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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Suga★170325文文☆不正经深情(长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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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原创!不是原创!不是原创!
原创是晋江网的大大七宝酥的正经BG甜向作品《不正经深情》!
觉得人设莫名很适合飞咻以及在基友的【鼓励】下决定改编!
再重申一遍!
不是原创!不是原创!不是原创!
不搞事情!不搞事情!不搞事情!
一切转载必须经过同意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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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2017-03-25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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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色忧伤浅浅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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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经深情》
文案:
金泰亨自恋了二十多年,自从遇见于闵玧其,他变心了。
—
少女心总裁vs冷漠脸男主
“一个人能有多不正经,就能有多深情。”
*看文愉快,谢谢。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天之骄子
2楼
2017-03-25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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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杯】 /年轻的,男司机
闵玧其抢了个代驾单,洲际酒店到钟山广场。
彼时,他正在一家便利店里翻杂志。
便利店离酒店的位置不算近,但他还是快过了不少一到晚上就眼巴巴蹲点等单的同行。
闵玧其把杂志丢回货架,和相识的收银员道别,踏上平衡车就往酒店方向滑去。
隆冬将至,整个宁城都泡在冰冷的夜气之中,与之相衬的,是那些灯火通明的广厦高楼。
暖融融的辉光从成百上千的窗户后面透出来,撒下铺天席地的物欲和奢靡。
真冷。
停在酒店门口,闵玧其拉高了冲锋衣拉链。
他脸小下巴尖,这一拉,衣领几乎能盖住他半张脸。
但干这行的年轻男人不多,闵玧其的身材长相又较为出挑,所以几个聚在一块闲聊的同行,还是马上认出了他。
其中一个单脚踩在滑板车上的寸头男人喊住他,笑着问:“钟山广场那单子是你接的啊?”
闵玧其嗯了声,鼻子埋在衣领后边,闷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你一小年轻手速怎么比我们还快。”寸头男人说。
另一个人接:“小闵还没对象嘛——”
他俩一唱一和的“低俗相声”,让一圈人都呵呵大笑起来。
视线走眼尾扫回来,闵玧其懒得搭理他们,目不斜视往酒店走。
门边和大堂,基本都是三五成群拉扯在一起的人——
有微醺着说骚话的,也有直不起脑袋恨不得要副担架的,清醒的多数在赔笑,同时不乏被勾在怀里的面色酡红的女性。
所有的**,一到晚上都是这副鬼样子,闵玧其早就习以为常。
闵玧其摘了一只手套,拿出手机。
对面还没打电话给他,他只能拨过去。
等了会,接通了。
不出所料,那边是个含糊不清的男人声音,很年轻:“谁啊……”
“代驾。”闵玧其回。
“啊——?”他茫然的气声,仿佛能顺着听筒把难闻的酒臭呼过来,扑人一脸。
闵玧其皱了皱眉:“你叫了代驾,你不记得了?”
“我叫了代驾?”他好像拿开手机去问身边朋友了,因为下一句的声音立刻变得遥远:“我叫了代驾啊。”
“我帮你叫的,”他旁边人答道:“滴滴,代驾,你不说你助理今天有事。”
“什么滴啊滴答滴啊,什么东西代价,”机主分外不解回:“我做了什么,要我付出代价?”
闵玧其:“……”
弱智。
喝多的男人全是弱智。
等这兄弟理清楚前因后果,估计天就亮了。
闵玧其索性自己找起来,他没挂电话,接着问:“你在哪?”
那边人手机被他朋友接手,换成了另一个嗓音,较之也更清醒一些:“我们在电梯这边,最里面一个。”
“嗯。”闵玧其轻车熟路地往他所说的方位走,很快就找到了他俩。
就两个男人。
已经醉得不轻胡言乱语的那位,约莫是车主,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
他倚着墙,双颊通红,唉声不断。
醉相差的人普遍如此,要死要活的,困乏又烦躁。
身边那个帮他接电话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年纪似乎稍长一些。东张西望的,应当在找他。
闵玧其按掉通话,停在他俩面前。
“你?”戴眼镜的男人把手机放回那大衣兜里。
闵玧其颔首,显而易见。
眼镜男又打量他两眼,眉毛微挑,去推墙上那个:“人来了,走吧。”
闵玧其跟着去瞥,他才留意到,那人脖子到锁骨的一大片肌肤,都醺成了嫩粉色。因为他仰着头蹭墙,所以瞧得很清楚。
男人像幼犬那样呜咽了两声,放平脑袋,对上闵玧其的视线。
他眯着眼,眼睛缝里有湿润的、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也没在闵玧其脸上停留两秒,他就偏开了目光,接而扬起一只手,焦虑地搓了搓头发,把刘海都弄得乱蓬蓬的。
眼镜男把灰色大衣递给他,叮嘱道:“把外套穿上,别受凉。”
男人乖乖接过去,手脚不协调地套着,套啊套怎么都套不好……像第一次学穿衣的三岁小孩。
眼镜男瞧不下去了,搭了把手,才帮醉鬼把大衣套好。
眼镜男重新望向闵玧其:“你能把他弄出去吗?”
镜片后面,有一些不加掩饰的新鲜和怀疑。
体型是他三倍宽的他都弄上车过,闵玧其在心里这样想,面上却只说了一个字:“能。”
完了就把那年轻男人的一条手臂架到自己肩上,动作熟练而麻利。他的面庞依然白净模样,神态也放松,没见一点吃劲的痕迹。
眼镜男弯唇,放下心来,这才把手里的车钥匙交过去:“钟山广场,别走错了。”
***
金泰亨在一个急剧下坠的梦中醒了过来,他浑身**辣的,难受得想爆衫。
花了十来秒,才判断出自己身处何地。
车后座,自个儿的车。
四面的车窗紧闭,暖气灌满了整间封闭而逼仄的车厢,热得叫人透不上气,几近窒息。
“草……”喉咙火烧火燎的,金泰亨呓骂了两声,嚷嚷:“小方……水。”
前面开车的人没应话,很快递过来一支矿泉水。
金泰亨吃力地抬起下巴,想去接水。瞄到握水的那只手,他不由愣了愣。
摆明不是小方的手。
而是另一个男人的手,秀窄修长,在晦暗的环境里,显得特别洁净扎眼。
也是这观察的间隙,前面那个人以为他又秒睡了,把水放回了原处。
金泰亨坐直上身,想要回自己的水:“给我啊,拿走干嘛?”
开车的男人没解释半句,只是再一次把那瓶水以相同的姿势送了过来。
金泰亨接过去,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神清气爽之余,有些昏睡之前的记忆,在他脑子里慢慢拼凑了起来。
他降下半截窗子,把冽冽的风放进来提神,继而问:“你是代驾?”
“嗯。”驾驶座上的人终于开了口。
年轻的,男司机。
金泰亨眯了眯眼,扯着嘴角,无声哂了下,问:“有驾照吗?”
“有。”男人答。
“带身上嘛?”金泰亨翻出兜里的手机,想从打车软件上看看这男的资料:“车主要求看一下驾照本不过分吧。”
他恢复了些神智的讲话腔调,不同先前喝醉一般糊涂无害,反倒多了些轻佻嘲弄。
闵玧其没有半点抗拒,干脆地从冲锋衣口袋里取出了驾驶证,递给他看。
金泰亨抽过来,旋即翻开来和手机上面的资料作对照。
还是个挺漂亮的男人。
小脸长眼,白白净净的,就是绷着个嘴,拍照不爱笑。
驾驶证上是金发,而软件上登记的头像,已经是黑发。
“闵玧其。”他瞅着驾驶证上的个人信息,念出他的名字。
男人没搭话。
金泰亨歪脑袋,打量起前面的人来。
刚巧,他有一段后颈暴露在他视野里,很小一块肌肤,白莹莹的,像隐匿在礁岩深处的珠玉。
金泰亨舔舔上牙关,开始挪动身子,从驾驶座正后方移到了一旁。
驾驶座的椅背有点高,连续拗了好几个刁钻的角度,他发现都不能看到多少男人的长相。
有些心烦意乱,金泰亨抖了两下腿,喊道:“停车!”
闵玧其快速扫了圈附近的路况和标识:“这边停车违章,等前面路口拐过去再说。”
“现在就停。”他喝令的语气颇有些无理取闹。
闵玧其以为他着急想吐,腾出方向盘上一只手,熟稔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送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响。
什么鬼。
金泰亨伸手接过去。
日,是一团皱巴巴的塑料袋。
他以为他要吐?
金泰亨更烦了,扔开塑料袋:“我让你停。”
闵玧其当即刹住车,反正罚单也不是开给他的。
“我要下车。”
闵玧其回眸,看到男人已经爬到门边,手抓着把手,企图开门。
闵玧其问:“去哪?”
金泰亨嘴里轻轻蹦出两个字:“尿、尿。”
闵玧其:“……”
“骗你的,”金泰亨推开门,笑得眼睛弯成两颗小月牙:“我要坐副驾。”
“……”
他的目的简单明确。
就想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车再度上路,金泰亨也如愿以偿坐到了副驾,终于能好好瞧清楚这男的长相。
他朝闵玧其身在的位置偏过头,一点也不知避讳地紧盯着男。
男的侧脸。
好看,几乎挑不出差错的标志。
额头饱满,下巴微翘,鼻梁秀挺,跟他迷过的一个韩国男星一个样。
他颧骨稍高,五官却没因为这少许的嶙峋减色,反倒增添了几分淡欲无求的味道。
金色的车流,连接着鳞次栉比的商铺与霓虹,在窗外穿梭不停。斑驳的光影汩汩滑过去,男人的脸,忽明忽灭。
出乎他预想的赏心悦目。
也是这一瞬间,金泰亨动了个念头。
心痒痒的,他把蔽在暗处的手,张开又握上,来来回回好多次,为了判断自己的身体尚有余力。
没一会,他留意到男人的腮帮子动了下。
极小的动作,也很快,难以捕捉。
但他看到了,金泰亨当即笑开来。他磨了下后槽牙,明显是被他看出脾气了,隐忍不发着。
置气了又如何,他偏要看。
看看看看看。
管他嫌不嫌,烦不烦。
想到这里,金泰亨唇角扬得高高,愈发张狂地注视着这男的,一刻也没放开。
他还特意调了首歌助兴,点着鞋尖打拍子。
歌是魔力红乐队的Animals。
“Baby I\'m preying on you tonight,
Hunt you down eat you alive,
Just like animals,
...
Maybe you think that you can hide,
I can smell your scent for miles...”
没有多余的交流,一曲结束,车停在了钟山广场B1停车场。
钟山广场是市中心最为高档的住宅区,里头公寓的面积和价格不输于周边的别墅山庄。
闵玧其挂好档,熄了火,把车钥匙还给金泰亨,然后就下了车,头也不回往车后走。
金泰亨见状,紧跟着下去。醉意未退,他走路也带着少许踉跄之态。
闵玧其打开后备箱,弯腰把他的平衡车拿了出来,夹在臂弯里。
刚要压下后备箱门,有只手已经提前架住,不让他关上。
闵玧其抬眼,撑着一边门的,是这辆车的车主。
他松开手,盯着他问:“这车怎么样?”
闵玧其与他对视一眼,不笑不怒,只评价道:“挺好啊。”
“是嘛——”顶配卡宴,能不好嘛。
砰一声,金泰亨自己关上了后备箱,单手插到大衣兜里。
他再度看向闵玧其,眼底眉梢都是笑。
金泰亨是典型的眉压眼,一笑便一股子坏气,分外勾人。
此刻,他的笑容里沁满暗示,且越发露骨,是不低于刚才车里音乐的暗示和露骨。
接着,他勾起一边唇角,问他:“要不要跟我上去坐坐?”
3楼
2017-03-25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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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色忧伤浅浅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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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杯】 /嗨呀老子好气
翌日,金泰亨在一身酸软中睁开了眼。
头疼欲裂,颈侧也隐隐作痛,他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跟被子搅和了好半天,才吃力地仰坐起来。
怎么会这样?
金泰亨大脑里一片空白。
记忆只停留在昨晚停车场那里,他真诚邀请那个年轻男人上楼一“坐”,然后呢?
想到这,金泰亨活动了下脑袋。
“靠!”好疼。
倒吸一口凉气,手摸上脖根,是这吧?他都不敢多用一点力去揉。
难道落枕了?
愈发疑惑,金泰亨拧眉,像只受惊的河豚那样,鼓足了腮帮子,徐徐呼出一口浊气,而后翻身下床,走向了盥洗室。
—
收拾妥当已是中午,身穿大衣的男人提上公文包,乘电梯来到公寓一层。
走出轿厢,金泰亨对着门外的金色反光墙整理了一会头发,确认自己完美无缺无可挑剔才往大堂走去。
跨了两步,他又忍不住退回去,瞄了瞄反光墙里的自己,须臾便收回视线。
啧。
不能多看。
太帅,晃眼。
单手插兜,走秀般来到大堂,巡逻的保安大叔笑着和他打招呼:“金总,昨天喝得有点厉害啊。”
金泰亨停步,眨了两下眼:“嗯?”
“在外面就不行了,”保安大叔眼角的纹路蔓延得愈发舒展:“昨晚上你倒大堂门口台阶上睡着了,小费把你弄上楼的。”
金泰亨:“……”
“那儿啊?”金泰亨不敢相信地冲外面扬了扬下巴,硬邦邦的大理石阶梯正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诶,对。”大叔答。
“……”金泰亨搞不懂了,没再问保安什么,走出门去。
天光朗朗,一碧如洗。
在公寓正门前绕了一会,金泰亨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在这栽过。不过,他倒是记起了有关那男人的一点事。
当时,他问出那句话后,男人没有立刻给他答复,缄默不语,仿佛在考虑。
金泰亨心想他大概也有些蠢蠢欲动,像他这种财大气粗又英俊不凡的男人,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无法拒绝。
没等两分钟,男人对他莞尔一笑,回道:“不上去了,就车里好了。”
男人的笑仍是淡淡的,像夜间半开的槐花,有股子别致的气质。他补充道:“你车大。”
哇哦,这么刺激?
