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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要呆多久？过几天就是对抗赛，要不要留下来看最关键的这一场？”瑟兰迪尔自信的眉眼取悦了瓦拉瑞，她抿着嘴，难得跟着一起玩闹。“好，你包食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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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赢了，赢了赢了！精灵队是最终的年度总冠军！第一次，历史上第一次一路获胜毫无败绩的一支队伍！让我们再来看一看各位队员以及他们最了不起的天才指挥官，我们的精、灵、王、者、瑟、兰、迪、尔~~”
场内场外一片欢呼，全校的学生都聚集在了屏幕前，为这一最高记录的荣耀诞生而欢呼。瑟兰迪尔挥手向着各处的屏幕示意，最终面向了来自前线的那一块板面。
几年未曾真正见过面的父亲那张被放大的脸庞清晰可见，正十分难得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母亲站在屏幕下方的阴影中鼓掌，不停地嘟唇飞吻，骄傲无比的神情彻底满足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只要父母能同时看到、能为他骄傲，就是值得的。
“恭喜精灵队的诸位。从今天起，诸位取得的军衔成功生效，正式成为地球军一员，明天就将来到前线，直面残酷的战争与牺牲。各位，不要犹豫，在今夜狂欢吧！”
欧瑞费尔的发言彻底激发了少年人们的天性，这一夜，因为军队最高首领的允许，所有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喝得醉醺醺的，瑟兰迪尔被敬得最多，早已倒地不起。没有人控制，没有人管束，因为这是他们身为“孩子”的最后一天。反正有医务室的人准备着呢，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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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疼……不，不仅是头……身体也……好疼。那是一种全身血液长期循环不畅才能造成的僵硬感，遍布肌肉皮肤甚至内脏的各处，早在几年前离开地球那有重力的环境以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眼睛……睁不开……似乎还想睡……没睡够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已经躺了好久好久了？有人？这是……谁……谁靠得我那么近……他在……干什么？谁……是谁？谁在摸我？
走开，走开，不要碰我！妈妈！有人吗？有人在吗？我被骚扰了！学校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谁来……天哪……男人？是个男人？他在说话。说什么？听不太清楚……
他在叫我的名字？谁？你是谁？又要干嘛？他在……替我梳头？别再碰我了，你这……没有人吗？所有人去哪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醒过来，醒过来，别睡了，别睡……
轻柔的抚触拂过全身的皮肤，瑟兰迪尔只觉得屈辱和温馨奇异地共同作用在了这个身体上，严重与思想不合拍。明明被人猥亵了，可那明确能被感知到的小心翼翼和珍惜爱护，却又是从哪里来？
对方似乎在说着什么话，瑟兰迪尔听不懂。那种语言，类似他熟悉的地球通用语之一，却又不完全一样，更不要说如今忽远忽近，分外不清晰。可就算这样，沉痛、怀念、不舍，种种情绪游离在语言之外，钻入了毛孔，透达了心灵。
身上些微的凉意被再度盖拢的重力驱离，在皮肤的温热摩擦下瑟兰迪尔不断下坠。对方似乎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除了那一声又一声“瑟兰迪尔”。沉入黑暗之海，他什么也想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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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暗流密布的意识泥潭里不断往上，瑟兰迪尔用尽了所有的努力，终于把头伸出了让他窒息的空间，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仿佛死而复生一般浑身不自觉打着抖喘着粗气，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窗外似乎明月当空，室内光线并不弱，可他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眼睛似乎很久没使用，有了一丝明显的退化，就如同这个身体。
肚腹里轰鸣的响声让他意识明确地去摸，一碰之下只觉得处处凹陷，虽然不觉得饿，却有着奇怪的空虚感。手脚似乎有力气支持每一个动作，却僵直生疏，好像什么都没学过的婴儿一般。
摇晃着头颅撑起身体，那种疲惫带来的眩晕感让瑟兰迪尔差点又倒了回去。强大的意志力发挥了作用，即使明显有些虚弱，甚至连腰杆也无法挺直，他最终还是成功坐了起来。
转动视线的过程中，头顶传来一阵拉扯的刺痛。追踪着来源来到了手掌，那底下压住了瀑布般的长直发，金丝在银白的月光下闪动华光，仿佛魔法竖琴在无声弹奏。
偏开重心换掉姿势，瑟兰迪尔有些愕然。盯着眼前这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发愣，揉揉眼，再揉揉眼，他的焦距终于恢复了正常。有意识地动动头，轻微的痛楚再现，绷直的金发水波般荡漾。
长及腰际的头发？我的头发？这怎么可能？身上穿的这是……什么？布制的……袍子？好松垮，还这么……长？我的军服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困惑不已的瑟兰迪尔扫视四周，发现了更多的不对劲。
雕花的高柱、隆起的穹顶，四面石砖堆砌的墙上挂着描绘森林风光的油画，角落安有金属制作的灯台，上面未点亮的蜡烛分明已烧了一半。极目所见的桌椅样式古朴中透着大气，每处都带着暗纹，包括自己身下的床。
挣扎下地的动作很困难，脖子上挂着的巨大吊坠项链更是荡起了秋千，勒得脖子难受无比。提起来就着亮光细看，圆形的银灰色吊坠和简洁无缝的金属做工让瑟兰迪尔终于有了一丝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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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赢了，赢了赢了！精灵队是最终的年度总冠军！第一次，历史上第一次一路获胜毫无败绩的一支队伍！让我们再来看一看各位队员以及他们最了不起的天才指挥官，我们的精、灵、王、者、瑟、兰、迪、尔~~”
场内场外一片欢呼，全校的学生都聚集在了屏幕前，为这一最高记录的荣耀诞生而欢呼。瑟兰迪尔挥手向着各处的屏幕示意，最终面向了来自前线的那一块板面。
几年未曾真正见过面的父亲那张被放大的脸庞清晰可见，正十分难得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母亲站在屏幕下方的阴影中鼓掌，不停地嘟唇飞吻，骄傲无比的神情彻底满足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只要父母能同时看到、能为他骄傲，就是值得的。
“恭喜精灵队的诸位。从今天起，诸位取得的军衔成功生效，正式成为地球军一员，明天就将来到前线，直面残酷的战争与牺牲。各位，不要犹豫，在今夜狂欢吧！”
