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云起
1、活下去
龙虎啸，风云聚，宵光瞩，朝天阙。朝露未晞，水雾迷蒙，荒芜的小树林传来马蹄阵阵。溅起昨夜积水飞花碎玉，带着微微血气。细细嗅来，晨雾中弥漫着一丝鲜血的腥甜。随着树林阵阵阴风，扩散到十里八荒，引得林中狼群发出兴奋的嗥叫。
天祥十九年十二月初一夜，凉国太傅、左丞相方旭被弹劾通敌叛国，贪污受贿，私建军队等罪十，人证物证俱全，凉帝大怒，即秘密逮捕方旭，革职下狱，株连九族，另着十二铁卫亲临方府查抄查办。
天祥十九年十二月初二，方氏倒，家仆数百，家族数百尽数下狱，唯使方妻阮氏，其独自流年出逃，帝派护国将军封盛率众兵追捕，密诏曰，生死莫论，便宜行事。
“娘……我们还要跑多久……我、我撑不住了……”孩童稚嫩的声音和着粗重的喘息，与这山雨欲来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快了……流年乖，再撑一下……”妇人微弱的呢喃与适才的童声形成鲜明的对比。跑过的地方留下两串湿润的脚印，一串偏大，暗红，另一串小巧，凌乱。
“应该……甩开他们了吧……”阮无双将散乱的鬓发拨到一边，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望向远处。
“娘……爹爹呢……我们为什么不回家……”孩童带着哭腔的嗓音响起，彻夜奔逃，他身上的原本洁白的衣襟早已被泥土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粉雕玉琢的小脸亦是狼狈一片。
爹爹?听到这个称呼，阮无双唇角绽开一抹凄美的笑，原本平复下来的躯体微微颤抖。她按捺住胸中的苦闷哀痛，蹲下来，抱住孩童，想要说些什么，却变成了无力的叹息。
“娘……娘……”见母亲久久不言语，方流年怯怯地拽了拽妇人的衣袖。
“流年乖，爹爹出远门了，他告诉我们，只要我们两天内跑到那边的山头，就给我们好多好吃的……我们要快一点，不然啊，你的那份就要给娘亲了。”阮无双强颜欢笑，说着无奈的谎言。若有如果，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仍是方家的少奶奶，为深爱的相公，深爱的孩子，做着一道道菜肴，亲手打理着方家的一花一木，鬓角散落，正欲整理之时，相公温暖的手拂过她的鬓角……
回不去了啊……都回不去了……她抱紧眼前的小人儿，孩童柔软的身躯带着清晨的凉意，却传来了力量和踏实。太阳……升起来了……耀眼的天光刺的她流下两行清泪，混着丝丝血红，滴入冰凉的泥土，再无痕迹。
“娘……是不是，我永远都见不到爹爹……”四岁的方流年眉眼俊秀，依稀可见长成后的俊逸，两道尚未成形的剑眉皱起，突然问道。
“快走！！！”疑问的话语未能完全问出口，便被阮无双尖利的喊叫打断，不远处马蹄阵阵，带着死亡的气息逐渐逼近，她惊慌失措，连忙拉起地上的孩子想要继续奔逃，然而，仅逃出丈余，便被大队的人马团团围住。
“你们，想逃到哪儿去？”为首一人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对于眼前这对母子，他已轻视到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们。他的身前坐一六岁左右的男孩，未成年却不似普通孩童般梳着童髻，反而将其高高扎在脑后，细碎的刘海遮不住眼中不符合其年龄的淡漠，似看非看地注视着面前穷途末路的母子。
“娘……”方流年害怕地抓紧阮无双的袖子。阮无双心中一惊，身后是瀑布飞流直下的千丈悬崖，身前则是金戈铁马追兵重重，进，则母子具陨葬身兵刃，退，则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生死攸关，正在她进退两难之际，追兵为首那人缓缓举起了右手，狠狠落下，数支长枪从四面八方刺来，她下意识转过身，紧紧护住身后的孩子。
彼岸花开，妖冶的红灼人双目，阮无双竟感受不到兵刃穿身的痛楚。冰凉的触感传来，已然吓呆的方流年下意识往脸上一抹，指尖一片鲜红，有几滴，顺着不自觉中留下的泪水渗进了嘴中。腥甜的感觉在舌尖蔓延，绝望的处境在脑中成形。这是四岁的方流年第一次尝到血的味道。那带着腥甜的，来自母亲的，最后的守护……
下一秒，他被大力地推下了悬崖瀑布，坠落之前，他只看到了母亲倒下的身影，和一双淡漠的眸……
流年……我的孩子……若天定你命不该绝，那么，请你带着父母的生命活下去……好好地……幸福的……走完你的人生……失去意识前，阮无双默默祈祷。

2、求拜师