野生男人就是不一样,巨他妈带劲。
金泰亨清晰忆起了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并且还压抑了一下可能会瞠目结舌的窘态。
再然后……
他屁颠颠跟进车,对即将而来的春风一度不可描述满怀期待。
所以,最后?
金泰亨左右歪了两下头,越想越不对劲,他脖子疼得都没法动,可能还真不是因为落枕。
—
“当然不是落枕,”医院里,鬓角花白的年迈医师觑着手里片子,一面严肃地在金泰亨颈侧按压:“怎么会是落枕呢,明显是被打的啊。”
“被打?!”金泰亨不可置信地伸长了脖子,嘶,痛痛痛痛痛,反应过来立马像乌龟那样缩回去。
“嗯,”老医师放下片子,提笔在病历上龙飞凤舞:“小金啊,你昨天是不是遇到什么歹徒,遭袭了呀?你说不知怎的睡在外面了,我想可能是外力攻击导致的昏迷。”
老医师搁笔,摊开手掌,就着自己的脖子演示道:“看着啊,就这样,手刀,也叫砍掌,打击颈动脉窦位置……是足以致晕的,猛劈一下,人就没意识了,”他重新提笔书写:“打你那个估计还是个练家子,力道控制得可以,没把你打出什么大问题。”
“……”金泰亨撑额,不解全挤到了眉间。
所有的线索串联无误,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昭然若揭。
他说:你车大。
敢情笑里藏刀,不是方便他动手动脚,而是利于他拳打脚踢?
初次见面出于礼貌约个炮怎的了?
不想约就拒绝,直接动手几个意思?
敲晕了把他往门口一丢又是几个意思?
不知道天冷?
“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老医生阖上病历,含笑嘱咐。
年轻男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越想越气,一下撸高软绵绵的毛衣袖子,露出白晃晃的小臂:“你再帮我查查别的地方,要不再做个核磁共振?再量下血压?”
老医师安抚道:“没事——身上没伤,脑子也没事,没必要查,你放心。”
“不行,要查,”惹谁不好,惹他金大爷头上来了。他要找那男的算账:“不然你帮我把伤势往严重了写,不能不明不白被打。”
“你晓得打你的是哪个?”老医师好奇地扬眉。
“知道。”金泰亨放回袖子,咬牙切齿,他当然知道。
老先生摇头轻叹,给这位脸上写满“人傻钱多速来”的小辈开检查单。
等候过程中,金泰亨很是焦躁,曲着指节不断敲击桌面。
看他这苦海深仇的恨恨样,老医生关切问:“没丢啥东西吧?”
袭击这样的公子哥,不为贪财,便是图利。
“没,”金泰亨脱嘴而出,转而改口,恹恹道:“不……丢了。”
“什么哦,把你气成这样。”
金泰亨没给出具体答案,站起身,和老医师道别,走出门诊办公室。
走廊上,他翻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翻出先前的订单。
找到那男人的资料和照片,金泰亨盯着看,好似要烧出个洞来。
能丢啥?
丢了脸,他那张帅得发光的脸。
他要去捡回来了,等着。
—
正午时分,一辆重型机车在小巷里穿行。
马达轰鸣,惊散了一地觅食的鸟雀,它们啾啁着跃上屋檐,望着下方这只呼啸的柴油野兽渐行渐远。
机车最终停在一间名叫「智旻」蛋糕店门前。
店面的布置极为粉嫩,橱窗后摆放着几款精致的展示蛋糕,以假乱真的裱花足以证明甜点师手艺非凡。
闵玧其踩下脚撑,摘掉头盔,甩了甩挤压过后稍显凌乱的头发。
男人头发漆黑,从金发回归到天然的黑色,顺滑柔亮,任太阳为其打蜡抛光。
闵玧其长腿一迈,下了车,朝蛋糕店里走去。
显然,店主是个少女心满满的人,特别在玻璃门内悬上了淡粉色蝴蝶结拴着的小铃铛,一有人推门便会叮咚作响。
几声清脆过后。
柜台后边的男孩瞄过来,一见进来的人,原先因为百无聊赖而涣散的双眸立即明亮起来,他柔柔唤道:“玧其——”
他声音本来就甜,刻意拉长的尾音,好似多抹了一道绵软的奶油。
喊他名字的男孩叫朴智旻,他的发小,这家店的老板。
说是老板,其实只占了六成的股份,还有四成在闵玧其手里。
因为实体店有点偏,朴智旻就另辟蹊径做微商,想买什么蛋糕,直接在微信下单预定就好。
此外,这店也没雇外人,朴智旻专注制作,闵玧其负责送货,各司其职,分工明确,财务则一块清算。
两年经营下来,盈余虽少,却也算能见人。
闵玧其抿唇一笑,问:“今天有订单吗?”
“有啊,我哪天没订单,”朴智旻露出自得的笑容,踩着雀跃小步,跑到闵玧其身畔,圈住他手臂问:“你睡到现在呀?”
“没,”闵玧其并不反感这份过度的亲密,任由男孩儿扯着他手臂,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衣帽架那儿走:“早起了,去了趟机修厂。”
“摩托车出问题了?”
闵玧其把头盔挂到衣帽架的横杆上:“小问题,顺便保养。”
“好了吗?”朴智旻回头望向门外,天光正盛,纯黑的车身流光溢彩,崭新如初。
“好了。”
回完话,闵玧其走向烘焙间:“要送的蛋糕做好了?”
“嗯,对啊……”一直缠着他的男孩总算是松了手,领着他往里走:“一个过十岁生日的女孩的妈妈订的,我还没装起来呢。”
闵玧其跟过去,料理台上,摆着一只刚完工的樱桃小丸子主题翻糖蛋糕。
茵茵青草地,几个漫画角色嬉笑打闹,色彩明丽,栩栩如生。
这些捏制而成的翻糖人偶的精度,不比正版的日本手办差上分毫。
“装起来吧。”闵玧其说。
“好。”朴智旻弯腰,从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一张蕾丝花边的奶白色折叠礼盒,利索地撑出方方正正的样子,闵玧其才小心将蛋糕放上,缓缓往里推……
刚推了一半,手机震了。
闵玧其手一顿,瞥了眼皮衣口袋。
朴智旻笑起来,抬下巴示意:“接啊。”
手离开蛋糕托,闵玧其取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陌生号码,来源却是本地。
没作多虑,闵玧其按下接通键:“喂。”
“闵玧其,对吧。”男人声音,隐隐有些耳熟,似乎曾在哪里听过,只是语气故作雄赳赳气昂昂,宛如讨债鬼。
“嗯,”男人淡淡应了声:“你哪位?”
“你爹。”
语出惊人。
闵玧其不由蹙起了眉。
神经病?
闵玧其想挂电话。
在他正要按断通话前,对面忽然放大分贝,气焰高涨:“有没有想起来我是谁,有没有吓得想立刻挂电话再拉黑?不知道怕就去查查你金泰亨大爷的名字,”他轻笑一声,话里全是轻视:“也不看看自己是谁,打晕我这种喝得烂醉毫无还手能力的合法公民还想逍遥在外,别逗了。”
哦,闵玧其恍然明白,是他。
昨晚的弱智。
他干代驾也有三年多了,所遇到的车主里面,这种一看他的皮相就见色起意言语骚扰动手动脚的醉汉还真不在少数。
一般对付他们的方法也很简单。
不多话,就是打。
效果当然也立竿见影。
“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给你机会,好好跟我道个歉,说声金哥哥我知错了,指不定我心一软就不跟你多计较……”
对面还在喋喋不休,但闵玧其压根没听进去几个字。
他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不发一言,挂了电话。
看他年纪尚小,也许心智未全,他昨晚对他已经比较客气。
闵玧其把手机随意搁到一旁,继续专注蛋糕的包装。
手机又震了,在石英台面上抖得惊天动地。
没过两秒就再度打来,可见对方多么的,气急败坏。
把蛋糕完完全全推进纸盒子,闵玧其探出手,再一次选择,拒接。
隔桌而立的朴智旻颇为好奇,问:“谁啊?”
闵玧其垂着眼,轻描淡写吐出三个字:“碰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多次被拒接的金三岁捶胸顿足:嗨呀老子好气啊!!!!
4楼
2017-03-25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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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色忧伤浅浅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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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杯】 /仿佛身体被掏空
金元大厦五十二层,偌大的落地窗后面,是金元集团高层会议的固定使用地点。
年尾的股东大会,正在这里召开。
一望不见尾的红木长桌边,依次坐着西装革履神情肃穆的中年人。
董事长在头一个,就着身后荧幕上的画面,总结旧昔,展望来年。
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三件套的合身西服,将他衬得格外丰神俊朗。
自家爷爷就在前方口若悬河指点江山,金泰亨却极度心不在焉,左手握着手机,不断在大腿上翻转。
他不时将屏幕按亮,飞快收回下巴,垂眸瞟上一眼。
像极了班主任眼皮子底下把手机藏桌肚里偷玩的高中生。
没来电。
更没短信。
哎?
按理说,距离他报上大名,已经过去快二十四个小时。
那男的心这么大,拒接就算了,也不去百度百度他金泰亨的名号?
还是说,他已经搜索过了,那满屏哗啦一下跳出来的镶金身份词条和华丽新闻报道,已经把他吓得去办紧急签证手续,忙着往国外逃?
光想想那个场景都很有趣。
思及此,金泰亨忍不住挑唇,无声地笑了两下。
呵。
呵。
如此走神,吸引了董事长的注意,远远叫他:“泰亨。”
一时间,两排老男人都齐刷刷冲他看过来。
金泰亨耳根一动,飞快杵起脑袋瓜子,端正姿容:“爷爷,什么事?”
老人家捻了捻唇上白须,牵出嘴角笑纹:“你对陈坊那块地有什么看法?留着还是更替?”
陈坊?
金泰亨眨眼,反应两秒,哦……就那个跟贫民窟一样的鬼地方。
陈坊是宁城西边的一个古镇,从民国延续迄今,逃过了战时的炮火轰鸣,依旧留有当年的青砖余韵。
业内早有耳闻,金元曾经的竞争对手,远达地产,先前就对陈坊虎视眈眈,
毕竟在西区中心地带,拿下它足以成为商业一霸。
结果没多久,拆迁上就出了问题,和那边居民一直谈不拢。
拖了几年,索性放弃。
政府想往西郊开发的计划也就此搁置。
“拆啊,当然得拆,”金泰亨皱眉,故作认真分析状:“早该拆了,那边房子都不行了,不懂那些钉子户老占着不放干什么,想翻新发展成文化遗产商业街也不让,再过几年,东倒西歪砸到的也是他们。”
对头,金董颔首:“嗯,正好。我和你爸,还有你几个叔叔商量了一下,准备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去谈,怎么样?”
“……”
老爷子的套路令人猝不及防,金泰亨有点僵硬。
都是亲爷爷,亲叔,亲爸,知道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项目全都一股脑塞给他。
干这行的都清楚,陈坊就是个烫手山芋,住户脑子也是石头做的,固执死板,毫无金钱观,政府都难搞,更别说他们这群商人。
快十年了,从别家扔来咱家,再从上一辈甩到这一辈,谁高兴接这烂差事。
怎么样?
他能说老子不愿意谁爱上谁上?
金泰亨整理着思路,打算,小小地反抗一下。
不料爷爷已经自顾自认为他默许,笑吟吟地一锤定音,宣布:
“最好年内就能看到效果。”
“这样的话,春节一过,我们就可以着手盛懋广场的项目了。”
“到时,我们金元将会成为城西开发区商业经济的领头羊。”
此话一出,众股东纷纷交手称赞,其乐融融,似乎对未来几年的计划部署充满信心。
接而望向小金总,眼底饱含期许。
骑虎难下,金泰亨偏头翻了个大白眼,终究双手撑桌起身,环视全场。最终定格在对面的老人身上,皮笑肉不笑:“谢谢爷爷,我一定会做好的。”
会议厅内,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
散会后,金泰亨抄起笔记本,忙不迭往外走,想去讨伐下自家老爹。
不料后者借着人流溜得贼快,转眼便不见踪迹。
不多时,金泰亨手机震了,低头一看。
金致远发来的短信,字里行间,皆是一位仁父对儿子的期望与鼓励:
泰亨啊,重任如山,这是个磨练意志强化自我的好机会,加油。
金泰亨站在原处,将这条短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他把牙咬着咯咯响,回道:
你真是我老子。
想想二叔,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在金元影视传媒当总裁,睡过的女明星不晓得多少,令人羡艳。
他呢。
哪臭把他往哪端。
为解心头之恨,他今晚要回趟家,和老妈聊聊天,还得聊出一本书的广度来,书名就叫,《父亲不为人知的这些年》。
***
下午,金泰亨回到公寓,睡了个昏天暗地。
再睁眼时已是傍晚,冬季的夜总是来得极早,拉开窗帘,万家灯火已经为脚底的城市披上华衣彩裳。
金泰亨回到床边,捞起枕畔手机。
那年轻男代驾还是没给他任何电话,短信也是,连一个角旮旯都没看见。
倒是好友田正国听闻他负责陈坊拆迁的消息,特意发微信来幸灾乐祸。
“金二哈,你好啊。”
草。
金泰亨给他回电话,开口就问:“我怎么就成二哈了?”
田正国回:“拆家啊。”
金泰亨骂:“滚你妈。”
田正国笑嘻嘻:“我爸告诉我的,说你家几个长辈一合计,讲你最具备流氓土匪气息,就适合搞拆迁。”
金泰亨想砸手机:“……真行,真对得起我,他们都是我祖宗。”
田正国又问:“晚上喝酒吗?”
