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法派
第一卷——序章
利奥攥紧了这微微颤动的小手，发誓再怎么也不可能放开她……自从与那个食古不化的老头因为意见不合而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后，利奥已经在海上漂泊了三个月，至于为什么会像这样被狂暴的海浪摁到这片沙滩上，他也不记得了。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幕是在仆人的怀抱中，遭到了“海怪”的一次袭击……耳鸣声将利奥震回了现实，眼前一同昏死在沙滩上的这位……“阿普！！！阿普里尔！！！”
利奥松开那钳子般紧锁的手，从沙滩上艰难地爬起，用仅剩的力气摇晃着侧躺着的阿普。方才耳旁的的鼻息告诉利奥，他忠实的女仆——阿普里尔，并没有因为袭击或是海难而送命。
“阿普……里……尔，醒醒……“利奥试着用语言唤醒阿普，为了紧紧地抓住阿普，他的另一只手现在已经再也没有力气搬动任何一个人了，即使是像阿普这样薄如蝉翼的人也是。但利奥头脑中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不赶紧从沙滩正午的曝晒中转移，他和阿普两人很快就会因为强烈的日光而脱水，甚至灼伤，“阿普！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啊！”
利奥甚至于想一巴掌将阿普扇醒，可是眼前这位有着一头金色秀发，白皙肌肤的少女让人怎样也下不去手啊！即便是经过了一场海难，阿普脸上仍然仿佛散发着一股淡雅的辉光，就连泥巴和海草都像为了衬托这股辉光而作的点缀。不如说，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存在着残缺之美吧？
但不管如何！生命之美的绽放更加重要！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的梦想，怎么可以止步于某个不知名的沙滩之上！抛开犹豫，利奥这样想着，并尽力抬起他的右手：“抱歉！阿普！”
“唔嗯~不用……担心……先生~我……只是……去……集市……不会离开……太……”
利奥十分庆幸自己没有以不愉快的方式毁了自己可爱仆人的睡眠，并且在给阿普留下印子之前停住了手，“还是换个方法吧”
于是又开始晃起阿普来。
“培根……西红柿……土豆……都要……还有……还有？先生？……”阿普逐渐睁开眼睛，紫色的瞳仁仍显有光，不过在认清现状之后似乎又黯淡了下来……
“喂！别这样啊！快起床了，不然查理舰长又要说我们好吃懒做了！”
“什么！到清洗甲板时间了？！”阿普受到电击一般窜起身，四处张望起来，“阿普里尔在这呢！先生！”
“别看了，查理怕是早喂了那铁甲海怪了！快扶我起来……”
阿普这才意识到身旁被自己掀翻躺地的利奥。
“抱……抱歉……十分对不起先生！我这就扶您起来……”阿普缓缓拉起利奥，却不料利奥双腿一软，直接昏厥了过去。“先生！先……”

第一章：变法派，登场！但介绍信呢？！！
再次醒来，利奥仰面就是一面灰色天顶板，为了不让自己在这面压迫中窒息，他撑起了自己绑满绷带的身躯，缓缓地靠在了床板上，尽管有些刺痛，但还是比起整个躺倒来说好些了。透过被煤灰蒙住的玻璃窗户，利奥朦胧地看到有人正在谈话。
“如果说你们是一条船上，并且在同种情况下落的水，那么你们俩受的伤……”
“伤？”
阿普里尔？她似乎是在跟谁谈话？
“是啊，只能说你的完好，有些不可思议。不管是落水之前还是之后，我能断定这位小绅士受到过重创……”
“严重吗？”
“嗯……背部灼烧较为严重，有些木屑插了进去，不过我已经取下来了，右脸也有一处小烧伤，最严重的还是嵌入右臂那块银片，切断了部分重要组织，尽管取出来了，康复还要很久。以及……可能是巨响造成的右耳失聪，可能……很难恢复了”一个老者的声音，居然迟疑了起来“不过，小姑娘你也别灰心，那个伤势实在是说不准，也可能一年，一个月，就能好了。”
“谢谢您，老先生……”
利奥这就想出去安慰阿普，但是刻写入骨髓的疼痛告诉他不行，他只能用左手抚摸起右耳的绷带来。