欧瑞费尔的发言彻底激发了少年人们的天性，这一夜，因为军队最高首领的允许，所有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喝得醉醺醺的，瑟兰迪尔被敬得最多，早已倒地不起。没有人控制，没有人管束，因为这是他们身为“孩子”的最后一天。反正有医务室的人准备着呢，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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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疼……不，不仅是头……身体也……好疼。那是一种全身血液长期循环不畅才能造成的僵硬感，遍布肌肉皮肤甚至内脏的各处，早在几年前离开地球那有重力的环境以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眼睛……睁不开……似乎还想睡……没睡够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已经躺了好久好久了？有人？这是……谁……谁靠得我那么近……他在……干什么？谁……是谁？谁在摸我？
走开，走开，不要碰我！妈妈！有人吗？有人在吗？我被骚扰了！学校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谁来……天哪……男人？是个男人？他在说话。说什么？听不太清楚……
他在叫我的名字？谁？你是谁？又要干嘛？他在……替我梳头？别再碰我了，你这……没有人吗？所有人去哪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醒过来，醒过来，别睡了，别睡……
轻柔的抚触拂过全身的皮肤，瑟兰迪尔只觉得屈辱和温馨奇异地共同作用在了这个身体上，严重与思想不合拍。明明被人猥亵了，可那明确能被感知到的小心翼翼和珍惜爱护，却又是从哪里来？
对方似乎在说着什么话，瑟兰迪尔听不懂。那种语言，类似他熟悉的地球通用语之一，却又不完全一样，更不要说如今忽远忽近，分外不清晰。可就算这样，沉痛、怀念、不舍，种种情绪游离在语言之外，钻入了毛孔，透达了心灵。
身上些微的凉意被再度盖拢的重力驱离，在皮肤的温热摩擦下瑟兰迪尔不断下坠。对方似乎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除了那一声又一声“瑟兰迪尔”。沉入黑暗之海，他什么也想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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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暗流密布的意识泥潭里不断往上，瑟兰迪尔用尽了所有的努力，终于把头伸出了让他窒息的空间，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仿佛死而复生一般浑身不自觉打着抖喘着粗气，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窗外似乎明月当空，室内光线并不弱，可他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眼睛似乎很久没使用，有了一丝明显的退化，就如同这个身体。
肚腹里轰鸣的响声让他意识明确地去摸，一碰之下只觉得处处凹陷，虽然不觉得饿，却有着奇怪的空虚感。手脚似乎有力气支持每一个动作，却僵直生疏，好像什么都没学过的婴儿一般。
摇晃着头颅撑起身体，那种疲惫带来的眩晕感让瑟兰迪尔差点又倒了回去。强大的意志力发挥了作用，即使明显有些虚弱，甚至连腰杆也无法挺直，他最终还是成功坐了起来。
转动视线的过程中，头顶传来一阵拉扯的刺痛。追踪着来源来到了手掌，那底下压住了瀑布般的长直发，金丝在银白的月光下闪动华光，仿佛魔法竖琴在无声弹奏。
偏开重心换掉姿势，瑟兰迪尔有些愕然。盯着眼前这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发愣，揉揉眼，再揉揉眼，他的焦距终于恢复了正常。有意识地动动头，轻微的痛楚再现，绷直的金发水波般荡漾。
长及腰际的头发？我的头发？这怎么可能？身上穿的这是……什么？布制的……袍子？好松垮，还这么……长？我的军服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困惑不已的瑟兰迪尔扫视四周，发现了更多的不对劲。
雕花的高柱、隆起的穹顶，四面石砖堆砌的墙上挂着描绘森林风光的油画，角落安有金属制作的灯台，上面未点亮的蜡烛分明已烧了一半。极目所见的桌椅样式古朴中透着大气，每处都带着暗纹，包括自己身下的床。
挣扎下地的动作很困难，脖子上挂着的巨大吊坠项链更是荡起了秋千，勒得脖子难受无比。提起来就着亮光细看，圆形的银灰色吊坠和简洁无缝的金属做工让瑟兰迪尔终于有了一丝熟悉感。
就算自己并不认得这是什么，也不确定这是谁的东西，但它来自地球，来自他所在的年代，这毋庸置疑。仅凭这一点，这个吊坠项链就值得自己收纳保护。
摇晃着迈出了第一步，其后便越走越顺。力量恢复的速度很快，重新习惯重力环境也很快，可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仿佛这里似乎不是生长了十三年的故乡。
真是傻了，若不是地球，哪里还能有第二个智慧星球？翅族吗？那只是一群有智力的昆虫罢了。今晚这一切处处透着诡异，难道只是在梦里？这梦也太真了。
光脚踩在石板地上的感觉还行，室内的温度并不低。瑟兰迪尔一步步向着大门走去，想要看一看外面的景象。如果是梦，那就不会有陌生的场景，一定只可能是现实的投影……
不，也许这是某个人想出来的恶作剧，想趁着我最得意的时候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是觉得我不会生气吗？过分。用的是脑波虚拟吗？借了某个中世纪的游戏背景？要是知道是谁干的坏事，看我不好好教训他……这可一点都不好玩，真的，一点都不。
不算沉重的木门没有锁上，瑟兰迪尔却还是费了好大劲才推开。凉凉的夜风吹得发丝乱舞，把眼前精致秀美的世界割裂成了一块又一块。拨开头发，不自觉地往前移步，三五下之后就走到了边缘，趴与那栏杆之上，看着四周那好似陌生又好似不陌生的景。
明月悬空，这位于山谷里的城市从底到顶沿着山壁蔓延，一处又一处亭台楼阁精致华美，与森林瀑布完美结合在一起，不似人间。繁复细巧又精工堆叠的纹饰镂空暗藏其间，以低调的表征宣讲着不低调的本格。
他正站在观景的阳台上，俯览这一方河山。眼皮底下是闪着星点火光和人气的城市，越到边缘越是密密匝匝，没有近处的亭台楼阁富贵有加，却温暖可爱，带上了些许烟火气。
瑟兰迪尔看着这黄晕的世界，一时恍惚无言，就这样静静地呆立，脑中空白一片。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在较远处戛然而止。
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他回过了神。目光所及之处，通向塔顶的旋转楼梯上，一个身材削长的黑长发中年男人站住了脚步。他的样貌稳重温和，睿智深邃的同时带着鲜明的个人气质，身上的服饰朴素庄重，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反射着夺目的光。
王者之风——这个词汇蹦入了瑟兰迪尔的脑袋，从此深深刻入，再也抹消不去。男人与他对视，微张的唇和惊讶的眼明示了他所受到的冲击。
“瑟兰迪尔？”一声轻呼，好像是曾经听到过的那个声音。瑟兰迪尔心生警兆，干涩的喉咙被唾液润滑，在他醒后第一次响起。“你……是谁？”
摇晃着迈出了第一步，其后便越走越顺。力量恢复的速度很快，重新习惯重力环境也很快，可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仿佛这里似乎不是生长了十三年的故乡。
真是傻了，若不是地球，哪里还能有第二个智慧星球？翅族吗？那只是一群有智力的昆虫罢了。今晚这一切处处透着诡异，难道只是在梦里？这梦也太真了。
光脚踩在石板地上的感觉还行，室内的温度并不低。瑟兰迪尔一步步向着大门走去，想要看一看外面的景象。如果是梦，那就不会有陌生的场景，一定只可能是现实的投影……
不，也许这是某个人想出来的恶作剧，想趁着我最得意的时候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是觉得我不会生气吗？过分。用的是脑波虚拟吗？借了某个中世纪的游戏背景？要是知道是谁干的坏事，看我不好好教训他……这可一点都不好玩，真的，一点都不。
不算沉重的木门没有锁上，瑟兰迪尔却还是费了好大劲才推开。凉凉的夜风吹得发丝乱舞，把眼前精致秀美的世界割裂成了一块又一块。拨开头发，不自觉地往前移步，三五下之后就走到了边缘，趴与那栏杆之上，看着四周那好似陌生又好似不陌生的景。
明月悬空，这位于山谷里的城市从底到顶沿着山壁蔓延，一处又一处亭台楼阁精致华美，与森林瀑布完美结合在一起，不似人间。繁复细巧又精工堆叠的纹饰镂空暗藏其间，以低调的表征宣讲着不低调的本格。
