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婴 小字不悟
■结局
我朝炉中撒一把檀香屑,观青烟,醉了眉眼。
难捱,人易散,我将败春藏进泪光里。曾不信兰因絮果,不信男女情薄。长吁嗟叹。你瞧,那满是春色的朝宫,唯我一头扎进他的深渊。鸣玉、渌波曾笑我不悟。可付婴,本就是不悟。我细瘦的指覆上平坦的腹,太薄了,怎敢想那恩赐的福音曾住。霞光折菩萨像上,映我眉心一蹙,梦魇是那夜承宝殿的灯火不眠。荒芜的大地,用刺进骨魄的血色揉碎了我,带走了她——我的孩儿。唯余我唇上苍白。
朝宫的寄托,无了。
我修行,却修不得她未曾得见的春花、秋华
陛下情肠曲折,却也算通透。凡娇娥莺啼脂粉捈香,浓妆艳女薄纱斐扬,便皆是席佞心头爱。我与席佞,是初爱的兰因絮果,是红尘中男女情薄。夜趋近,我跪在青莲莆垫上,阖眸,合十。寡淡清癯的容颜恹恹,我影子纠缠青灯古佛,木鱼声扣进单薄的身躯,我与席佞早已断——
许是,在去岁春分散尽时,在朝宫佳丽芬芬不计时,在东风第一枝青天白日缠宫娥时,在承宝殿宫灯彻亮的那一夜。是我痴心枉付,便断得干净,一垢不留。付婴本是不悟,便是往不悟归途去。
不断发,为席佞,不值。
“爱你的人你不珍惜,不爱你的人你却将她框住朝宫,折她羽翼。席佞,你终究被佞字贯遍一生。我祝你守万里江山,得万朝枯寂。”
韶华岁月,已去。
青步薄衣,攒花的锦绣焚干净。

青山收进了凛寒,冬天到了。
我的孩儿,我已为她修行九九八十一天。
“这是哪家庙堂的比丘尼?怎的不剃发。”
我杵在冰凉膈手的白石栏杆畔,定住了。不敢回头看。
我知是他笑着靠近,就站在我瘦削的身子后。他就着我单薄的个子,替我搭氅,伏脊在我耳膛徐徐吐气,他说:
“八十一天,我等了你八十一天。我的小尼姑,该还俗了。”
我正欲推他,他又说:
“姐姐,我十八岁了,我能保护你。”
凛寒消散,秋潭里的死水活络了。
我的病恹本是消长的,可春何时近了我。鸣玉、渌波曾在朝宫的长廊前拥我,她们说不冷了,不冷了。我僵住,百尊菩萨像我也辨不清了,青山寂冬里,无有霞光盖世,我就权当瞎了。我躯骨微颤,缓缓转身睨去,我发现了,这世间的光影交错里,我只瞧得见他的眉眼。我与宋戮对望,冻水破冬。他兀然将头搁放在我肩上,微沉。他将手臂抻长,圈住我,他温柔说:
“不冷了,我的付婴不冷了。”
不冷了,付婴不冷了。
我泪里躲着他,撇过头,笑骂:
“去你的姐姐,你今朝三十有六了。”
席佞是枉错,他才是心头长青碧玉。
“付婴,带我走。”
“是你带我走。”
“那我把你藏起来,谁也找不见。”
“好。”
我今只见郎一眼,便醉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