一提这事,金泰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鬼,前天你帮我叫的什么代驾?”
田正国回:“美男代驾啊,满大街男代驾都虎背熊腰的,我一叫就是美男代驾,兄弟我不够意思吗?”
金泰亨干笑:“够意思,一叫一个准。”
金泰亨坐回床边,陡然灵光一现,问:“果果,你给我下的代驾软件,可以指定谁给我代驾吗?”
田正国阴阳怪气地唷了一声:“咋地,看上那男的了?”
“没有。”
“那是?”
“结仇。”
“跟一陌生人的有啥好结仇的。”
“你懂个毛,直接跟我说行不行。”
“不行,只能代驾选车主。”
“嗨……”金泰亨叹气,有些失望。
“你到底要干嘛?”田正国问。
金泰亨仰倒在床上:“想见他。”
“你不是有他电话?”
金泰亨:“不接啊。”
田正国嗤之以鼻:“还说不是看上人家。”
“真不是,一时说不清,就见个面,让我说几句话,一面就成。”
“要不你把他电话给我,”田正国提议道:“他不接你电话,不代表不接别人电话啊。让我一女性朋友打,就说是她以前一个老顾客,喝多了,不敢叫一般男代驾。”
“还是你脑子灵光!”拨开云雾,金泰亨兴奋地连蹬两下腿,从床上一跃而起。
5楼
2017-03-25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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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杯】 /阴魂不散
“嗯,无聊●︿●”
看到这条回复,闵玧其直接按灭屏幕,把手机丢去了一边。
大脑结构不同的人,的确难以交流。
闵玧其把外套挂在椅背上,往卫生间走去。
路上,他顺手脱掉了套头高领毛衣,毛衣里面没有内衬,男人皎白的上身,瞬间暴露到空气里。
他的腰肢极细,走动间,平坦的小腹上,被暗与光,勾出了两道鲜明的马甲线。
褪完衣服,闵玧其打开莲蓬头的水。
手摊正下方等了会,水依然冰冷彻骨,须臾,闵玧其自嘲一笑,他都忘了,今天停电,热水器根本启动不了。
倒也没在意,直接从旁边的架子上挤洗发液,冲了个冷水澡。
淅淅沥沥。
淅淅沥沥。
与此同时。
钟山广场某一间公寓的盥洗室里。
光裸的男人站在花洒下边,一边被汹涌的水迷得睁不开眼,一边扬高了嗓门问外边:
“有人回短信吗——咳……咳咳……”
不负所望地呛进去不少洗澡水……
“没有——!”
坐在客厅沙发的方助理,严肃而认真地扫了扫茶几上一字排开的崭新7P,确认都是黑屏后,同样高声答道。
尽管他也不是很懂这位祖宗,为什么大半夜差遣他出门,让他无论如何都得弄来十部手机和十张SIM卡,还要把卡全部插好,确保每个手机都能够通讯。
即便如此,方助理还是风驰电掣地办到,以最快的速度送上门。
“什么——”
显然,里面那位被水声模糊得听不清。
方助理清喉咙,提高分贝:“没有短信——”
下一秒,卫生间的水声骤息。
接着,哐当,东西被惯在地上的声响,可能来自一瓶无辜的沐浴露,也可能是一罐可怜的护发素。
两分钟后,套着浴袍的男人大步流星出来,他一身湿气,来势汹汹,直奔茶几手机。
而后一个,一个,又一个地,把手机点开来仔细看,仿佛不相信那个男人真的没有回消息给他。
直到确认过最后一支,他才困惑不解地瘫回沙发。
塌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金泰亨伸手揪了个抱枕,揽在怀里,半天不吱声,瘪着嘴,像个闷闷不快的小老头。
正襟危坐的方助理偷瞄他两眼,问:“金总,你在等谁短信?”
指节在抱枕上漫不经心地叩,金泰亨木着脸,随口回道:“一个死男人。”
“……”噫,这句略显娇嗔,和“死鬼”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回复是怎么回事,方助稳稳心绪,又问:“谈恋爱了?”
“没有。”
“那是?”顿了顿:“追求?”
“没。”
“……?”所以?
金泰亨呵了一口气:“不说了。”
话罢就从沙发上撅起来,走到床边把笔记本拿回来,揭开。
输入密码,一页屏幕的表格一下子跳出来。
金泰亨把笔记本掉了个头,正对方助,戳戳上面一个名字:“安排一下,明天去这家。”
方助看了眼,提议道:“不等到了陈坊镇再按顺序挨家挨……”
“就——去这家,”年轻男人拉长了第一个字,微微笑,以示威胁。
强行被打断的方助抿抿嘴:“好。”
—
翌日,金泰亨带着自己的“拆迁小分队”浩浩荡荡来到陈坊。
陈坊的早晨,是豆浆味,是油条香,是巷口提着鸟笼的鹤发老人,是窗边垂叶上的新露微光。
这里也不似市中心一般喧闹,宁和得仿若世外。
十几个身穿黑色正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狭窄的小巷,像一片乌压压的密雨云压过来,很快要在这里砸下一片冰雹,或者结出满地雪霜。
本来蹲在石砖地上用粉笔涂鸦的小孩都停下来,仰起脑袋,新鲜地看着这群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尤其走在首位的那个,他和别人不一样,除却一身黑西装,外面还披着驼色大衣,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挑着眉毛,耷着眼皮,一脸目中无人地,慢慢儿走。
几个聚在早餐铺门边围观,知些世面的青年人认出了他。
金元集团董事长的孙子。
报纸和当地电台上经常瞧见的小子。
巷子两旁,都是联排的青砖小楼房。
从外边看,布置各异,实则万变不离其宗。
“陈坊镇繁花弄15号,”身边的方助理报出这个熟记于心的地址,眯眼看了看身侧一间房:“这边是17,刚刚18。”
“再过去一间应该就是15了。”
要到了。
金泰亨不由加快脚步,原先漠不关心的脸色也变得专注起来。
握握拳,热个身,可惜穿的不是球鞋,恨不能再弹跳两步,毕竟正前方就是战场。
就是这个战场长得有点像垃圾场。
总算抵达目的地,可惜大门紧闭。
停在15号门前,异常朴(po)素(lan)的门前。
金泰亨走上唯一的一格石阶,一行人都在他身后站定,屏息等待。
虽然大家都不太明白为什么金小总指定要先来这家。
但也无所谓。
反正他做那些随心所欲、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先轻敲两下。
没声。
再叩两下,这次加重了几分。
依然没反应。
妈的,踹两脚呢。
仍旧无人应,倒是惊动了枝头鸟。
大张旗鼓地来,不想扑了个空。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方助火速暖场:“我去隔壁问问吧。”
一只拳头撑在门板上,金泰亨回了半头,嫌弃地挥了下另一只手:“快去。”
刚往16号走,里面人已经率先走出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已花白,但目光炯炯,不怒自威,看样子是户主。
他问方助理找谁。
方助理如实回,想找十五号的住家。
中年男人越过他,打量了一番后面的人,才收回视线答道:“这家很久不住人了。”
金泰亨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远远就问:“怎么不住了?”
中年男人回:“好久见不到人了,家里老太太前年就过世了,儿子去了外地,媳妇给人当住家保姆,两个孙子一个在外面上学,一个在外面工作,租房住。”
“哦……”金泰亨若有所思,又问:“其中一个孙子叫闵玧其?”
中年人皱了皱眉,警惕地嗅到这个问题里,所夹带的极强的目的性:“问这个干什么?”
“看你样子肯定是了,”金泰亨勾了勾嘴角:“这房子他的?”
多说多错,中年人不再言语,撂下一句“反正他家没人住”,就回身进家里了。
虽然没见着人,但也不算白来一趟。
金泰亨转身,一脚踏下台阶,准备走人。
走之前,他低头研究了会门两边的小苗圃,里头的草木刚修,土也翻过,明显早两天有人来过。
然后……
除金泰亨之外的,全体拆迁小队成员,亲眼看见,自己家的小金总,兴致勃勃掏出手机,蹲成一团……
对着花圃里面的小树杈,咔擦,咔擦,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
—
智旻甜品店。
手机唱了许久,朴智旻只好撂开洗碗池里的一堆烘焙工具,就着粉白的围裙抹手,回身去接电话。
他一走,闵玧其立刻接手,帮他洗剩下的。
搓了一会,他突地想起什么,从裤兜里取出一个彩色花纹的小盒子,搁在料理台上。
朴智旻通完话,急匆匆地跑进来,语气仿佛带着满头汗:“玧其!玧其!我爸说他们跑你家里来了!”
“谁啊?”正在搓不锈钢模具的手一顿。
朴智旻拧着眉:“就你爸那些讨债鬼,”他又说:“我爸说全都穿得黑西装,人高马大的,吓人。”
闵玧其有点疑惑:“你爸确定?”
“我爸说应该就是。”
闵玧其没提昨晚妈妈要钱的事,只是有些猜测在他心头扩大,说:“我回家看看。”
朴智旻旋即握住他手臂,急得眼眶泛红:“别啊,我爸说他们还在镇子里呢,在钱叔家的酒馆里吃饭,个个都趾高气昂的,跟地主一样。”
“我真要出门一趟。”闵玧其拉开他的手。
“你去干嘛!”
“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很可疑,以前上门要钱的,都五大三粗,并没有朴叔叔形容的那么体面。
他安抚着比自己还激动害怕的朴智旻:“别担心,我就远远看。”
见男孩发白的面色稍有好转,才道了声别,抄起桌上的头盔,就朝外面走。
深知朋友的当机立决,朴智旻也不再阻拦,只跟到烘焙室门口。
铃铛轻响,闵玧其已经出了门。
心绪难定地回头,朴智旻瞥到台子上有个小盒子。
拆开一看,是一管花纹别致的护手霜。
少年眼圈又红了个透,转身就往外走。
刚到门前,却看见闵玧其从摩托车上下来,一脸不耐地回来了。
朴智旻问:“不去了?”
闵玧其推门而入,淡淡应了声:“嗯。”
“怎么了?”
他走在他前面,把头盔挂在指间,由着它前后晃荡:“不是那些人。”
“那是什么人啊。”朴智旻追着问。
闵玧其没再答话,只回他一个沉默的背脊。
就刚刚,一分钟前,刚发动车子,他手机振了。
又是昨晚那种此震绵绵无绝期的动静,比他机车抖得还厉害,足以起他注意。
有人一口气发了九张图,外加一条文字信息给他。
图片内容:他家门口花圃里的一些植物。
文字内容:来早了,不知道说什么,提早给你家小树苗拜个年,祝你鸡年大吉吧。
闵玧其深吸气,当即清楚朴叔描述的那群人,或者说,那个人是谁。
阴魂不散。
8楼
2017-03-25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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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杯】 /不是烟草,是火药
下午,闵玧其在蛋糕店的阁楼小憩。
代驾这一行,通常得干到凌晨才回来,所以如无意外,他每天中午都会午休半小时。
陈坊的午后分外安静,连风的步子,都在日光里变轻。
闵玧其侧卧在蓝色的小床上,似乎没合眼几分钟,就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轻气地问:
“玧其,睡着了吗……”
断断续续的。
朴智旻的声音。
闵玧其微微蹙眉,睁眼,果真看到朴智旻就在床边,他眼底有些为难的情绪:“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闵玧其坐起来,握拳到唇边,打了个哈欠:“说吧。”
好像对叫醒眼前男人这件事真的很抱歉,朴智旻无所适从地扒着手指:“刚刚接了个大单,八个六寸蛋糕,晚上八点送到老钱酒馆。”
“八个?”第一次听到这个数量的订单,连闵玧其都有了种,还在梦里的错觉。
“嗯,”朴智旻连连点头:“我本来不想吵醒你的,可是发现……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老钱酒馆……
闵玧其思忖片刻,同上午听到的信息联系起来:“你爸说的那帮人订的?”
“不啊,钱叔打电话来订的。”
闵玧其起身问:“没说谁要?”
“没,”朴智旻回:“就说客人要。”
朴智旻猛然想起:“你是说订蛋糕的人是今天去你家那些人?”
“嗯。”闵玧其颔首。
朴智旻掩唇:“我天!我以为他们吃完午饭就走了,钱叔是帮顾客订晚上办酒席要用的生日蛋糕,怎么办?!钱都收了,不然我现在退掉?”
闵玧其弯身,套皮靴:“退什么。”
他利落地站起身:“有钱不赚,傻么。”
男人又抽了抽鼻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戚风香:“何况你都开始做了。”
穿上外套,闵玧其下楼,朴智旻走在他后面,胡思乱想:“玧其,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黑社会?怎么会知道你老家地址?”
“不是黑社会。”
“那为什么要跑你家,针对你?”朴智旻敲拳头:“是不是从钱叔那知道你在这个店,所以故意把你叫去?”
“应该吧。”
“真是啊,”朴智旻两步蹦到闵玧其身畔,与他并肩走在狭小的楼梯道:“那不是个圈套吗?你还是别去吧,单子我不要了,让他们换别家。”
“没所谓。”闵玧其回了三个字。
朴智旻停步,看着已经拐出楼梯的男人,急得差点跺脚:“十来个大男人呢!”