他正站在观景的阳台上，俯览这一方河山。眼皮底下是闪着星点火光和人气的城市，越到边缘越是密密匝匝，没有近处的亭台楼阁富贵有加，却温暖可爱，带上了些许烟火气。
瑟兰迪尔看着这黄晕的世界，一时恍惚无言，就这样静静地呆立，脑中空白一片。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在较远处戛然而止。
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他回过了神。目光所及之处，通向塔顶的旋转楼梯上，一个身材削长的黑长发中年男人站住了脚步。他的样貌稳重温和，睿智深邃的同时带着鲜明的个人气质，身上的服饰朴素庄重，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反射着夺目的光。
王者之风——这个词汇蹦入了瑟兰迪尔的脑袋，从此深深刻入，再也抹消不去。男人与他对视，微张的唇和惊讶的眼明示了他所受到的冲击。
“瑟兰迪尔？”一声轻呼，好像是曾经听到过的那个声音。瑟兰迪尔心生警兆，干涩的喉咙被唾液润滑，在他醒后第一次响起。“你……是谁？”
第二章
相对注视打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久以后，男人才又轻喊了一声“瑟兰迪尔”，而这一次，他没有再反问。对方的眼睛里有探究、有犹豫、有顾虑，即使在这月夜并不能看得特别清楚，瑟兰迪尔还是能准确判断。
作为一个优秀的策略制定者、一个指挥者，判断人的情绪和预计下一步行动是最基本的能力，他更是个中翘楚。眼前这个人，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但仅仅只是那一丁点的迟疑，足以让他被暂时归入不可信赖的范围中。
夜风大了，头发被吹横过来，谷中屋顶飘扬的旗帜猎猎作响。瑟兰迪尔瑟缩着，却始终不愿示弱露怯。身上的长袍很薄，软贴顺滑的料子不挡风，刚醒的身体并没有多少热量，却一再流失。他真的有些冷了。
想来是发现了他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男人微垂了眼睛，有些许投降的意味般轻出了一口气。举步上行，他缓缓走到瑟兰迪尔身侧一米多处，轻轻伸出了手，就这样举着手臂等待他的回应。
满满的自信？真是哪里来的怪异情绪。一个陌生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一个有点警觉的人会轻易交出自己的手？当然，叫得出我的名字，想来他知道我，而这样略带着亲昵的态度……他真的是认识我，只是我不认识他。
迟迟得不到反应，男人有些愣怔，没料到会得此待遇。伸出的手有些尴尬，收回则加倍难堪，他只好转了方向，往开着门的房间做了个引路的手势。瑟兰迪尔动了，他身上已汗毛林立。
慢慢踱步，尽量挺直腰杆，他并不是不想走得快一些，只是初醒带来的无力和眩晕感占领了他的身体，可他却不想屈服。身为自地球一百二十亿人口中最终获得胜出的冠军，他的自尊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回到床上坐下的时候，身体已经冻透了。耗尽了力气，最终不得不靠在床头的雕花木板上，瑟兰迪尔的冷颤已经波及了牙齿。咯咯作响中，黑发男人拉起了被子盖了上来，掩住了他的腿。
“@#+！*$”他说了一句什么话，仔细观察瑟兰迪尔的反应之后，又说了一遍。似乎确认他听不懂，男人微微摇了下头。做出了手势示意他在此等待，男人转身离开，直长的及腰棕黑发在快速行走中甩动着波浪。
人走了，门还开着，室内被灌入的夜风吹走了原本积蓄的热气，瑟兰迪尔的身体更僵了。忍不住拢紧了被子，在床单下垂处擦了擦走脏的脚底，他蜷缩起来，用那不多的暖意刷着身体内外的寒气。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男人都没有回来，黑暗的室内和渐渐缓过来的温度让本就不怎么清醒的瑟兰迪尔昏昏欲睡。强打精神不想在这样不清不楚的环境下睡着，他努力撑着眼皮，却节节败退。
身体被晃动狠了，瑟兰迪尔才醒过来。又挣扎了一遍，他才看清眼前正按着自己肩膀的人，就是那个黑发男人。他的手中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液体，在这不清明的室内黑乎乎一片。
迟疑地看了两眼，瑟兰迪尔摇头拒绝。怎么可能喝这莫名其妙的东西！看他态度坚决，男人倒也不逼迫，只安静地放下碗，把大手按到他的额头上。瑟兰迪尔一惊，猛地后缩却避无可避。
被碰了个正着，他想干什么？这是……在测量我的体温？喉咙有些疼，难道是着凉了？我有多久没生过病了？这个身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算了不想了，自从上次醒来到现在，就没什么正常的时候，走着看着吧。
男人搓搓掌心，似乎是确认残余的温度，然后再一次拿起碗递来，对他做了个喝的动作，然后偏头做睡觉状。以男人那正经的样貌做这样哄孩子一般的动作甚是违和，但他的熟练耐心也不是假的。
想了想还是接过来小口喝了，瑟兰迪尔的不反抗，只想先恢复体力。混杂着天然的植物清香与苦涩，这是一碗浓稠的汤，热量缓缓划过食道囤积在胃里，给这个身体带来了一丝舒畅。
如果再次醒来看到的还是这一切，瑟兰迪尔决定立刻接受现实。确认这不是梦的话，就只可能是不明原因的现实。原因和经过暂不可考，但明明白白在眼前的事和人，还是需要打起精神来应对。
再恶劣的环境中也会有机会，无论如何，冷静制定计划才是第一要务，这样才有可能化被动为主动，逐渐积累优势和力量，让事情顺着自己设定的路线发展，最终达成目的。
眼前这个人，似乎对自己有一定的亲近度，但隔膜也是明显。可就从能观察到的情绪与行动来看，倒也不是危险人物，需要保持距离，却不用担心第一时间发难。
一想通这，瑟兰迪尔刚刚绷紧的弦松了下来，萦绕不去的困意再袭，喉咙的吞咽也变得艰难起来。感觉到了他的软化和身体的不适，男人露了一个颇为温和的微笑安慰。
再一次测量过体温，男人皱眉又说了一句什么。看瑟兰迪尔不答，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小盒，送了过来给他。迟疑要不要接下，男人已经抓起他的手放入，仿若不经意般勾了勾掌心。
身上一个激灵，瑟兰迪尔面无表情地打开盒盖，取出一个近似手环的物件。有些迟疑地举腕，就着室内昏暗的光线，晕沉沉的病人细细辨认。
相对注视打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久以后，男人才又轻喊了一声“瑟兰迪尔”，而这一次，他没有再反问。对方的眼睛里有探究、有犹豫、有顾虑，即使在这月夜并不能看得特别清楚，瑟兰迪尔还是能准确判断。
作为一个优秀的策略制定者、一个指挥者，判断人的情绪和预计下一步行动是最基本的能力，他更是个中翘楚。眼前这个人，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但仅仅只是那一丁点的迟疑，足以让他被暂时归入不可信赖的范围中。
夜风大了，头发被吹横过来，谷中屋顶飘扬的旗帜猎猎作响。瑟兰迪尔瑟缩着，却始终不愿示弱露怯。身上的长袍很薄，软贴顺滑的料子不挡风，刚醒的身体并没有多少热量，却一再流失。他真的有些冷了。
想来是发现了他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男人微垂了眼睛，有些许投降的意味般轻出了一口气。举步上行，他缓缓走到瑟兰迪尔身侧一米多处，轻轻伸出了手，就这样举着手臂等待他的回应。
满满的自信？真是哪里来的怪异情绪。一个陌生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一个有点警觉的人会轻易交出自己的手？当然，叫得出我的名字，想来他知道我，而这样略带着亲昵的态度……他真的是认识我，只是我不认识他。
迟迟得不到反应，男人有些愣怔，没料到会得此待遇。伸出的手有些尴尬，收回则加倍难堪，他只好转了方向，往开着门的房间做了个引路的手势。瑟兰迪尔动了，他身上已汗毛林立。
慢慢踱步，尽量挺直腰杆，他并不是不想走得快一些，只是初醒带来的无力和眩晕感占领了他的身体，可他却不想屈服。身为自地球一百二十亿人口中最终获得胜出的冠军，他的自尊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回到床上坐下的时候，身体已经冻透了。耗尽了力气，最终不得不靠在床头的雕花木板上，瑟兰迪尔的冷颤已经波及了牙齿。咯咯作响中，黑发男人拉起了被子盖了上来，掩住了他的腿。
“@#+！*$”他说了一句什么话，仔细观察瑟兰迪尔的反应之后，又说了一遍。似乎确认他听不懂，男人微微摇了下头。做出了手势示意他在此等待，男人转身离开，直长的及腰棕黑发在快速行走中甩动着波浪。
