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原创］谁人游戏(ET版)

第二十七章
魔多大军的行动不算缓慢，即使在各地的推进因为惨无人道的战法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所有的努力也没有拖延他们多少脚步。待到两军隔着迷雾山脉对峙之时，联盟已有五国被毁，无处可去的灾民乱窜，一派人间惨剧。
六十万对二十万，魔多军士气高涨，又有主君下达的血令，联盟军再有破釜沉舟之意也没那个实力回天。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这一场战争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全军情绪低落得不像话，有很多人都预见了自己、家人、国家的命运。
就在这样的必败之战中，埃尔隆德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唯一光明。慷慨激昂的演讲，正义必胜的信心，正午中天烈阳般的勇气，永远站在危险阵前最前头的魄力，犹如无处不在柔性坚韧的水，让联盟这个碎散的粉包成为了暂时稳固的面团。
几场试探战后索伦失去了耐性，压上全军战力的最终之战突兀爆发，整个山脉处处成为了绞肉场，尸体叠得满坑满谷。没想到那人有如此疯狂，居然在推进到预想战场的阵地线前就开始了不计后果的绞杀，联盟节节败退，埃尔隆德如何努力都控制不住。
魔多的士气太疯狂，不仅是士兵，就连曾经以为必会速死的前驱难民与奴隶们也开始狂暴化，一个个杀得恶性高涨。战争，让所有初衷只是为了生存的人化为了野兽，在闻到了血腥气后，变得自大疯狂，不顾一切后果地贪食。
这种你涨我消的对比是可怕的，很快，人心溃败的联盟便没了丝毫胜算。早前堡垒拖延战的策略已不可用，所有人都横下了心，直扑山脉短兵相交，在魔多越来越收紧的包围圈前迷茫地苦苦挣扎，犹如在此山永不退散的迷雾里失了前路。
自从开战以来，埃尔隆德便经常性失眠。压力太大，他的担子过重，几乎要压垮他的脊梁。虽然有瑟兰迪尔在，后路可能有保，但以他的个性，若不是真到山穷水尽，绝对不会开口求助。
瑟兰迪尔与凯勒布里安也来到了前线。女人被安置在高峰顶上特意开辟的洞穴中，男人则每日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军营大帐中冷眼旁观，默默不语。有知道他身份的人一开始常常对他报以期待的眼神，几次看他没有反应，便迅速转为失望。
艰难下又坚持了五六场交缠战，联盟人少的弱势彻底爆发。对方一副拼死一个就不亏的模样开始了大面积的自杀式对耗，又兼着身强体壮，总能一对二三这样杀伤联盟方士兵的性命。在又一次惨胜过后，埃尔隆德决意要亲上战场，试图用谋略减少己方损失。
“都到这时候了，我必须主动出击一次，不然内心不安。我会请瑟兰迪尔压阵，只是……难保万一，若是我真发生了什么，林顿就交给你了，埃尔洛斯。”向弟弟托付交代了后事，埃尔隆德单独与瑟兰迪尔见了一面。
“我会隐形跟在你身边，充作你与大本营的联系。”瑟兰迪尔当先给了他的决定，埃尔隆德接受了。事到如今，他的不言之意早就明摆在了眼前，这场与瑟兰迪尔并无多大关联的战争，始终还是烧到了他的身上。
“使用那样的力量，对你不好，对联盟、对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有了外力的帮助，人就会偷懒，会懈怠不前。而魔多，他们会凭借无比的韧性在劣势中慢慢成长，让活在温水中的敌人终有一日迎来灭亡。”
埃尔隆德在那次热血过后仔细想过几回，最终，他还是不愿过早借助瑟兰迪尔的力量。这是他一直没开口的原因之一，也是他的顾虑与坚持。只是现在，无路可走，他也只能先解燃眉之急。
“你不用急着出手，我……想先试探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曾经以为总算自己也是个人才，怎么都算人中豪杰吧，真正走到前线面对鲜血，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有多浅薄自大。”
埃尔隆德微叹一声，对着瑟兰迪尔吐露心中压抑已久的感想。如今的他，值得信赖，而他除了他，也无人可诉这些心事。“这一次，我必须自己走到生命的边缘去感受每一名士兵、每一个百姓都体会着的痛苦。”
他顿了顿，终于讲到了要点。“你……能保下我的生命自然好，不能的话，我也可以理解。只是若我死了，还请你照顾孩子们。就算只做个平民百姓，只要他们能平安长大，我便满足了。”
“……不用说那么惨，我肯定会照顾你的性命。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做到，我不会轻易毁约。即使遇险也不要害怕，努力保证自己活着，埃尔隆德，等我来救你。我们已经是最亲密的同伴、家人，彼此之间不用讲这些客套的虚礼。”
瑟兰迪尔对于埃尔隆德的屡次试探有些不爽，但他可以理解他这般情绪。从一开始他的态度就很明确，战争真正打响后他又坚持了自己的决定，这可能就是造成他这样不安定的最大原因。
EXTERNAL模式威力巨大，可瑟兰迪尔迟迟不提使用所代表的，无非是可能有的、会对他十分不利的严重不良后果——这样简单的辩证，埃尔隆德不会不明白。明白归明白，作为唯一知道救赎就在身边的人，他还是本能地很着急。
埃尔隆德低头沉默不语，瑟兰迪尔判断不出他此刻真正心情如何，也跟着不再说话。心理时钟敲响，国王深吸一口气，起身面对自己所选择的命运。“我要走了，瑟兰迪尔，一切拜托。我能与凯勒布里安道个别吗？关照孩子的话，我也想对她也说一说。”

“好，等一下。”旋风般出去，又旋风般回来，瑟兰迪尔把女人放在房间的另一边，自己走到埃尔隆德身旁。尚挂着夫妻名义的两人之间，如今比陌生人更冷淡，埃尔隆德有些小小的悲伤。
无非也就是一些自己不在以后怕孩子们无亲无故的话，埃尔隆德各种假设，只往最不好的地方去，即使他自己也知道，有埃尔洛斯和罗斯洛瑞安的国王夫妇在，他们怎么也不会落到那种地步。
只是……作为父亲，他永远都会担心这些。觉得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再给与孩子们全心的爱；遗憾自己可能不能陪伴他们成长、不能亲眼看到他们成人，句句话不离“可能有的不好结果”。
凯勒布里安自然心不在此，最多也就点头表示答应其余一点反应皆无，好似那只是一个随意托上来的外人之事。无论再怎么保证，他始终是不安，担心自己会无人救援——瑟兰迪尔却是彻底明白了埃尔隆德的意思。
“喏，给你。”虽然不爽，想想还是心软，瑟兰迪尔递过去一个吉祥物。“这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是我以前记忆的储存器，我还没看过，不可以丢。你带在身上，我就一定会来找你取，这下放心了吧？埃尔隆德，你还真是会装可怜……”
“储存记忆？记忆也能被储存？”埃尔隆德把储存器放到眼前仔细打量，对这未知的力量充满了好奇与敬畏。凯勒布里安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对着埃尔隆德手中的东西放出光与热，转头又带着薄薄的哀怨看了瑟兰迪尔一眼。
“能，在我的世界，这种技术已经应用得十分普遍。”瑟兰迪尔犹豫，在想要不要交代这些事关重大的私密。看出来他的迟疑，埃尔隆德把东西推了回去。“你有顾虑的话，我便不能拿。这对我并不是必需品。”
对方的态度颇为诚恳，瑟兰迪尔不好意思起来。“你拿着吧，说给你就是给你的。其实我不是不愿帮忙，真的是有一个很严重的原因……说给你们听其实也没关系，我还是老实交代了吧。”
凯勒布里安竖起耳朵，埃尔隆德也很有兴趣。自从有了些许常识以后，瑟兰迪尔便很少提起自己的过往，当然，就算他开口说了，陌生的单词他们也不明白意思。但是，愿意开口，代表的是一种信任，他们两个都在乎这种情感的表现。
