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龙三冬卧，天地间俨然一片清寒。然虽为寒冬，懒阳斜晒，阁间香樟绿翳依旧，便是如斯光景。我着织锦镶毛斗篷，急急跨上那辇，欲出宫）
（出西华，虽与辇中坐，繁华闹市，人声熙攘却仍是传入我耳，欲卷辇窗，却被嬷嬷止住，索性不理其言，止住下辇，一气呵成。）
（不顾身后人声絮叨，繁街两旁店肆林立，自然走马观花一番。行至广德楼，依稀听的咿呀唱腔，便欲进去闲坐赏曲，说来也怪，往昔与宫中听曲总推三阻四，今日倒是好兴致。）
（入其间，好不热闹，拾木阶而至二楼，择一处依栏雅座，正坐于暖阳下。备一碟瓜子，一壶祁红，手托腮，指尖清叩那楠木桌子，与此间消遣。）
@爱新觉罗伯肃 抱歉久等了，问一下你的身份是什么呀？

【懒洋洋的一个冬日，踏着小靴，揣着小手炉，懒洋洋地出了门。不多时，靴还踩在脚上，手炉已丢进了周嬷嬷的怀里，数九天里冰凉的一切，也想亲手触摸。一路到了广德楼，被一轮亮堂堂的太阳晒得有些倦了，才想避一避风，歇一歇脚。】
【踏上二楼，恰传来一串接续不断的鼓点儿，勾起席上叫好连连，不由被吸引着，暂驻足在栏杆旁，从雕花的缝隙里，看戏中正酣畅的动魄惊心。心思都在台上，不知身后有人匆匆而过，嬷嬷提醒不及，便被撞倒了，啪的一声，俯面摔在桌前。】

（指间轻叩却依其鼓点拍子，居高观下台上伶人颦眼神色一目了然，其面上色墨于懒阳下熠熠生辉，戏台上那角儿高腔一杀字，引得众人拍手叫绝。虽我由着于阳下呈半眯眼状，也是抚掌与阿枕称妙，再视见众小卒交错台间。）
（青葱指间携那瓜子，欲嗑，却见阿枕一副惊恐神色，顺其目光望去见一小童踉踉跄跄。正欲呼小心二字，却小字出口，他已经顺势跌于桌前，只得将心字于心中默念。）
（跳下木凳，弯腰轻戳，忙问）
你还好吧？
@爱新觉罗伯肃

【还没反应过来，不晓得如何踉跄又失重，就伴着未停的乐点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顿时鼻子、牙一并酸了，脑门儿发麻，眼前叫人害怕地黑了一黑，才又渐亮起来，疼，饶是上蹿下跳时少不了磕碰，也没受过这种疼。慢慢爬起来，疼红了眼眶子。】
还好。【把撞出来的眼泪使劲往回憋，声音有点哽。】我没事儿。
【直起身子，低头掸一掸衣裳，忽而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人中淌过，流进了嘴里，咸咸的，抬手摸一摸，红的，是血。鼻子下面挂上的红被手一抹，又抹花到脸颊上去了。】

（小童摔时与地碰撞成一道巨响，足以令人心惊肉疼。迅速从木凳跳下，虽初为轻戳最后却是伸手欲将其扶起。然我见其神色恍惚，眼神迷离，伸五指与其眼前虚晃，直至其言出方才收手。小童虽眼眶泛红却仍是未将那泪滴儿落下，也是个硬气的主儿。）
（直至其起身，方见其鼻有鲜红溢出，我甚少见血眼下虽是胆怯却强撑着，瞥见方才撞小童的小侍，言间难得威凛）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去备些凉毛巾。
（虽手微抖却也强撑着伸出一手捏住其鼻翼根部，抖出袖间素白丝绢为其擦拭脸颊血红，直小侍至将凉毛巾搭于小童额头，或轻拭颈间。幸我少时一次跌撞流血，嬷嬷为我止血一次，不然眼下情景我便束手无策。）
@爱新觉罗伯肃

【手一抹，抹出了戏台子上的花脸，半面脸上红红的一片，由里及外，由浓渐淡。疼的不是这儿，可鲜血汩汩，爬过嘴唇，淌到下巴颏儿上，到底还是有些怕了。若此时有额涅柔情的臂膀，定要躲到她怀里寻求安慰，但现下，只有慌了神儿的嬷嬷和一位陌生的姐姐，只得强忍着怕，硬撑出镇定的样子。】
【即使不哭不闹，也依然手足无措，多亏了那位姐姐，只一会儿，觉得鼻腔里的血流得缓了，还有点儿懵，鼻子被捏着，瓮声瓮气地道谢。】
谢谢姐姐。