白墙之外,是男人满不在意的语气:“全是弱鸡。”
“……”
朴智旻顿足,有点无语,更多是无奈,然后快步跟了过去。
—
晚上七点五十。
暮色深深,闵玧其骑着三轮车到达老钱酒馆。
是的,三轮车。
还是跟隔壁粮油店老板借来的电动三轮车,因为闵玧其的重型机车,实在无法承载八个蛋糕的运输量。
甜品店所在的镇子,一时半会难以借到四个轮子的,只能用这种交通工具。
在酒馆门外放慢车速,闵玧其侧目,视线刚好撞上飘摇的酒旗。
再略微向下,便能看到下边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他抱着头,一动不动。
呲——
陈年老三轮,在闵玧其刹停的瞬间,发出了一阵足以刺穿夜色的尖锐声响。
嗤。
与此同时,一声忍俊不禁的笑,也忙不迭赶进耳膜。
闵玧其循声找过去,看到刚刚那个抱头的人已经支起了脑袋,仿佛看到什么举世无双的有趣场面,一眨不眨望着他,咧着嘴,猴猴猴笑个不停。
他的两排小白牙在夜色里分外显眼,一只手还不断拍大腿,就差要前俯后仰,手舞足蹈。
猴猴猴猴猴。
跟驴似的。
闵玧其偏开眼,下车,固定住,回身去后面取蛋糕。
“哎。”
身后有人叫他,他没回答。
“哎!”
大了点,依旧不应。
“闵玧其!”他的语气,让这三个字沾满了笑意。
“……”
男人背对着他,拎上两只蛋糕,正准备去拿第三盒时,他又听见他这般说道:
“闵!玧!其!”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
“闵玧其你好强好棒棒——什么车都能开……四轮的能开,三轮的也能开,我崇拜你,嘿嘿,强,强无敌,强出银河系……”
他意味不明地轻笑,懒散嗓音逐渐逼近,显然在朝他走过来。
闵玧其偏头,的确,金泰亨已经站在他身边。他挑着唇,弯着眼,在打量他,还一身酒气。
闵玧其与他对视片刻,不再理会,继续去拿车里蛋糕。
“要不要我帮你拿?”他用下巴示意三轮车后边。
“不用。”闵玧其当即拒绝。
“我偏要帮你拿。”摇摇晃晃地,就去捞蛋糕盒上的缎带。
闵玧其冷声:“放下。”
“不放,”他挑着两条漂亮的长剑眉:“就不放。”
闵玧其眯眼,这个人,可能在酒瓶子里泡太久,脑子也跟着进了不明液体,非常不清醒,不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似曾相识的处境。
眼看着金泰亨把一只蛋糕盒子往外扯,闵玧其旋即拿出他手腕,男人一句轻佻的“哎唷抓我手干……”还没哼哼出来,立马换成急促的轻呼:“干你妈!松、松手!”
闵玧其当然不放,还稍用了些劲。
“这次想看骨科?”他望着他眼睛,问话的口吻平心静气。
金泰亨的手指完全脱力,眼睁睁瞅着蛋糕盒滑出去,被男人轻松托过。
方才还身处炼狱的手,终于得到解放。他的脸在泛红,不知是疼的,还是气恼的。
“帮你拿东西也这么暴力?”金泰亨横眉竖目地控诉:“你他妈有病?”
“你比我更像。”闵玧其不假思索回,拿上三个蛋糕,头也不回往酒馆走。
“草!”
进门前,背后一个脏字,像把什么暴怒地砸向了地面。
—
此时此刻,酒馆大堂里的两桌人,都不由看向了进来的这个男人。
他们的内心全是弹幕:
就这个吧?
这就是那个闵玧其吧?
是吧是吧?
因为他们家小金总,下午打牌的时候,就不断缠着酒馆老板询问有关“闵玧其”的各种信息。
得知他在附近某家蛋糕店负责外送后,更是大手一挥,说要订八个蛋糕。
方助理有异议:“我们……好像没人过生日吧?”
“就你了,话多,”景总在指间拟出一个虚无的飞镖,装模作样,隔空扔过去:“就你今天过生日。”
当下,在看清男人的长相之后,员工们的内心弹幕开始了新一轮的更替:
是蛮漂亮的哦。
身材也不错,腿长个子高。
可是金总身边也不缺美男美女啊。
……
“谁要的蛋糕?”闵玧其扫视一周,问。
“我我我我!”「被生日」的方“寿星”赶快迎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所有蛋糕。
方助垂眼数了下个数。留意到他的神态举动,闵玧其说:“剩下几个在外面,我马上去拿。”
说完便往外走。
“好的,谢谢啊,我跟陪你去拿。”方助忙跟过去,毕竟是小金总看上的男人,不敢怠慢。
拉开门帘,寒气扑面而来。
跟了两步,就见面前的男人陡然顿足,半晌,都没再往前迈出一步。
怎么,方助起疑,越过他往前看,继而也为之一愣。
不知何时,三轮车上的蛋糕都被拿了出来,摆在地上。
而他们的小金总,已经取而代之,坐在了里面。并且坐如磐石,纹丝不动,直勾勾盯着他们。
以仇视的眼神,外加一脸孩子气的不悦。
——不是说太难受了出来透个风么,为什么要爬三轮车上去?还把蛋糕都赶下来!
方助大惊,忙不迭为自己主子铺台阶:“嗨呀!金总真是喝多了,我去劝他下来!”
说完就一路小跑到三轮车前,好言软语了许久。
年轻男人充耳不闻,中途还换了个姿势,倚到栏杆上,抖着腿,好整以暇。
方助:“……”
闵玧其走过去,瞄了眼这个“赌气”boy,屈身把地上蛋糕拎起来,转头和方助说:“先把蛋糕送进去。”
他又说:“多找几个人过来,把他弄下来。”
三分钟后,十个人在寒风中,围着一只深蓝色三轮车瑟瑟发抖,好言相劝。
连酒馆老板都跟出来围观。
“金总,下来啊。”
“你这是干嘛?”
“喝多了也不能这么搞是不?”
本来就醉醺醺的,神思混乱,金泰亨被吵得头越发疼,暴脾气回:“都给我滚,谁都别动我,老子今晚要在这度假。”
说完还抱紧了身后扶手,十头牛都别想把他拉下去。
“……”四野鸦雀无声。
闵玧其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许久。
也是无奈,他和钱老板打招呼,说只能先把车在他这放一夜,明早来取。
话落双手揣兜,朝来的方向走。
下一秒,大家突然瞥见自家小金总,跟被突然解了穴似的,麻溜地从三轮车上站起来,冲着闵玧其含糊不清地嚷嚷:“你走什么你车不要了……”
见男人丝毫不理会,立马跳下来,一着地便踉踉跄跄追,像只哈巴狗,跟着他颠颠儿跑。
宋助垂首扶额。
唉。
不忍直视。
第一次见他追男人追成这逼样。
有好心肠的下属飞奔回酒馆里取大衣,又飞奔过去给他披上,也被被金泰亨怒叱回来。最后只好干站在原处,目送他远去。
9楼
2017-03-25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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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两里路,一直来到镇边田地。
闵玧其以为往偏僻些的地方走,这小子就不敢再过来,没想到他这么锲而不舍,还没完没了地在后面质问他:“你车不要了?是不是?三轮车啊,很厉害的,一般人都不会骑……”
听得闵玧其拳头有点痒。
也许真是,酒壮怂人胆。
闵玧其被他跟烦了,也唠烦了,他停下来,回头问:“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金泰亨也停下来,慢吞吞答出三个字。
他好像一喝醉,眼睛就湿漉漉的,外加黑眼仁大,会有种纯天然的委屈无辜和天真。
“别跟着我,”闵玧其已经是命令口气:“回去。”
说完继续走。
金泰亨接着跟。
好像他在路上不小心踩到又甩不掉的口香糖。
闵玧其再次停下:“能不能别跟?你就站这。”
“嗯……”他应下了。
闵玧其呵了口气,再度迈步。
好吧,臭狗屎还在后面。
忍无可忍,闵玧其第三次转身,抬下巴,示意正前方:“往我反方向走,我不想你横尸荒野。”
“……”这么一句无情的恐吓,让空无一人的田埂,变得格外阴森森。金泰亨抽了下鼻子,回:“我没看路,我记不得怎么回去了。”
还是那个水汪汪的眼神。
闵玧其在原地站了一会,思度少晌,和他说:“我送你回酒馆,你别再跟着我。”
顺便也好把三轮车骑回来,不必再跑一趟。
金泰亨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表示同意。
于是,两个人回头,按原路返回。
没走几步,金泰亨突然晕得厉害,一阵天旋地转,迫使他停下来。
他的喉头不断泛酸,好像有什么在往外涌。
眨眼功夫,男人就捂住腹部,吐了。
一阵一阵地,呕了很久。
胃在痉挛,强烈的绞痛,像被一只手在反拧拉扯。
做代驾后,接过的醉鬼不在少数,眼前的一幕,闵玧其完全能做到熟视无睹。
男人走开两步,从裤兜里取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静静地抽,等他完事。
也不知道吐了多久,从一开始只是屈着上身,到后面整个人都痛苦地蹲在地上,蜷缩打颤。
但这一吐完,肠胃仿佛被清空,金泰亨浑身好过了些。
凉风习习,他拿出纸巾抹了两下嘴,缓了一会,才撑着腿站起来,侧眼找闵玧其。
男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发丝散在风里。
指间火光,依稀点亮了他隽美的睫羽,与鼻尖。
腿麻,金泰亨一瘸一拐,笨拙地走过去,停到他身边。
“好了?”闵玧其回头看他,年轻男人的脸色已是纸般苍白。
他答:“嗯。”
烟离开男人有些泛干的红唇,被他夹到指间,他重新看向远方模糊的山峦:“抽完就走。”
金泰亨眨眨眼,注视着他,目光没有挪开哪怕一秒。
他尖细的指端轻敲了一下烟身,零星烟灰飘出去,失了光,化成风。
颈上的凸起不由滚动了一下,金泰亨问:“好不好抽?”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还干疼干疼的,很难受。
闵玧其瞥了他一眼,眼巴巴的样子,他夹烟那只手稍微伸出去,停在他面前。
男人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突然间眨得飞快,不可思议地望向眼下这根只余半截的香烟:
干、干嘛?
……干嘛直接把这根给他?还是他自己抽过的……
所有的肢体与五官在刹那间都变得局促不安,金泰亨卯了点劲回:“这上面有你口水,不脏啊。”
他故意嫌弃脸:“就不能给我一根新的?”
闵玧其只字未言,抽手,重新把烟含回嘴里。
“不是哎,”男人的脸像刚喝醉一般开始泛红:“你答应给别人抽烟,起码得有点诚意,抽出一根新的,双手奉上,替他点燃,不应该这样么。”
他虽然不吸烟,但以前见过的,都是这样啊……
他看着他,又开始长篇大论:“给个二手的打发人几个意思,自己都抽了一……”
“半”字还没讲出口,金泰亨突地噤了声。
因为他嘴里,多了样东西。他的烟,被他硬塞进来的。
猝不及防。
他的指节,轻擦过他下唇。
“能闭嘴?”闵玧其吸气,视线轻飘飘从他眼底路过:“刚才应该把烟头对着里面。”
金泰亨果真不再吱声,身体跟僵住一样,一动不动。
嘴巴也石化了,只能硬邦邦地用牙齿磕住那根烟。
他随意放进来的,不是烟草,是火药。
不然他的脑子里,为什么全被炸成了晃眼的空白。
没留意到男人的发怔,闵玧其往回赶路,走出去一米,察觉到后头没人跟来。
他掉头,只见金泰亨蹲在田边,半晌不动,也无声。
这位老大爷,又怎么了——
闵玧其深觉今晚的自己受到了诸多极限挑战,他闭了闭眼,压抑着翻涌的愠意:“你不走我走了。”
田边的那团黑糊糊闻言,听话地缓缓站起来。
等他走近,看到他死抿着唇,闵玧其问:“烟呢?”
金泰亨垂着睫毛:“嫌脏,扔了。”
闵玧其冷呵,轻轻的,很快被夜气带走。
金泰亨依然跟在他身后,手抄在大衣兜里,不断摸着里面一个东西,拿了又放下,再拿起。
刚刚他蹲在那里,把烟在泥土地上捻灭。
然后……就把烟蒂悄悄地,小心地,唯恐被人看见一点蛛丝马迹地,揣进了口袋……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10楼
2017-03-25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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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杯】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
第二天上午,刚开完会猛灌茶的田正国,收到了来自友人的一条微信消息。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问你个事。
一看这脑残名字就知道是谁,田正国眼一抬,回道:说。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你帮我看看这男的漂亮不?
JK田正国:发。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图片]
图一出来,田正国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图也太小了吧,比他妈表情包还小?
等到点开高清大图,一口茶险些从他嘴里喷出,这是啥啊?
屏幕中央,是一张被人刻意从什么地方截出来的,小小的,圆框照片。
白色背景,圈住一个疑似男人的正脸,看样子有点像证件照,只是图片像素太低,稍显模糊,不知道的还以为患了自己老花眼。
田正国回复:看屁啊。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我只有这张。
田正国:???你搞来一张不到10KB鼻子连着眼睛,眼睛连着头发的照片问我这男的好不好看?
对面迟疑片刻,回道:等下,我有原图。
三秒后。
英俊的人发来了所谓的“原图”,田正国一个没撑住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地。
是一张打车软件的【行程结束】截图。
正下方就是代驾司机的相关资料:
闵玧其★5.0
1024单
编号930766
驾龄7年
信息的左边便是车主的头像照片,这回倒是清楚了不少,不过……
田正国怒敲键盘:你没问题吧!直接问我那天帮你叫的那个代驾好不好看不就行了!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忘了。
看他对自己也很无语,田正国平了平心绪回:长得马马虎虎吧,真看上他了?
等了一会,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你发你手机里最漂亮的女的给我看看。
田正国很快传来一张图:这我女神,可惜已经嫁作他人妇,今年八月份领的证,我心都碎成渣了。
照片里的女人明眸皓齿,像能发光。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好看。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不过好看不过这个,[图片]
依旧是那张,不到10KB小截图。
田正国:……怎么就好看不过?
他的女神明明更有女人味。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说不清,他抽烟很好看。
田正国:靠,看着清高得跟朵天山雪莲似的,没想到是个老烟杆。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重复:真的好看。
似在回味,加感慨。
田正国:你认识的男的没会抽烟的?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有。
田正国:那有什么好新鲜的?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没抽得这么好看的。
田正国万念俱灰地撑额角,他都快都快不认识“好看”这两个字了。
田正国:那你追啊,跟我叨逼叨什么劲。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他不一样,不太好追。
田正国:有什么不一样的,天下男人和女人全都一个样,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真假?
