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世|壹·遇】
01. > > >
碧空如洗。
淅淅沥沥的秋雨,只在人间驻足片刻。天气渐凉,梧桐叶在秋日的萧瑟中凋敝,沾着还未蒸腾的雨水铺了满地,在这所大学校园的主干道上安睡。欧式钟楼正发出悠扬沉重的钟声,响彻整个校园,前方的一池湖水在雨后漫上了下沉的台阶,不动声色冲刷着台阶表面曾经留下的足迹。陆陆续续有学生说笑着走过,微冷的秋风追逐着在他们年轻滚烫的胸口前撞碎。
已经快要上课,教室门口外的走廊里却站满了人。教室里上一节课的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对早已响起的钟声置若罔闻,人群里渐渐开始有人小声地抱怨。忽而听见走廊的一端传来脚步声的回响。几个学生瞥见来人,不由自主噤了声,连锁效应一般,整个人群突然间静了下来,齐齐向那人看去。
处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似乎不以为意,天生的气场让他早已习惯成为全场的焦点。离人群还有几步时他便停下了脚步,对人群里的看着他的人微笑示意,海洋一般湛蓝流光的眼眸似乎注视着每一个将视线投向他的人,又似乎谁也没看。
几秒钟的安静过后,人群又议论纷纷起来。只不过话题从拖课的老师转移到了来人身上。
他没有走到人群中去,而是站在一旁抱着双臂若有所思地靠着墙,心里盘算的却是托人空运过来的红酒要几时才能拿到。视线漫不经心地在空中游走,忽然不经意越过喧杂的人群,一眼定格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侧身倚着窗,似乎在看窗外的景色。银发似流泉般披散在肩头,半掩着侧颜看不真切。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全然被教学楼旁的一片叶或是玻璃窗上的一滴未干的雨水吸引,与周遭的同学格格不入,仿佛独立世外。
似乎察觉到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人转过头,正要对上他的眼睛。拖堂的老师恰巧在这时下课走了出来,走廊里的学生鱼贯而入,那人便也收回视线,跟着人群进了教室。
他刚刚落座,钟声便又响了起来。这是一节公选课,讲的是程序设计。跟代码打交道听上去多少有些索然无味,选这堂课的人并不多,老师也是姗姗来迟。一番自我介绍过后老师表明了代课老师的身份,这倒是合了部分人的心意,本来只是为了混个学分。
台上自说自话,台下昏昏欲睡。
“PHP是Hypertext Preprocessor的简称,是一种通用开源脚本语言,主要适用于Web开发领域。PHP独特的语法混合了C、Java、Perl以及PHP自创的语法,可以比CGI或者Perl更快速地执行动态网页。用PHP做出的动态页面与其他的编程语言相比,PHP是将程序嵌入到HTML文档中去执行,执行效率比完全生成HTML标记的CGI要高许多;PHP还可以执行编译后代码,编译可以达到加密和优化代码运行,使代码运行更快,所以一般认为PHP语言是最好的语言……”
话音未落,便听到台下传来一声轻笑。
“PHP语言的函数命名和参数顺序都没有统一的规范,写法混存紊乱,后期的维护调试也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这种漏洞百出拖累办事效率的东西也配得上称作最好?我看叫最坏的语言倒比较合适。”
学生一听有唱反调的好戏,顿时来了兴致。定睛一看,发言的正是之前那个蓝眸的人。不禁腹诽,这么挑剔,处女座啊?
他悠然坐着,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好整以暇等着看老师如何应对,却有人抢先反驳。
“PHP是解释性脚本语言,完成即时执行,C、Java、C++等编译型或半编译半解释型需要去编译执行,说它拖累效率怕是欲加之罪吧。”
他见反驳之人竟然正是在教室外看到的那人,此番终于得以名正言顺打量正脸,笑意不由加深几分。那人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他,长睫黑瞳动人心魄。轻抿的嘴角透着一点严肃,但眼中天生的光彩又令他拥有天地间最鲜活的生动。似是一滴墨色晕散在水中,清逸出尘不似凡人。
他不仅不收回视线,反倒直视着那人的眼睛,仿佛在回应他的目光,语气依然不急不缓胜券在握。
“PHP的可拓展性、健壮性差,即时编译会导致许多错误在运行时才能被发现,后期可能会出现未知隐患,一旦涉及到机密内容后果不堪设想。”
“但它的开发成本低,上手容易开发速度快,软件开源免费还可以减少投入。”
“PHP在语言级别上无法让某个对象常驻内存。在PHP中所有变量都是页面级的,无论是全局变量还是类的静态成员都会在页面执行完毕后被清空。”
“可自身配置文件以及Web服务器的配置相对简单,而且新修改了文件后无需重启即可生效。”
两人你来我往,不甘示弱。没有过多的激进言辞,但在座的每个人似乎都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老师似乎也没想到会有学生对选修课的知识也了解至深,大有可以一直辩论到下课的趋势,急忙在真正争执起来之前出来圆场。
“好了好了,吉尔伽美什同学、漆拉同学,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没有定论,研讨学习是好的,但是呢现在我们还是先上课……”
在座同学听到老师的称呼,后面的话已全然被自动忽略了。全校学生真正见过这两位的不多,但他们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入校以来包揽各大比赛奖项无数,却从不知是何方神圣。不少同学猜测是眼镜片堪比啤酒瓶底的书呆子,今日一见却是彻底颠覆了。
彼此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心里也不禁泛起一丝惊讶,从未谋面的棋逢对手,原来是他。
漆拉见吉尔伽美什依旧是微笑着温柔地看着他,冷冷瞪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吉尔伽美什平白受了一记冷眼,不仅不生气,反倒是眼中的笑意愈发深刻。
在大多数人甚至是主角自己都还浑然未觉的时候,有人心里却知道,大事不好了。
果不其然,当年的第一场雪降下的时候,漆拉与吉尔伽美什开始交往的消息传遍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