军参与南疆战事,领军之道亦同出一辙,有些牺牲总是无可避免,你从孟辉的刀下救出了诸葛长吉与花生,作为同门,他们会感激你,但你却从裂空帮中腹要地放走了一个叛徒,作为你的手下,则会对他们的帮主感到失望。”
            沐红衣忍不住道:“二哥是否对许少侠太过苛刻?若不是我挡住那一剑,孟辉此刻就是个死人了。”
            “今日这出戏是我们事先计划好的,真正的孟辉只怕既没有拼死一搏的勇气,也决不会轻易就范。如果他伤残你我肢体要挟更多的条件,难道许少侠也会答应他么?要想在江湖上屹立不倒,该忍则忍,当断即断,任何犹豫都会带来敌人致命的反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害了自己和朋友。”诸葛长吉望向许惊弦,目光中饱含深意,“既然大任于肩,就必须扛得起来。”
            许惊弦长叹不语,想到飞泉崖边宁徊风的狠辣,深知诸葛长吉所言不虚。但是,有些事情他却无法做出来。或许他只适合做一个浪荡江湖、快意恩仇的侠客,而非集众人期望于一身的帮主。他口中默念着“大任于肩”四个字,不由痴了。
            沐红衣问道:“听二哥的意思,许少侠是不过关了?”
            “我仍在想许少侠的那句话:宁可不做帮主,也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诸葛长吉苦笑一声,“毕竟我只剩下半边身子,这是我无法体会的心境。所以,我先不急于下结论。”他直言不讳自身的残疾,语气中没有悲哀,只有一种深沉的无奈。
            沐红衣笑道:“喂,笨小子听清楚没有,二哥不定何时还要继续考验你,可做好准备了么?”
            诸葛长吉轻叹道:“只可惜,我们的时间不多,此事不能再拖延,十日之内必须做出决断,迟则生变。”
            许惊弦心知夏天雷的死讯随时会传来,必须在此之前决定帮主,方可保证裂空帮不会内讧。


          IP属地:河北154楼2017-04-17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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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红衣却是不解:“二哥为何如此说?”
              诸葛长吉摇首,转开话题:“四妹说说你的看法吧。”
              沐红衣道:“依我看来,许少侠今日表现或许不尽完美,却也有着许多足可称道的地方,剑法高强、应变神速、更有一颗重情厚义的侠者之心。太过年轻、不通世故是他的弱点,也未尝到不是一种优势,假以时日,当是可造之材。如果让我在他与铁老大之间做出选择,我会倾向于许少侠。”
              诸葛长吉奇道:“你本是竭力反对许少侠接任帮主之事,为何态度忽变?”
              “因为今天早上我意外地发现,许少侠竟然和阿义一起看日出。试想连阿义那样心质纯净的人都可以轻易接受许少侠,其他人必也会一样。”
              “原来竟是为了阿义的缘故……”诸葛长吉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低声一叹,“先送我回去吧。”随后,他就陷入长久的沉馱中。
              将诸葛长吉送至住所后,已是午后时分。许惊弦与沐红衣皆瞧出诸葛长吉心事重重,不便久留,径回静思堂。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道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沐红衣忽然扑哧一笑:“笨小子可是怕我么?”
              许惊弦道:“沐门主为何如此说?”
              “嘿嘿,许少侠对花生可是言笑无忌,但自从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态度骤变,前倨后恭,就差未叫我一声前辈了。二哥说过,奸细身份未明,而且极有可能有意接近你,所以我最好仍以花生的身份出现,以便暗中察探,但像你这个样子,岂不立刻露了马脚。”
              许惊弦苦笑,沐红衣所说确是实情,毕竟她成名数年,又位列玉霄门主,自不能少了敬意。所以尽管她依然是一身侍女装束,但却再也无法当她是那个俏皮可爱的花生:“沐门主言之有理,我以后尽量仍当你是花生吧。”
              “既然当我是花生,为何还要称呼沐门主?唉,看你年舲不大,行事怎么像个老头子。昨晚听到平姑娘被囚的消息,若是一般少年人,必会不顾一切前去搭救,可你竟忍了下来……”
              许惊弦一怔,或许是自幼修习《天命宝典》的缘故,他行事确与普通少年大不相同,谋定而后动,少有冲动之举。
              “别皱着眉头啦。少年老成未必是坏事,至少适合做帮主。若非如此,夏帮主也不会那么信任你,将紫霜戒与转轮块相赠。”
              “可听了诸葛门主的一番分析后,我倒觉得夏帮主恐怕是选错了人。”
              沐红衣不以为然地一笑:“二哥是个读书人,又是本帮的军师,思考自当慎重。但裂空帮上下十万帮众,又有几人有他的学问?未必应和他的看法。夏帮主既然选择了你,必定有其道理,你已知玉霄门主沐红衣对你的评价,但在侍女花生眼中,却又另有看法。”
              许惊弦失笑:“明明都是你自己,却说得像是两个人一般。”
              “玉霄门主和花生当然是两个人,我若叫你一声许帮主,准道你还会当自己是许少侠么?可知在花生眼中,你是什么样子?”
              许惊弦听她说得俏皮,似乎又变问了侍女花生,渐渐故下心结:“花生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花生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女,就如本帮大多数弟子一般,只要武功高强,是一个敢于担当、有原则的性情中人,便足有资格做帮主。这几点你都具备,虽然有些傻乎乎地不通世故,却值得别人为你付出。因为你会加倍回报对方的好意,而尽量宽容对方的错误。若你是帮主,替你卖命也无妨!”
              许惊弦听得面红耳赤,却是信心尽复,忍不住握了一下拳头。花生又道:“嘻嘻,先莫得意,你若想接任帮主,却有一个最大的障碍。”
              “是什么?”
              “你是一个太过真实的人,根本不会说谎。”
              “啊!”许惊弦吃了一惊,“这也算是缺点?”
              “你不是随军打过仗么?我且问你,假设你是一个将军,敌军把我们包围了,弹尽粮绝,你会如实告诉手下吗?还是会骗他们说援军随后就到,只要再坚持几天就会胜利?身居高位,就必须要学会说流,善意的谎言有时是最好的武器,而你的手下哪怕明知你在说谎,也会坚定地支持你。”
              “话虽如此,但却骗不过自己啊。”
              “这就是根本所在,说服别人之前首先要说服自己。嘻嘻,说谎可是大有学问,神情、眼神、动作、心理都要有相应的配合,还是跟我好好学学吧。”
              “你这不是让我跟你学坏吗?”