“我……其实还不是完整的瑟兰迪尔，或者说，我是一部分的他，却又不是他。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拥有自小到大的记忆是性格组成必不可少的部分，只我这里，性格、观念、潜意识都是源自瑟兰迪尔的继承，我却没有记忆。
自从我醒来以后遇到的人事物，包括你们两个以及这里的所有人，在我重启……就是彻底失去意识后再重新醒过来以后，就会完全忘记。再次醒来的那个我，就是原本的瑟兰迪尔。而现在的我……会消失吧。
妈妈爱的，从来是那个瑟兰迪尔，和她有回忆、一起生活过的瑟兰迪尔。我知道在她眼里，我只是瑟兰迪尔还没清醒的样子，但我知道，我就是我。其实我也很矛盾，我想知道过去，也知道那个人会是我自己，但我却不想抹灭掉现在的我。
说得有些糊涂……可这是我现在的真实想法。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将来又会变得如何，我很恐慌，不想迈出那一步去改变。未来可能变得好，也可能变得不好，但对此刻的我来说，那些都没有意义。
我不想改变，所以任何事，我都选择了逃避。可能也会因为别的情况，我会强制被重启……那些我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只要我不重启，就不会变成那样，所以我一直避免使用EXTERNAL模式。
战斗模式对我来说，同样是全新的系统，我不知道它的极限在哪，所以一直不敢使用。大致我看过操作手册，略略知道一点，相较于日常的INTERNAL模式，EXTERNAL模式耗能巨大，而能核的补充速度相当有限。
一旦我开启了战斗，一个威力大些的招数便可以直接消耗掉百分之三十的能量，恢复这些可能需要将近十天的时间。可是战斗不由人决定时间长短和激烈程度，万一有个错漏，我耗光了所有的能量，身躯被人带走还是简单，能核被夺就是灾难，那我就永远也再醒不过来了。
我是不死的，这点你们不用担心，至少在这个世界的战斗级别，我一定有机会重新醒来。我害怕的，无非就是重启。能量一旦耗空，我便会自动关机，然后……再醒来就是重启。我一直避免的，就是这。”
看室内气氛凝重起来，尤其凯勒布里安情绪不稳，眼看就要爆出泪来，瑟兰迪尔赶紧打圆场。“不过其实只是我自己这么想的啦，INTERNAL模式一直是可以用食物补充的，能量用完前我转回INTERNAL然后逃回来躲一阵不就行了嘛。没事的。”
“嗯，会没事的。”同样发现凯勒布里安情绪崩溃前兆的埃尔隆德出声附和，手中抓紧了储存器1，塞入了怀中贴身存放。“你们先回去吧，凯勒布里安今天出来久了，难为她一直熬着。我准备准备，今晚明早就会出兵。”
“好，到时候我来找你。我会隐身来回，不会惹人注目，你放心。”瑟兰迪尔带着凯勒布里安走了，女人临走都没有再看丈夫一眼。埃尔隆德终于接受了这个早就该明了都结果，郁郁独坐，长叹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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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储存器，我也要！”落地后第一件事，便是凯勒布里安心念了许久的那个信物。紧紧抓着瑟兰迪尔不放，她就像个争夺玩具的幼童。“我知道埃尔隆德在你心里地位特殊，是你心心念念最记挂的人，我不敢要他手里那个，只求你再给我一个。瑟兰迪尔，求你了。”
“若是没有了，你岂不是要哭死？这么大个人，动不动就哭，也不嫌丢人。好啦，给你。”拿出储存器2，瑟兰迪尔没好气地与女人抬杠。凯勒布里安心愿达成，羞涩甜蜜地笑着，才不管他说什么。
扯开外衣中衣，露出里面贴肉的白袍，她喜滋滋地从腰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扎口的小包裹，把东西放了进去。瑟兰迪尔看呆了。“这件褂子，你就这么穿在最里面？那可是外袍，料子粗硬，穿着不难受？”
“一点也不。你给的宝贝，我特别珍惜。里面什么也没穿，中衣特地选了特别柔软的丝料，可就这么穿着还怕把它弄坏。你最早不就是这么穿着的？我想和你体会同样的感觉，总觉得这样能向你靠近一些。”
里面什么也没穿……瑟兰迪尔忽然觉得这不太对劲。那感觉过得太快，凯勒布里安的态度太自然，他又一直在想埃尔隆德的事，很快灵光便逃走了。“别这么穿，不舒服。以后日子还长，我还会有别的送给你，总不能一样样都这么隆重。”
“你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干了，一切都听你的。”凯勒布里安当下就要脱，被瑟兰迪尔阻止了。敏锐发觉男人有些尴尬，女人立刻岔开话题，解决他的难受。“埃尔隆德，麻烦你保他一下。他……还算是个好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放心，就算为了孩子们，我也不会让他有事。”男人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女人着迷，她习惯性地盲目于他的强大，将任何担忧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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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洛斯的紧急求救来得猝不及防。
几小时前瑟兰迪尔还确认过埃尔隆德的状况良好，不过替他回去送信给孩子们一趟，就收到了魔多预发的消息。联合联盟的叛徒，魔多设了一个陷阱，埃尔隆德与他身边的林顿罗斯洛瑞安联合部队完美地跳了进去。
魔多在扫荡北方时发现的驱兽部落带着他们驯养得当的北方山狼与巨熊部队加入战斗，在一个提前挖空的山谷中，以五万难民作铒，钓去了前线出发的救援部队。
两万多军队，第一次冲击包围圈便损了五千余人，被魔多送回了成车的耳朵。他们像家猪和兔子一样被圈了起来，当做谈判的筹码。不幸中的万幸，埃尔隆德也在其中的事并未暴露，他暂时还是安全的，只是余下的时间不多。
“明面上带队的那个来自罗斯洛瑞安的将领是谁？”凯勒布里安听瑟兰迪尔交代最新情况，略有些不安地问询起来。一听得名字是“哈尔迪尔”，她有些紧张。“那人……与我一起长大……他受了重伤？”
“战报上说他被毒箭射中，还被熊抓咬了几口，命在旦夕。若是他死了，只怕埃尔隆德就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到时候得知消息的魔多就不会再等待，一定会围歼。”
“救救他，瑟兰迪尔。他对我很好，我一直把他当做兄弟。”凯勒布里安哀求，瑟兰迪尔立刻点头。“放心，我这就去。就算没办法带回来，我也能现场医治，我有让细胞活性化的功能，只是从没用过，不知道效果如何。”
“对你会有影响吗？如果有就不用了。”凯勒布里安的念头转得快，在他人与瑟兰迪尔之间，她始终以他为第一。“INTERNAL模式就可以，没关系的。你难得开次口，我一定会为你做到。”
这句话让女人喜上心窝。“为了我？真的是因为我？我好高兴……瑟兰迪尔，我要一起去。就算那边有很多男人也没关系，我会紧跟在你的身边，不会给你添麻烦。我要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
收到瑟兰迪尔的答复，女人迅速整理起东西来。换了一身轻便易动的结实衣服，她将白袍带在身上裹紧，在身体的关键部位束上了藤甲。将储存器放入了带锁的小盒，把一长两短三把刀别在身上，凯勒布里安抱着瑟兰迪尔，一并奔赴战场。

第二十八章