人走了，门还开着，室内被灌入的夜风吹走了原本积蓄的热气，瑟兰迪尔的身体更僵了。忍不住拢紧了被子，在床单下垂处擦了擦走脏的脚底，他蜷缩起来，用那不多的暖意刷着身体内外的寒气。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男人都没有回来，黑暗的室内和渐渐缓过来的温度让本就不怎么清醒的瑟兰迪尔昏昏欲睡。强打精神不想在这样不清不楚的环境下睡着，他努力撑着眼皮，却节节败退。
身体被晃动狠了，瑟兰迪尔才醒过来。又挣扎了一遍，他才看清眼前正按着自己肩膀的人，就是那个黑发男人。他的手中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液体，在这不清明的室内黑乎乎一片。
迟疑地看了两眼，瑟兰迪尔摇头拒绝。怎么可能喝这莫名其妙的东西！看他态度坚决，男人倒也不逼迫，只安静地放下碗，把大手按到他的额头上。瑟兰迪尔一惊，猛地后缩却避无可避。
被碰了个正着，他想干什么？这是……在测量我的体温？喉咙有些疼，难道是着凉了？我有多久没生过病了？这个身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算了不想了，自从上次醒来到现在，就没什么正常的时候，走着看着吧。
男人搓搓掌心，似乎是确认残余的温度，然后再一次拿起碗递来，对他做了个喝的动作，然后偏头做睡觉状。以男人那正经的样貌做这样哄孩子一般的动作甚是违和，但他的熟练耐心也不是假的。
想了想还是接过来小口喝了，瑟兰迪尔的不反抗，只想先恢复体力。混杂着天然的植物清香与苦涩，这是一碗浓稠的汤，热量缓缓划过食道囤积在胃里，给这个身体带来了一丝舒畅。
如果再次醒来看到的还是这一切，瑟兰迪尔决定立刻接受现实。确认这不是梦的话，就只可能是不明原因的现实。原因和经过暂不可考，但明明白白在眼前的事和人，还是需要打起精神来应对。
再恶劣的环境中也会有机会，无论如何，冷静制定计划才是第一要务，这样才有可能化被动为主动，逐渐积累优势和力量，让事情顺着自己设定的路线发展，最终达成目的。
眼前这个人，似乎对自己有一定的亲近度，但隔膜也是明显。可就从能观察到的情绪与行动来看，倒也不是危险人物，需要保持距离，却不用担心第一时间发难。
一想通这，瑟兰迪尔刚刚绷紧的弦松了下来，萦绕不去的困意再袭，喉咙的吞咽也变得艰难起来。感觉到了他的软化和身体的不适，男人露了一个颇为温和的微笑安慰。
再一次测量过体温，男人皱眉又说了一句什么。看瑟兰迪尔不答，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小盒，送了过来给他。迟疑要不要接下，男人已经抓起他的手放入，仿若不经意般勾了勾掌心。
身上一个激灵，瑟兰迪尔面无表情地打开盒盖，取出一个近似手环的物件。有些迟疑地举腕，就着室内昏暗的光线，晕沉沉的病人细细辨认。
这是一件来自地球的物品，很明显，从材质和做工上就能轻易看出，可他并不认得这是什么。回望男人，他安安静静地望着他，眼里全是冷清的鼓励，带着一点点期盼，似乎确认自己知道这是什么，等待自己使用它。
试探着伸手抚摸这更像手表一样的东西，顺着常理找到了卡扣所在之地，瑟兰迪尔尝试了各种角度，成功把环扣紧在手腕上。在表面又寻找了半天，他找到了类似指纹锁的地方。
头晕得很，只想坠到最低处才会舒服些。瑟兰迪尔咬牙保持清醒，因为那东西已经给了回应。表盘上不仅闪烁着地球的文字，最早显现在画面上的三四个标志更是专属军方，其中有一个还是母亲研究所的金属蛇。
心下大安，因着那些熟悉的图标。瑟兰迪尔仔细阅读着图标后出现的密密麻麻小字，一目十行中把这款新型翻译器的使用手册给阅读完毕。急着操作，他忽略了最后出现的半页内容，对着翻译器使用了音控指令。
不用他发指示，黑发男人很配合地喊出了几句话，仿佛知道这个时候需要怎么做。翻译器自动识别了音纹，顺利就找到了对应语种，将注音与含义打在了表盘上方突现的虚拟屏上。
“你怎么样了？身体哪里不舒服？还记得我吗？”男人这会说的话，瑟兰迪尔已经能看懂了。翻译器甚至还注出了语法和关键词释义，只是此刻的他无暇理会。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最关键的问题问出，翻译器自动转换成语音播报。男人一脸“果然如此”，微垂着头不语，复杂的嘴角与莫名的眼神交织着谜题的真相。
“想不起来就算了，重新来过也是一样。我是埃尔隆德，是……你过去最好的朋友。这里是林顿王国的首都瑞文戴尔，我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你是地位尊崇、与我共享权力的摄政王，封号是你自己取的“精灵王”，你现在就在我与你共住的宫殿之内。
我们相识于多年以前，那时候这片大陆充满了战争与死亡，是你的努力将一切改变。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这份情谊如今仍然存在我的心底，并不吝啬于分享，只是不知你现在的想法如何，是否还愿意继续维系。
你刚醒，又已开始发烧，暂时知道这些就够了，等你病好，可以再慢慢解释考虑。先休息吧，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这间屋子是之前你一直昏睡的地方，除了桌椅床铺没放什么东西，不喜欢的话，王宫的所有房间任你选择，不用客气。现在，还有什么别的事？”
忍着昏沉的脑袋，瑟兰迪尔本能地分析起他的话。现在状态不好，不能逐字逐句掰碎了计算，他也只能默认这些话是真的。对于他所言的所谓权力地位人际关系，瑟兰迪尔一个字也不信，他决定以后用自己的心慢慢观察。
“我昏迷了多少年？”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无论过去是什么模样，至少眼下得仔细打算未来，瑟兰迪尔是个合格的军人与指挥者，他对生存有着绝对的执着。
埃尔隆德的眼神一直粘在他的身上，此刻有了些许的闪躲，被关注的人写进记录。轻抿嘴唇，他犹豫了漫长的时间，才放弃一般答了实话。“十二年，你已经昏睡了十二年。都是我的错……”
难怪身体感觉这么差。若真是昏睡了那么多年，一醒来还能走能动，没有肌肉萎缩到半瘫痪已经是个奇迹。这里没有镜子，有现在也用不上，不然可以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十二年啊，也该是个中年人了吧？
“我困了。”眼皮粘在一起难舍难分，瑟兰迪尔几乎处于半晕厥状态。此刻稍稍动了会脑子身体就无法承受，再强大的精神力也无用武之地，疑问确实获得部分解答，可他已经没了力气深究。
沉沉睡去，瑟兰迪尔急促的呼吸中带着迅速泛上的温度，很是不安稳。埃尔隆德陪坐一旁静静等待着，贴着他的耳朵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又软又轻。偶尔撩撩头发，带着茧子手指微凉，好似不经意地在瑟兰迪尔耳后颈侧的血管上点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得到安抚的呼吸平顺些许，慢慢减轻了震荡幅度，额头上的薄汗熏出，埃尔隆德知道药开始起效。拢了拢松开的领口，抽出锁骨上沾湿的发缕，他的手指触到了那个巨大的链坠。
项链被提起又放下，若有所思的手指逡巡不去。良久，一声叹息，埃尔隆德放了手。“睡吧……醒了就好。一切还是会和当年一样的，无论现在的你会是如何模样，终究都是我们欠你的……我会好好对你的。”
房门轻闩，静到几无可闻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暗地里强自撑着的瑟兰迪尔失去了最后一丝清明。身体重逾千斤，拖着他往无边深渊里不停地落，不知会去到何方。
从来没有如此疲劳过，身体好似被彻底掏空榨干，现在只算补足了多半，还缺那么一块至关重要，只能用黑暗的无梦时间来充补。瑟兰迪尔陷入了真正的沉睡，最后的一丝意识中，他的问题更多更复杂，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试探着伸手抚摸这更像手表一样的东西，顺着常理找到了卡扣所在之地，瑟兰迪尔尝试了各种角度，成功把环扣紧在手腕上。在表面又寻找了半天，他找到了类似指纹锁的地方。
头晕得很，只想坠到最低处才会舒服些。瑟兰迪尔咬牙保持清醒，因为那东西已经给了回应。表盘上不仅闪烁着地球的文字，最早显现在画面上的三四个标志更是专属军方，其中有一个还是母亲研究所的金属蛇。
心下大安，因着那些熟悉的图标。瑟兰迪尔仔细阅读着图标后出现的密密麻麻小字，一目十行中把这款新型翻译器的使用手册给阅读完毕。急着操作，他忽略了最后出现的半页内容，对着翻译器使用了音控指令。
不用他发指示，黑发男人很配合地喊出了几句话，仿佛知道这个时候需要怎么做。翻译器自动识别了音纹，顺利就找到了对应语种，将注音与含义打在了表盘上方突现的虚拟屏上。