失聪？我吗？确实好像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不一样？但……老头你确定不是只是进水而已吗？难以置信……
然而脑海中又一次响起的那声惊天动地的轰响，以及那阵刺耳的耳鸣，使利奥明白老头说的也许是真的。利奥想捂住耳朵，却又只能用左手撑起重伤的身体，他想逃离这片噪音地狱。
是啊……右手也不能像刚醒时那样活动了，大概是肾上腺素冲淡了伤口的疼痛吧，可是现在完全不行了啊。
尽管如此，利奥还是起身，靠着桌椅挪向那扇将他与清静世界阻隔的木门，究竟是什么让他觉得外面的世界会更安静，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姑娘，你们是遇到了朱庇伦斯吧？”
“那是？”
“深渊的巨兽，传闻中栖息于深海却喷吐着烈焰的海怪”利奥推开门，向着阿普解释道“这么回想起来，我们这种情况确实挺符合的，我只看见远处那只巨兽的双眼放射着像灯塔般明亮的光芒，贴近海面，喷吐着照亮夜空的火石。”
“先生您醒了！”阿普立马跑上前去搀扶住利奥，“先生您有看到吗？”
“风暴中，我在甲板帮忙固定桅索，可是号钟响起，舰长就大吼有海怪。看了一眼后就去舱室找你了。”
“是的，朱庇伦斯……听说斯佩希大洋上共栖息着两头，数十年才会出现一次，可是最近的朱庇伦斯袭击事件似乎出现得异常的频繁。听说皇帝陛下已经开始召集舰队讨伐巨兽了，再怎么说，也没有殿下魔法师不能解决的怪异吧。”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敲灭了烟斗，递给了利奥一封信，“利奥波德·腓特烈·冯·拜仁……对吧？我已经写在里面了”
“这是什么？”
“介绍信。我儿子在军队里当军医，没准他能治好你的耳朵和手臂，去圣-奥古斯的骑枪队，找理查·威尔斯，我这老药方不行咯……不过，前提是你能撑到那。”说着，老者推着轮椅转身向着院子另一头的房间，又在门前停住了“对了，你们俩的衣服我老婆子等会儿会拿给你们，至于你们身上的算我送的吧！”
“万分感谢！！”接过信件，利奥向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转身朝阿普说道“太好了，北方！我们可以先去圣-奥古斯找理查先生，然后再去找大亚什格图书馆的馆长！快把它跟叔叔那封放在一起！”
“是！先生！先……先生……”阿普开始慌张起来。
“怎么了？”
“那封信……图书馆的介绍信，不见了！”阿普不断地从皱巴巴的皮包中拉出一沓又一沓被海水浸湿又晒干的扭曲的纸张，但显然是没有找到“那封信”。
“哈？什——么——情况！那可是叔叔的啊！”利奥也翻看起那些烂纸起来，“啊——没有那封信我还怎么跟父亲大人抗衡啊！”
利奥开始后悔起走出房间了，木门之外满是嘈杂的机械轰鸣声，以及劈头盖脸的煤尘，更可怕的是遗失了取得亚什格派信任的文书，而这一切对于一个刚跨越浩瀚的帝国“内湖”，还经历海难的十七岁少年来讲，都糟糕透了。

第二章：变法派，登场！但请小声点……
“利奥波德，你给我记住，推动变法，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首先，你那刚吻过成人礼上圣剑的嘴皮子，连我都斗不过，更别提那位提尔斯大人。”奥托从靠椅上站起来，走向利奥，“听着，我们家族要不是权势渐微，也不会攀附于海因里希家。帝国的主人只能有一个，而那只能是懂得怎样维持帝国势力的人。不是像你这样搅乱棋局的搅屎棍。”
“可是！叔叔！”
“没有什么可是！现在的你无能为力！”奥托重重地叹了一声，“提尔斯大人已经让我把你送到东大陆北学派——亚什格派那里去研习了。”
“什么？亚什格？连你也忍心让我去那个满是腐朽老骨头，到处都长书虫的地方吗？！”利奥觉得他几近要摔门而走，但奥托叔叔那搭在利奥肩上的宽厚的手掌很块让他冷静了下来。
“亚什格确实在新流口中是旧学派的代表之一，但那里不乏优秀的魔法师，并且，亚什格的老先生是我的挚友，别看他满头白发，在接受新见解上毫不含糊，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新想法……当然，那只是在权位之余……哎……