找到埃尔隆德的时候，他正守在哈尔迪尔身边，周围全是军医，篝火边摊满了各种药罐。瑟兰迪尔一路疾飞而来没有隐身，落地时身上插着一支箭，凯勒布里安眼泪汪汪。
“是我不好，都是为了保护我……魔多居然增强了防空力量！他们是知道你的本事，刻意做的防范吧？你会不会有危险？还是回去吧，不要冒险！只有你是不能出事的，瑟兰迪尔！”
“别傻了，空中你怎么躲？都到地方了，有旁人在，不要说这种丧气话。放心，这种小玩意对我没用的。”瑟兰迪尔随手拔出了带着黑黏液的箭头丢在地上，被眼尖的埃尔隆德看见了。
“哈尔迪尔中的就是这种毒箭！那似乎是蛛毒，会引发神志不清与抽搐，伤口附近用药也合不拢，血液情况不好，呼吸正在衰竭。”埃尔隆德挥手，军医识相，赶紧送过来解毒剂让瑟兰迪尔喝，被他拒绝了。
“我不要紧。毒我的身体能自动消化，伤口也很快会愈合，我和你们不一样，不用浪费药。中毒的人多吗？”看四周密密麻麻躺了一地，他示意凯勒布里安不要贴得太近，免得被知道她身份的人撞见，让埃尔隆德难堪。
“非常多。之前我们穿进峡谷时摆得是长蛇阵，山上面的埋伏发现了，就不断往下丢石头，刻意控制方向和石头大小，等人都被挤到某一边去尤其密集的时候，他们就集中朝那里放箭。
魔多现在也学得聪明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懂横冲直撞拼力气了，这只怕与索伦的风格有关。听说他以前就擅长谋略，十分喜好读各国书籍，博览众家之长……情报工作做的不好，旧思想固有，我们大意了。”
埃尔隆德相当自责，语音平稳地叙述着目前部队的状况。“在之前的半天时间里，已经逝去了将近八百人，占中毒人数的一半以上。剩下还有近两千人是被野兽和山石所伤，有重有轻，目前因为人手不足，正在一批批处理。”
“那是哈尔迪尔？”指指地上最近的那人，瑟兰迪尔在得到确准之后往前迈步。“凯勒布里安说要救他，我试试看医疗程序。也许能救活，也许不行，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抱太大希望。”
“你愿意尝试就好。能得救是他的幸运，不能……也是正常的，谁都可以理解。”埃尔隆德赶紧命人腾开位置，自己也站远了不妨碍他处理伤患。凯勒布里安单独站在一棵树后躲起，国王体贴地找了合适的借口，命人都站到自己身边，离她远远的。
因周围人多，瑟兰迪尔没有开启惊世骇俗的EXTERNAL模式，而且他也有想法要测试医疗功能在INTERNAL模式下的耗能率。把手掌按到哈尔迪尔中箭的锁骨处，按照已下载的操作说明，他开始运行体内的力量。
带着光点的能量慢慢汇入了皮下，随着血脉神经游走，在体表画出一副神奇的曲线图。军医们被埃尔隆德下令退远了些，此时一个个伸长着脖子，着迷于这未知的体内世界。
动脉静脉不断延伸，随着血液流速的不同，慢慢有了明暗。内脏那里各处出血点变成了一个个小滩，滞留了许多光点，一个军医惊叫起来。“那是毒素造成的出血与溃疡！居然在内脏那里也能起作用！好厉害好霸道的毒啊！”
知道了症结所在，瑟兰迪尔立刻加快动作。能量的输出加倍，一股股明亮的光点入体，让那些停滞处的血脉再次启动，全身的血流也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哈尔迪尔的呼吸便平稳起来。
“这是用了神奇的光点解毒吗？”一名军医被好奇心驱使，大胆发问。瑟兰迪尔回了一下头，微微一笑。“我只是加速了他的代谢率，然后在毒素侵蚀的时候促进周边细胞生成与恢复。总体来说，这是靠他自己的身体在努力驱毒，并不是靠外物。”
眼见情况好转得七七八八，瑟兰迪尔收回了各处光点，转而来到体表的伤口上处理。外伤相对不复杂，军医们用了许多药，只是有几处伤得深，附近经络断开撕裂，以现有医学水平，以后就算活下来，也肯定会落下残疾。
能量注入，肌肉与神经血管的迅速生长这一回在众人的眼皮地下一览无余。奇迹就在眼前发生，众军医全部屏住了呼吸，直到一处大伤口完全好透，皮肤合缝，这才欢呼出声。
瑟兰迪尔低头检查耗能，发现这两番大动作将INTERNAL模式的能量损去了72%。果然与生命、修复相关的东西耗能都凶，纯放能量轰炸明明就没那么吃力。
周围的伤兵们有许多还清醒着，或是被疼痛煎熬，或是浑浑噩噩吵得吓得睡不着。此时听到军医们议论纷纷的神迹，一个个看到了生的希望，努力从地上挣扎起来，用尽最大力气吼叫着，想求得一命。
埃尔隆德一看开始闹腾起来，立刻命令心腹们严守周边，不让中毒的伤员再往前靠近瑟兰迪尔。可在如今这种突破无望又伤情惨重的绝望之境，有神明能够起死回生的喜讯在万多人中加速传导，一时人潮汹涌，瞬间就能将中心的那一小撮人淹没。
发现阻拦者是林顿国王，不属于林顿的士兵开始了不顾一切的喝骂叫嚣，认为这是林顿在故意控制资源，只救自己人。林顿的士兵则发现自己并没有特权，一样是被拦在外面的人之一，一些闭口不言，一些则叫嚷得更凶。

叫骂着，火气自然就上来了。很快，心腹士兵们受到了不留情面的攻击。眼看就要变成哗变，埃尔隆德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正咬牙要自己上前挡，瑟兰迪尔按住了他。运起能量将声音扩张，附近三百米方圆内的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那如同雷霆般入耳清晰的声音。
“我会治，慢慢一个一个来。只救垂危者，其余可以用药物医治的不救。一会儿我会去处理魔多军的包围圈，你们一个个只要不捣乱，都能安然回去。现在，谁要是再闹，我就出手了，他不会看见下一秒的月亮。”
神的力量对于凡人而言，有着绝对的权威，瞬间所有人闭紧嘴巴。瑟兰迪尔下达了进一步的命令，授命埃尔隆德维持秩序，筛查伤员病情，在篝火边上搭好帐篷，由他一一医治。
士兵们看着国王麻利听命没有一点不愿，自然更加信服，暗中则纷纷打听起那位神是谁。经由知情者的口，精灵王的名号传遍了军中，每个人嘴里念念叨叨，仿佛在向瑟兰迪尔祷告。
帐篷很快搭好，瑟兰迪尔钻了进去。凯勒布里安自后方偷偷躲进里面，缩在角落里为刚才众人潮涌的模样后怕。“我不该叫你来的，这下怎么办，糟了糟了，你会有危险！”
“没事。”转过身开始往心口放置能核，虽然确实是不得已，但至少能救些人命倒也无妨。能核运转，身上力量充盈到膨胀的感觉很棒，瑟兰迪尔充满信心。“进来一个。埃尔隆德负责接送人。”
国王指挥手下将粗粗选过的伤员抬了一个进来，看着瑟兰迪尔手上亮了许多的光芒在他体内高速转了两三圈后就收手，十分担忧。欲言又止了两三个人后，他忍不住还是把顾虑倾吐。

“你……这样消耗不要紧吧？粗粗算了下，就算排除伤情不会立时致命的大多数，至少还有两三百人需要你现场救援……击败魔多军的事就算了吧，我们困个几天就会有援军，到时候努力突围就是了。”
“我开了EXTERNAL模式，这模式下消耗很少，算算一个人也才不到0.3%。没问题的，别担心。”对埃尔隆德的善意报以微笑，对凯勒布里安言语上进行着安抚，瑟兰迪尔手下不停，一个又一个危重伤员从死亡线上退了下来。
一开始瑟兰迪尔每一个都救得比较彻底，有人甚至将近痊愈，后来掌握到了分寸，他只将关键部位修复后便甩手，让军医们有处置的机会。这样一来，能量消耗更少，直到所有二百七十一个伤员治疗完毕，瑟兰迪尔的能核还剩有54%的能量。
内察完毕，瑟兰迪尔长吁一口气。虽然情况有些糟糕，可今天一切都挺顺利，埃尔隆德与凯勒布里安关切的脸让他很是舒心。“完成了，没事，还有一多半能量呢，就算再多治几个也没关系。”
“这就好。”埃尔隆德心头大石放下，向着喜笑颜开的凯勒布里安投注了一瞬的目光。帐中此时就他们三个，女人迅速占领了瑟兰迪尔身边的位置，想为他抹去看不见的汗。“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我休息一下就去侦查魔多军的包围情况，一会回来，我们商量一下如何突围。虽然重伤员是解决了，受伤的人还是很多，时间拖久对我方不利，尽早离开才好。我走的时候，你就开始集合人手，让大家提前做准备。”