田正国按开语音:“你回忆一下,咱们之前遇到的女的不都这样,欲擒故纵,一开始都……”说到这,他秒转女声:“好哥哥,小倩倩一点也不喜欢哥哥的钱呢,”
“结果一他妈逛街两颗眼睛珠子跟钉到名牌包上一样拔都拔不下来!”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肯首:有道理。
他跟他道别:我知道了,8。
孺子可教,田正国长舒了一口气,老干部一般端着杯子走出会议室。
—
从日上三竿到夕阳西下,金泰亨把自己闷在办公室里面,研究了大半天,如何巧妙地给闵玧其打笔巨款。
墙上的挂钟已临近下班时间。
怔怔盯了会滴答行走的秒针,金泰亨灵光一现,绝望之后重新寻回希望,他赶紧捞起身边手机,翻出闵玧其手机号。
复制。
再粘贴。
粘贴到微信的账号搜索框里。
最后,确认。
手机所绑定的微信号结果很快跳了出来。
金泰亨不由一愣,这个微信,居然是【智旻烘焙】的微商号。
这个意外发现,让男人几乎要从班台后面蹦到办公桌上。
加好友,快快快,迫不及待加好友。
理由,当然是无懈可击的:订蛋糕。
记得屏蔽,千万不能让他太早看到他的朋友圈。
几分钟的等候光阴恍若一世纪,那边总算同意了加好友申请。
还率先回过来两个字:你好。
金泰亨一下子坐立不安起来。
那男人在主动跟他说话!
第一次主动跟他讲话!对不对!
金泰亨当即坐直腰杆,正了正西装,握拳到唇边,清了两下喉咙,好像要开始一场很严肃的商业会晤交谈一般,开始……打字……
……打了两个字:你好。
对方言简意赅:想订什么蛋糕?
又跟了五字儿:朋友圈有图。
金泰亨很客户化地回:我看看。
挑图一秒钟,装逼两小时。男人装模作样地拖拉了好一会,才把刚刚秒选秒存的——朋友圈第一个蛋糕款式,发过去。
对面:圣诞麋鹿。
对面:几寸?
金泰亨:有推荐大小吗?
对面:几个人吃?
金泰亨:一个人。
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两个人。
对面:四寸,六寸都行。
四寸吧,金泰亨一本正经回。
回完自己先忍不住拍桌笑裂,实在憋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和那男人这样说话也太有意思了吧。
好玩,好玩。
对面问:什么时间要?
金泰亨抓了抓头发:晚上9点前就可以。
对面:地址。
地址……
地址……
哎呀,这个真不太好安排。
不管是他此时身处的金元大厦,还是长期定居的钟山广场,他金泰亨的名字都昭然若揭。不行,他必须以一种令他终身难忘的方式在他的微信上首次出场和亮相。
金泰亨想起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不禁问:不先付钱?
对面回:要根据你的地址决定配送费。
对,都把这茬忘了。
但金泰亨想试试他对金钱的态度,于是回:我在市中心,有些远,你就按最多的配送费算。
等了两秒,完全出乎预料,对面居然一点也不委婉,格外简单粗暴直接干脆地报上数字:蛋糕加配送费,128。
也是这一刻,金泰亨更加确定了他的大兄弟田正国所言不虚,每个人对金钱都有着浓郁的迫切和渴望。
而他最不缺的,刚好也是钱。
很好。
就现在,时机已到。
—
三十多公里之外的陈坊,智旻蛋糕店。
闵玧其倚墙而立,把手机放回口袋,接而走到烘焙房,通知朴智旻有个四寸麋鹿蛋糕的订单。
生意上门,忙活着搅拌蛋白霜的男人对他笑嘻嘻地做了个OK的手势。
闵玧其走到一旁,拿起干布,帮他擦拭着几样刚清洗过的碗碟。
刚抹干一个,手机在震。
应该就是刚那客人的付钱消息。
闵玧其把手里碟子搁回去,顺势拿出手机,按开来瞄了眼。
原本舒缓的眉心,一下子紧锁。
这个叫“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对他发起的微信转账金额,并非一百二十八,而是——
50000.00
伍万元整。
掌心的手机继续颤动。
对方仍在给他发消息。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每天最高额度就这么多。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少了点。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不过不用找了。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剩下的,去买自己喜欢的。
最后,顿了顿。
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不用跟我睡觉。
——字里行间,仿佛觉得自己酷的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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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3-25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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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杯】 /还是原来的配方
像被什么匪夷所思的诡异生物缠住了手脚,闵玧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又看了眼最后一句话,然后不可理喻地轻哂了声。
朴智旻见状,好奇问:“怎么了?”
闵玧其拿低手机:“没什么。”
朴智旻便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闵玧其把手机放回桌上,换了抹布,继续擦模具。
他敛着睫毛,仿佛压着汪洋心事,没一会,他再度把手机拿起来,收下了那五万块钱。
并给对面回了两个字:地址。
—
转账成功,外加一条极其简短的二字消息,让金泰亨难以相信地愣了好一会。
反复确认过十几遍后,他一拍桌子从老板椅上一跃而起,开始对着桌边有节奏来回晃的永动仪摆件尬舞,就差蹦出身后落地窗与天外一行白鸽肩并肩。
自嗨了一会,金泰亨把自己砸回宽大的椅子里,激动之情难以自制,他给田正国打电话:“果果,他收了我的钱!”
“收了我的钱!”又一遍,语气加重,仿佛一只充电过量的复读机。
田正国的语气听上去像在翻白眼:“试问谁不爱钱?”
金泰亨说:“我以为他不喜欢。”
“不过我有些失望,”金泰亨微微叹气:“心情很复杂。”
田正国:“……我心情也很复杂,想揍你一顿又觉得去你那一趟累得慌。”
金泰亨撑腮,挤着一边脸蛋的肉,嘴巴喃喃:“我以为他和别的人不一样……”
“行了啊,你演偶像剧啊,”田正国嫌弃道:“也不看看现在雾霾都是什么味儿的,铜臭味,大家都烦还不得每天闻着。”
田正国收尾:“行了啊,我手头上还有事,先挂了。”
—
金泰亨给了闵玧其自己公寓的地址。
他曾在那被他揍趴下过,如今也要亲眼在看着他为自己的财力跪降。
对啊……
我他妈为什么要看上一个打过我的男人??
回家路上,金泰亨四仰八叉地坐在车后座,心事重重,不是很懂自己。
饶是不懂,他还是煞有其事地吩咐正在开车的方助理:“等会到家了,你先别回去。”
“金总有什么事?”宋助理从内后视镜里问。
金泰亨斜过去一眼:“反正你跟我上楼一趟。”
二十分钟后,在沙发上坐如钟的方助,看到自家祖宗换了一身崭新的穿搭从卧室走了出来。
黑色粗针高领毛衣,烟灰长裤。
方助:“……”干嘛哦?
“这身怎么样?”金泰亨站在他面前:“是不是稍微成熟知性点?”
敢情喊他上楼看他的个人时装秀?
“好看。”方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并僵硬地鼓了两下掌。
金泰亨给出前提条件:“我过会要见一个男人,比我大两岁。”
“闵玧其?”方助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男人。
像被踩到尾巴,金泰亨立即炸回去:“是谁不关你事!你看怎么穿就行。”
想起昨晚这人的挫样,方助有一滴滴心疼,绷了绷唇,决定好好给自己的上司建议:
“现在的人不是都喜欢小鲜肉么,我老婆二十八了,就喜欢那些吴X杨X李易X。”
方助总结陈词:“你那个25,差不了多少。”
“是嘛——”金泰亨低头审视了一会自己的衣服,转身一溜烟回到卧室。
等他再次出来,已经套上了奶白毛衣。他问:“这身呢?”
实在看不出太大区别,直男方助理严肃脸拍马屁:“金总,你个子高皮肤好,穿什么都很帅气。”
“这种显而易见的大实话不用告诉我了,”金泰亨不耐烦地蹙了蹙眉:“说说你看法。”
这和平常工作一样。
上头让你说点方案意见,你没意见也必须得挤出点意见来,否则就是敷衍。
放助心累地思忖几秒,问:“既然去约会,为什么不穿的正式一点呢?”
金泰亨啧了声,搓搓后脑勺的头毛:“我必须得穿得休闲居家一些,不能过于正式给那男的我特意在等他的感觉。我只是在家看电视,顺便等他送来的蛋糕?啊懂?”
“你又找他给你送蛋糕啊?”方助心说,看来真是闵玧其。
“不是重点,好吧?”金泰亨回,接着扯自己毛衣:“衣服!八点之前必须帮我看好!”
方助又打量他一番:“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金总不如穿回今天上班的正装,做出累了一天刚下班回到家等投喂的疲惫状态,还能让男人心生怜惜。”
这个兢兢业业的男人陷入平素的家庭温情,还自我肯定地颔首:“我老婆就这样。”
“有点意思。”金泰亨琢磨般摸了摸下巴,点点头,第三次滚回卧室。
—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今早的味道。
金泰亨忐忑不安地绕着茶几踱来踱去,一会拿起水杯仰头灌水,一会捞起遥控器调台发泄。
他的手机,自然是被端放在茶几正中央,时刻准备着。
临近八点半,手机震了。
金泰亨一个箭步上前,拿起来看。
【智旻烘焙:我到了】
到了到了到了!
吊在天花板上的心啪叽一下摔回地毯,金泰亨瘫向沙发,仿佛已没了半条命。
他举高了手机,回了一句自己早就安排好的话:
【我刚下班,很累,你送上来吧,1818房】
那边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
这就同意了?!
上次喊他上楼坐坐为什么比登天还难?!
还要付出血与痛的代价?
想不通。
再怎么想不通,金泰亨还是强压着促促跳的心,在等。
他有个坏习惯,一着急就抖腿,越抖还越他妈急。
也不过五六分钟光景,门铃响了。
仿佛警车鸣笛,金泰亨清醒一般从沙发上起身,奔回卧室……
……照……照镜子。
仔细瞄上两眼,确认倦怠眼神和西服皱褶都很OK,才拐出来,往门口走。
开门前,他又自顾自模拟了一下撑不动眼皮疲惫脸。
差不多了,保持住,才咔哒一下,开了锁。
金泰亨推了一下,自动门缓慢外展。
逐渐露出外面站着的人的,一部分的身子来。
直至……
完全打开。
真是他。
他想了一整天的男人,就在门外。
心得到告慰,又有一些不解,本来就应该是他啊,就是他送蛋糕啊。
他还穿着初次见面的那件,漆黑凌厉的冲锋衣,但周围的空气,却因此温柔了几倍。
……
……
呆看了闵玧其几秒,金泰亨陡地回过神。
不不不,不对啊。
我眼神呢。
男人飞快地搭住门框,耷了耷眼,拉着尾音问:“我蛋糕呢。”
音色较之以往,稍显低沉。
他看到他身前的蛋糕了,却明知故问。
闵玧其也回望了他一眼,不露声色地把蛋糕交给他。
金泰亨伸出一只手拎着,刚垂回身侧,就听到男人淡着声,叫他的名字:“金泰亨。”
陡然回神,瞬间抬头,瞳光闪闪,宛若听到主人呼唤自己的某种犬类。
反应过来,金泰亨就后悔得想自打耳光,计划好的疲惫不堪呢!!!
周边氛围凝固了两秒,迫切需要什么来打碎。
很快,闵玧其启唇,问了四个字:“你在追我?”
……
……
……
……
如果说,两人之间原本只是结冰小湖,那么,这个相当直接的问题,便一下衍生出了一整片南极。
极冻状态维持了约莫十秒,火山喷发紧跟其后。心理上的气候多变,在男人年轻的面庞上毕露无疑。
“我追你??谁追你了?!”金泰亨脸涨得通红,急于驳斥后又强行扳回:“再说了,我追你又怎么了?”
闵玧其的眼底,仍是寂静。他拿出手机,掂了两下,问他:“这样?用钱追?”
不对吗?
他不是收了他的钱吗?
金泰亨勾唇笑了笑,望着闵玧其,一口咬定:“你们男的不就喜欢钱么?”
他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全,言辞间已刻意摆出一股子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也因而让他看上去有些矛盾的滑稽。
闵玧其看着他,似乎对男人不断变换的态度早有预料,他随意将手机插回兜里,问:“你被人拒绝过吗?”
金泰亨眨眨眼,不太懂他问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实实在在回:“没啊,我这样的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说完这句话,他看见这男人也笑了。
分外眼熟的笑容,第三次见,轻而快的一笑,唇角挑出极小的弧度,让你看不出下一句是真心还是讥讽。
笑完,他说:“那现在有了。”
闵玧其抬手,将左手一直拎着的一只黑色帆布袋子抬高了,悬在他面前:“这里面装了49872块钱,”
稍作停顿,他补充道:“感谢您最后一次光顾智旻蛋糕店。”
12楼
2017-03-25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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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杯】 /反感就是反感,需要什么原委
“感谢您最后一次光临智旻蛋糕店。”
话音刚落,原本吊儿郎当撑墙而站的男人,缓缓挺直了腰杆。
他望向闵玧其,眼底闪过许多情绪,吃惊,荒唐,困惑,不可置信,五味杂陈。
他没有去接那袋数目清楚的现金,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眨不眨。看着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眉毛也耷拉了下来,不自觉的,竟染上几分委屈的意味。
帆布袋还悬在半空,闵玧其并不惧怕男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也不急迫,静静地等待,等他的反应。
他有备而来,有足够的耐心处理干净这个人,以及与他相关的所有事。
也是这般对视,他发现金泰亨是典型的狗狗眼,眼尾下垂,毫无攻击力的眼型。
空气仿佛凝固。
唯有客厅里的电子钟,悄无声息地变换数字,证明时间尚在游走。
僵了好一会,金泰亨嘴唇小幅度动了动,问:“为什么拒绝我?”