“你怎么样了？身体哪里不舒服？还记得我吗？”男人这会说的话，瑟兰迪尔已经能看懂了。翻译器甚至还注出了语法和关键词释义，只是此刻的他无暇理会。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最关键的问题问出，翻译器自动转换成语音播报。男人一脸“果然如此”，微垂着头不语，复杂的嘴角与莫名的眼神交织着谜题的真相。
“想不起来就算了，重新来过也是一样。我是埃尔隆德，是……你过去最好的朋友。这里是林顿王国的首都瑞文戴尔，我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你是地位尊崇、与我共享权力的摄政王，封号是你自己取的“精灵王”，你现在就在我与你共住的宫殿之内。
我们相识于多年以前，那时候这片大陆充满了战争与死亡，是你的努力将一切改变。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这份情谊如今仍然存在我的心底，并不吝啬于分享，只是不知你现在的想法如何，是否还愿意继续维系。
你刚醒，又已开始发烧，暂时知道这些就够了，等你病好，可以再慢慢解释考虑。先休息吧，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这间屋子是之前你一直昏睡的地方，除了桌椅床铺没放什么东西，不喜欢的话，王宫的所有房间任你选择，不用客气。现在，还有什么别的事？”
忍着昏沉的脑袋，瑟兰迪尔本能地分析起他的话。现在状态不好，不能逐字逐句掰碎了计算，他也只能默认这些话是真的。对于他所言的所谓权力地位人际关系，瑟兰迪尔一个字也不信，他决定以后用自己的心慢慢观察。
“我昏迷了多少年？”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无论过去是什么模样，至少眼下得仔细打算未来，瑟兰迪尔是个合格的军人与指挥者，他对生存有着绝对的执着。
埃尔隆德的眼神一直粘在他的身上，此刻有了些许的闪躲，被关注的人写进记录。轻抿嘴唇，他犹豫了漫长的时间，才放弃一般答了实话。“十二年，你已经昏睡了十二年。都是我的错……”
难怪身体感觉这么差。若真是昏睡了那么多年，一醒来还能走能动，没有肌肉萎缩到半瘫痪已经是个奇迹。这里没有镜子，有现在也用不上，不然可以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十二年啊，也该是个中年人了吧？
“我困了。”眼皮粘在一起难舍难分，瑟兰迪尔几乎处于半晕厥状态。此刻稍稍动了会脑子身体就无法承受，再强大的精神力也无用武之地，疑问确实获得部分解答，可他已经没了力气深究。
沉沉睡去，瑟兰迪尔急促的呼吸中带着迅速泛上的温度，很是不安稳。埃尔隆德陪坐一旁静静等待着，贴着他的耳朵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又软又轻。偶尔撩撩头发，带着茧子手指微凉，好似不经意地在瑟兰迪尔耳后颈侧的血管上点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得到安抚的呼吸平顺些许，慢慢减轻了震荡幅度，额头上的薄汗熏出，埃尔隆德知道药开始起效。拢了拢松开的领口，抽出锁骨上沾湿的发缕，他的手指触到了那个巨大的链坠。
项链被提起又放下，若有所思的手指逡巡不去。良久，一声叹息，埃尔隆德放了手。“睡吧……醒了就好。一切还是会和当年一样的，无论现在的你会是如何模样，终究都是我们欠你的……我会好好对你的。”
房门轻闩，静到几无可闻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暗地里强自撑着的瑟兰迪尔失去了最后一丝清明。身体重逾千斤，拖着他往无边深渊里不停地落，不知会去到何方。
从来没有如此疲劳过，身体好似被彻底掏空榨干，现在只算补足了多半，还缺那么一块至关重要，只能用黑暗的无梦时间来充补。瑟兰迪尔陷入了真正的沉睡，最后的一丝意识中，他的问题更多更复杂，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第三章
瑟兰迪尔没想到自己病得这么重。以过往那一帆风顺的人生经验，他从没想过，一个简单的感冒居然能引起发烧，而这简单的自体免疫抵抗，居然能在不给力的药物作用下持续三天缠绵不退。
明明在地球几片药物打一针就能解决的问题，在这低劣的粗浅草药学医疗环境下愣是拖了十几天，再心急如焚、再想尽快探听真相，他的体力也完成不了任务，更何况在这么难受的身体反应之下。
自从发现自己醒来，瑟兰迪尔的身边多了不少人，还配了一男一女贴身服侍。除了埃尔隆德这个国王几乎日日抽空来亲手照顾一番以外，他的儿子、女儿、养子纷纷出现，一个个都与自己熟络得不得了的模样，把时间安插得满满当当。
略有些力气的时候，瑟兰迪尔换了一个封闭的小房间，这让习惯了太空舱生活的他稍稍安心了些。洗漱的时候第一次有机会照镜子，虽然那黄铜打造的凹凸平面无端出现了哈哈镜的效果，他还是能看清如今的基本样貌。
除了长发与拔长的身高，现在的他只比记忆中的十七岁大了两三岁，脸上稚气未脱。初初看见现状，瑟兰迪尔很是惊讶。众口一词说他睡了十二年……那些岁月去哪了？面颊饱满、肌肉皮肤有弹性的这个年轻人，真的睡足了十二年？
他们一定有事隐瞒——尤其是那个埃尔隆德，他是关键中的关键，真相一定在他身上。只可惜，一看就知道是个嘴紧的，来了多少次也不见他露破绽。瑟兰迪尔只能转换方向，针对那几个年轻的小辈攻略。
埃尔隆德的长子埃尔拉丹和次子埃洛希尔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八，两人性情正直热情，一个略稳重些，一个相对活泼，都喜爱武力与战斗，朝气蓬勃年岁又相仿，与瑟兰迪尔颇谈得来。
养子阿拉贡十五岁，是埃尔隆德父系的远亲，亦是一国王子，只是国内动荡政局不明，为安全考虑，自十年前便在身边养育，视如亲子。年纪虽小了些，他身上的皇族风范却比两个养兄还要盛些，俨然一派。要么跟着兄长，要么跟着养姐而来，尽心尽职当好背景，平时并不多插话。
双胞胎的妹妹亚玟十六岁，众星拱月的她是所有男孩保护的对象。虽然年纪尚小，她已初露锋芒，如一朵带着露珠的百合花苞，将开未开之际，引诱着有慧眼的观赏者驻足。她是最热心的那一个，有空没空都粘着瑟兰迪尔，让他颇吃不消。
为了防止自己人设走偏，瑟兰迪尔对于他们挑的话题通常不做应答，要么一副听不太懂的模样，要么木讷地装困不舒服，只偷偷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想从他们互相搭桥揭露的过往信息里捞到一两条鱼。
翻译器其实已经彻底把林顿本地的语言系统载入了他的大脑，听说读写均无问题，可表面上他还是努力伪装，只当做自己是个逐渐熟练中的初学者，小心谨慎地窃取着泄露出来的情报。
几天过去，瑟兰迪尔有些失望。也许是当年他们都太小，能发现也能记住的真实实在太少，有用的几乎没几句话。有意无意的，他们也有着隐瞒，不知是不是某人提前打了招呼，让他经常无功而返。
又过几天，被安排了正职个个事务繁忙的三个男孩就少了出现的机会，变成了少女的日常陪伴。亚玟本就很喜欢与瑟兰迪尔相处，现下没了要顾忌的外人，每天与他说些小女儿心事，一点也不防备，似乎以前就习惯把他当树洞。
她的自告奋勇让瑟兰迪尔想起了年龄相仿的萝茜，又因为她天真可爱体贴温柔，便默许了她的靠近。只是……能不能换个称呼？每天被同龄女孩“叔叔”“叔叔”个不停，很有心理压力啊！
“叔叔，你什么时候身体彻底恢复了，再带我飞上天空吧！我记得有一次正好遇见夕阳，你带着我就这么向着太阳冲过去，太阳好大好美啊，那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美景！我还想再看一次！”
少女的眼中星光四溅，甜美期待的笑容不忍拒绝。瑟兰迪尔习惯性要“嗯”回去，忽然发现话里巨大的信息量。“飞？我带着你……小时候的你飞到天上去过？”
“是啊，还不止一次呢，我可喜欢了。那阵子母亲……身体不好没办法带我，哥哥们已经开始正式授课，怕我孤单，你向父亲提了要求每天陪着我玩，还教了我一些粗浅的知识。只要我表现好了，就可以得到奖励，而我一般都会选择飞行。”
亚玟趴在沙发上翘脚，脚尖一勾一颠，眯着眼回忆美好童年，心情很是愉悦。“后来母亲不高兴，说你不能老是这么惯着我，把奖励的标准提高不少，才没那么频繁……要知道那时候我好气哦，觉得母亲总是在不断阻挠你宠我。”
瑟兰迪尔简直不能更震惊。会飞……他是超人么？“等等等等！你所说的是我吗？不，你说的那是人类吗？我怎么觉得不像啊！我会飞？还是我坐着什么东西在天上飞，比如一个金属的小房子之类？”
“就是你自己会飞啊，还飞得很快很高。天上风大，你会放出一个透明的罩子把我们包起来，免得我吹冷风，虽然我喜欢风拂过头发的感觉。”亚玟怜悯地瞥了一眼，似乎在可怜这个遗忘了过去的男人，让瑟兰迪尔很不是滋味。