              “哈哈,笨小子总算明白过来了。”
              两人一路说笑着,才至静思堂,远远看到阿义已在门前等候,瞧见他们归来,高兴地大叫一声:“阿义。”


            IP属地:河北155楼2017-04-17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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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阿义只会说这两个字呢?他的弓术又从哪里学的?”
                “五年前夏帮主去松江府时,恰恰遇上一场海啸,之后就在海边的废墟中发现了孤零零的阿义,像个孩子般话也不会说,只是‘阿义阿义’地叫个不停。在当地打探一番也无人认得,夏帮主瞧他可怜,便起名阿义,收为养子,带回海影峰。至于阿义神奇的弓术,则完全是他自己的本事,可谓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只怕是有些来历。据说‘阿义’很像东瀛人某个词语的发音,或许他有着东瀛血统,出于某武学世家,只可惜他的父母亲人多半已死于海难,而他受刺激过甚,全然不记得往事……”
                阿义似乎知道在说起他的弓术,露出憨然的笑容,解开琴弓,拉着许惊弦欲往树林中行去,手中还不时比划着。
                沐红衣讶道:“阿义是想给你演示他的弓术呢。阿义平日对陌生人十分戒备,可与你相识不过半日,为何竟如此亲近?对我都不理不睬……”
                经历早晨之事后,许惊弦对阿义亦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之感,嘿嘿一笑:“花生莫要妒忌,阿义早就认我当帮主啦。”
                许惊弦坐在草坪上,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脸上,十分惬意。他一面望着阿义开弓射箭,一面回想着在天地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忽想起一事,那罗正宏戏子出身,扮效孟辉全无破绽,连那困兽犹斗、頻死反扑的心情部模仿得惟妙惟肖。沐红衣本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摇身变为侍女花生可见一斑,演这场戏不过牛刀小试。可是,为何诸葛长吉那样一个不苟言笑、连同门兄弟都不会与他开玩笑的人,竟也把那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悲壮演绎得入木三分,以致自己全无发现半点破绽?莫非那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温泉中诸葛长吉浮出头来,眼中渗出泪水的一幕闪现脑海。像诸葛长吉那样一个残疾人,即使表面上有着异样的坚强,内心深处必也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脆弱。也许死亡对他来说并非痛苦,而是一种解脱,听以才能从容面对吧?
                许惊弦暗叹一口气.在梅影峰他与诸葛长吉打交道最多,却始终看不透这个人。而分别时他长久的沉默,似乎也显得另有隐情。
                他现在已不必为平惑的安全担心,能否坐上帮主之位亦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但关于那个暗藏帮中的奸细,却仍没有一点眉目。忽然,一个全新想法涌上脑海,已有了一个引出奸细的计划。
                他慢慢思考着,心头却是一阵苦涩。在那个奸细身份未暴露之前,他无法信任任何人,他是计划的唯一执行者,只能在没有帮助、被他人误解的情形下孤军奋战。而最终的结果,也未必是他愿意接受的。
                最后,他想起了沐红衣的话,虽是半真半毅的戏言,却也不无道理。如果他真的做了一帮之主,就应该僅得用人的策略,在必要的时候,只能用谎言安抚手下,甚至......
                成长无可避免地让人生变得复杂,他只想做一个真实的自己。但是,大任于肩。他必须做一些以前无法想象的事情,包括:欺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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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156楼2017-04-17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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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转轮重生
                  深夜,许惊弦忽被一记尖锐的笛声惊醒,只听到门外一阵嘈杂,许多人往来不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刚披衣起身,房门传来两声轻敲,还不等他回应,沐红衣已闯了进来,脸上神情古怪。
                  “怎么回事?”
                  “有人夜闯梅影峰,铁老大与请葛二哥自会处埋,你好好休息吧,不用理会。”
                  许惊弦满腹猜疑:“你半夜闯进来,就是告诉我好好休息?”
                  “你是客人,我是侍女,都不方便出山面。莫忘了那个奸细的身份尚未传明,今晚成许与之有关。”
                  “即便是客人,此刻依然酣睡也是于理不合,奸细在暗处,若是再无行动,永远也难以查明。更何况如果你希望我做帮主,又怎会让我置身事外?”许惊弦蓦然醒悟,“是不是平姑娘出事了?”唯有这个可能才有意让他回避。
                  “你这笨小子原来很聪明嘛。”沐红衣对许惊弦迅速的反应出乎意料,“好吧,我也不瞒你,有人夜闯天地间,怕是劫狱,不过你放心,刚刚得到消息,平姑娘一切都好,只是受了些惊吓。”
                  许惊弦稍稍松了一口气:“帮中弟子可有损伤?敌人目的何在?”
                  “那边形势混乩,隔一会儿才有消息传来。只知道敌人武功极高,先以口令骗过守卫打开天地石,十八名守卫瞬间被放倒了十七个,幸好最后一人在被制之前吹响了警笛。但是……”沐红衣神情疑惑,“十八名守卫除了被点穴道,皆没有任何损伤,对方显然手下留情。依此推算,应与裂空帮有些渊源,本猜想姑沈羽率人劫走平姑娘,可是她却安然无恙。奇怪的是,似乎敌人只在一层牢房活动,根本未到达二、三层,而一层关押的都是些并不重要的犯人,实在猜不透对方的意图。”
                  “依你所说,天地间的口令十日一换,敌人会得知?”
                  “这恰好证明了此事多半与本帮的内奸有关。”
                  一名弟子急速赶来:“天地间传来消息。”
                  “讲。”
                  那名弟子望了许惊弦一眼,略有些迟疑。
                  沐红衣喝道:“许少侠不是外人,还不快说。”
                  “据救醒的守卫汇报,来敌似乎只有一人,面蒙黑巾,出手极快。经查证房中一名犯人被劫走,是个乌槎国的俘虏。”
                  “乌槎国俘虏?”这个答案显然大出沐红衣意料,她不由皱起眉头。
                  许惊弦微一思索,拿起断流剑,欲要出房。沐红衣手臂平伸,拦在门口,目视着他摇头:“你明知此去会惹起猜忌,为何偏要多生事端?”
                  “猜忌?”许惊弦心念电转,立知究竟,“嘿嘿,我恰好听到你说出‘天辽地阔,唯吾独立’的口令,而昨日我才抵至梅影峰,今日就出这样的乱子,怕是有人怀疑是我泄密吧。”
                  “我知今日除了我与阿义外,你并没有与外人联系过,绝没有怀疑。”
                  “你虽如此想,其他人却未必吧。”沐红衣面色尴尬,显是默认。
                  “请你让开,我必须亲自去证实平姑娘的安全。”许惊弦口气虽然平淡,却流露出无可辩驳的坚定。
                  “如果我不让开呢?”