埃尔隆德离开去忙他的职责，凯勒布里安心疼地围着瑟兰迪尔转来转去。示意她不用这么紧张，瑟兰迪尔想吃些东西补充能量，想想此时的境遇，到底没开声提出来。
帐篷只是粗搭起来遮人眼光的，此时屁股下坐的还是草地。在这种包围圈内放开肚皮大吃特吃，又是在这么多眼睛底下，就算是不在意他人眼光的瑟兰迪尔也开不了口。
再次确认能核里的能量显示确实是5与4两个数字，瑟兰迪尔消解了心中不安，准备出发去巡视魔多军的动向。埃尔隆德听见了他的召唤，重新回到帐篷中讨论后续。
凯勒布里安想跟着一起去，说害怕一个人呆在不认识的男人堆里，瑟兰迪尔好一阵劝说，才把她给留了下来，交给埃尔隆德照顾。国王迅速布置人手，加紧了对帐篷的保护，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让瑟兰迪尔放心。
隐形飞上高空，在扫描热红外后发现了魔多军的踪迹。密密麻麻的点夹杂着各种非人形的友军，以联盟军所在峡谷的侧面高山为集中地，形成了王座一样的包围圈。
峡谷两面峭壁一面深瀑，天然的环境十分适合这样的围截，魔多想来也是提前做了不少打探才选中了这里。自动统计大型热源点数，包括山中动物，瑟兰迪尔得到了四十二万多的数字。
看来魔多是把剩余的兵力大半都压在此处了。他们为什么有这样的信心，认为这项计谋一定会成功？灭杀一小队人马，又怎么能操纵战况大局？瑟兰迪尔心头疑惑忽起，一瞬间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飞速赶回营地，他已来迟一步。

埃尔隆德愚刺，四名刺课就来自于伤员及他的心腹小队之中。魔多的潜伏者不惜自伤以求靠近核心圈子，在瑟兰迪尔走后抓住机会，与联盟的叛徒一起，一击得手。
虽然当场刺课就被清理干净，但他们的目的达成了。脖子、胸口、腹部、大腿，几处要害同时中了刀剑，若不是埃尔隆德本能的身体反应让他在最后一秒时躲开了那么一点点，他早已毙命当场。
可就是这样，大动脉被断了三处，内脏破裂，瑟兰迪尔再见到埃尔隆德时，他已和血人一般躺在了帐篷里，伤口边用白布条搓成的绳子死绑着压制。凯勒布里安满身是血地缩在角落，浑身抖着忍泪，直到看见瑟兰迪尔才扑过来大哭。
“你给我的衣服！你送给我的衣服毁了！你不想他死，我知道，我用了你教过的方法延长他的时间。可是我的衣服……衣服没了！”狠狠抱了抱她，瑟兰迪尔让她赶紧松手，他要立刻处理埃尔隆德的伤。
“以后我会给你更多东西，不缺那一件。凯勒布里安，你很勇敢，明明不敢碰男人，却替他做了紧急处置，让他有机会等我回来。你做的很好，埃尔隆德还活着，重要的就是他还活着。现在，放手，我不能耽搁一分一秒。”
凯勒布里安听话闪到一旁，瑟兰迪尔两只手掌一按颈部一按心口，以人体能承受的最大能量级别释放，迅速将伤口闭合了起来。又是一次重复的操作，埃尔隆德的外表便完整无缺。
虽然微弱，但还有心跳，瑟兰迪尔松了口气，细细检查起内部。他回来的已算及时，只是到底出血太过严重，如今埃尔隆德体内各处供血不足，有些器官已开始衰竭。输血技术这个世界是没有的，就算现场对灌，也有卫生的问题。
瑟兰迪尔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大声吩咐外面守着的心腹找大量的干净水过来喂埃尔隆德饮下，瑟兰迪尔开始将能量深入骨髓，疯狂刺激造血细胞活跃。
待到埃尔隆德的体征平稳，瑟兰迪尔才有空看了一下能核的显示。心里咯噔一下，他的不安加剧了。37%——仅仅只是治疗埃尔隆德一个人，就释放了如此多的能量，简直不可思议。
瑟兰迪尔忽然有了甩手就走的冲动。他最害怕的，便是能量耗尽以后的重启，那是他未知的领域，是可怕的未来噩梦。如今的人生相当于是偷来的，一旦被命运发现还了回去，此刻活着的他就不存在了。

埃尔隆德已经救活，现在就带着他和凯勒布里安飞走吧！不过两个人的话，没问题，隐形带回林顿也花不了多少能量。没问题的，就这样办！他不断给自己鼓着劲，逼迫自己下决定，却在此时听见了外面的突起的喧哗。
“魔多发动总攻！他们全部从山上下来了！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精灵王，伟大的精灵王，救救我们！请再给我们展现神迹吧，求您了！精灵王！精灵王！精灵王！精灵王！”
此起彼伏的声音汇合到了一起，成了一股洪流般的巨响，化作压在心口的大石。瑟兰迪尔觉得这样的场面、此时的心情似乎有过，却又抓不真切那一丝丝来自潜意识的微妙感觉。
对了，妈妈说过类似的话——我，瑟兰迪尔，曾经救过全世界，是世界的英雄。不能退，不能退缩。我，必须贯彻荣耀。我是最棒的精灵王者，是所有人的骄傲。我，不比以前的瑟兰迪尔差。
要去！我要去战斗，即使付出代价。我是天生的战士，战斗，才是我的天生使命。胸中顿起万丈豪情，瑟兰迪尔热血沸腾。即使理智在警告他几率的问题，他也已经完全不顾。刚才看见的那些士兵吗？等着，我来了。
“凯勒布里安，接下来我要去消灭敌人，你和埃尔隆德的人一起走，回营地去。忍忍，路上再艰难也忍着，等埃尔隆德醒了，他一定会好好安置你。我去外面安排一下，你千万克制自己，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你要去？真的不要紧吗？你不是害怕自己会……战斗，真的会没关系吗？”女人的直觉让凯勒布里安不安，她紧张地揪紧了瑟兰迪尔的衣服，不想放手。“不要战斗，不要为了他人害了自己。瑟兰迪尔，你不可以有事的。”
“我要去。这是我的决定，你难道不支持？我这么厉害，你也看到了，我甚至能起死回生。对付一帮普通人，我一定能胜，立时结束这场战争，永绝后患。听话，回去等着，我一定来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家，指的就是潭边小山洞。凯勒布里安犹豫了，不知该听从内心的声音还是瑟兰迪尔的指示。理智告诉她，瑟兰迪尔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他懦弱地私自逃走不顾大局，可她实在是太担心了。
“你为了埃尔隆德，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吗？瑟兰迪尔，我不敢要求太多，只是这一次，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如果……哦不，是肯定……你一定能做到的，你无所不能。
这次你得胜后便会成为所有人的救世主，那以后，你是不是就不再会只关注我这一个渺小的生灵？瑟兰迪尔，你得答应我，从此以后，不要再为埃尔隆德做任何事了，好吗？我只想你和我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完全不帮他做事估计不可能，但我答应你，会尽量考虑你的意见。好啦，没事的，看你说得那么可怜。凯勒布里安，你对我，也是很重要的人，别这么自轻。听话，这个时候不要捣乱，周围可都是人呢。”
推开女人，瑟兰迪尔开始审视自己身边所有的资源，为接下来明显的恶战做准备，同时等着埃尔隆德醒返。虚弱的国王悠悠睁眼，鼻端是浓重的血腥味，断却的记忆在这一刻疯狂涌入，让他的神智有些昏乱。
交待他带所有人尽快离开这一片地区以免被错手殃及，瑟兰迪尔没有多呆，直奔高山顶上，脚踏实地俯览。随着峡谷中开始有了动静，山上的魔多军也露了大的行迹开始移动，似乎打算追击。
瑟兰迪尔确认了角度与方位，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能核的示数。36%——很好，还有很多。尽量减少消耗，尽量扩大伤害，尽量保存自己。瑟兰迪尔，你行的，上吧，创造属于你的新奇迹去吧。

第二十九章
“魔多人听着，我是精灵王者瑟兰迪尔，你们的国王米尔寇是我杀死的。我有巨大的威能，可以在此将你们全数歼灭，战斗能维持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几分钟，你们不会有任何回手之力。