彼岸花开，灼灼其华，我淌过的，不再是儿时的溪流潺潺，而是血海无涯……我仿佛看到了沙罗双树纠缠蔓延，两岸，妖冶的紫亦动亦静。那一刻，我忘记了身份，忘记了生死，心中仇恨的种子破土而出，疯狂地啃噬着我的心……
我……死了吗……？
爹……娘……你们在哪儿……
好安静……地狱吗？
我死……定要化做厉鬼，血债血偿！
“爹！娘！”方流年是在噩梦与剧痛中醒来的，灼灼的天光透过大开的窗打到他的脸上，反射性地，他遮住了眼睛。
可恶……一定是这恼人的光……真讨厌。袖口不知不觉间一片湿润，方流年讨厌极了这种感觉。用力蘸去眼中溢出的水汽。袖口和着血和土，反而刺的他双眼通红，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枉为男儿，这点事就掉泪。”头顶传来属于老人的沧桑，微微的青竹气息扑面而来。
闻此，方流年更加用力地擦掉眼中的水汽，小孩子赌气般地瞪向声音的主人。“我才没哭！”他声音嘶哑。
祁峰眉头皱起。三日前，他自瀑布中修炼，忽地听到一声巨响，面前溅起水浪一片，却是打扰了他清修的好心境。心中怒火欲起，飞身前去探清究竟是何人胆敢扰他清修，不曾想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孩童随波逐流。起伏间，见得鲜红丝丝缕缕在水中氤氲散开，引得食人鱼渐渐逼近。
按着平日，纵是有千军万马毙命于他面前，他亦是无动于衷的，可今日，不知怎地竟动了恻隐之心。他广袖轻挥，便将孩童拎于手中，并带回隐居之处，采了草药为他疗伤。谁知一昏迷便是三天三夜。
“没死就快些离去吧。”丢下一句冷漠，祁峰转身欲出木屋。竹林世外从未有外人涉足，三日，已经是他容忍外人于身侧的极限了。
方流年愣了一愣。
下一刻，他撑着酸痛的身体爬起来，艰难地挪下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与其说跪，倒不如说是摔，从高高的悬崖瀑布下跌落，现在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求，高人收留。”悬崖瀑布乃极险之地，非常人能涉于其中，更何况一介黄发。况且，瀑布坠落，九死一生，非死即残。而如今，眼前这位看似沧桑的老人，非但将自己从瀑布中救起，而且自己此时，除了全身的疼痛之外，再无不妥。方流年并不相信自己的在父母宠溺下的体质能够耐得住如此折腾。由此可见，眼前这位老者，绝非常人。
“我不过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头，能收留你一个小娃娃做什么？”祁峰皱起花白的眉，语气中透出浓浓的不耐烦。
“高人若不答应，我便长跪于此。”方流年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果决与无奈。一夜奔袭，一夜血洗，一场屠杀，一方悬崖，已成为他毕生的噩梦，亦令他不过四岁的心智瞬间成长。
祁峰眼中掠过浓浓的不悦，耐性本就很差的他已然到了边缘。“你就不怕命丧于此？”他身形一晃，掐着方流年的脖子将他提起，力道逐渐加重。
“我……我……”方流年被掐得无法言语，方才因重伤苍白的脸，现在已然涨得通红。他感受到意识的渐渐抽离，空气的渐渐流失，他无力去抵抗脖颈上的力量，只是拼尽最后的力量死死盯住祁峰的双眼。
那个眼神，是祁峰至死都不会忘记的。明明只是四岁的孩童，那双因充血变得通红的双目，那个孤注一掷放弃抵抗的孱弱的身躯，那个充满仇恨，似要吞噬一切的黑暗……
“嘭！”
下一瞬，方流年被扔到了地上。
“咳……求……高人收留。”方流年大口地喘着气。不顾眼前金星直冒，忘记周身彻骨的痛，他伏在地上，似是用尽了毕生的气力，祈求道。低微，却不卑微。
祁峰犹豫了。
不可否认，那个眼神，那个充满着仇恨的眼神，是令他手下留情的一个因素。这样的仇恨，在他数十年的生命中从未在一个不过四岁的孩童眼中见过。是，他好奇了。眼前的这个孩子，究竟背负了怎样的血海深仇，才能淬炼出这样的眼神……
“若我不答应呢？”祁峰斜睨着伏在地上的方流年。
“若高人不应，要么将我了解于此，否则，若我不死，必穷极一生学得绝技，杀得仇家，包括，将我置于绝望之地的每一个人。”
方流年如是说道。
有趣！有趣！有趣！
祁峰心中竟升起多年不曾有过的兴奋。眼前这个小娃娃，或许真能继承自己衣钵，将师门武功传承下去。本打算将本门武艺带入棺材的他，此刻，动了收徒之心。
“既如此……”祁峰苍老的容颜浮现野兽般嗜血的笑，他一把拽起方流年的衣襟，冲着房间西侧的窗户便扔了出去。
“若七七四十九天后你不死，我便遂了你的心愿。”
这是方流年坠入窗下的魔窟前，听到的，支撑他度过这七七四十九天的信念。
谁也不会知道，纵使是当日动了收徒之心的祁峰以不曾预料到，七七四十九天后，九州大陆的历史，将会一步步被改写……