                  “你现在是谁?花生还是沐门主?”
                  “这有何区别?我都不会让你走。”
                  许惊弦缓缓道:“花生是我的朋友,她理解我的做法,不会阻拦;而沐门主是个识大体的巾帼英雄,想必不会逼我拔剑……”
                  沐红衣一震,许惊弦异样的眼神令她恍若见到另一个人,带着少年的倔强、侠客的果敢、死士的决绝,甚至还有一分帮主的威仪。她收回手臂,轻声道:“不要忘了,沐红衣也是你的朋友。”许惊弦推门而出。
                  “许少侠最好留在这里。本帮弟子奉命严査,若遇行迹可疑者先擒再问,暗夜之中,以免误伤。”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来人身材高瘦,一头乱发披肩,正是鬼发蒋应。
                  许惊弦听出蒋应语气不善,瞥一眼他腰间的软鞭道:“若是我不听从蒋门主的忠告,是否就要用你的鞭说话了?”
                  蒋应漠然一笑:“许少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麻烦能免则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蒋门主错了,帮中弟子不认得我,也会认得它。”许惊弦左腕一翻,亮出紫霜戒,“何况若我是个怕庥烦的人,也不会接下这枚戒指。此刻我去天地间查看,蒋门主最好不要阻拦。”
                  蒋应面色一沉,明沉的目光锁定许惊弦,右手已握在鞭柄上。
                  “阿义!”阿义忽从一旁闪出,横身拦在许惊弦身前,掌中张弓搭箭,却是正对着蒋应。
                  沐红衣随后跟来,大吃一惊:“阿义,快放下弓。”


                IP属地:河北157楼2017-04-17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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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义摇摇头,半步不退。
                    许惊弦万万料想不到阿义竟会护着自己,拍拍他的肩膀:“阿义不必紧张,蒋门主只是和我开玩笑。阿义快去休息吧,明晨我们再去看日出。”
                    阿义露齿一笑,松开弓弦。许惊弦的眼中神光一闪:“还请蒋门主以大局为重,莫要轻举妄动。”言罢大步离开。
                    蒋应握鞭的手指一根根地松开,终于还是没有出手。沐红衣面露惊容,白日在静思堂中,面对诸位门主有意无意的挑衅,许惊弦百般忍耐,何曾想此刻却乍现霸气,实是让人措手不及。
                    蒋应盯着许惊弦的背影:“是否暗中跟踪他?”
                    沐红衣摇摇头:“由他去吧,以他的武功,恐怕就算铁老大亲自出马,也必会被他发现。”
                    “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孩子,能有什么本事?”
                    “你可典要轻视他,我今日见他出手,只怕裂空帮上下除了帮主外,唯有沈羽的双枪可与之匹敌。路啸天传书,他在观月楼力敌慕松臣与鬼失惊,只怕并非夸大事实。”
                    蒋应见沐红衣说得郑重,半信半疑,冷笑道:“就算他武功再高有什么用,如此意气用事,怎能服众?真不明白夏帮主怎么会告诉他转轮诀。”
                    “他决不是一个鲁莽的人,或许只是被怀疑激起了傲气。”
                    沐红衣自然不知,许惊弦如此强横固然有担心平惑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在接受诸葛长吉考验的同时,他也在考验众人!
                    梅影峰似乎一下子热闹了许多。竟有人单枪匹马夜闯梅影峰,并且成功从牢中劫走一人,可谓裂空帮近数十年来未有之事。平日隐于暗处的裂空帮弟子尽数出动,搜查来敌的踪影。串连成线的火把像一条条在山中盘旋的长龙,四处弥漫着肃杀之气。
                    许惊弦一路直奔天地间,沿途有意显露身影,若遇阻拦,则公然亮出紫霜戒。许多帮中子弟原不知他的身份,但有人人的紫霜戒,随之皆肃然起敬,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短短片刻间,大多数弟子都知道帮主派来一位少年特使,纷纷对此百般猜测。
                    天地间内灯火通明,霍之良与诸葛长吉正在询问守卫与犯人,冯七、刘书元、包无染等人则分别率人四下搜索。许惊弦的出现令霍之良陡然一震,嘴里低声骂了一句,诸葛长吉却是不动声色。
                    许惊弦淡淡打了招呼,径直到三层见过平惑,确认她的安全后方才施施然下来。
                    霍之良哼道:“此乃帮中要地,许少侠既已见过平姑娘,若无要事,还请不要久留。”
                    许惊弦如若不闻:“小弟关切平姑娘是为情,受夏帮主重托是为义。帮中任何事情,无论大小,皆难置身事外。”他悠然一笑,“沐、蒋两位门主后已被小弟说服,想必霍兄无须我再多费唇舌了吧。”
                    霍之良正欲开口,诸葛长吉抢先道:“敌人劫走了一名乌槎国的俘虏,我与铁老大正在审讯其余人犯,好确定被劫之人的身份,奈何语言不通,难有进展,许少侠曾随朝廷大军南征乌槎,可会说乌槎语?”霍之良话语被憋在肚中,偏又发作不得,愤然喷出一口气。
                    许惊弦见几名乌槎国俘虏口中哇哇大叫,却不通其意,暗忖这是否也是诸葛长吉设下的“考验”?但他的面容皆隐在黑布之下,难辨真假:“小弟亦不懂乌槎语。但敌人既然能得到口令,帮中必有内奸,只要找出此人,一切就将水落石出。何况警报及时发出,敌人身负俘虏,难以尽快逃离,在本帮如此大规模的搜捕之下应是无处藏身,但距离事发已有半个时辰,依然未现踪影,多半假扮帮中弟子隐于众人之中,搜捕未必有成效,可令帮中子弟按同组互相辨认,以免敌人混迹其中。”
                    “许少侠此计甚好,既然如此,你不妨先去外面巡视一番,或能发现些蛛丝马迹。本门弟子但见紫霜戒,皆会听从号令。”
                    霍之良不忿道:“许少侠来梅影峰之事乃是机密,岂可让众弟子得知。”
                    许惊弦笑道:“霍门主提醒晚了,我方才来时已见过许多弟子,此刻他们恐怕正在对我的身份议论不休。另外知会一声霍门主,五日之内我要见四大长老,尚请安排。”
                    “你……四大长老闭关数十年,决不会轻易见外人。”
                    许惊弦敏锐地抓住霍之良的破绽:“夏帮主传我紫霜戒与转轮诀时,可没有当我是‘外人’。我见四大长老另有机密之事,霍兄若再推三阻四,不免被人认为别有居心。”
                    诸葛长吉开口:“许少侠可知见四大长老的后果?”