深度开发这条线路的行动失败，亚玟除了记得他能“biu”一声就上天以外什么也不记得，反倒是不停提到了她的母亲，引起了瑟兰迪尔的兴趣。近半个月来虽然众人都时有出现，只这位王后却从不显露行踪。
瑟兰迪尔没想到自己病得这么重。以过往那一帆风顺的人生经验，他从没想过，一个简单的感冒居然能引起发烧，而这简单的自体免疫抵抗，居然能在不给力的药物作用下持续三天缠绵不退。
明明在地球几片药物打一针就能解决的问题，在这低劣的粗浅草药学医疗环境下愣是拖了十几天，再心急如焚、再想尽快探听真相，他的体力也完成不了任务，更何况在这么难受的身体反应之下。
自从发现自己醒来，瑟兰迪尔的身边多了不少人，还配了一男一女贴身服侍。除了埃尔隆德这个国王几乎日日抽空来亲手照顾一番以外，他的儿子、女儿、养子纷纷出现，一个个都与自己熟络得不得了的模样，把时间安插得满满当当。
略有些力气的时候，瑟兰迪尔换了一个封闭的小房间，这让习惯了太空舱生活的他稍稍安心了些。洗漱的时候第一次有机会照镜子，虽然那黄铜打造的凹凸平面无端出现了哈哈镜的效果，他还是能看清如今的基本样貌。
除了长发与拔长的身高，现在的他只比记忆中的十七岁大了两三岁，脸上稚气未脱。初初看见现状，瑟兰迪尔很是惊讶。众口一词说他睡了十二年……那些岁月去哪了？面颊饱满、肌肉皮肤有弹性的这个年轻人，真的睡足了十二年？
他们一定有事隐瞒——尤其是那个埃尔隆德，他是关键中的关键，真相一定在他身上。只可惜，一看就知道是个嘴紧的，来了多少次也不见他露破绽。瑟兰迪尔只能转换方向，针对那几个年轻的小辈攻略。
埃尔隆德的长子埃尔拉丹和次子埃洛希尔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八，两人性情正直热情，一个略稳重些，一个相对活泼，都喜爱武力与战斗，朝气蓬勃年岁又相仿，与瑟兰迪尔颇谈得来。
养子阿拉贡十五岁，是埃尔隆德父系的远亲，亦是一国王子，只是国内动荡政局不明，为安全考虑，自十年前便在身边养育，视如亲子。年纪虽小了些，他身上的皇族风范却比两个养兄还要盛些，俨然一派。要么跟着兄长，要么跟着养姐而来，尽心尽职当好背景，平时并不多插话。
双胞胎的妹妹亚玟十六岁，众星拱月的她是所有男孩保护的对象。虽然年纪尚小，她已初露锋芒，如一朵带着露珠的百合花苞，将开未开之际，引诱着有慧眼的观赏者驻足。她是最热心的那一个，有空没空都粘着瑟兰迪尔，让他颇吃不消。
为了防止自己人设走偏，瑟兰迪尔对于他们挑的话题通常不做应答，要么一副听不太懂的模样，要么木讷地装困不舒服，只偷偷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想从他们互相搭桥揭露的过往信息里捞到一两条鱼。
翻译器其实已经彻底把林顿本地的语言系统载入了他的大脑，听说读写均无问题，可表面上他还是努力伪装，只当做自己是个逐渐熟练中的初学者，小心谨慎地窃取着泄露出来的情报。
几天过去，瑟兰迪尔有些失望。也许是当年他们都太小，能发现也能记住的真实实在太少，有用的几乎没几句话。有意无意的，他们也有着隐瞒，不知是不是某人提前打了招呼，让他经常无功而返。
又过几天，被安排了正职个个事务繁忙的三个男孩就少了出现的机会，变成了少女的日常陪伴。亚玟本就很喜欢与瑟兰迪尔相处，现下没了要顾忌的外人，每天与他说些小女儿心事，一点也不防备，似乎以前就习惯把他当树洞。
她的自告奋勇让瑟兰迪尔想起了年龄相仿的萝茜，又因为她天真可爱体贴温柔，便默许了她的靠近。只是……能不能换个称呼？每天被同龄女孩“叔叔”“叔叔”个不停，很有心理压力啊！
“叔叔，你什么时候身体彻底恢复了，再带我飞上天空吧！我记得有一次正好遇见夕阳，你带着我就这么向着太阳冲过去，太阳好大好美啊，那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美景！我还想再看一次！”
少女的眼中星光四溅，甜美期待的笑容不忍拒绝。瑟兰迪尔习惯性要“嗯”回去，忽然发现话里巨大的信息量。“飞？我带着你……小时候的你飞到天上去过？”
“是啊，还不止一次呢，我可喜欢了。那阵子母亲……身体不好没办法带我，哥哥们已经开始正式授课，怕我孤单，你向父亲提了要求每天陪着我玩，还教了我一些粗浅的知识。只要我表现好了，就可以得到奖励，而我一般都会选择飞行。”
亚玟趴在沙发上翘脚，脚尖一勾一颠，眯着眼回忆美好童年，心情很是愉悦。“后来母亲不高兴，说你不能老是这么惯着我，把奖励的标准提高不少，才没那么频繁……要知道那时候我好气哦，觉得母亲总是在不断阻挠你宠我。”
瑟兰迪尔简直不能更震惊。会飞……他是超人么？“等等等等！你所说的是我吗？不，你说的那是人类吗？我怎么觉得不像啊！我会飞？还是我坐着什么东西在天上飞，比如一个金属的小房子之类？”
“就是你自己会飞啊，还飞得很快很高。天上风大，你会放出一个透明的罩子把我们包起来，免得我吹冷风，虽然我喜欢风拂过头发的感觉。”亚玟怜悯地瞥了一眼，似乎在可怜这个遗忘了过去的男人，让瑟兰迪尔很不是滋味。
深度开发这条线路的行动失败，亚玟除了记得他能“biu”一声就上天以外什么也不记得，反倒是不停提到了她的母亲，引起了瑟兰迪尔的兴趣。近半个月来虽然众人都时有出现，只这位王后却从不显露行踪。
自己身体不好只能固守在房间里，就算出门晒太阳也只在周边，好奇心被勾起的他第一次主动向亚玟问起了这位女主人，没想到少女一下子住了嘴，一脸尴尬，仿佛将将才意识到不妥。
亚玟变成了锯嘴葫芦，瑟兰迪尔也不追问。这明显有些隐情，他暂时还是不要过多表现自己的想法打算为好。胡扯些有的没的，把话题拉到了林顿即将举行的节日庆典上，他成功把气氛救了回来。
那一天晚上，带着满身疲惫的埃尔隆德如期而至，继续着雷打不动的每日一探，与瑟兰迪尔对坐，话却不多。向他汇报每日自己的新见闻是瑟兰迪尔保持的示好习惯，反正往日也不过是些无聊小事，拿出来说一说观察对方如何反馈就好。
但是今天，他犹豫了。有两件事确实想问上一问，可若是问出了口得不到正确的回应，反而打草惊蛇让自己处于更不利的境地会如何？那份纠结拌在了断续的话音中，让瑟兰迪尔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有什么心事？”埃尔隆德主动开口，点出了他的不对劲。今天他处理边境来的数封加急信时，旧年遗下的劳损发作，两只手都隐痛得厉害，连笔都握不稳。当着属下面不能露馅，他硬撑着以一手漂亮的字体搪塞过去，精神却特别疲累。
手仍在作痛，他还是赶来了这里。曾经对自己本心许下的诺言，无论如何要遵守，这是他欠他的。“不用担心，想问什么我会尽量回答。不能保证十全十美合盘托出，至少我不会撒谎。你可以试一试。”
自己的担忧被看了个透，瑟兰迪尔卸下了最外层的防备。或许真应该试一试？毕竟连日来，确实是善意大于一切。对方没刻意把话说满，反倒更可信一点。就近期的表现来看……也罢，赌一把。
“今天亚玟说起小时候，她说……我会飞，还带着她一起飞。是真的吗？我想知道。”瑟兰迪尔的问题让埃尔隆德眼神一利。刚在心中暗道不妙，对方忽又软回了刚才的和善模样，还带出了明明白白一丝悲伤。
“你居然连这个都忘了……她说的没错。”长叹一声，埃尔隆德纠正了自己的情绪，平实无华地将自己曾被告知的内容一一从回忆的角落里捡拾。看瑟兰迪尔眼睛一亮，他揉揉抽紧的手腕，忽然觉得有些难耐此时的痛楚。
“你提过的次数不多，用的是来自你家乡的词语，我也不是很明白，何况……时间太久，我需要仔细想一想。今天我有些累了，明天吧，给我些时间组织言语，明天早上……至多午时，我一定会为你解答，言无不尽。好吗？”
“……好。”看他确实状况不佳，得到承诺的瑟兰迪尔就不再紧逼。稍那么一点小雀跃，略那么一点小担忧，他起身为埃尔隆德开门，第一次主动送他离开。
埃尔隆德与门擦身而过的时候，瑟兰迪尔忍不住还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话一出口，埃尔隆德步子明显一顿，紧接着就不走了。自背后都能看清他忽然凛冽起来的气息，瑟兰迪尔心中大叫糟糕。
“我的……妻子？她身体不好精神不佳，经不得丁点心绪震荡，早已不在宫中多年，一直在极西之地的岛上静心疗养，不见外人。每一两年孩子们会去看她一回，他们不愿提及，就是这个原因。她不会回宫，你不用操心要如何与她相处。”
利索说完了话，埃尔隆德头也不回，大步迈入夜色不见。他的语音相当平，略带了一丝冷淡，以瑟兰迪尔的了解，这样的他已算明示了八分不快。没抓到情绪的波动，瑟兰迪尔只能接受这一说辞为最可靠的真实。
第二日上午，守诺的国王出现时，昨天那唯一裂开的缝隙被堵得严严实实，埃尔隆德又成了那个埃尔隆德，万般周全无处下手。瑟兰迪尔暗中撇嘴堵心，耳朵竖得高高，听他揭秘自己会飞这一奇闻异事。
埃尔隆德说得很慢，因为装腔作势的瑟兰迪尔必须时不时打开翻译器看生词。他似乎早在心里过了一遍底稿，尽量以简洁的脉络、简单的词汇描述。瑟兰迪尔不太满意那些大量被忽略的血肉，只觉得自己又一次砸歪了脚。