优秀的魔法师？叔叔想让我成为魔法师吗？怎么可能……魔力贫乏的我，早就被认定为不适应者了。所以我才讨厌这个到处用魔力权衡能力的世界，嗯……相信自己，那些不能量产的魔法师早晚会像抹布一样被舍弃。什么帆舰只是运送魔法师的道具……无知！
利奥躺马车的草堆上生着闷气，而阿普里尔似乎完全没有看懂他在想些什么，以至于她还以为，利奥在为因右手无力而磕在车板上的事感到不舒坦。
“先生……对不起，我刚该扶您上来的，这是我的错。”
“啊……没事！”利奥转向另一边，用左手垫着上身，这样能让自己的伤口好受些。
为了打破这看似尴尬的场面，阿普再次打扰了利奥的思绪，“先生……要不……进城后……找些好吃的吧！”
……
“先生！那里好像有刚出炉的面包！”
“……”
“先生！您想不想吃面条？我帮你买……”
“……”
“先生！听说南方的法萨费很有名呢！”
“……”
“先……”
“阿普！”利奥已经完全不耐烦了，他转身对着喋喋不休的阿普说道“阿普啊……我们虽然考虑到危险情况，于是把盘缠分开了，可是毕竟大部分还是在我的行李里……你难道不该为省钱做点什么贡献吗？”
“是的先生……”阿普低垂着头，跟着利奥走进了一处小旅馆。
旅馆一楼只留下了很小的部分作为柜台，其他部分则更像是一个小酒馆，摆放着几张供棋牌娱乐和拼酒掰腕的桌子。与带着些许喧闹的“酒馆区”不甚相称的，是角落里放着的那台看着就没人想碰的老旧钢琴。
不过它似乎是利奥唯一稍微有些感兴趣的东西。
而此时的阿普正面对着眼前这位戴着单边镜，手里不断机械式重复着擦洗杯子的动作，总以一双死鱼眼毫无波动般地看着别人的服务员。
“名字”这位大叔开口了。
——这让阿普有些惊讶，眼前这个木偶般的人物竟然开口了！尽管依旧是用那种毫无波动的语气。
“阿普利尔”
“两间？”
“一间谢谢”
“名字”
“啊？”
“他的”
“不是只要一个人的吗？”
“小姑娘，最近治安不好”
——超过两个字了！！！
“额嗯…… 利奥波德·腓特烈·冯…… ”
本是倚靠在柜台旁看着其他地方的利奥似乎想起什么，连忙捂住阿普的嘴巴。
“鄙人利奥波德·哈特曼……嘻嘻……额……她总是把我的姓氏跟朋友的搞反了……一个不称职的女仆……”
然而看着服务员笔下已经有了大半的“腓特烈”，以及他那仿佛说着“你在逗我”的眼神，利奥还是妥协了。
“好吧……”
利奥还是想找个台阶下，
“新女仆你听好了，你的主人是哈特曼！”
可服务员却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飞快地打了发条，把钥匙扔了出来。
“304”
接过钥匙，利奥也不急着看房间——毕竟他没有行李。只是将阿普拉到了一个小桌前坐下。
“先生……我没有……”
“嘘，阿普，我突然有个想法。”利奥凑近阿普的脸颊说道，“从出发到出海，我们一直有送信回去吧？”
“嗯！”
“但是我们的船沉了，也就是说……”利奥思索了一下，“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痕迹可以追踪了……”
“……”
“好吧除了刚才那个……”
“……”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们，与其去我不想去的图书馆念不切实际的书，不如开始我们自己的生活。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
“阿普不明白”
“这样……我们先去找个定居的地方……”
未等利奥说出他的“宏伟计划”，外边的喧闹声就将他的话打断了。
正当利奥转头准备看看窗外的大街上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一个硕大的臀部铺天盖地般遮蔽了整个窗户。并且十分不幸的是，这是一个正极速袭来臀部！
砰！
一声巨响，这个充满肌肉的臀部冲破玻璃，直接将利奥冲开了座位，并把他压在了邻近的木桌上。臀部所有者以及利奥的重量还有破窗而出的巨大冲击力把这张本来看着挺耐用的桌子压得粉碎。
不幸的遭遇使得利奥本就脆弱得需要绑定的右手再度剧痛起来。不过事发突然，利奥连一声震惊的呼声或是撕心裂肺的惨叫都没能发出，便昏厥了过去。
唯一供他带回那个黑暗世界的，是一句少女发出的严厉训斥声:
“够了！尼古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