                    许惊弦朗然道:“小弟既然来了,无论有何后果,皆可一力承担。”
                    霍之良但见许惊弦锋芒毕露,迥异日间的隐忍,惊疑不定,脱口道:“四大长老只能决定帮主的人选,除此之外诸事不理,你能有什么机密?”
                    “霍兄是个明白人,小弟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许惊弦目射奇光,一字一顿道,“奉夏帮主之命,由我接替裂空帮帮主之位!”语气中那势在必得的强烈自信,震慑全场。


                  IP属地:河北158楼2017-04-17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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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之良虽然早有所料,仍是禁不住浑身一震,旁边几位裂空帮弟子更是惊呼出声,随即就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诸葛长吉亦对此始料不及,毕在许惊弦宣称自己得知转论诀之时,诸位门主对此便已心知肚明,似这个半公开的秘密一旦揭破,就再无转圜余地。为何这位有着远超同龄人冷静的少年态度突变,显得如此急功近利?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许惊弦,却难以从他镇定的面容中觅出端倪。
                      许惊弦环视众人,微微一笑,转身大步离幵。
                      秋深露重,山风吹在脸上,寒意渗入骨髄,冷却了许惊弦滚烫的面孔,他心头却是一片苦涩。
                      这并不是他的本意,那藏在暗处的奸细就像一条蛰伏的毒蛇,轻易不会出动。但是当他显露出对帮主之位急不可待的野心之时,无论那名奸细怀着何等目的,都决不会坐视不理。一旦有所行动,就有可能露出马脚。为了引蛇出洞,他甘当诱饵。
                      因此,他必须欺骗自己,相信自己是一个为了权力不惜任何代价的人!
                      他虽确定裂空帮中必有奸细,却无法判断来自将军府还是简歌?或许二者皆有。将军府或许会支持自己接任帮主,但对于简歌来说,却未必称心如意。面对自己的这一步险棋,奸细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许惊弦劈开人群,静静思索着,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径中。
                      “啪”,树枝断响轻轻传入耳中,引起他的警觉。那不是树枝被风吹折断裂的声音,而是因外力踩踏。有人跟踪他!
                      许惊弦手按剑柄,冷喝一声:“出来!”
                      身畔的树林中忽然闪出一人,虽身着裂空帮弟子的服饰,却是低垂着头,瞧不清楚面目。他虽是曲起腰背,但每块肌肉皆蓄力待势,似乎虽是准备暴起伤人,充盈着杀气。
                      许惊弦大惑不解。此人武功极高,恐怕比起自己亦不遑多让,完全有能够控制住杀气不致外泄,却为何如此明目张胆?倒像是有意暴露痕迹。
                      “哈哈,惊弦不要怕,是我啊。”杀气顿然消失,来人抬起头来,孩童般的面容上双眸灿亮若星,那隐隐散发出惨绿色的光芒、冰冷如死神之瞳的眼中,却有着一般淡淡的暖意。
                      “童颜,你怎么在这里!”许惊弦大吃一惊,实未想到竟在这里看到了久违的好兄弟。
                      “嘿嘿,我奉命来救人,却未想到意外见到了你。”
                      许惊弦恍然大悟,为救那乌槎国俘虏,童颜必是在天地间周围隐伏现察,恰好看到自己去见平惑,吃惊之余不免稍露痕迹,白日在天地间门口,自己感应到的那道目光来自童颜,而非裂空帮的埋伏。诸葛长吉身无武功、沐红衣又要假扮花生掩饰,是以没有发觉异常,天地间的口令外泄也不是因为内奸,而是童颜在旁偷听。
                      童颜见到许惊弦,喜不自胜:“我原想偷偷吓你一跳,没想到竟被你发觉,你武功恢复啦?”他尽管比许惊弦年长几岁,但行事说话依然像个孩子。
                      “哈哈,我现在打架可不比你差哦。”
                      “这样真好。本来我救出人质后应该尽快离开,但总想见你一面,所以留在山中,幸好见到了你,不然白等一场。”
                      听到“人质”二字,许惊弦心中一紧:“你救出的人在哪儿?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冒险来救?”
                      “是乌槎国君的小儿子桂岩王子。现在裂空帮严密搜捕,无法行动,我先将他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找机会再离开。”
                      “桂岩王子!”许惊弦一怔,彼此言语不通,裂空帮上下根本未想到抓来的乌槎国俘虏中竟有如此重要的人物。
                      “惊弦,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裂空帮的朋友么?若不是见到了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许惊弦心知童颜身为收魂人之后,生性嗜杀,从来出剑见血方还,此次独闯天地间而不伤一人,全是为了自己的缘故。而他为见自己稍一耽搁,只怕难以冲出重围。若是以往,自然会助他脱困,但如今自己作为裂空帮继任帮主,面对此情此景,应该怎么办?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童颜,但如此一来,有何面目去争帮主之位?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嘿,你怎么不说话,髙兴得傻了么?不要为我担心,大不了杀开条血路,谁能拦得住我?”童颜哪会想到许惊弦的心思,兴致勃勃地说。
                      许惊弦沉思良久,痛下决断:“童颜,我要见一见桂岩王子,如果他不懂汉语,麻烦你帮我翻译。”
                      “奇怪,你见他做什么?”
                      “我需要和他谈谈。现在裂空帮全体出动,你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离开,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
                      “天地间。”
                      童颜一怔,满脸难以置信,缓缓道:“你想做什么?”


                    IP属地:河北159楼2017-04-17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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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兄弟,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我答应过国君,用桂岩王子的性命换师父的自由,我不会把他交给你。”
                        许惊弦郑重道:“鹤发对我有恩,我不会忘。”
                        童颜沉默半晌,咬牙道:“好吧,就算你出卖我也没关系,只要保证让桂岩王子安全回到乌槎。”
                        许惊弦给了童颜肩窝重重一拳:“亏你说得出口。荧惑城之时,你放了我与明将军,我现在若是出卖你,还是人么?”
                        童颜开怀大笑:“这才是好兄弟。”
                        再度走进天地间,许惊弦不由一愣。几大门主全都在场,角落边五花大绑着一人,口中堵着毛巾,看模样竟是本帮弟子。而蛇眼冯七守在旁边,额间身筋毕露,一双泛着妖光的眼神死死盯着面红耳赤的刘书元,之前像有过一番不小的争执,直到他的出现才停止广争吵。
                        许惊弦环视全场:“这是怎么回事?”