问完,嘴角还不自觉地撇了下,不甚自信的微表情。
“没理由。”闵玧其脱口而出。
不是早有准备,而是条件反射。反感就是反感,需要什么原委。
金泰亨又噤了声,半垂着眼,瞥他手里的袋子,鼻子里悄悄地哼了一气,回:“你不说理由,钱我就不收钱。”
“你不收?”闵玧其回问,把袋子抬高了点。
近五万的纸钞,被他提得轻飘飘的,像是时刻要丢在地面弃如草芥,又像在威胁。
金泰亨犟犟地别过脸,开始把不提蛋糕的手,一点点往自己身后别。
闵玧其见状,旋即擒住他那只鬼鬼祟祟的手臂,强硬地拽到自己面前。他想,他应该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宛若被点着了尾巴尖,金泰亨险些当场跳起来。
一把火烧到头顶,金泰亨想挣回来。可男人的力气比他想象中要大,大很多。
反抗无效,金泰亨不动了。脸却不断发烫,他只能稳住自己声音上的体面:“每次都这样?你只会这招?”
语气里,能听出他已动怒。
闵玧其把袋子递过去:“好好拿着,我就放开。”
“……”金泰亨盯着他好整以暇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心里一急,直接把左手的蛋糕扔出去。
咚一声,奶白的礼盒砸在大理石地上。
“老子不要蛋糕了!”男人顶着一张恼羞成怒柿子脸,飞速抢过闵玧其手里的钱袋子。
他闪进房间,嘭一下带上门,一气呵成。
什么男人啊。
什么奇葩男人啊。
什么不知好歹的男人啊。
金泰亨揪着那个布袋子,像提着什么锐器,凶神恶煞,大步流星往客厅走。
路过纸篓,便歘一下把手里袋子掼进去,力气大得直接掀翻了垃圾桶。
气得头晕,金泰亨跳回沙发,仰面倒下,作硬邦邦挺尸状。
盯着吊顶有一会,心绪渐缓,金泰亨掏出裤兜的手机,打开微信。
和闵玧其的对话在终结在他的“OK”手势上,
他用心准备了一晚上,就为了见他一面,也好让他看他一眼,毕竟今天的他,不同以往,有种别样的疲惫而忧郁的帅气。
结果呢?
狗屁玩意。
金泰亨翻着聊天框,一开始主顾一家亲,聊得多么亲切多么和睦,为什么一见面就变得跟寻仇一样?
一边在嘴里嘀嘀咕咕地骂,一面打开闵玧其的朋友圈。
从头翻到尾,不是小蛋糕,就是大蛋糕,一点日常都没,一张自拍都没。
自拍……
对啊,自拍。金泰亨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
我的爹诶,这样躺在这里,毫无角度可言的自己竟然也没有折损分毫俊逸,因为姿势原因稍微挤出来的一点双下巴还平添可爱气息。
拒绝点在哪?
哪里?
他也想知道啊。
金泰亨坐起来,翻以前的老照片,越看越为自己打抱不平。他想那男人早晚得后悔得想投湖自尽,或者在他毫不留情关上门的这一秒,他就已经追悔莫及。
说不定还在家门口呢?
思及此,金泰亨起身,趿上拖鞋,慢吞吞接近自家大门。到点后,他单手撑墙,打开门口的监控小屏,打算一睹外面的情形。
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走了。
那种头晕目眩的挫败感又涌向大脑,金泰亨嘎达一下拧开门把手。
豁然拉开,冷气流扑面而来,可也仅仅只有冷,没有任何人。
但金泰亨拖鞋的正前方,端正放着一只蛋糕盒子。金泰亨蹲下身仔细瞧,礼盒上面被砸过的锉迹,可以证明是刚刚他扔掉的那只。
……他把蛋糕留给他了。
嗤——廉价破蛋糕。
把那只盒子双手抱起来,金泰亨端着它回到茶几。他坐回地毯,拆开蝴蝶结缎带,随后把里面的蛋糕,小心翼翼抽了出来。
果然是破蛋糕,两颗奶油麋鹿角,一只东倒西歪,一只黏到了盒子内壁。
所有的绵软香甜,已经支零破碎。
金泰亨拆开盒子,取出刀叉和小碟,想了想,反正就他一个人吃,于是又把叉子和小碟子放回去,用塑料刀挖了一口奶油。
舔了舔,还挺甜。
兴致寥寥,金泰亨丢开蛋糕刀,莫名思考自己扔蛋糕这事,是不是有点过了。
像他这种从事地产生意的,多少接触过一些开小店的平常人,这些人并不富裕,往往只能往二十平米的门面房里填装心意,和他们提点些什么,立刻驳回来,还说得脸红脖子粗。这类人啊,通常怀揣着一腔小作坊情怀,就以为自己天下独一。
他想,闵玧其可能就是这拨子人之一。
蛋糕就是他的情怀,他的玻璃心,他的劳动成果。
这么一扔,他也许会很气愤很心疼。
要不要道个歉?
金泰亨双手扶额,思虑万千。
可是,道歉太low了。
他还那样对自己,道几把道。
还不如早点洗洗睡。
啊……好像真有点对不住他了,咋整?
把双手交叉到脑后,金泰亨陷入万难,他放低了下巴,觑着那只坏蛋糕,良久,他豁然开朗。
他想了个法子,既可以不用道歉,还能不让他如此愧疚。
金泰亨去厨房取了只稍微大一点的勺子,一鼓作气,开始……吃蛋糕。
一大口,一小口,一口接一口,不停歇。
不忘对着蛋糕骂骂咧咧,自问自答,自说自话:
“就你碎了可怜,我今天心也很碎,怎么没人来可怜可怜老子?”
“哎呦卧槽太甜。”
“你是闵玧其做的吗?当然不是,闵玧其只是送你过来被我吃掉的。我们都很可怜,都被同一个男人抛弃在这里。”
“真是四寸蛋糕?好他妈难吃完啊,八寸的吧。”
“啊!最后一口了……”
“再见!我的朋友!”男人奄奄一息,大腹便便挥手,顺便去捞一边的手机:“来日我们在马桶重逢,那会我就不吃你了……别想多。”
金泰亨打了个饱嗝,掏出手机,对着只剩下零星渣渣的托盘,拍照。
他欣赏了一会这张——被他解决的干干净净,超有诚意,任谁看了都感天动地的蛋糕空托盘图。
打算把它发给闵玧其。
发出去之前,他还要先打一句:“虽然它看起来坏了,但还是很好吃。”
那男的绝壁要回心转意,因为他的仁善之心。
想了想,把“它”又改成“他”。
还是“他”?
删掉,“他”吧,一语双关,希望那男人也能感悟到另一层代指的含义。
金泰亨坐在地上,眉心紧蹙,一丝不苟地拟好短信。
一边在心里默念步骤,发完这句话,他必须立刻把图秒过去,给他在一瞬间接受到文字视觉上的双重冲击。
——让他身临其境,毕竟有一种感受叫共情。
OK。
金泰亨直起腰。
发送。
……
……
……
金泰亨没有想到,对面出乎意料的秒回,甚至能抢在他前面,就告诉他:
“智旻烘焙开启了好友认证,你还不是他(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认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不是啊,刚才不是还能看到朋友圈蛋糕图的吗?
金泰亨急颠颠去打开朋友圈——俨然已经,非朋友最多显示十张照片。
当晚,钟山广场一间公寓里,磅当一声,震天动地。
楼上楼下都在揣测,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
—
翌日,朝阳初上,钟点工阿姨照例来这间公寓打扫。
清理了一会,她不是很懂为什么客厅地毯有四处飞溅的手机零件,更加不懂的是,垃圾桶就摆在旁边,为什么她的年轻主雇不把吃完的蛋糕盘子丢进去,而是把装着几捆百元大钞的袋子揣在里面。
唉,可能富豪的世界,他们平常人终究无法走进。
13楼
2017-03-25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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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杯】 /笑得春风得意
第二天,闵玧其起了个大早,回到陈坊。
他来了趟自己家,晨霭未褪,繁花弄里,家家户户已经推开了楼上的窗,葱香奶味就从那儿散出来,路旁店铺已门面大敞,载着蔬果的三轮车,不时与闵玧其擦身而过,滴滴鸣音放肆叫嚣着,一日之计在于晨。
闵玧其把机车架停在家门边,摘掉头盔,露在外边的发尾已被雾水氲得有些湿润。
闵玧其走上台阶,刚准备掏钥匙,突地想到什么,垂眸瞥了瞥脚边的小花圃。
——所有草木照旧,和那天金泰亨发给他的图一样。唯独一株腊梅抽开了花,第一朵,透亮嫩黄。
哂然一笑,闵玧其开锁,进了屋。
家里俨然有人来过,桌上有开水瓶,盖子忘了阖上,历经一宿已是冰凉。旁边还摆着一碗吃空的泡面,剩余的汤结了块。
包装袋直接被扔在地上,只有一屋子挥之不去的浓郁气味证明它曾经存在。
旋即猜到是谁回来了,闵玧其开窗通风,往楼上走。
他径直走到一间门上贴着女星海报的卧房,也没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房间的窗帘很闭实,光只能顺着男人一下推开的门板进去,打在不到一米的小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少年,被褥凌乱,被子被他覆头而盖,只有一条纤细的小腿伸在外面。
闵玧其扫了房间一圈,床脚放着行李箱和背包。背包只打开了一半,一件秋衣半挂在上头,摇摇欲坠。
闵玧其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边,哗啦一下来开了半边窗帘。
强光刺激令床上乱糟糟的脑袋动了动,他痛苦地长哼了一声,念道:“谁啊……”
闵玧其回到床边,一把掀开他被子。
凉气汹涌,少年瞬时蜷起了身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瞄到床畔男人,他嫌恶地“噢兮”了一声,把被子重新扑回头顶。
“闵玧智。”闵玧其叫他。
“干嘛……”
“起床。”
“才几点啊。”少年埋怨道。
“下楼把你吃的收拾掉再睡。”
“滚滚滚……滚出去……”只有不耐烦的声音从被子里钻出来:“烦不烦啊!”
“起来。”闵玧其不由分说,再次拿开他被子。
闵玧智从枕头一撅而起,怒叱:“闵玧其!“
“嗯。”男人望着他,气定神闲。
“爸妈不在家你就这么欺负我是吧,那点垃圾你扔一下会断根手指?”闵玧智翻了个白眼。
在少年倚回床头前,闵玧其对着他后脑就是一下,“不会断,还能把你当垃圾一样扔出去。”
嗷……闵玧智搓头:“疼不疼啊。”
“知道疼就赶紧爬起来,收好你的东西,不然别待在家里。”
“知道了,知道了,”闵玧智以头抢被:“我要换衣服!出去!”
—
半个小时后,闵玧智坐在桌边,吸溜吸溜喝着白粥,眼睛不想也不敢抬一下。
因为他哥就坐在对面,粗鲁的男人。
“你怎么回来了。”闵玧智用筷子捣着碗底。
“我还没问你呢。”闵玧其回。
闵玧智敛着眼:“考试周,没课,过几天元旦假,我就提前回来了。”
说完冷哼一声:“要知道你回家,我还不如待宿舍,还有空调。”
“那吃完就走。”闵玧其随手拿起桌上的小菜罐子,就要把盖拧上。
“干嘛啊,”闵玧智一把夺回来,宝贝一般护在臂弯里:“还要不要吃早饭了。”
“几号走?”闵玧其问。
“二号下午。”
“这几天在家好好温书。”
“喔,”闵玧智转转眼珠子:“那我一日三餐怎么办?”
“你没钱?”
“没啊,我哪来的钱?”
闵玧其挽唇笑了笑,“妈才给你的钱呢。”
闵玧智警惕地皱鼻:“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用掉了,”少年眉心舒展,洋洋得意:“妈肯定也告诉你了吧,我谈了个背景厉害的女朋友,不多花点怎么搞定啊。”
“你表哪来的?”闵玧其瞥了眼他手腕。
闵玧智抽抽眼,先是一脸大事不妙,末了又变得不以为意:“都是成年男人了,给自己买个表怎么了。”
“随你,”把亲弟的脸色尽收眼底,闵玧其站起身:“但别跟我要钱。”
“切,”闵玧智不屑一顾,偏开脸:“谁指望从你身上拔毛了。”
“我去店里了,你把碗洗了。”闵玧其回头就离开长凳,走去角落衣架。
闵玧智盯着他窈窕的背影,唤道:“哥——”
他扬着眉:“我昨天晚上回来,在老钱那买串,他大姑娘跟我说,说你哥攀上高枝了,说咱们宁城首富的孙子追着你跑?真的假的?”
问完他自己都揉着鼻子,不敢相信地嗤笑出声。
正在穿外套的男人一顿,回过头,莞尔道:“真的。”
闵玧智倒吸一口凉气,大声:“真的?不是吧?当真?!”
“真的你也轮不到一分钱。”男人笑意更深,只是这笑略显讥嘲。
“你,走吧,”闵玧智把头埋回碗里,一手对着空气挥挥,眼不见心不烦:“走吧走吧。”
—
昨晚忙到夜里三点,刚好今天店里也闲。吃完午饭,闵玧其就回阁楼休息。
留着朴智旻一个人在一楼看店。
晌午时分,日光从橱窗后透进来,像无形的暖羽,撩得人昏昏欲睡。
朴智旻撑在吧台上打盹,不多时,一阵脆亮的铃声把他惊醒。
举目望去,朴智旻不由眯起了眼。
太阳刺人,进来的男人刚好逆着光,令他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圈金属的色泽。
他不假思索往店里走,淌过明亮,逐渐蔽进了暗处,可他光滑的皮肤和英俊的眉眼,让他并没有因此黯淡几分。
人生而颜控。
朴智旻不禁发愣,回过神来的同时,也明白了蓬荜生辉的本义。
他从吧台后局促起身,招呼道:“先生,你好。”
“嗯。”进来的男人淡淡应了声,便开始在狭小的店里四处打量起来,漫无目的。
转了两圈,一无所获,他回头问朴智旻:“店里就你一个人?”
