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不在乎,”边伯贤还是牵着我的手,“跟我走,我一点也不介意。”
我则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他的手,他的右手臂上有一条十来厘米的疤。
——突然,我想起什么来。
其实,我们不是没有逃过,在这之前,我和边伯贤逃过一次。
哦,时间是在我的婚礼前夜。
那年,我才十八岁就要和一个我只认识了一个月的男人结婚,我很惶恐。那一个月里,我整日以泪洗面。
——明明是我果断地做出了选择,到后来才发现原来我还没那么坚强。
也许正因为那是十八岁的我,所以生活还没有磨平我所有的菱角和高傲。
于是,我准备去死。
——聪明人,年轻气盛的时候,大概也少不了会做出些愚蠢的事。
当然,我没死成功,也刚好是那一夜,边伯贤来了。
他也像今天这样拉起我的手腕,对我说:“跟我走!”
接着,我和他逃出了吴家别墅,然后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匆匆忙忙地赶去机场,车上,我们握住对方的手还一边商量准备飞去哪里。
最后哪里都没去成,甚至连机场都没到达,那名司机把我们送到了吴世勋面前。
下了车,只见黑压压的一群男人,手拿铁棒,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今晚吴家保镖突然都被撤离的原因。
——原来,都是他故意的,他早就知道了,他耐着性子陪我闹这一场,不过是想告诉我:逃不掉的,我是他的。我的心在那一刻就死透了。
可边伯贤不死心,就算他见到这么多人,还是拼了命拉我往回跑——
“砰——”有人从身后打了边伯贤一棒子。
接着,边伯贤突然倒地,我也一个不稳趴倒在他身上。
我看见,有血从他的头上缓缓流下,然后他的脸上留下了几条曲线的血渍,夜黑风高,那血好像也染成了黑色的。
我睁大了眼睛,万分惊恐:“阿贤!”我伸出手准备去捂住他的头,可是又来了一群人,那群人把我与他分离。
我挣扎,我嘶喊:“阿贤!阿贤!”可我没有喊醒他,他还是闭着眼睛的。
又有一波人朝边伯贤过去了,其中有的人还拿着匕首,那把匕首特别新,就算只借着路灯那微弱的一点光,也反射到了我的眼睛。
闪了我眼睛的同时,我想起站在不远处睥睨着一切的他,吴世勋。
没有犹豫,我用尽我最大的力气,挣开我身后的那群人,朝吴世勋跑去,还没跑到他跟前,就被后面的人赶上,扑倒在地。
背上的人将我的双手死死扣住,我只能在原地磕起了头,一下一下地朝水泥地上撞去。我的声音因为哭泣有些含糊不清:“放过他,我求求你!”
“我不逃了,我真的不逃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杀了我都行,只求你放过他!”我过分用力,磕得额头都破了。
他平静地走近我,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过我的伤口,明明做着这样温柔的动作,可我只觉寒冷,那是一双没有温度的手,像冬天里的冰。
他双眼迷离,淡淡问:“你爱我吗?”
“我求求你,放了边伯贤!”我又一次涌出了眼泪,泪滴到了他手上。
“你爱我吗?”他再一次温声细语地问了我一句。
我却当即错愕了,原本脑中的混乱也一扫而空,只剩下空白。
——他什么意思?但那已不重要了,不管什么意思,我都已经没有办法。
我开窍般地急切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等待着他的回复,只见他颔首微笑,随后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向我身后之人说:“放开她。”
“还有那个人,送他去医院。”他起身,朝边伯贤那处使了个眼色。
最后,他横抱起在地上的我,和我说:“我们回家。”他用一句话就把今晚的事全都抹去,我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我发冷。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在他怀里的我始终不放心,但我不敢往边伯贤那看。
——杞人忧天。后来我才明白,他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会知道那些都是折磨我的筹码。所以明明他那么恨边伯贤,却始终没对他下过死手。
但我知道,他不是不敢,只是,还没到那个底线。
所以现在,我不想踩线,这一次,站在酒店门口的我挣脱了边伯贤的手腕,我无比冷静地说:“我们逃了,爸妈怎么办?还有徐家、边家怎么办?”
“我都安排好了,徐家、边家能转移的资产都转移了,还有伯父伯母、我的爸妈都在等你。我们一起逃,永远不回垣城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我。
原来,边伯贤早已不是曾经的他了,只是,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徐季惠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徐四月。
和吴世勋在一起没多久后,他要我去改名。
——徐家和边家是世交,我们又是同年生的,只不过他比我早出生几个月,所以他是“伯”,我是“季”,他取了“贤”,我就选了“惠”,这是我和边伯贤从一出生就开始的缘分。
我从未和吴世勋说过这一点,是他太聪明。
而我之所以会叫“四月”,理由也十分可笑,他说,他的生日是在四月份。
——无时无刻,他都在提醒我:我是他的。
啊,我是他的啊。
整整四年的侵蚀里,我的人生已经印上了他的烙印。
我太累了,关于爱,我心已死,我情已绝。
所以,阿贤,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