                        蒋应显然余怒未消,冷然道:“这不关你的事。”轻蔑之态溢于言表。
                        冯七与刘书元彼此对视,沐红衣欲言又止,只朝许惊弦打个眼色,霍之良、包无染等人皆不搭腔,似乎有意要看一场好戏,而诸葛长吉则是默默观察着。
                        许惊弦一笑:“不瞒诸位,此刻劫狱之人就在外面,但既然不关小弟的事,那就只好先送他们回乌槎了。”
                        众人齐齐一惊,实难相信几大门主率数百弟子搜捕无功,竟被他抢先得手。霍之良终于沉不住气,喝道:“你开什么玩笑?这是我们几个兄弟间的私下纠纷,自会解决。花生,先送许少侠问房休息吧。”
                        “不劳沐门主,要回去我认得路。霍门主最好把话说清楚,若依你所言,冯门主与刘门主身为本帮护法,大敌当前不为弟子做表率,竟为了一点私怨而动干戈,太过不分轻重,按本帮帮规应如何处罚?”众人听他直言不讳沐红衣的身份,已知有异,又听他对霍之良说话毫不客气,斥其失职,言语间隐以帮主身份自居,不免惊怒交加,各自思量。
                        诸葛长吉轻咳一声:“此事容后再提。许少侠刚才说已找到劫狱之人,不知是否确实?”
                        许惊弦淡淡逍:“或许平日我会开玩笑,但在这等场合下信口开河,岂有做帮主的资格?”此言显是针对霍之良方才的说话,霍之良脸色一变,却又发作不得,暗朝蒋应摆摆头。
                        蒋应转身外出,不多时转来:“据门口两名弟子传报,另有两人随许少侠同来天地间,因身着本帮装束,所以未多询问。”
                        霍之良喝道:“这两人如此***大意,各打二十大板。”
                        “霍门主少安毋躁,依小弟看来,这两人非但不该惩罚,反应褒奖。”
                        诸葛长吉笑道:“许少侠不妨说说道理。”
                        许惊弦抬起左手,紫霜戒在火把的照射下泛出紫红的光芒,映入每个人的眼帘:“两名弟子虽有失职之处,却是因见到此戒,所以才对我毫不怀疑。可惜小弟来到梅影峰一日一夜,却只从这两人身上看到了信任。不错,我原非本帮中弟子,却受夏帮主重托,难免令人起疑,但请诸位自问,江湖汉子本应光明磊落,即便陌路不识,也当坦荡相交。而如果没有紫霜成与转轮诀,你们还会对小弟处处设防么?你们的怀疑到底是因为小弟品行不端,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厅中一阵沉寂,准也未料到日间尚显谦逊的青涩少年,此刻竟是如此咄咄遍人。
                        “小弟才疏学浅,又身为晚辈,本不应该说这些话,但受夏帮主重托之际,便以本帮中人自居,虽与诸位门主无结义之实,却皆视为兄长,以此肺腑之言希望能换取一分信任。若不同心协力,裂空帮实与一盘散沙无异。”
                        蒋应低卢道:“既要彼此信任,那就请许少侠告诉我,为何劫狱之人就范,却不闻打斗之声,难道许少侠有不声不响便擒住敌人的通天本事?”
                        “想必蒋兄的消息并不精确。劫狱之人是我一个兄弟,自愿随我回来。顺便提一句,被劫走的俘虏的真实身份是乌槎国的桂岩王子。”
                        诸人一呆,蒋应、包无染两人正想出门问个究竟,许惊弦横身拦在门口:“且慢。他们本可早早逃走,不必面对诸位,回来也是源于对我的信任。诸葛兄不是曾提及与乌槎国交换俘虏之事么,小弟已与桂岩王子交涉过,待他归国后,立刻放回我们被擒的兄弟。”
                        诸葛长吉沉吟不语,冯七忽然戟指怒吼:“你堂堂一个汉人,怎会认下乌槎国的兄弟!”
                        “我这个兄弟是战争之前认的,在战场上,他冒着欺君之罪放走了我与明将军,他虽是异族,却比许多汉人更加重情重义,独闯天地间而不伤一人,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我从不后悔有这样一个兄弟,如果有人想伤害他,我也会挡在他的面前。”
                        冯七狠声道:“两国交兵,死伤无数,仇深似海,岂能因为这样的假仁假义饶恕他们?”
                        “冯兄上过战场么?”许惊弦冷然道,“我上过战场,也杀过乌槎国人。所以我知道他们虽非同族,却一样有着喜怒哀乐,生死病痛,一样会在杀人前颤抖,被杀前哭泣。乌槎国君听信泰亲王,兴兵中原,但那些普通的士兵是无辜的,他们或受国君的蛊惑,或被迫来到战场,根本不知自己为何而战,更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场权力争夺中的牺牲品,若有选择,他们也愿意像我中原善良的百姓一般,安居乐业,尽享和平。”


                      IP属地:河北160楼2017-04-17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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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乌槎国的王子呢?他必须要为他父亲、乌槎国君的决定付出代价。应该拿他来祭祀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汉人!”
                          “不论桂岩王子是否赞同过乌槎发兵中原,我只知道现在杀了他,我们在乌槎国被俘的兄弟也必会遭遇同样的命运。冯兄认为这个代价值得么?兄弟们的生命抵不过一个异族王子?”
                          冯七哑然,诸人面色古怪,在心底暗自思索许惊弦的话。
                          许惊弦对说服众人原无把握,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然。他本可私自放走童颜以全兄弟情义,却是有损大义,帮规难容,这才迫不得已带他回来见诸人。此刻见诸人意动,不由暗舒一口气:“如果各位没有意见,小弟就擅下主张,先送两位客人回乌槎国。等数日之后本帮失陷的弟兄归来后,再释放其余俘虏。”
                          “若是对方不讲信用呢?”
                          许惊弦拔剑在手,一咬牙,在掌心割了一道口子,鲜血登时涌了出来:“我信任我的兄弟,若他言而无信,总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霍之良缓缓开口:“许少侠虽然说得有些道理,但战火止息不久,中原与乌槎国积怨一时难以化解,本帮为白道第一大帮,自当有所表率,这等是非关头丝毫马虎不得。不是我不给许少侠面子,而是事关重大,是否放人,还要诸位兄弟共同商议后再定。”
                          蒋应道:“我不同意放人,一旦被外人得知敌人竟单枪匹马从梅影峰大牢中劫走囚犯,本帮颜面何存?”