算了，明显对方还是会刻意隐瞒一些关键点，不用想一次性补完所有。瑟兰迪尔扫了扫乱飞的杂念，静下心来细细听。埃尔隆德好像感觉到他终于专注起来的态度，双目微垂，敛去了稀薄的怀念。
“最早我们相识，是在城外四十里的山中。那天，我心情特别烦躁，在宫里坐立不安，怎么都呆不下去，便孤身一人纵马出城，想找个无人之处随便转转，却让我有幸在那林中小潭处见到了你。
那时候全大陆最强盛的国家是极北之地的魔多，自国王到子民，最热爱扩大领土四处征战。林顿作为联盟国成员之一，因为地理位置关系，一直是庇护所般的存在。当年的我，便是空有一腔热血，想上战场挥刀杀敌却被牢牢裹死在了这大后方的一个可怜青年。
那天接到战报，前线情势不乐观，同时到我手的，还有一封来自当时联盟首领之一凯兰崔尔夫人的信。她又一次拒绝了我亲上前线的要求，还多分配了五千失去家园的北方民众让我安置。
我很气闷，十分不愉快，却又知道自己没法抗命。我的双生弟弟一直在前线带领我国军队参战，作为国王，我的职责本就在这里，无可厚非，可到底心气不顺，总觉得自己不该就此被日常的繁琐事务纠缠，合该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名留史册。
亚玟变成了锯嘴葫芦，瑟兰迪尔也不追问。这明显有些隐情，他暂时还是不要过多表现自己的想法打算为好。胡扯些有的没的，把话题拉到了林顿即将举行的节日庆典上，他成功把气氛救了回来。
那一天晚上，带着满身疲惫的埃尔隆德如期而至，继续着雷打不动的每日一探，与瑟兰迪尔对坐，话却不多。向他汇报每日自己的新见闻是瑟兰迪尔保持的示好习惯，反正往日也不过是些无聊小事，拿出来说一说观察对方如何反馈就好。
但是今天，他犹豫了。有两件事确实想问上一问，可若是问出了口得不到正确的回应，反而打草惊蛇让自己处于更不利的境地会如何？那份纠结拌在了断续的话音中，让瑟兰迪尔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有什么心事？”埃尔隆德主动开口，点出了他的不对劲。今天他处理边境来的数封加急信时，旧年遗下的劳损发作，两只手都隐痛得厉害，连笔都握不稳。当着属下面不能露馅，他硬撑着以一手漂亮的字体搪塞过去，精神却特别疲累。
手仍在作痛，他还是赶来了这里。曾经对自己本心许下的诺言，无论如何要遵守，这是他欠他的。“不用担心，想问什么我会尽量回答。不能保证十全十美合盘托出，至少我不会撒谎。你可以试一试。”
自己的担忧被看了个透，瑟兰迪尔卸下了最外层的防备。或许真应该试一试？毕竟连日来，确实是善意大于一切。对方没刻意把话说满，反倒更可信一点。就近期的表现来看……也罢，赌一把。
“今天亚玟说起小时候，她说……我会飞，还带着她一起飞。是真的吗？我想知道。”瑟兰迪尔的问题让埃尔隆德眼神一利。刚在心中暗道不妙，对方忽又软回了刚才的和善模样，还带出了明明白白一丝悲伤。
“你居然连这个都忘了……她说的没错。”长叹一声，埃尔隆德纠正了自己的情绪，平实无华地将自己曾被告知的内容一一从回忆的角落里捡拾。看瑟兰迪尔眼睛一亮，他揉揉抽紧的手腕，忽然觉得有些难耐此时的痛楚。
“你提过的次数不多，用的是来自你家乡的词语，我也不是很明白，何况……时间太久，我需要仔细想一想。今天我有些累了，明天吧，给我些时间组织言语，明天早上……至多午时，我一定会为你解答，言无不尽。好吗？”
“……好。”看他确实状况不佳，得到承诺的瑟兰迪尔就不再紧逼。稍那么一点小雀跃，略那么一点小担忧，他起身为埃尔隆德开门，第一次主动送他离开。
埃尔隆德与门擦身而过的时候，瑟兰迪尔忍不住还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话一出口，埃尔隆德步子明显一顿，紧接着就不走了。自背后都能看清他忽然凛冽起来的气息，瑟兰迪尔心中大叫糟糕。
“我的……妻子？她身体不好精神不佳，经不得丁点心绪震荡，早已不在宫中多年，一直在极西之地的岛上静心疗养，不见外人。每一两年孩子们会去看她一回，他们不愿提及，就是这个原因。她不会回宫，你不用操心要如何与她相处。”
利索说完了话，埃尔隆德头也不回，大步迈入夜色不见。他的语音相当平，略带了一丝冷淡，以瑟兰迪尔的了解，这样的他已算明示了八分不快。没抓到情绪的波动，瑟兰迪尔只能接受这一说辞为最可靠的真实。
第二日上午，守诺的国王出现时，昨天那唯一裂开的缝隙被堵得严严实实，埃尔隆德又成了那个埃尔隆德，万般周全无处下手。瑟兰迪尔暗中撇嘴堵心，耳朵竖得高高，听他揭秘自己会飞这一奇闻异事。
埃尔隆德说得很慢，因为装腔作势的瑟兰迪尔必须时不时打开翻译器看生词。他似乎早在心里过了一遍底稿，尽量以简洁的脉络、简单的词汇描述。瑟兰迪尔不太满意那些大量被忽略的血肉，只觉得自己又一次砸歪了脚。
算了，明显对方还是会刻意隐瞒一些关键点，不用想一次性补完所有。瑟兰迪尔扫了扫乱飞的杂念，静下心来细细听。埃尔隆德好像感觉到他终于专注起来的态度，双目微垂，敛去了稀薄的怀念。
“最早我们相识，是在城外四十里的山中。那天，我心情特别烦躁，在宫里坐立不安，怎么都呆不下去，便孤身一人纵马出城，想找个无人之处随便转转，却让我有幸在那林中小潭处见到了你。
那时候全大陆最强盛的国家是极北之地的魔多，自国王到子民，最热爱扩大领土四处征战。林顿作为联盟国成员之一，因为地理位置关系，一直是庇护所般的存在。当年的我，便是空有一腔热血，想上战场挥刀杀敌却被牢牢裹死在了这大后方的一个可怜青年。
那天接到战报，前线情势不乐观，同时到我手的，还有一封来自当时联盟首领之一凯兰崔尔夫人的信。她又一次拒绝了我亲上前线的要求，还多分配了五千失去家园的北方民众让我安置。
我很气闷，十分不愉快，却又知道自己没法抗命。我的双生弟弟一直在前线带领我国军队参战，作为国王，我的职责本就在这里，无可厚非，可到底心气不顺，总觉得自己不该就此被日常的繁琐事务纠缠，合该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名留史册。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自十八成年接受王位已有六年。好多年，好多年，都看不到变动的机会，儿女的相继出生亦让我有种‘人生既定，一切万难更改’的倦怠，很恐慌……也相当无奈。那段时间我特别烦躁，各种情绪都不在正常范围，还好，最后遇见了你。”
这一大段剖白来得没有根由，瑟兰迪尔其实很不想听这些没有共鸣的废话。他纠结着自己的状况，面上不敢露什么念头，只能忍着耐性听埃尔隆德侃侃而谈，时不时在对方眼神扫过来时还要还个理解的笑容。
僵硬的微笑聊胜于无，传达了些许主人的心思。埃尔隆德无奈放下了继续诉说的欲望，开始详细描述当时见面的情景。他都忘了……慢慢来吧，慢慢把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述说给他听，这样他才不会在最后得知事情所有经过的时候误会。这一次，不能再搞砸了。
“我无聊地把马拴好便在林中乱晃，既不想打猎也没什么看风景的兴致，只是想闹腾一阵出身汗，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那个树林离城有些远，我不熟悉，一走就走迷了路，只茫然地迈步，并不知要去哪里。
然后，我听见了笑声。声音不响，却跟重锤似的砸在我心里。很纯粹，很欢乐，很光明——和小亚玟类似的笑声，声线却好听许多。我顺着声音的指引前行，躲在灌木中观望，看到了在潭边瀑布嬉游的你。
你身上除了一件白色到膝的长袍外什么都没穿，正悬在空中的巨大水泡里转圈。阳光亮得耀眼，水泡上曲曲折折的彩虹爬满，映在你身上五光十色，很好看，很梦幻。
你全身都湿着，衣服贴得很紧露着肉色，却好似浑不在意一般头下脚上地转着圈，我一时看呆，没有走出去，就这样默默窥视。你转了一会，开始在水泡内外来回穿越，时不时还从潭里捞起水来做新的水泡，玩得全心全意。”
“整个过程中我一直浮空？单纯身体浮空？没有借助什么东西吗？你有看见什么喷火发光的东西吗？比如脚上的鞋子？手臂上，背上……”皱着眉头打断，瑟兰迪尔再忍不住发问的欲望。废话那么多，到了关键处却只有这种童话般的无用描述！谁耐烦听！
埃尔隆德顿了好一会，有些遗憾地转换了话题，对他目的明确的问号一一作答。“没有，你当时身上就只有那一件外袍，脖子上挂着项链，别的什么也没有。连你的手环翻译器还是后来看见我了，特意去潭边居住的山洞里拿出来的……你不想听我说这些？以前明明……”
有些不甘心，埃尔隆德追了一句感言，被瑟兰迪尔没好气的白眼瞪没了后文。定定看了他半天，国王有些落寞地摇头。“你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当初你说过，‘重设’之后便会是两种性格，我原以为不会有这么大差异，却……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现在的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瑟兰迪尔很不爽。一个个把他当失忆病人来看，偏偏他们描述的那个和自己根本就不像……他分明还有着从小到大的记忆，还是他自己！