“嗯……”朴智旻答。
“就你一个?”他像是不确信,瞪着眼,又问了一遍。
朴智旻回:“这会就我一个,还有个在楼上休息。”
见男人朝天花板望了眼,他停顿一秒:“您需要些什么吗?”
男人努努嘴,慢悠悠走回吧台前,撑着玻璃台面,挑起一侧唇角:“我呢。”
“嗯。”近距离看,更帅了……朴智旻只觉得心跳加剧。
他眼底闪着笑:“昨天在你们这订了个蛋糕。”
“嗯嗯,”朴智旻点头,快速在脑子里回忆翻阅着昨天所做的蛋糕款式:“请问是哪种呢?”
男人抬眉毛:“有鹿角那个。”
朴智旻旋即回:“圣诞麋鹿?”
“对,就是那个。”他陡地叩了下玻璃,表以确认。
“小伙子啊……”他声线不高不低,拖出一股子懒散的磁质:“看你们店的大众点评了吗?”
“嗯?”大众点评?朴智旻匆忙从围裙兜里掏出手机。
“今早那条,是我评的。”
“噢……”朴智旻持续不断地颔首,一面点开看。
果然,今天的日期,一个三星评论。
附图一张。
文字内容是:蛋糕不错,我吃光了,本来可以给五星。不过派送人员态度很差,送过来的蛋糕都破了,只能扣两星。
好像是……第一次遇到顾客谴责派送这种事?
但相交数年,他还是清楚闵玧其的脾性的。朴智旻静默几秒,哈腰点头,表达抱歉之意:“对不起,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真的对不起!”
“没事。”年轻男人轻咳一声,皱起了眉,郑重其事吩咐:
“这条点评一定要给那个派送的人看,知道吗?”
“让他深刻意识到错误。”
“尤其这张图。”
反复强调:“这张图,一定要给他看。”
朴智旻呵了口气,认真脸建议:“不如我把他叫下来,当面跟你赔礼道个歉吧?反正他正好在店里,有错我们就改。”
“不!不用,”男人匆忙否决:“我还有事,我走了。”
说完就撑高上身,走到店外。
朴智旻目送他离开,此刻他才留意到外面还有个身材高瘦西装革履的男人一直在等他。方一出门,那人就为他披上外套,才唯唯诺诺跟着远去。
朴智旻坐回藤椅,周身激灵了一下,心里猜测万千:
一身贵气,根本不像这儿的人,到底谁啊。
—
一直没舍得叫闵玧其。
直到爸爸来了电话,朴智旻不得不上楼,把好友唤醒。
好久没睡个昏天暗地了,闵玧其翻身下床,四处找什么。
一个动作便知心达意,朴智旻从床尾箱子里,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玧其,你跟我一块回去一趟吧。”
男人仰头喝完水:“怎么了?”
“好像徐镇家里来了贵客,喊我爸过去烧菜,他叫我过去帮忙,说你要是没事……”朴智旻绕着身后的围裙带子:“也把你带着。”
“行啊。”闵玧其毫不犹豫同意。
朴智旻差点要蹦起来亲他一口:“玧其,你真好啊。”
“行了,收拾下,我们早点出发。”
“嗯!”
—
载着朴智旻的机车,一路飞驰。
后座男人脖颈上的长长围巾,卷在风里,任其飞舞。
刹停在徐镇长家门前,朴智旻先下了车,闵玧其低头去踩脚撑,随后才下去。
朴智旻停在他身边,解着自己的头盔。突地,他记起一件事,说:“闵玧其,今天店里来了个很帅的……”
不远处的巷口,一些男性的零碎谈笑之声,逐步清晰。
摘着头盔,闵玧其听到,还在絮絮叨叨的朴智旻,陡然惊呼了两声:
“啊!”
“是他!”
谁啊?
把头盔随意挂到车把手,闵玧其也抬起头,就着身畔友人的视线,望过去。
黄昏已至,天边夕照,将弄堂之上浪涛般的青砖素瓦都泼成了暗红。
走在首位,刚上门阶的男人,似乎也看见了什么,停下脚步。
一行人貌似都很忌惮他,也跟着站定。
四目相对。
俱是一愣。
只是,讶异的神色只在男人脸上停留片刻。
紧接着,他就挑起唇角,耀武扬威地笑,笑得春风得意,甚至,得意出一种恶劣感。
“他是不是在跟我们笑啊?”朴智旻猛拽闵玧其袖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小声而急促道:“好巧啊,今天下午来店里的就是他啊。”
闵玧其收回目光,双手插兜,回身便打算走小门。
朴智旻跟上他,欢呼的样子像个追星少年:“是不是很帅?!那么多男的,我第一眼就看见他了!”
闵玧其唇角微抽,第一眼就看见,难道不是因为,好好一个男人,下趟乡而已,居然还穿着貂?
14楼
2017-03-25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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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杯】 /所有的商人,都是伤人
徐镇长家的晚宴,摆在大堂里,足足有三桌人。
朴智旻的父亲——朴忠,作为当地颇有名气的退休厨子,特意被请过来准备这场宴席。
人手不足的关系,他就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和闵玧其,帮忙打下手。
此时此刻,厨房里人影憧憧,煎炒烹炸,热气熏天。
闵玧其蹲在地上,捋高了袖子,专注地择着菜。
朴智旻则在一边削莲藕,他始终对下午在店里见到、傍晚又偶遇的男人念念不忘,记着他交代的所有事,便跟闵玧其说:
“刚刚那帅哥,让我给你看个东西呢。”
“没兴趣。”闵玧其回道。
神经兮兮的,能给人看什么好东西。
“他说你昨天送去的蛋糕都破了耶,”朴智旻拧开水龙头,在哗哗水流下面冲洗着刚剔掉一层外壳的雪白藕段:“所以有点生气。”
“……”还在背后反咬他一口,怂犬作风。闵玧其没回话。
“不过他夸我做的很好吃,所以都吃光了。”朴智旻的口气,听起来分外轻快。
“……”
朴智旻路过闵玧其,把藕交到砧板前负责切菜的大妈手中,又说:“说是金炎华的独孙,有钱人都长这么好?”
“好什么好,”大妈嘟囔一声:“一群吸血虫,准没好事情。”
“怕又是为了拆迁的事吧,”朴父从他手里接过一盘刚切好的草菇,悠悠道:“真以为徐镇把他们当宝贝——不就想伺候这群财主吃顿好的,赶紧走,别再来了。”
“拆迁?”朴智旻瞪大眼睛:“不是好多年不来了么。”
那会他尚在年幼,说客快把家家户户门槛踏破的情形,迄今仍记忆犹新。
“现在金元想拿了呗,陈坊只要在一天,他们这帮商人都虎视眈眈。”
朴父感慨着,将手里一碗肉丝下锅,滚油炸开,噼啪吵闹。
朴智旻跑回闵玧其身边,与他一道择菜,不一会问:“玧其,我记得你家那房子,你奶奶给你了,是吗?”
“嗯。”闵玧其轻轻应了声。
六年前,老太太的遗嘱之一,就是把这间从小住到大的二层小楼房过户给他。
他在病床上握住他的手,轻声交托:你啊,不油嘴滑舌,不会讨巧卖乖,但我知道你行得稳,守得住。
朴智旻幽幽叹气:“要真拆,我的蛋糕店是不是也要被拆啊。”
“哪有那么容易拆。”闵玧其搁下最后一根菜,端起沥水篮,走向了水池。
15楼
2017-03-25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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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堂里,金泰亨一行人已经上座。
他们所在的那桌,刚摆好一圈冷盘,徐镇长随后便抱出了贮藏后屋几十年的佳酿,殷切地给他们倒酒。
“金总,尝尝看。”
金泰亨一手搭额,一手接过他递来的小瓷杯,心不在焉抿了口,点点头:“还不错。”
闻言,徐镇长也坐下,笑言:“喜欢就好,回头我让家里那位准备几瓶酒,一些土特产给金总带回去,尝尝鲜。”
“好哦。”金泰亨漫不经心应道。
说完就转过头,同左边的方助理耳语:“你看见了没?”
“什么?”
“咳。”他别有意味地清了下喉咙。
“哦——”方助恍然大悟,他指的是,刚刚门口巧遇的闵玧其。
金泰亨勾唇一笑:“我和他是不是很有缘分?”
“……是!是的!”方助无奈点头,一边斜瞄自家祖宗——
此刻的他,俨然是个课间路上偶遇男神的中学少男,那些心花怒放的庆幸一点都盖不住。
徐镇见两人一直交头接耳,也凑过去:“金总这次来小镇有什么打算?”
金泰亨敛笑正色,撑腮回道:“徐镇长,”
他懒懒扫了一圈,隔壁两桌都慢慢来了人:“今天晚上的酒席,镇上有些威望的前辈,都叫上了吧?”
“当然都叫过来了。”
“那我的打算嘛,吃完饭再说。”金泰亨撇了撇唇,他怕他提前说了这群老头子都得食难下咽。
“好。”
厨房里,众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所以走菜很快。
不一会,酒桌上已是一派杯觥交错,开怀畅饮之态。
好几次,金泰亨都眼睁睁看着闵玧其端盘子过来,再目送他出门。
他目不斜视,连一个余光的旮旯都没给过他。
其实他也不太想看他呢,可就是忍不住,天啊,这男人明明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还他妈穿着灰扑扑的围裙,为什么身上就是有种“瞳心引力”,是比地心引力更厉害的不可抗力。
“早知道坐走菜口了。”握着筷子,金泰亨嘀咕惋惜,说不定还能不经意碰一下他胳膊呢。
“金总说什么?”喝高的徐镇红光满面问。
方助慌忙给他擦屁股,解释道:“没什么,我们金总啊,一喝酒就喜欢胡言乱语呢!”
他心里在嚎叫:您这身份谁敢让您坐上菜口??
—
酒足饭饱,大家还在谈笑。
为了保持镇定清醒,金泰亨今天没喝多少酒。
宴席末尾处,还谴方助理给他换了杯茶,一口接一口地呷。
院子里黛色正浓,徐镇起身,一击掌,主持局面:“大家先不聊了啊,今天金元集团几位高管特地来我们小镇考察,来到我老徐家中,真是蓬荜生辉。吃饭前金总就跟我说,吃完了要和大家伙儿聊几句,我看时间也不早了,金总他们还要回城,我们就快点说了罢。”
镇长一放话,众人都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人都来齐了?”金泰亨倚在椅子上问。
徐镇答:“来了。”
“厨房的也叫来,”他吩咐道:“一块听了。”
徐镇长夫人离席,把张厨师几个人请来了大堂。
金泰亨瞄了眼闵玧其,他领着下午蛋糕店那少年找空座,少年倒是眼弯弯,一脸新奇。
就他,老绷着个嘴角,一脸老子就是不笑。
不过他怎么就是喜欢他这样呢。
好看,与众不同,可爱坏了。
收回视线,金泰亨又喝了口茶,站起身。
吃饭前,方助就替他脱掉了貂毛大衣,露出里面的烟灰色西服三件套。他撑桌而立,显得极其体面气派。
金泰亨抬手拍了拍徐镇长肩膀,开场:“先谢谢徐镇长今天的热情招待,也谢谢大家不辞辛苦过来一趟,陪我吃这顿饭。”
“今天我们金元过来的目的,不为其他,想来你们应该也猜到了,”他挑眉:“拆迁,就是为了拆迁。”
此话一出,四周八方,顿升窃窃私语。
但这般沸腾也不过持续了几十秒,就逐渐平息下去。
头顶的日光灯打下来,所有人都变得脸色森白,神情肃穆。
一顿饭,一群长者,看似慈眉善目,实则心知肚明。
“那你们可以回去了!”
邻桌一个寸头老人率先开了口,严词厉色,不容置喙:“这事没得商量!”
金泰亨瘫回椅子,歪头望过去,调皮地“哦?”了声,问:“刚才是你在说话?”
老人吹胡子瞪眼,言辞铿锵:“就是我!”
“好、好……是你。”金泰亨随意点了两下头,环视一圈。
眼前这一圈,沧桑而衰老的面孔,他再次启唇:“行啊,在座各位,年纪这么大了,垂死挣扎十多年,还舍不得离开陈坊一步,我能问问这儿哪里好吗?”
他懒散地扯出一个笑:“环境好?人好?还是吃的喝的好?”
有人欲要开口,金泰亨却隔空对他摇了摇手:“嘘,别说话,等我说完。”
他挑起桌上筷子,捏在手里,随意轻晃:“我知道,给你们时间,你们能说出一百个理由证明这里有多好,但是,这么好的地方,你们的孩子还愿意留在这里吗?”
“你们的后代还愿意建设和维护这里吗?即使这里的房子早就摇摇晃晃风烛残年,他们也不过逢年过节才回来炸几朵烟花就能表明我爱我家?”
他偏头对着徐镇长率真一笑:“徐镇长您五十七岁高龄,大儿子已经移民加拿大,女儿留在了首都北京。”
“让他们回来定居,他们愿意嘛?”
“显而易见,怎么可能愿意呢,大城市的十里长街,繁华市井是这里可以比拟的?回来干嘛,焦头烂额地抢票,春节归乡一趟还要大包小包,跋山涉水,一路上全是小孩被烂泥地颠出来的哭闹,烦都烦死了。”
无视一群老人们逐渐僵硬和发青的脸,金泰亨拧眉,故作可怜无辜道:“一群糟老头傻老太,还有几个没长进只能留在这毫无前途的年轻遗民,是只能靠这种守护自以为文化遗产的破烂巷子挽回自己卑微的自尊心了吗?”