                          沐红衣道:“莫忘了本帮还有几个兄弟在他们手中,反正我们本就打算换人。何况劫狱之人本来早可携着那王子逃走,如今却都在外面听候发落,也箅是给足了本帮面子,倒不如趁此机会握手言和。”
                          包无染结结巴巴地低声道:“我、我同意沐、沐姐姐的意见。”
                          忽听冯七喝道:“几个兄弟性命事小,中原武林的尊严可不能丢。”
                          刘书元瞪了冯七一眼,冷笑道:“谁说兄弟的性命不重要?至于中原武林的尊严,可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冯七面色一变,眼中寒意大盛,刘书元丝毫不让,双方遥遥对视,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蒋应与包无染连忙劝开。许惊弦心中大奇,不知起初冯七与刘书元为何事争执,似乎远非个人私怨那么简单。
                          诸人各执一词,争得不可开交。最后目光都落在了诸葛长吉身上,他虽身患残疾,却是裂空帮公认的第一军师,遇到难题时大多由他做出决定。
                          诸葛长吉却不置可否,提声道:“两位客人在外面久等,还是先请进来吧。无论如何,不可失了风度。”
                          许惊弦听他言语客套,似有转机,当即唤童颜与那桂岩王子入内,介绍双方认识。诸位门主皆听闻过童颜的名字,又知他孤身劫狱,武功极高,想必是个虎背熊腰的异族彪形大汉,却不料竟是个面容宛如孩童的少年,不由暗暗称奇。冯七等人虽心有不忿,但念他对天地间十八名守卫制而不伤,表面上也不缺礼数。
                          桂岩王子年约三十出头,高颧深目,一望而知来自边陲异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在牢中囚禁多日,面色极为苍白,举止倒是彬彬有礼,隐见王族之风:“承蒙诸位照顾,我虽下在牢中,却是食宿无忧,亦未受过私刑,本人铭记于心。”一开口虽有些吐字不清,说的却是标准中原官话。他被关押在天地间足有两三个月之久,直到此刻诸人才知他竟是精通汉话。
                          原来这桂岩王子乃是乌槎国君最喜欢的幼子,从小心慕中原风物,不但学会了汉语,对中原地理风物亦十分熟悉,所以战事一起,便随军出征。不料某日外出巡逻之际受到神州会好汉袭击,连同几名亲信一并被擒。他自不敢泄露身份,借言语不通装聋作哑,裂空帮诸人只当他是乌槎国的小人物,全未放在心上。
                          双方略微寒暄几句后,诸葛长吉唤来一名裂空帮弟子,吩咐他带两位客人去行馆休息。
                          童颜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极为信任许惊弦,对此毫无异议。临行抽空朝许惊弦低声道:“晚上有空来找我,你我兄弟好好聊聊。”那桂岩王子见对方丝毫不提放走之事,本是有些忐忑不安,但见诸葛长吉言辞客套,似无恶意,渐也放下心来。
                          待童颜与桂岩王子走后,场中静了下来。
                          诸葛长吉沉吟良久,抬头望向许惊弦:“在我说出自己的意见之前,想请许少侠回答我一个问题。”
                          “诸葛兄请讲。”
                          “若是双方反目,你会站在哪一边?还是两不相助,袖手旁观?”
                          “他因我而来,我自会助他。”
                          “也就是说,为了你的兄弟,你宁可与我等白刃相见么?”
                          许惊弦稍一犹豫,坦言道:“虽非小弟心中所愿,但若当真到那个地步,亦不得不然。”此言一出,几位门主脸色皆十分难看,许惊弦亦是心头暗凜,这不留余地的问题似要把自己逼上绝路,诸葛长吉会是那个奸细么?
                          “你可曾想过,一旦如此,不但裂空帮再也容不下你,整个中原武林亦会以你为敌。为了你的兄弟,你愿意弃大好前程于不顾么?”
                          许惊弦忍不住握紧拳头,手心中伤口崩裂,鲜血淋漓而下,疼痛让他的语声有一种异样的坚定:“我与他立过同生共死的誓言,无论荣华富贵还是刀山火海,决不背弃!”
                          诸葛长吉淡淡道:“如果我在此刻以言语安抚你,暗中却早已派人去行馆刺杀,你又会如何?”


                        IP属地:河北161楼2017-04-17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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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惊弦一惊,一时分辨不出诸葛长吉所说真假,还是仅仅是一种“考验”,强自镇定道:“就算我现在不能阻止,事后必将杀你为兄弟报仇。”
                            “你且放心,裂空帮决不会做那种背后暗箭伤人之事。”诸葛长轻声一叹,“许少侠江湖经验尚浅,不知道有些话不应该当面说出来。童颜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是他的荣幸,但我等在场之人听来,实是心寒啊。”
                            许惊弦沉思,昂首朗然道:“很抱歉,如果诸位曾经给过我信任,自当十倍以报。”他心知此言一出,恐怕再难得到众人支持,但话语却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诸葛长吉大笑:“许少侠是个厚道的君子。我的决定是,童颜可带着桂岩王子归国,事后放回裂空帮被擒的兄弟。但却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诸葛长吉目光转向那被缚于角落的裂空帮弟子:“今日之事,概不追究。大家是否同意?”
                            霍之良沉声道:“便如诸葛二弟所言。”沐红衣、蒋应、包无染等人缓缓颔首应同,冯七长吐了一口气,刘书元欲言又止。
                            许惊弦大奇:“这位兄弟是谁,到底犯了何事?”