“我看出来了。”埃尔隆德正色，直接挑破了瑟兰迪尔的伪装。“你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改变，很辛苦吧？不用如此。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们都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接纳，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瑟兰迪尔，我们不会害你，这里是你永远的家。”
冷淡地盯着说温情话的埃尔隆德，瑟兰迪尔不置可否。相信你们？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不明的状态下？没那么容易。就算确实这些人有善意，他们的隐瞒与不确定的诡异过往也足以让瑟兰迪尔谨慎的性格自动设下层层屏障。
他本就不是一个很容易给他人权限进入自己小世界的人，曾经除了精灵队的亲信，恐怕也就只有父母亲才能享有殊荣。而他真正的内心世界……至今孑然一人，独有他自己。表面的热络不过是处世的必要，孤寒才是他的本性。
但是既然被点破了外衣，再装下去也没意义，反而让人看了笑话，索性一并揭走，也许还能碰触到一些真实的反应。撤下脸上纯良可爱的假面，懒洋洋往后一瘫，瑟兰迪尔斜倚在靠背上，翘起的脚尖画了个圆。
“行，我信你这一回，以后大家坦诚相见。你不用把我当易碎的瓷器，我也不用再装绵羊，都省心。初次见面，你好，埃尔隆德陛下。我叫瑟兰迪尔，来自地球。”
上下打量这个气场全开的瑟兰迪尔，埃尔隆德微微点了头。“初次见面”……这样的话他回不出口，只一声“你好”后便再无只言可诉。瑟兰迪尔并不催逼，他细细看着他的微表情，却难读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除了这两样，我还有别的东西在你那里吗？”全神贯注地分析对于目前的精力和耐力是个极大的考验，瑟兰迪尔一直对于自己醒来后孱弱了不知多少分的精神力和体力耿耿于怀。这么一会就累的不行……今天就此打住吧。
“你的外袍一直被你随身携带，只是当年在某次战斗中……被撕了当绷带从此不存。据我所知，没有其他的了。”埃尔隆德回答得很快，想来这个答案早已在心里过了无数遍。
瑟兰迪尔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无奈只能暂时放过。“当初遇见我的地方，能带我去吗？我想亲眼去看一看，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你说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也许能有什么发现。”
这一大段剖白来得没有根由，瑟兰迪尔其实很不想听这些没有共鸣的废话。他纠结着自己的状况，面上不敢露什么念头，只能忍着耐性听埃尔隆德侃侃而谈，时不时在对方眼神扫过来时还要还个理解的笑容。
僵硬的微笑聊胜于无，传达了些许主人的心思。埃尔隆德无奈放下了继续诉说的欲望，开始详细描述当时见面的情景。他都忘了……慢慢来吧，慢慢把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述说给他听，这样他才不会在最后得知事情所有经过的时候误会。这一次，不能再搞砸了。
“我无聊地把马拴好便在林中乱晃，既不想打猎也没什么看风景的兴致，只是想闹腾一阵出身汗，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那个树林离城有些远，我不熟悉，一走就走迷了路，只茫然地迈步，并不知要去哪里。
然后，我听见了笑声。声音不响，却跟重锤似的砸在我心里。很纯粹，很欢乐，很光明——和小亚玟类似的笑声，声线却好听许多。我顺着声音的指引前行，躲在灌木中观望，看到了在潭边瀑布嬉游的你。
你身上除了一件白色到膝的长袍外什么都没穿，正悬在空中的巨大水泡里转圈。阳光亮得耀眼，水泡上曲曲折折的彩虹爬满，映在你身上五光十色，很好看，很梦幻。
你全身都湿着，衣服贴得很紧露着肉色，却好似浑不在意一般头下脚上地转着圈，我一时看呆，没有走出去，就这样默默窥视。你转了一会，开始在水泡内外来回穿越，时不时还从潭里捞起水来做新的水泡，玩得全心全意。”
“整个过程中我一直浮空？单纯身体浮空？没有借助什么东西吗？你有看见什么喷火发光的东西吗？比如脚上的鞋子？手臂上，背上……”皱着眉头打断，瑟兰迪尔再忍不住发问的欲望。废话那么多，到了关键处却只有这种童话般的无用描述！谁耐烦听！
埃尔隆德顿了好一会，有些遗憾地转换了话题，对他目的明确的问号一一作答。“没有，你当时身上就只有那一件外袍，脖子上挂着项链，别的什么也没有。连你的手环翻译器还是后来看见我了，特意去潭边居住的山洞里拿出来的……你不想听我说这些？以前明明……”
有些不甘心，埃尔隆德追了一句感言，被瑟兰迪尔没好气的白眼瞪没了后文。定定看了他半天，国王有些落寞地摇头。“你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当初你说过，‘重设’之后便会是两种性格，我原以为不会有这么大差异，却……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现在的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瑟兰迪尔很不爽。一个个把他当失忆病人来看，偏偏他们描述的那个和自己根本就不像……他分明还有着从小到大的记忆，还是他自己！
“我看出来了。”埃尔隆德正色，直接挑破了瑟兰迪尔的伪装。“你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改变，很辛苦吧？不用如此。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们都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接纳，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瑟兰迪尔，我们不会害你，这里是你永远的家。”
冷淡地盯着说温情话的埃尔隆德，瑟兰迪尔不置可否。相信你们？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不明的状态下？没那么容易。就算确实这些人有善意，他们的隐瞒与不确定的诡异过往也足以让瑟兰迪尔谨慎的性格自动设下层层屏障。
他本就不是一个很容易给他人权限进入自己小世界的人，曾经除了精灵队的亲信，恐怕也就只有父母亲才能享有殊荣。而他真正的内心世界……至今孑然一人，独有他自己。表面的热络不过是处世的必要，孤寒才是他的本性。
但是既然被点破了外衣，再装下去也没意义，反而让人看了笑话，索性一并揭走，也许还能碰触到一些真实的反应。撤下脸上纯良可爱的假面，懒洋洋往后一瘫，瑟兰迪尔斜倚在靠背上，翘起的脚尖画了个圆。
“行，我信你这一回，以后大家坦诚相见。你不用把我当易碎的瓷器，我也不用再装绵羊，都省心。初次见面，你好，埃尔隆德陛下。我叫瑟兰迪尔，来自地球。”
上下打量这个气场全开的瑟兰迪尔，埃尔隆德微微点了头。“初次见面”……这样的话他回不出口，只一声“你好”后便再无只言可诉。瑟兰迪尔并不催逼，他细细看着他的微表情，却难读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除了这两样，我还有别的东西在你那里吗？”全神贯注地分析对于目前的精力和耐力是个极大的考验，瑟兰迪尔一直对于自己醒来后孱弱了不知多少分的精神力和体力耿耿于怀。这么一会就累的不行……今天就此打住吧。
“你的外袍一直被你随身携带，只是当年在某次战斗中……被撕了当绷带从此不存。据我所知，没有其他的了。”埃尔隆德回答得很快，想来这个答案早已在心里过了无数遍。
瑟兰迪尔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无奈只能暂时放过。“当初遇见我的地方，能带我去吗？我想亲眼去看一看，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你说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也许能有什么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