“仰仗所谓的情怀与回忆,自以为是地占据着这片土地,实际上呢?”金泰亨点着桌子,冷笑轻嘲:“实际上你们只是死守着自己的墓地吧,等再过十年,二十年,年轻有志的后辈们都走光了,还有人替你们收尸吗?与其让你们陷在地里腐烂,还不如让我们的推土机把它们提前摧毁。”
年轻的领导者说到这里,又昂起了头,张狂且毫不躲避地与早已震怒的全场对视:“麻烦你们了,拜托你们这群空巢老人和无用青年了,都搬到城里去吧,你们的肩膀已经撑不住这里了,几年前你们还能扛着锄头和钉耙赶人,现在捡根针都能要了你们的老命。”
金泰亨舔了舔牙根,拿腔仍是不可一世的狂妄:“所以啊,何必和金钱作斗争。让我们金元帮你们的后代孝顺你们吧,城里的房子有电梯,不用驼着背拖着老寒腿上下楼,城里的公园一样空气清新有河有草,可以遛鸟撞树,城里还有你们的子孙,膝下环绕,看了就开心。拿上本该属于你们的钞票,放弃你们虚无缥缈的尊严,躺在空调房的席梦思上安享晚年不好么?如果你们喜欢,我可以给你们挨家挨户颁个精神奖,可以吗——”
有人已经拍桌而起,目眦欲裂:“你说什么混账话!”
“滚!滚出我们镇子!”另外的人在附和,怒不可遏。
与此同时,金泰亨同桌的,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男人也齐刷刷起身。
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有这样一番发言与演讲,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随行高管,而是这位太子爷的随身保镖。
金泰亨再一次,悠悠然从椅子起身,侧头遥遥看过去:“对啊,我说的是混账话,是不是很愤怒,很想打人,怎么办,因为都是实话啊,实话都不好听。”
“我知道,远达之前在你们这吃了不少闭门羹,所以别指望我会像以前的地产商一样,对你们使用那种不见效的怀柔政策。我只把事实摊给你们看,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们现在,守着的,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可悲可怜快要死去的东西,只有我能救活他,能帮你们重新改造他,实现他的价值,赋予他生命力,你们懂不懂啊!”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筷子被他狠狠砸在了碗碟上!
惊得在场所有人一身鸡皮与冷汗。
大堂里,即使多数人都怒火中烧,却只能听见一些急促而年迈的呼吸。
因为他所说的一切,大家根本无法反驳。
徐镇长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眼圈已然泛红。
安静须臾。
角落里,一个沉静的男声陡然响起:“我们怀着什么心情对待这里,不是你三言两语可以评判的。”
金泰亨循声看过去,啊,是他。
是他又怎么样。
他现在很上头,相当上头,谁都别反驳他。
金泰亨当即指过去:“你闭嘴!”
“一年住家不到十趟在外面租房的男人,你也有资格说这句话?”
他咬牙切齿,凶狠的态度让身畔的方助都惊出一抖。
闵玧其没了声音,不争不辩。
因为他说的的确都是事实,不折不扣的事实。
哼,金泰亨冷哼,坐了回去。
他一口喝空面前的那杯水,平心静气,撂下自己的态度:“这儿,我拆定了。”
闵玧其看着他,沉默地看着这个不同以往的男人。
是此刻,他明白了,眼前的疯子,远比他之前所能看到的可怕和强大。
也是此刻,他通晓了,奶奶过去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所有的商人,其实都是伤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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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杯】 /疑似第二次拒绝
来到镇子口,一坐上车,金泰亨就打开一支水猛喝。
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公司几辆车都上了路,窗外的田野与松树在缓慢倒退。
乡间黯淡的小灯,将万物都抹上了一圈迷蒙的浅黄。
等到凉水把那些暴躁难定的情绪冲淡,金泰亨才后知后觉……
意识到……
一件事……
他抹了抹眼皮,双手扒住驾驶座的椅背,凑过去,口气悲怆:“方时赫啊,老子完蛋了,怎么办?”
方助理双手在方向盘上一紧,急切回:“怎么了,金总!”
“我问你,”金泰亨仰回后座:“我刚才是不是对闵玧其太凶了。”
“……”
怼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您现在才后悔是不是有点来不及?
方助理在心里叹气,嘴上说:“你对闵玧其……”
金泰亨打断他,吓回去:“闵玧其也是你能叫的?”
“……您对于闵先生是凶了些。”
“啊……”金泰亨瞬间瘫回后座边角:“我就知道!但本来就要那么说的啊,不先摆好姿态怎么行,我怎么知道他那会突然冒出来,很讨人嫌知道吗?也不是,本来能见到他还很高兴,啊,我当时为什么没收住!”
男人开始悔恨不已地碎碎念:“虽然他对我也很凶,还很冷漠,可他毕竟是闵玧其啊,我怎么能凶闵玧其,我怎么能凶他呢。”
方助噎了噎:“已经说了,能有什么办法,以后找机会再道歉吧。”
“不行,这怎么行,”越想越过意不去,金泰亨一声令下:“掉头。”
方助一惊:“???”
“你怎么还在开啊!?”金泰亨窜上前去。
右边突然冒出来的脑袋,吓得方助赶忙刹住了车,回头就说:“金总,现在回去干嘛?跟闵先生道歉么?就你刚才说过那些话,现在回去就是找揍。”
他举目望向前方:“还有他们,肯定要跟着,哪里像赔罪,像要重新杀回去打砸抢一样。”
三辆载着保镖的车,见主车停下,也依次靠到路边,耐心等候。
“不用,你让他们先走,我俩过去,我就回去悄悄看一眼,”金泰亨烦躁地揉着头发:“那群老头肯定都散了,我就想看看闵玧其哭没哭。”
“……”闵先生怎么看也不像会哭的人好吗?
“不管,我要看。”
“他也走了怎么办?”方助提出假设。
“那就再回来。”
“哎呀——金总啊——”助理很是为难。
“掉头,”金泰亨声音陡冷:“最后一遍。”
“好……吧。”方助着实想用头磕方向盘,以表无奈之情。
—
有夜幕遮掩,黑色的SUV滑过小巷,重新停在了离徐镇长家不远的过道。
从车里看,徐家还亮着。
不过门灯已经灭了,显然已经送走所有客人。
“今天闵玧其没走正门,肯定有个小门。”把下巴搁在窗沿上,金泰亨嘟囔道。
“是有个二门,我路过院子的时候看到过,在厨房边上。”职业病,每到一户人家,方助都会马上观察和记住那间房子的户型与布置。
金泰亨推开车门,小声:“那我们走小门。”
方助跟着下车,更小声:“说好了,只看一眼,不在就走,没哭也走。”
“知道了!”不耐烦地,轻声轻气。
于是,两个黑影,蹑手蹑脚,来到徐家外墙拐角。
稍稍抬头,会发现厨房窗户仍有灯光,隐约传出水流声和碗筷敲击的响动。
接着,又看见了闵玧其停在门边的机车。
金泰亨像发现了什么大宝藏:“我就说他还在!”
—
闵玧其当然还在。
三桌人留下的杯盘狼藉,还需要他们几个清洁和收尾。
把最后一摞小碗放回张叔的三轮车里,闵玧其解开围裙,一手一个,提起厨房的垃圾袋,往小门走去。
刚踏出门槛,他就瞄到了一个倏地闪开的身影。
此刻正背对着他。
“谁!”闵玧其警惕敏锐地问。
背影的主人停下来,有点儿无所适从。
闵玧其驻足,显眼的着装,让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貂蛮少爷。
后者也回过头,搓了两下额角,像个被教导主任抓到的逃课生一般局促,方才饭局上的嚣张劲,已经荡然无存。
片晌,他摸了摸外套,一脸疑惑:“诶?我手机呢?”
见闵玧其一直望着他,抬手对他做了个“请便”的姿势,垂眼瞥地面,自言自语:“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回来找下手机。”
闵玧其悄声呵了下,抬高垃圾袋,直接越过他。
刚才眼光还四处乱窜的金泰亨,立刻抬头,正视前方,望向男人的背脊,在与他逐渐拉开距离。
他脑子一热,也没多想,小跑过去,走在他身边问,殷勤说:“我帮你拎吧。”
手巴巴地伸过去,顺便还给自己找借口:“我这人吧,最见不得别人干重活了。”
闵玧其斜扫他一眼,闪避的姿势已说明一切。
再次吃瘪,金泰亨咬牙,一直陪着他走到巷尾的垃圾房。
寸步不离。
放好垃圾袋,闵玧其掸掸手,看向他,问:“你找不到手机了是吗,怀疑丢这了?”
面对男人总算肯施舍过来的目光,金泰亨飞快点头,点头。
“我回徐叔家帮你找,拿到赶紧走人,好吧。”
驱逐口吻很鲜明,但还是换来了男人新一波,乖顺的点头,点头。
窄巷里,两人并肩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金泰亨变得很雀跃,很欢腾,不断跟闵玧其搭话,声音和眸光,都提亮好几度。
“你冷吗?”
“……”
“把外套给你穿。“
“……不用。”
“今天饭桌上……呃,”尴尬摸头:“凶了你,不是故意的。”
“……”
“我喝多了,脑袋有点不清楚。”
“……”你脑袋什么时候清楚过。
“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们这我肯定要拆的,懂吗?”
“哦。”
“嗯……”一本正经:“你看你那蛋糕店的大众点评了吗?”
“没有。”
“啧,”着急,办事效率怎么都这么差,要急死老子:“回去记得看一下,有人评得很中肯。”
“哦。”
到了门口,闵玧其停步,回头说:“我进去找,你在这等着。”
“嗯。”金泰亨连连颔首。
金泰亨长舒一口气,目送他往里走,一边暗自握拳。
耶!
耶——!
他的临场发挥简直了得,本来只想在门边偷窥两眼的,没想到还能跟他说上这么多句。
扬着唇,笑吟吟看闵玧其。
但走了没几步,男人突然停下身,似乎从衣兜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没再走动。
不过分秒光金,一阵欢快的铃音响彻空巷。
金泰亨:“……”
好耳熟哦,他的手机铃声。
从他西服内兜的口袋里,
发出来的。
日了。
真日了。
金泰亨有点僵硬,想捶墙,想踹地,想隐形。
尴尬癌晚期将死,谁能给他一个担架,把他抬了就跑行吧。
闵玧其拿手机的手顿了顿,按掉通话,直接掉头走回门边。
平静地,注视着金泰亨。
“原来在我身上么,”男人抓抓后脑勺,胡乱给自己找台阶,他微微叹气:“哎,人也奇怪,镜框就架在鼻子上,还到处找眼镜,手机就在口袋里,还到处找手机。”
“嗯,”闵玧其抱臂倚墙,送客:“找到了,可以走了?”
“好。”他睫毛微垂,应了应,转身想走。
“金泰亨。”闵玧其忽然叫住他。
金泰亨旋即回头,动作神速。
为什么每次这男人叫他全名,他都这副样子?
为什么这种淡出鸟的口气,都能给他一种耳膜过电的惊触感?
为什么啊。
闵玧其的眼眸与夜色一般,深而黑:“别跟我套近乎了。”
金泰亨纳闷:“我没啊。”
心里在讥嘲呐喊,套近乎?老子这么有钱跟你这种穷逼套几把近乎?
“这个镇子,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消失。”他音色放低,隐隐透着威胁与警告。
面前的男人一定是搞错了什么,金泰亨轻笑一声:“哈,你以为我跟你套近乎是为了方便动陈坊?徐镇长怎么不跳出来控告你僭越大不敬。”
“没有,”他极快地否认:“我知道你是见色起意。”
“……”很好,精准概括。
金泰亨双手插回兜里,昂了昂下巴,坦白承认,不见羞色:“对啊,追你嘛——这是我的事,你有意见吗?”
“是你的事,”闵玧其回:“但这种没意义没结果的事,你可以停止了。”
“怎么没意义,没结果?”金泰亨偏开眼,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钉在这里,被迫承受他的疑似第二次拒绝。
他重新望向他,并不畏惧地看进他眼里:“如果我偏要个结果呢。”
闵玧其眼神安宁,回道:“是吗,你要跟我结婚么。”
他语气稀松寻常,仿佛在探讨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
……
…………
………………
金泰亨完全懵了。
靠,这男人在说什么啊?
结婚?
跟他结婚??
他想到哪去了??
突然这么吓人干嘛??
婚姻这个词汇对他而言,太遥远,太陌生,太具冲击力。
以至于这个毛头小子马上涨红了脸,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
“行了,”闵玧其总结陈词,摆出真正告别的姿态:“早点回去吧,别再这样了。”
—
回去车上,金泰亨缩在后座,神色凝重。
前面的方助,把着方向盘,大气也不敢出,毕竟他刚刚蹲墙角听完了自己上司丢脸的全过程。
快到市中心时,方助才弱弱开口:“金总……”
“别说话!”果然马上被冲回来。
方助有一点心疼,他想,他必须要给出建议:“金总啊,要不咱们换个吧,你以前也不这样啊,男人女人千千万,闵先生完全配不上你啊。”
“怎么配不上了?”
“……”
“各方面条件吧,都远不及你,”方助忧愁不已:“闵先生他肯定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会拒……让你不要再追他了啊。”
金泰亨一整个人倒下去,躺在长座椅上,一身脱力。
“我不。”双手叠在脑后,他像个小男孩一般,不快嘟囔。
“那你说下理由,为什么这么在意闵先生呢,我实在不懂啊。”身为心腹臣子,方助也跟着心累。
后座顿时没了动静。
几秒后,一声怒吼几要震破天窗:
“我他妈犯贱行不行!!”
17楼
2017-03-25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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