已经……过了多久了……
我……还活着吗……
好痛……浑身都好痛……
好想……
死……
方流年周身泥泞置身于泥沼中，沼中，是一条条剧毒的蛇。鲜艳的颜色，火红的信子，毒牙，毒液，一点点，注入身体中，初初还能将中毒的皮肉咬牙掀去，可慢慢的，便随他去了。因为，浑身都在痛，浑身，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这是……我的手吗……
模糊的视线中，是一片青紫肿胀，似乎已经伤痕累累，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白骨。方流年已是麻木，意识恍惚，间或眼前黑暗袭来，他便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想遵循身体的感觉，陷入永远的长眠，但他知道，若真睡去，便一切都结束了。他不想，草草结束了这一生，大仇未报，人生未展，他又有什么资格放弃爹娘用性命换来的生机？
恍惚间，一条五步蛇，吐着信子缠上了他的脖子，沾染着毒液和血液的獠牙刺进了幼嫩的脖颈中，方流年“哇”地吐出一口血，心脏骤然收缩，脑袋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动了起来，本已油尽灯枯的身体，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肿胀的双手一把将缠绕在身上的数条毒蛇一并扯下来，以一个四岁孩童不可能有的力量，撕成数段，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塞，一时间，爬行动物冰冷的血液混着人血的炽热从嘴边涌出，带出晶莹的涎液，隐隐映出一双赤红的瞳。
多年后，方流年偶然提起往事，祁峰是这样描述的：“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和仇恨，仿佛从修罗地狱逃出的恶鬼，即使是我，也不得不动容。”
“所以，你才收我为徒？”
不过，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又是长长的沉眠。
方流年讨厌极了这种无法从梦魇中挣脱的无力感。梦，做得乱七八糟，一会儿父母半是白骨半是血肉模糊地出现在他面前，一会儿是那双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无情的瞳，一会儿是马上封将军落下的手，一会儿又是泥沼中毒蛇缠身……
朦胧中，有苦涩的药汁强行灌入喉咙，火烧火燎的腐蚀着他的食道，又有涂上后奇痛无比的草药层层敷在伤痕累累的身上，似乎骨骼都在重组。
方流年痛，毕竟他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他下意识地张开干裂的嘴，想要呼唤爹娘，然而吐出的却是沙哑的呻吟。他想醒来，想逃离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可孱弱的身体却怎么都无法唤醒。他想死，然而，总会有一双手，将他的意识一次一又一次从黑暗的深渊拉回来。
于是，周而复始。
若坠入地狱，八狱十壕，所受之罪，也不过如此了吧……
方流年如是想。
意识辗转浮沉，一次次麻木，又一次次被疼痛唤醒……方流年不知自己已过了多少个日夜，睁开眼睛的一瞬，方流年只觉自己身处地狱。
“这个，是你的东西吧。”
迷糊间，有什么东西被扔到了自己的手边，小小的一块，碰触之下，触手生凉。
方流年艰难地转过头，视线向下，模模糊糊的，翠绿的颜色，隐约可见方家青竹图腾。掌心一翻，方流年将它紧紧握在手中。
“流年，这是你方家子孙的标志，无论如何也不可丢掉。”记忆中，娘将这块玉佩郑重放到他手中，纤纤柔夷握住他稚嫩的手，温和，却有力。彼时，爹负手站在身旁，看着母子二人唇边止不住的笑意。
方流年已忘记当时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呵，方家已灭，我能守住的，不过须臾四年的记忆罢了。这玉佩，不过存了爹娘的气息……除此之外，与我，再无任何干系。
“谢师尊。”方流年艰难地张口，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吐出。
“我未曾收你为徒。”祁峰看着榻上的孩童，说道。
“七七四十九天，我做到了，不是吗。”方流年平静地看着祁峰，“窗边的雏菊与寻常不同，以四十九日为期。”初入泥沼，铃兰正盛，如今，却零落成泥。
眼前的孩童，不过四岁吧。
心智，体质，目之所及，均胜于寻常。正如这精心培育过的雏菊一般，不起眼，却与众不同。