顾念你们同样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我给你们十五分钟时间做出决定。想要活下来的人，立刻前往后山离开，到时候剩下的人，将全部终结于此地。为了显示我说的话不是虚言，你们就看好，这座山的顶峰，将会是我力量的展示场。”
这一番演讲钻进了每个魔多军人的耳朵里，或轻或响，吓到了不少人。一阵骚动之后，将领们反应过来，把局势重新控制住了。眼看热红外的影像还在继续向着峡谷前进，瑟兰迪尔无奈，只能动用能核，挥出了能量刃。
把山顶整个平齐劈下没想象中的容易，耗费了近2%的能源，挥了七刀，它才被完整砍了下来。在魔多众人眼中，那座山顶……它自己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了三圈，向着大瀑布快速移动，在瀑布顶上又盘旋了三圈，直直坠落，溅起巨大的水花。
整个过程中零零碎碎的大小石头如雨落下，砸得树倒人斜。无论来自哪个国家、哪个部落，所有在场者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又神奇的景象。对于未知的畏惧发自本能，魔多军一下子就乱了。
总指挥索伦就在军中，一看情势不对，立刻做出了判断。将领们大声呵斥着中小头目，各头目指挥自己的亲信小队控制众多的基数兵，有特别不听话的逮一两个杀掉，很快，一直以来对魔多的暴力臣服让士兵们稳定了下来。
疏不如堵，既然对方开出了条件，索伦便不再强求。发令允许想逃走的人逃走，一时间每个队伍里都有人站出来，汇聚到人数不少的大批人马里，向着后山方向的唯一活路马不停蹄地进发。
瑟兰迪尔特意等了二十五分钟，确认不再有人退队，对着仍旧密集的红点们叹息。自己是不是太过心软了？老实说，就算是为了联盟军转移而争取时间，本来也没必要这样。
直接消灭完是最简单的做法，对林顿来说还一劳永逸，可瑟兰迪尔不想那样做。又是发自内心的厌恶感……这种感情，明显来源于早先的瑟兰迪尔。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以至于情绪如此清楚地残留在了躯壳之上。
按照之前的指示，联盟的队伍已经去到了某一处峭壁边缘的一个天然凹陷处，在那里躲避着，等待出口的开放。必须开始杀戮了，瑟兰迪尔闭目感叹。为什么就是有那么多执迷不悟的人呢？
又神经质地检查了能量示数一遍，瑟兰迪尔俯冲而下，开始了小范围的清扫。若是能用一部分人的鲜血震慑到其他所有人，让他们知难而退，也许还能挽回一点性命。胜利，是他要的，而生命，也是他想要的。
能量刀被控制到了一米见长，瑟兰迪尔耐心地自外围转起圈，一点一点地收割着人命，不想让对方太早发现。时不时瞅一眼手臂内侧的能量槽，他看着数字缓缓下降，算着抽身的时间。
此时多杀一个，联盟军的压力就会小一点，自己也算是帮到了忙。无论将来自己的放人行为会被如何解释，他们也不可能抹杀掉太多功绩。最多降到15%他就一定要考虑后续，也许躲起来，也许那时魔多已经溃散不足为虑，总之，要保护自己。
转了四圈以后，瑟兰迪尔还是被发现了。当然，就算再如何隐蔽，外围那么多人一点动静全无，又有提前的警告，魔多军也不是傻的。震天的“敌袭”声响起，号角呜声震天。
瑟兰迪尔加快速度，能量刃放长了一倍，在阴暗的林中闪着荧白的光。手起刀落，横扫竖劈，他刻意让身边挤满了人，随意劈砍都能大量伤死。战士本能让他杀得兴起，渐渐不留情。
觉得身周树木有些碍事，瑟兰迪尔加长了能量刃的长度，开始清空四周环境。一来二去，一个绝对领域出现，王者矗立其中，在血海尸山上闲庭漫步。
魔多军果然被震慑了，他们围在领地外面，不敢轻易踏入一步。就算是再粗蛮的勇士，也会在意自己的性命，如此轻易便丧失生机就是对生命的浪费，他们也是会怕的。
“你便是……精灵王者瑟兰迪尔？”许久以后，一名金发的青年被人簇拥着站到了魔多人的最前面。他的气场与人不同，相当强势，且看上去文质彬彬，与周围肌肉爆炸的光膀子壮汉们不同，严谨温雅。
“我是魔多国王索伦。”他这样自我介绍。瑟兰迪尔点头，忽略了心头扫过的一瞬奇妙感觉。索伦，这个名字现在是很熟悉了，人倒是第一回见……不对，应该……曾经见过一回的，在刺杀米尔寇的时候，擦肩而过。是……眼前这个人吗？那时没有注意。
“我想与你谈判。可以进入这个圈，去到你身边说些话吗？就我一个人。很多事……我想你懂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喊叫，不会很方便。”索伦摊开两手，慢悠悠转了一圈，显示自己身上没有携带武器，瑟兰迪尔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的要求。
嗯，还有31%，足够足够。再次确认了能量示数，瑟兰迪尔松了松抽紧的神经。对方这是打算过来示弱和谈然后退兵吗？这倒是个稳妥的方式，对大家都好。索伦是个懂得抓时机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会理智些好说话。

离开人群的魔多国王沉着冷静，一步一步向前行进，走的是光明正大的直线。脚下偶有踩到血坑或踏在不平尸块上的颠簸，他不为所动，两眼紧锁着瑟兰迪尔，面上带着无奈与坚定。
走到离目标人物三步之遥，索伦停了下来，上下扫视瑟兰迪尔，直到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缓缓露了一个苦笑，他长叹一声，到底带出了许许多多的不甘，以及对命运的控诉。
“你真年轻，又如此英俊，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听说是从未知的世外来的？埃尔隆德真是得天眷宠才能有幸让你全心助他……呵呵，如果你愿意帮助我魔多，统一这片大陆也就是一年的事。如何，考虑吗？我愿意将皇位拱手相让。”
“不愿意，不考虑。”瑟兰迪尔两个不字断了谈下去的可能，索伦一副了然的模样。“意志坚定如你这般大能，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那你想要什么？有你在，这场战争我们铁定赢不了，但你几次留手，我觉得你一定也有想要的东西。”
“你立刻下令退兵，与林顿签署协议，永远不进犯联盟的领土，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不要再打仗。很多事，可以大家商量着解决，不一定要通过战争来掠夺。一旦协议签署，联盟不会主动挑事，还会让他们尽量帮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来做这个担保。”
埃尔隆德曾经跟瑟兰迪尔提过这样的想法，但也仅仅只是理想。魔多的现实、索伦的偏执、林顿的无力、联盟的混乱，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但当时，瑟兰迪尔听入了心，如今也说了出来，希望为他实现。
听到这幼稚的美好世界幻想，索伦哑然失笑。“你觉得这可能……好吧，我是说，就算我魔多愿意，联盟也不一定会答应。我说瑟兰迪尔阁下，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你并不能代表联盟里的所有人，你甚至不能完全操纵埃尔隆德。”
“我有绝对的武力，自然有这个能力做到。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今天，在这里，就是所有人丧生之所。我不想害去那么多生命，索伦，给大家一个救赎吧，包括你自己。活着总比死了好，不是吗？”