                            “此人名叫冯汉杰,乃是冯七之胞弟,在无心堂中任一个小头目,司职掌管天地间。他的朋友曾加入神州会的行动,在苗疆遇袭而死,所以对乌樣国人怀恨在心。今夜本非冯汉杰当值,但他听闻有人劫走乌槎国俘虏,心头不甘,赶来牢中动用私刑拷问余下几名乌槎国犯人,致使一人断臂。若非我与铁老大及时到来,不定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
                            冯七涩声道:“汉杰今夜多喝了几杯,酒后失德,还望二哥体谅。幸好并未闹出人命,且放那桂岩王子归国,事后再好生安抚伤者,此事便可了了。”
                            刘书元喝道:“冯汉杰犯下的错失,必须受到惩戒,若不然,何以在帮众面前立威?决不能轻易饶过他。”
                            冯七怒道:“姓刘的有种就冲我来,汉杰是我弟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刘书元毫不退让:“国有国法,帮有帮规,我与冯门主毫无私怨,一切皆是秉公办理。”
                            许惊弦恍然大悟,原来冯七与刘书元竟是为此事争执。难怪诸位门主对童颜、桂岩王子不但以礼相待,而且同意放他们归国,那是因为对冯汉杰的行为有愧于心,倒并非完全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冯七与刘书元各不相让,越争越烈,几人劝解不开,险至动手。
                            霍之良脸色铁青,猛然发出一声大喝。众人只觉气息一窒,震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奶奶的,为了一个乌槎同犯人,两个兄弟差点动刀子?你们还算是裂空帮的门主么?连街头上的小混混都比你们有出息。”
                            刘书元兀自道:“本帮能作江湖上扬名立万,靠的不是高手众多,而是行事公允,决不藏私……”
                            “你闭嘴吧,”霍之良毫不客飞地打断刘书元,“此事下不为例,都是自家兄弟,不要为一个蛮族伤了和气。”转头堪向冯七,“回去管好你弟弟,若再犯错,老子扒了他的皮。”
                            冯七只求兄弟不受处罚,当即诺诺连声。众人稍松了一口气,却听“啪”的一声,却是许惊弦拍桌而起。
                            “许少侠这是何意?”
                            “如果这就是号称白道之尊的裂空帮,小弟退帮。”
                            霍之良双眼微眯:“给我个理由。”
                            许惊弦手指冯汉杰:“此人犯下大错,霍门主却只轻描淡写地揭过,处事不公,实难让人心服。”
                            霍之良冷笑:“若依许少侠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理?”
                            “跪求伤者的谅解,若不然,依样断其一臂。”
                            冯汉杰口中被堵,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冯七怒骂道:“放屁,你小子算哪个山头的,竟然管到我家里的事来了?”
                            “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许惊弦竖起左手,“只要这枚紫霜戒还戴在我手上,我就一定要管。”
                            冯七愣了一下,仰天大笑起来:“幸好你还未做上帮主,若不然,我们兄弟岂不都会被你害死?”
                            “像你兄弟这样的人,本就应该逐出门墙,以免连累本帮英名。”
                            霍之良打个圆场:“动用私刑固然不对,但毕竟是针对异族俘虏,许少侠未免言重了吧。我裂空帮向有侠名,若是普通江湖帮会,对待俘虏折辱更甚,何况我们那几个兄弟失落在乌槎国,还不知道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许惊弦冷然道:“正如霍门主所言,我堂堂白道第一大帮,侠字为先,岂可与他人相提并论?如果知道被擒会受到如此待遇,宁可战死亦不会降,既已投降,无论异族也好,汉人同胞也好,皆当一视同仁,岂能再受伤害。诸位不妨设身处地地想想,虽是俘虏,但手无寸铁,身披镣铐,毫无抵抗之力,此举更甚残害无辜,决不能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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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皆是心里一紧:诸葛长吉道:“许少侠且莫冲动,我们不追究童颜劫狱之事,并放桂岩王子归国,实已有违初衷,何必继续纠缠?”
                              许惊弦大笑:“诸葛兄这是威胁么?”
                              “岂敢,只是说句实话而已。许少侠为了兄弟不惜两肋插刀,我们也可为兄弟改弦易辙,大家心知叶明,不妨变通一下。”
                              “童颜因我而返,绝非力不能敌,二者岂可混为一谈。”许惊弦长吸一口气,“小弟最敬重的人是暗器王林青,并非因他武功冠绝天下,而是他做人不失原则,认定的事情,义无反顾。请恕我不懂变通。”
                              冯七怒吼道:“你小子想如何?有种过来杀了我们兄弟俩。”
                              “若你犯下死罪,我会亲自取你首级。现在,只要按我刚才所说即可!”
                              诸葛长吉叹道:“夏帮主在此,怕也不会如此严苛,能否稍减刑责?”
                              “我既然插手此事,就必须以我的方式。”
                              冯七大叫一声:“小兔崽子,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满口侠义其实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心,你想做帮主,所以拿我兄弟开刀立威,各位兄弟眼里不揉沙子,岂会服你?放走童颜是给你面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番话虽有些强词夺理,却亦触及诸人心中所想,各自揣思。
                              许惊弦听他出言不逊,更是辱及父母,亦是心头火起,“铿”的一声,断流剑出鞘。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的面孔,却并未得到意想中大多数人的支持,大笑一声,傲气浮上胸中:“我现在去陪我的好兄弟,谁要想留住他,就来试试我的剑。”一指冯七,“让你兄弟按我所说的去做,若不然,明早我会亲自取他一臂。”行至门口,忽又停下,转身望着霍之良,“霍门主不要忘了,五日之内,请安排我去见四大长老。”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被清冷的山风一吹,许惊弦稍稍清醒了一些,才稍有些后悔,他虽坚持自己的想法,却本可以用更合适的方式说服众人,而不必如此鲁莽。但那一股豪情却在胸中勾留不去,大觉快意。
                              他朝几名弟子打听到行馆之处,当夜便与童颜联床夜话,畅谈分别后的种种见闻,直说到天色微明。童颜说得兴起,哪想到许惊弦时刻防备着裂空帮兴师动众前来发难,虽说诸位门主皆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或不至于出尔反尔,暗中却是不得不防。幸好一夜无事。
                              黎明时分,沐红衣来到行馆,对桂岩王子道:“劫狱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若再大张旗鼓送走王子,只怕手下弟子多有微词,所以委屈你二人悄然离开,我已安排好车马,若不放心,便由许少侠亲自送你们下山。”
                              桂岩王子只求安然脱身,自是连声答应,一并道谢。童颜虽是心怀不满,但见王子应承了,再无异议。许惊弦也不思就此与童颜分手,便亲自送二人上路。
                              临行前许惊弦笑问沐红衣:“为何霍门主与诸葛门主不现身,只派你来?莫非觉得我不近人情?”
                              沐红衣白他一眼:“依你所言,昨夜那冯汉杰跪求伤者原谅,事后又被铁老大打了五十板子,你可满意了?”
                              许惊弦暗松一口气,听出沐红衣语气不善:“你也觉得我做得过分么?”
                              “男儿膝下有黄金,冯氏兄弟受此大辱,只怕会记恨你一辈子。至于其他人么,嘿嘿,虽然未必赞同你的做法,但至少你蠃得了敬重。”
                              “我问心无愧,自也不怕他寻仇。却不知你对我是什么看法?若也敬重,却为何脸上冷冰冰的不见一点笑容?”
                              沐红衣淡淡道:“不错,我敬重你,或许我依旧会支持你做帮主,但不会选择你做我的朋友。仅此而已!”