祁峰背过身去，思绪万千年。
我，穷我一生，也想干成一件大事，却终未能成。
此事未成，死亦不安。
也许，眼前的少年，能踏过流年岁月，承我之志，遂我之愿。
“你且好好休息。三个月之后，举行拜师仪式。”
丢下这句话后，祁峰便再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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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师门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方流年在天祥二十年十二月隆冬之时，拜入空执门为掌门祁峰首徒，那一天，天降飞琼，鹅毛大雪遮住了祁峰门前常开不败的铃兰，那一天，凉国帝泓之后诞下麟儿，帝大喜，赐名凉宸，立做太子。那一天，凉国常胜将军封盛旧疾复发，药石无灵，其十岁幼子夙主封家军大局。
天祥二十一年元月十五，封盛油尽灯枯，一代名将陨落罗夜关，帝大恸，厚抚其家，令子夙棺前继父之职，掌封家军。
“流年，你在想什么。”祁峰负手悄无声息地站在方流年的身后，后者只是转过身来，行了一礼，道：“听闻今日封盛已去。”
祁峰看着眼前的孩子，今日也恰是他的生辰。须臾数月，他的身量渐高，虽仍是稚子之貌，却不复稚子之神。黑瞳如墨，亦或古水秋潭，波澜不惊，却时刻暗潮涌动。很多时候，纵是他，也不知道这个不过五岁的弟子心中所想。
“是。”祁峰道。却是想起了拜师之日，四岁稚童战长老会之景。
大雪之中，方流年一身白色弟子服，明明双唇已冻至紫红，却直挺而立，稚嫩的童音响彻空执门祭坛。
“泱泱众派，唯空执门风骚独领也。年虽不才，却知礼义之道，却知上下之别，却知公私之分，却知信义之重。今年既循师门之要闯得七七四十九日生死大关，众前辈皆有目共睹。江湖大派，而今却要因出身之别将年拒之门外，年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然贵派不惧毁了百年积得的好声名？长老之言恕年不能苟同，可笑！可叹！可悲也！尔等自寻着那出身尊贵的酒囊饭袋入门，年恕不奉陪！”
当日，空执门四长老寻了方流年出身不明之由，欲以长老会压力胁迫祁峰放弃方流年改收大长老之子为徒，当是时，冷嘲热讽明枪暗箭皆集方流年之身，只是碍于祁峰在侧不敢太过放肆而已。祁峰侧目，只见得方流年跪在地上，双唇紧抿，不知其意欲何为，便也存了看戏的心思，看祁峰选中的徒儿又将如何化解当下情境，故不发一言。
一时间，寂静无声。
雪，越下越大，却见那小小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沉默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落雪，那动作一气呵成，却有一种莫名的……优雅？对，就是优雅，祁峰唇边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方流年站起，四周环视，待众人目光皆集他身之时，方缓缓开口，稚嫩，却不输气场。便有了那将大长老气得一窒的话语。自此，再无人反对他入师门。
“这样啊。”听到祁峰肯定的回答，方流年只是平静地转过身去。再没下文。
“你复仇的人，已经死了。”祁峰淡淡地说道。
“啊，死了。”方流年的声音中仍听不到任何感情。
“可凉帝尚在。”方流年猛地转过身来，祁峰看到，他在笑，对，他在笑，那个刚满五岁的小徒弟眼中荡漾的，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嗜血，小小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宛若罗刹般，美丽，充满了魅惑。
祁峰怎么也想不透，究竟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的孩子。不过五岁，便如此，若他日成人，或可魅惑天下？
“师尊，我会变得更强。”方流年说道。
“今日且不练功，”半晌，祁峰缓缓开口，“跟为师去一个地方。”
本想着待他加冠之日再将此物交给他，如今看来，当下亦是时候。祁峰本身便是个冒险者，他期待着会有怎样的罗刹破茧而出，他期待着，会有怎样的际遇发生在这个孩子身上，若有可能，他真想，时光倒流，亲眼，看着他种下的因，会结出怎样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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