索伦一愣，微低了低头，自嘲一笑。“你说的对，有的活总比死了好。可是瑟兰迪尔阁下，魔多与联盟，真的会有共存之道吗？我很怀疑。光就我国两位前陛下一事，我觉得就过不去……听说是你亲手杀了他们的，我想问一声，他们临死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我下手很快。”是说了点什么，但不好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说吧。这个青年，对那两个居心叵测、想要利用他一辈子的人如此忠心……有些迂腐的愚蠢。想想那些关于索伦的议论，瑟兰迪尔动了恻隐之心。
索伦沉默了一阵，面上各种挣扎难辨，良久后长长叹出一口气。“好吧，你说服我了。你的力量，我刚才已经有所见识，所以我相信你的承诺。来吧，瑟兰迪尔阁下，我们来拥抱一下。这是魔多对朋友的礼仪，用力越大抱得越紧，便代表了越真挚的情意。”
“好。”对方这么干脆，瑟兰迪尔很高兴，他立刻张开双臂走了过去，给了索伦一个大大的拥抱。索伦回抱，拥得相当用力，似乎想要通过这样来给予小小的反击，将自己的无力宣泄出来。
瑟兰迪尔心中大定，正高兴能圆满解决这件大事，以最小的代价迎来和平，就感觉自己胸口正中处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两下。猛地一掌推开了索伦，他看见自己胸口挂着两只拳头大小的蜘蛛，尖齿都已经入了肉，趁着他分神的这一两秒时间，正努力发起第二、第三次攻击。
潜意识里，瑟兰迪尔从不觉得一个普通人能真正伤害到他，所以一点防备也无，轻易就着了道。被巨力拍肩，索伦身上骨头一阵咔嚓作响地飞了出去，落地时已口吐鲜血，软瘫不起。
“哈哈哈，我不是索伦陛下，只是无数个替身之一！我完成了任务！索伦陛下智计卓绝，永远不是你们这些愚蠢的联盟人可以猜到的！陛下已经安全离开了这里，你永远伤不了他！这人直接被巨蛛咬中，效果比毒箭厉害百倍，无药可解！他死定了！兄弟们，上吧！杀了他！”
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完这些话，地上的“索伦”死了。在一旁的士兵们惊疑不定，确认不了他说的是对是错，陪同他一起来的护卫却知道内情。“不要让替身兄弟的努力白费！为了索伦陛下！冲！”
护卫们带头冲上，热血的吼叫、凶猛地扑袭与瑟兰迪尔明显迟钝的动作叠加，造成了极好的效果。一看刚才见过的那种亮闪闪的无敌长刀并没有被祭出，士兵们瞬间胆子就大了。
蜘蛛在第一时间就被拍死在了胸口，糊成了一团黏黏的组织。只是到底瑟兰迪尔还是被扎了三四口，附近的血管众多，又靠近核心位置，流动得非常快，几秒内毒素就传遍了全身，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眩晕与**。
明明中过毒箭，很快就化解了，不费多大力气，现在却几乎造成了肢体瘫痪，动作艰难……想来那箭上面涂的，必然是经历了无数倍稀释的蛛毒。这种蜘蛛，一定不好培育，才当宝贝一样使用那些毒液。

这次一口气拿了两只出来想折掉一个自己……真是无比荣幸被如此重视。头晕晕的，不光身体，连思维也不受控制，不然此刻瑟兰迪尔不会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
眼、耳、各种感官都像是被蒙上了厚纱，又像是沉在水底远望水面的世界，明明看着眼前的世界在行进，他却做不出反应。当先冲上的护卫们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像是慢动作在放映，他只能无奈做个看客。
一刀劈中了瑟兰迪尔的脑门，划出了一道血槽，鲜血迸射而出。又一刀砍中了他微微抬起格挡的手臂，入肉很深，闷钝的声响夹杂着金属与骨骼的细微摩擦。护卫们一愣，瞬时狂喜。
“我砍中了！他会流血！他是真的会死的！杀了他！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刀，把他剁成肉泥！这个恶魔！杀了他，大功一件！陛下会给我们好多奖赏的！加官进爵、改变命运就趁现在！杀！杀！杀！”
砍杀中的人听到这样鼓动的话语，加速了行动。尚在四周观望的其他人则被震醒，膨胀着野心冲了出来。一时间，瑟兰迪尔身上四处飙血，毫无还手之力，躲闪不及。
血糊住了一只眼睛，瑟兰迪尔只好僵硬着扭动脖颈，去看能核的示数。中了能让普通人瞬间致命的厉害毒素，身上又不断遭受着致命的打击，想来自我修复机能已经被动打开了。能量……不足了吧？
看清的时候，数字正好跳了一个整位。22.95%——短短一秒以后，迅速减到了22.83%。越来越多人涌上来了，一人一刀的话，砍完需要多少时间来着？这时候也算不清了吧，只是，不会太久。
一念之差吗？如果重新来一遍，直接下杀手，会不会就没那么多麻烦了？不一定，说不定还是下不了手。四十几万条命呢，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总之，是活的，是生命啊。又不是玩游戏……也不像自己，可以死后重生。
只是……现在看来，还是要亲手取走了。能量……会不会不够？E5以上级别的能爆似乎不行了，那个的底线是30%。E4的话……反正这里没有抗爆装置，又不是在太空，能量不会被分散，效果应该不会差吧？
赶紧决定吧，一旦到了20%以下，连E4都使不出来了。对不起啊，各位，你们的雄心壮志，今天都要断送在这里了。我能做的，只是让你们在一瞬间死去，没有丁点痛苦罢了。
我的身体不可以流落在外，所以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存活。一旦这里爆炸了，埃尔隆德和凯勒布里安那边就会有感知，他们会来找我的。即使要被重置，“瑟兰迪尔”还是会活在世间的，这样……也只能这样了。
真对不起，凯勒布里安，承诺没法做到了。希望我能帮上忙，埃尔隆德，也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这一段日子……我会牢记心中，不管将来的瑟兰迪尔是不是记得，我，此刻的我，一定会记得。
谢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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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毁天灭地的地动山摇把所有人震趴到了地上，摔得七晕八素。还以为是地震了，联盟士兵们惊恐万分。埃尔隆德此刻已经比刚醒返的时候清醒了不少，正坐在单独为凯勒布里安搭就的帐篷外守着，直到巨震袭来。
“立刻派人打探！”只那一阵有动静，后面连个多余响声也无，等了近半个小时的埃尔隆德再等不下去，立刻吩咐心腹找人打探消息。不多时，一个面色如纸的青年踉踉跄跄奔了过来，咽着口水喘着气，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快说！怎么了？！”埃尔隆德急得不耐，上去就扯那哨兵。猜到这大动作必然与瑟兰迪尔有关，他实在心焦。哨兵抖着舌头强自镇定，好久才把话吐圆了。“山……山没了，整个山都……没了。一个大坑！好大，好大……”
早在听瑟兰迪尔安排躲入此地时，埃尔隆德就让擅于攀爬的士兵绑着绳子上崖顶去，做了一个简易的瞭望塔，并放置了一个吊笼下来，方便其他人上下。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曾经隔绝着峡谷与外界的高山不见了，一个圆形的凹坑平摊在地面上，寸草不生，荒芜一片。一旦有风吹过，大把大把暗沉的土灰飞卷，好似身在沙漠戈壁。埃尔隆德震惊了，眼前的景象太过可怕，他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回到地面时，凯勒布里安居然出来了。她用帐篷上扯下的布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眼睛，即使不断在颤抖，仍然努力坚持着，尽力在全是男人的环境中等待埃尔隆德的回归。看到他时，她大松一口气，飞也似地逃回了帐篷。