                              “仅此而己!”许惊弦一震,喃喃念着,一时嘴里味同嚼蜡。
                              “想听听我的忠告么?这世上每个人都像是一间上了锁的房子,如果找到钥匙,便可以走进他的内心,只可惜,你是强行破门而入。”沐红衣漠然一笑,转身离幵。
                              这一刻,许惊弦知道,即使他做了帮主,他也只有“沐红衣”这个手下,而永远失去了“花生”这个朋友。突然间,他格外怀念那个一边嚼着花生,一边说着俏皮活的女孩子。
                              待送走童颜与桂岩王子后,许惊弦重又回到梅影峰。但一切似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几大门主再未现身,即使他去天地间见平惑之时也不例外,似乎是有意躲避着他。服侍他的人换做了一位陌生的小姑娘。而每一个帮中弟子见到他,皆会毕恭毕敬地行礼,随后窃窃私语几句。他无意探听,只知道他们一定在暗中议论自己。
                              唯有阿义对许惊弦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一大早叫他去看日出,拉着他去林中射箭,听他喃喃自语,陪他度过那些百无聊賴的时光。
                              有些时候,许惊弦甚至恍惚觉得阿义就是另一个自己,任性而不知收敛,孤独而不知自怜,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经历着幸福、悲伤、快乐、痛苦,包括活着。
                              除此之外,他与他人都隔着一道无形的厚墙。
                              他毕竟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面对众人的疏远,他不知如何再去争取帮主之位,更不知如何去找到那个奸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静等事态的变化,挫败感时而掠过心头,像一只调皮的小鸟,抓挠着他的自信。
                              北方的冬季来得特别早,天气渐渐转冷,山野的绿色被枯黄取代,河流的声音越来越小,飞翔的林鸟消失不见,树梢上的树叶也掉光了。
                              这一日傍晚,许惊弦意外地见到了诸葛长吉。
                              “诸葛兄别来无恙啊,不知有何贵干?”
                              “顺道路过,想让许少侠陪我走走,说几句话。”诸葛长吉支开替他推轮椅的弟子,改由许惊弦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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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惊弦推着诸葛长吉沿着山道缓缓而行,一路无言,双方似乎都有意延长着沉默的时间,又仿佛有一种难以言述的默契。
                                几日不见,诸葛长吉似是老了许多,面色僬悴,声音暗哑,眼神无光,头发脱落,就连颌下雪白的胡须亦显得干枯而蜡黄。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如同在许惊弦心中投下一块巨石,激起滔天大浪。
                                “我想,你已经有资格去做帮主了。”
                                许惊弦按捺住翻涌不息的心潮:“诸葛兄说笑了。恰恰相反,我倒觉得自己已然失败。”
                                “为何会如此想?”
                                “在这里,我得不到任何支持,甚至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我曾以为,足够正直就会得到尊敬,足够真诚就会换来友谊,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就可以做到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但我现在发现我错了,就连花生都不愿再和我做朋友……”说到这里,许惊弦陡然觉得鼻尖一酸,满腹委屈。
                                诸葛长吉一字一顿道:“寂寞是王者的冠冕。”
                                许惊弦微微一震,眼望长天。他看到了飘忽的流云、湛蓝的苍穹、旷芜的山野、混浊的世间,却找不到自己。
                                “做每一件事都会付出或多或少的代价。有人尽量保留原有的,再去争取其他;而有的人则是先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再去怀念自己失去的。这就是芸芸众生与王者最大的区别。”
                                “可是,我并不想要什么冠冕,更不想做什么王者,我只想有自己心中的平静与快乐。”
                                “做自己的王者,最为艰难。现在告诉我,你还想得到帮主之位么?”
                                “其实我并非一定要做帮主,只是想用这种方法找出那名奸细。”
                                “呵呵,虽然我早看出这一点,却未想到你会直接告诉我,按说我也应该在你的怀疑名单之中吧。”
                                诸葛长吉的敏锐观察让许惊弦无言以对。他试问自己,为何会对诸葛长吉直言无忌,是因为太过寂寞?还是内心深处从未真正怀疑过他?
                                诸葛长吉续道:“所以那天,我诱使你当众表明态度,要想成为一帮之主,必须显示出与他人的不同之处,你可能会失去朋友,却会蠃得尊重。”
                                “可是,我原不想做帮主。只不过现在面临失败时,却很不甘心。”
                                “那是因为权力的游戏会让你越陷越深,直到无力自拔。”
                                许惊弦悚然一惊:“如果是这样,我宁可早早退出。”
                                “夏帮主的期望、你的好胜心、遥远的梦想、内心的欲望,不容你放弃。”
                                “如今事已至此,怕也无力回天。花生告诉我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个紧锁的房门,我本应耐心地去找到钥匙,却急躁地破门而入。”
                                诸葛长吉哈哈大笑:“这个比喻倒也恰当。但你可曾想过,钥匙并不总是存在,那些丢失钥匙的房门,你必须破门而入。比如像铁老大、冯七、甚至刘书元这样的人,经历过太多,防备亦厚重,如非强行闯入,根本无法让他们受到震动。若不然,冯七怎会让他兄弟屈服?”
                                “就箅如此,他们对我也只是一种类似敌人的尊重,不会当我是朋友。”
                                “自古圣贤、英雄、君王皆寂寞。告诉我,你在这里还有朋友么?”
                                许惊弦长叹一声:“也许诸葛兄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他没有提及平惑与阿义,在他心里,平惑是亲人,而阿义比朋友更加亲近,就像他的影子。
                                “相信我,等到你失去我这个最后的朋友时,你就会当上帮主了。”诸葛长吉的语气中有一种淡淡的悲凉。
                                “阿义!”道边闪过阿义的身影,扬扬手中的琴弓,对许惊弦一笑。
                                “他是找我去练习箭法呢。”望着阿义,许惊弦脸上挂起了久违的笑容,“阿义你先去玩,我和诸葛兄谈完后就来找你。”
                                “阿义!”阿义对诸葛长吉嘿嘿一笑,蹦蹦跳跳着去了。
                                诸葛长吉望着阿义的背影,轻叹一声:“每个人见到我的面容,都会或多或少地吃惊,甚至畏惧,唯有在阿义的眼里,我与旁人没有任何不同。说来惭愧,我见到他时,却总把他当做一个异类。答应我,对阿义好一点。”
                                “诸葛兄放心,我心里当他如兄弟一般。”
                                “他与你完全不能交流,为何你还当他是兄弟?”


                              IP属地:河北164楼2017-04-17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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