（血溢，经其抹开，两颊下颌皆血红，脸间俨然呈现关公红脸，却比那红脸更渗人些。鼓声阵阵，高腔不断，又一拍手叫绝，而眼下我却无心留意那出戏。）
（我素来不爱管闲事，但遇小童如此情形也有点慌神。虽小童年幼却也端着镇静不与其同龄稚儿一般哭闹。指间捏其鼻翼两侧，轻柔擦拭，道谢蒙声传出，也是个恪礼的主儿，但如斯情景，我亦慌遂回句。）
你先别说话。
（稍顷，鼻间不再溢血，适才松手，然手间仍有着后怕的颤抖，素白丝绢血红一片，示意阿枕将其脸上血迹擦尽，回桌前举壶斟茶，一饮而尽）
（待其血迹擦尽，无邪露出，虽幼却是英姿勃发，衣着华贵，遇事泰然处之，也必为贵胄。复而，携清杯斟祁红，递与小童。）
你唤什么？怎得身边没个小厮跟着？莫不是偷溜出府的吧？
@爱新觉罗伯肃

【在扣人心弦的乐声里，我的鼻子也成了古战场，一边是鲜血在狼奔豕突，一边是她的手兵来将挡。记忆中没见过这阵势，不知所措，便只能听她的话，把她当作扁鹊华佗，她不让说话，乖乖地闭上了嘴。】
【再过不多久，台上一折戏唱完，生旦谢幕，台下的战役也鸣金收军，在她转身饮茶的当口，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鼻子，动作极轻，果然不再淌血了。呼出一口气，再道一声谢，接过她递来的茶杯，不忙喝，是怕茶苦。】
我叫伯肃。我阿玛很忙，额涅不喜欢出门，我就自己出来了。

（一曲作罢，鼻血已止，斟茶小酌只为宽慰己身。欲抹额间冷汗，然觉丝绢血红，只能仍其消却。斟茶递予，见其不急饮，似想起什么低声吩咐阿枕几句，目送其下阶离楼。耳畔童言响起，肃者，敬也，宽肃宣慧，虽童幼，也足以与其名讳相匹，不过这名儿有些熟识。当下未想其他，遂回句）
下次出门，可要仔细一些呐。
（言谈间，戏又一幕起，薄烟蕴漫似处仙境，长袖轻舞掀起一段柔情，不同与方才那一出肃杀之气，居高临下，戏中人眉眼柔情，尽显女儿姿态。指了指另一侧木凳，笑问）
可还有兴致听戏？
@爱新觉罗伯肃

【血不流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一阵折腾中，也早忘了额头的涨、鼻尖的酸、还有牙关的麻，又像没事儿人一样，兴致盎然起来。诚如她所说，下次出门，应仔细一些，至少，跌倒时该用手撑上一撑，但这会儿又觉得流一场血也时有趣的奇遇，额涅听了会担心，那便和阿玛说罢。】
嗯。【先放下了茶杯，再熟练地爬上木凳子，挺直了背脊，终于将台上一览无余。雄赳赳的武生早已不见了，留下旦角，咿咿呀呀地甩着她的水袖子，不晓得这一出的名目，便问。】
姐姐，这一出是什么戏？

（鎏红大柱撑着广德，朱红戏台上薄烟弥漫，丝竹声袅，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纱出，而后独留紫纱留与间叹天宫冷凄，弄其身姿。若真比之，我必然喜欢方才那一出锣鼓阵阵、剑拔弩张，然戏过亦难遇。且赏戏不过于他人的故事间辗转迷离，举杯茗。直至伯肃言起，指了指梯下所书今草大字。）
这出是天仙配，不过我还是喜欢方才那出？伯肃你呢？
（恰此刻阿枕携糕点归，将糕点置于楠木桌上，指了指其间枣泥糕，道）吃些吧，不苦，补血。
@爱新觉罗伯肃

【戏台子大概是世间最神奇的地方，刚刚还是一片肃杀的疆场，现在便陡然成了天宫，几阵烟，几重纱，已叫人浮想这儿的绮丽繁华，小小年纪，自然不解什么相思苦、离别恨，只从幽怨的唱腔中听出，这神仙世界里的人，也并不快乐。】
【作为一个小男孩，比起这，我当然也更喜欢激烈的锣鼓点儿和转如陀螺的武生。】
我也喜欢那个，那个热闹。【不由愧疚了起来，如果不是方才的波折，她就能好好儿把那出戏看完了。】可惜都唱完了。
【枣泥糕端上桌，拿起来，先小心地嗅了嗅，果然不大苦。】姐姐，这是在哪里买的？

（朱红戏台，亦然至高潮，那紫纱迫于与其凡间所爱分离，咿呀间含着悲苦，台下人儿或感同身受，而我却兴致缺缺，许是我还不懂那离别之苦。眼下不如与伯肃闲谈来得有趣，举壶复斟，祁红盈杯直至溢出成水流于楠木桌前蜿蜒，与暖光之下都显得透彻，方才回神止了手，阿枕急上前擦抹。）
（虽与伯肃初次见面，然却经其流血一事，虽称不上熟稔，但多少也了解其脾性，故言问出便觉有些多余，然听得他愧疚之言，举杯手一抖，情绪未表，先是回了其的后问）信远斋
（择言，似宽慰又似闲碎）也不可惜呀，留着那一出戏，说不定下次来广德，他恰又唱了那出。
（指了指糕点示意其吃，复而也拿起一块枣泥糕放于嘴巴细嚼，毕竟这也是我头一遭尝这宫外糕点。）
@爱新觉罗伯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