埃尔隆德知机跟进了帐篷，进入前十分有先见地吩咐心腹做准备，一边安排人跟他一起出发去探查大坑，一边向埃尔洛斯那里送信。如今阻碍已去，魔多军也不见踪影，他们安全了。
果然，入了帐篷，凯勒布里安问的就是瑟兰迪尔。“你与我一起去吧，用你的眼，第一时间发现事实，而不是在此茫然等待，任由猜测幻想吞噬。我知道那样不好受，我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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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没有……怎么会……瑟兰迪尔不会……”埃尔隆德十分沮丧。已经在这大坑里找了将近三个小时，他们这支十人的小队一无所获。脚下的土层很松软，每一步都能陷进很深，走得十分艰难，且风一吹过，扬沙呛得人咳得喘不上气。
“再找……再找！不是没敌人了吗？怕什么！把军队里还能动的人都叫过来，一寸寸铲土，不过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一定能找到！瑟兰迪尔是不会死的，你忘了他说过的话吗？！他会回来的！”
凯勒布里安语气态度都很凶，但她的手在抖，眼睛里的泪也藏不住。虽然她愿意相信瑟兰迪尔，但眼下这种景象太过匪夷所思，她不敢想象，更经受不起一点点的失误。只能用外表的蛮横来武装自己，女人的心亦在流血。
吩咐手下回去调人，埃尔隆德让几近脱力的下属们都坐下来歇歇脚。凯勒布里安不停地刨着土，一处一处伸手踢脚，在沙灰下寻找着硬物，不甘放弃。看她如此执着，他有些羞愧，跟着站了起来，陪她一起动作。
很快，身体完好的士兵们一队一队到达，一个个都自发地努力着。“精灵王救了大家”、“必须找到精灵王”等等，所有人都不言不语闷头专心寻找那位舍身为人的神之使者。
在紧锣密鼓地排查下，最终在八个小时以后，连同赶到的埃尔洛斯援军一起，从一处土层下挖出了瑟兰迪尔。全身是伤，血迹干涸沾满了土，身旁是完好的能核，他没有一点活着的迹象。
埃尔洛斯着人安排了帐篷安置他，言语间全是缅怀与惋惜。埃尔隆德与凯勒布里安没有放弃，她为他梳洗，他为他换衣上药，日夜不离。他们两个的举动被解释成了悲伤过度，随着时间过去士兵们渐渐撤返，终于有人开口，劝他们让瑟兰迪尔入土为安。
每天对着一具明显是尸体的躯壳，埃尔隆德与凯勒布里安的压力才是最大的。终于，在那一天，本就每日如履薄冰的凯勒布里安爆发了。拿着刀猛砍埃尔隆德，她把所有的责任、情绪、不理智都堆到了他的身上，将他怪责为害死瑟兰迪尔的第一人。
“若不是为了你！你该给他陪葬！”，她一直重复着这两句话，完全听不进劝、顾不得其他。最终，埃尔洛斯的人出手打晕了凯勒布里安，把她绑在床上堵住了嘴，这才有了片刻安宁。
执着地在原地等待到了第十三天，瑟兰迪尔终于恢复了心跳和呼吸。身上的伤没有流血，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复原，他就如同一株植物，静静生长，不知何日会抽纸发芽、开花结果。
清醒后的凯勒布里安听了埃尔隆德的劝，将照顾瑟兰迪尔的重任交给了他。因为连日来闹得不可开交，众人皆知如今这三个人牵扯得不清不楚，十分暧昧八卦，她也不愿再受人猜忌白眼，自请离开。
由她亲自选定了日后的住所，安排了许多女兵、侍女与女农给她自给自足。娘子军们走了，从此难得回来，只在固定的时间点回来看望瑟兰迪尔与孩子们，慢慢在历史中消失了痕迹。
瑟兰迪尔就这样，在一日复一日中，等来了苏醒的那一日。

第三十章
画面被手动截停，瑟兰迪尔三人回到了系统空间。刚才那一段惊心动魄之间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谁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可自拔。凯勒布里安是感怀，埃尔隆德是愧疚，瑟兰迪尔却是怜惜。
那个自己，虽然耽误了一些时候重启，但至少，他还是做了正确的事。不想多杀伤人命，最后却不得不又夺去了几十万条生命，难道这就是他瑟兰迪尔的命运？即使再重来一遍还是……无可言说。
可怜的他，可怜的自己。不过既然是既成事实，他无法改变，只能接受。从这个角度来看，又无所谓了。余光扫着左右两边，他对于该如何处理垂头不语的埃尔隆德与凯勒布里安，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在感情上，瑟兰迪尔是个懒惰的人。爱了埃尔隆德，便从此心里只有他一个，绝对不会有多余的枝枝绕绕。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如他们预计好的那样过所谓三人行相安无事的生活，因为那对谁都不公平。
凯勒布里安……如他以前的猜测，对“瑟兰迪尔”、尤其是对现在的自己，一直都不是爱，可是那份沉淀的感情，又让人无比心疼。残忍地拒绝她唯一的指望？那就是逼她去死吧。这条性命是经由自己的手而获得重生的，真不想简单失去。
如何解决？总不能把他一剖为二，一边一个吧？就算那样瑟兰迪尔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又不乐意这样，凭什么要顺应时态？对凯勒布里安，他确认又再确认，无论以前、现在，都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可是……连埃尔隆德都默认了，自己真的要接受吗？
再看下去就有关目前自己的隐私了，瑟兰迪尔不愿分享，就此关停记录回返现实。三人悠悠醒转，因为长时间的昏迷，埃尔隆德与凯勒布里安身体特别软。唯一无恙的瑟兰迪尔跳起来掏水掏吃的，让他们缓缓劲后再说别的。
看他们边吃边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瑟兰迪尔两口塞掉了面包和肉干，在狭小的舱内乱晃。本想说离他们远一点，自己也好好想一想，可空间太小，他发现根本躲不开。
走到操作台前想要解除禁闭状态好让大家出去以后没那么尴尬，瑟兰迪尔却发现某个模块处的提示灯早已经闪了许久。调出记录检查，他吃惊的发现，那居然是敌袭警报。
之前一直在记录中，外界的信息全被屏蔽，自时间列表上的第一条信息起，已经过去了整整半日。外面现在正是傍晚六点多，距离警报上的小型敌机到达时间只剩几十分钟分钟，而更庞大的母舰正在匀速靠近这个星球。
来自宇宙的敌人……对自己穷追不舍的还能有谁？瑟兰迪尔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第一次变得特别严肃。他专心致志操作起来，系统自动开始了分析，一连串的数据跳动犹如瀑布。
“怎么了？”埃尔隆德看不懂屏幕上的内容，但他读到了一丝凝重。重设后的瑟兰迪尔一直显得有些懒散惫怠，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高度紧张的他。不吭不响，眼珠随着数据快速摆动，心中的猜测落实，瑟兰迪尔长长叹出了一口气。“翅族……”
翅族？！这个名字在回忆中只出现过一次，紧随而来的便是取走瑟兰迪尔母亲性命的大爆炸。埃尔隆德心下一沉，与凯勒布里安对视一眼，在她眼里看到了同样强烈的不安。狂涛般的情绪涌上，被硬生生压在了胸口，他不想在此时再给爱人添任何麻烦。
意外占据了瑟兰迪尔所有的感官，他闭上了眼默默沉淀激荡的心湖。居然追了过来，远隔十数年的时光，自无边的宇宙中，寻着那一条杂乱无规律的航行路线追了过来。它们是如何找到的？似乎科技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女王是什么意思？还是说……自己当年到底是做错了选择，信了不该信的异族。人类与它们有灭族之仇，自己更是直接操刀的刽子手，若是真心复仇，绝对是一定要找到拿来公开处刑的对象。
即使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多年，还要费力气大规模袭击地球要求交出尸体……父亲与母亲的死亡早已经告知了答案。也只有自己还傻乎乎地信着那浅短的交情吧……重回巅峰的女王早就不再是那个弱势将死的可怜翅族了。
瑟兰迪尔脸上的凝重把整个气氛都降了下来，心思灵敏的埃尔隆德与凯勒布里安自然感觉到了。女人不敢开口要个解答，男人的嘴唇抿了又抿，到底还是问出了声。“出什么事了？”
瑟兰迪尔没有搭理他，动作急速又稳定，又一次在操作台上点按起来。一堆又一堆的新数据滑过屏幕，他聚精会神目不转睛，时不时摊开手掌，悬空在一个光滑平面上方闭目。
埃尔隆德紧张地抽起了背筋，双手握拳站起，立在瑟兰迪尔身侧，时刻监视着那些流动的数据光点。凯勒布里安终于鼓起勇气，挑了几次瑟兰迪尔睁眼的时候问询，一直得不到回应，看着是越来越不安，情绪相当不稳。
似乎终于做完了最要紧的工作，在埃尔隆德升级的急切中，瑟兰迪尔停下，转头斜睨了他一眼。男人绷紧了脸，巨细靡遗地在他脸上搜索微弱的真相，脸色越来越白。
“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吗？”凯勒布里安大致也猜到了两人的眉眼官司，她的眉头皱紧，带上了焦虑堆积的疯狂。第一，她自然是担心瑟兰迪尔，第二，则是为了埃尔隆德。
埃尔隆德身为优秀的王者，对权力有极大的欲望，同时也有着无与伦比的责任心，保护国民是维持统治的先决条件，是他最关心的要件之一。

即使现在他已退位，接手的到底是两人亲子，又是付出过多年心血的祖国与人民，若面对的是巨大的灾难，他们作为置身其中的本地人，完全无能为力。不会又要让瑟兰迪尔出战吧？
“我的敌人来了，它们是我作为武器被制造出来的理由。它们非常强大，我也未必能赢。对不起，其实这是跟我有关的事，这一次看来是要牵连你们了。”瑟兰迪尔很平静地说出了事实，埃尔隆德陷入了思考中。
“它们也有那种毁天灭地的本领吗？还是……更厉害？这片大陆……被波及的话，会怎么样？”许久，男人才有了反应，他的脸上，写满了发自内心的无奈与无助。
瑟兰迪尔知道，聪明如他，自然能从简单的三言两语里判断出事实。“会彻底毁灭。不管人畜物、动物植物山形地貌江河湖海，一切……对方来了一艘战舰，我也不知道携带了多少战斗员和……什么样的武器。”
“它们若是占领了这片大陆，会做什么？统治？奴役？还是灭杀？”埃尔隆德深吸一口气，思绪早转了千百个弯，却在看见瑟兰迪尔不发一言的摇头后散成了无用功。
“它们是……看着像白蚁的虫型智慧生物，只是每只比人还大。当年它们出现在我的故乡是为了寻找可以移居的地方，而现在……我不清楚它们到底想要什么了。只是，它们是跟随我而来，这一点，很清楚。我会负责任，这是……我一个人的战争。”
一个人的战争……一个人！战争！他想做什么？！不，不！凯勒布里安开始颤抖，她的头像是被石锤重重敲了个遍，除了不停回荡瑟兰迪尔最后的那一句，什么都听不见。
“你要干什么？！你打算又一次抛下我吗？！”尖利的喊叫里满满的都是惶恐，凯勒布里安死命捏住了瑟兰迪尔的双臂，强迫他看着自己的脸许下承诺。“我要与你一起去！不管遇到什么，这一次我都不会再与你分开了！你答应过我的！”
瑟兰迪尔上下打量失去理智的女人，转头正视埃尔隆德，同时迅速抬起手搭上她。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感，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凯勒布里安一下子就倒了，**在地上不能动弹，只眼睛还能自然眨转。
不可置信地往后瞪视，女人想再看一看瑟兰迪尔的脸，看明白他为什么如此不留情。埃尔隆德睁圆了眼，呆立一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瑟兰迪尔挥挥手，又转动了手指，示意埃尔隆德把凯勒布里安从地上抱起并转过来，两人一起面对着他。
“她身上的**一个小时后会解，我尽量在这个时间内完成战斗。我没想到它们能追踪我，现在来不及做什么准备，只能试一试。我已经把所有的战斗系统都装载到了身上，立刻就要出战，你们两个马上离开，这飞船我要开走。”
别！不要这样！瑟兰迪尔！无声的呐喊传达不出去，凯勒布里安疯狂转动着眼珠，希望他能心软一回。余光扫到她的急迫，埃尔隆德有些出神，开口替她求情，也是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
“能把那个留给我们吗？我对你有信心，你能赢。当然，如果你赢不了，估计大家都会死，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只是……看不见事情在如何进展，我无法接受。留给我看着吧，拜托。”
埃尔隆德指的是正在播放的记录仪实时屏幕。瑟兰迪尔蹙眉，好像在认真思考，几秒后消去了画面，自操作台上拆下了一个投影板，抓起他的手按压了指纹锁。
“只有你能操作。你们……出去以后看吧，跑得远点，这附近的植物会断，怕带上天掉下来砸住了。”东西丢给埃尔隆德后瑟兰迪尔开始赶人，一点也不犹豫的模样刺痛了爱他的男人的心。
被放开的手上还有他的余温，埃尔隆德瞪得眼眶欲裂，却改变不了无能为力的局面。揽着凯勒布里安的腰把她抱了起来往外走，他的眼角眉梢带着克制不住的忧愁。
瑟兰迪尔略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轻声求索。“我会努力……埃尔隆德，随心所欲地过一生，你们两个都是。有些事，不要想太多，都会过去的。”
男人停顿了一下，重新迈开脚步，无负担的承诺轻如风中的尘埃。“不要有任何担忧，放手一搏吧，希望能见到你凯旋，我最爱的人。只是你的祈愿既然是要我们随心所欲……我们的心愿便是等待你的归来。终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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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来时的路不回头地往森林外围奔跑，凯勒布里安被埃尔隆德牢牢绑在背上，不得不跟随移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眼泪不断流淌，滴落到埃尔隆德的肩膀上，透湿进去，让男人亦心中凄凉。
他们都是聪明人，瑟兰迪尔所有的情绪表情不加掩饰，落入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敌人——这些追来的翅族，无比强大，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以抵抗。就连瑟兰迪尔，也毫无把握，此去，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他选择了战斗，选择了尽力守护，而他们两个，却只能选择逃跑，做到尽量不给他添麻烦。居然无用至此……又一次，只能等待，只能……吞下命运给与的苦果和一次又一次的耍弄。
因为全速地奔跑又护着凯勒布里安，身上有了不同程度的割伤刮蹭，埃尔隆德却不吭一声。尽快、尽快到安全的地方，尽快打开板子看见瑟兰迪尔的动向，他不能再错过一点一滴关于他的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