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药物依赖
楼下的房东太太一天要上门三次。
干涸苍老的皮肤皱缩在一起堆砌成笑容。
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昼伏夜出对身体伤害很大啊。她翻过来复过去地这样说着，如黑豆一般细小却明亮的眼珠紧紧盯着我的身后。
无论她如何打量，二十平米的蜗居里只有一张收好的沙发床，一只布帘掩着的衣柜和一方擦得锃亮的玻璃茶几。开放式的厨房和卫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无可挑剔。
我靠在门板上看着咂嘴疑惑的老太太摇摇晃晃地下楼梯，嘀咕声渐行渐远，关门落锁转身。
一天三次，每次不过一根烟的时间。
没有废柴宅男的臭气熏天，没有秘密作坊的古旧仪器，没有五花大绑的俘虏人质。
失望而去的她只忽略了一点。
这里，也没有生人气。
拉开布帘从隔板上层拿出一大把贴着白色标签的瓶瓶罐罐。
对着下面那张靠在侧板上毫无生气的英俊面孔，伸手揉揉那一头有点干枯的黑发，微笑。
“该吃饭了，亲爱的。”
2. 死玫瑰
“那个年轻帅哥今天也要来店里吗？都要关店了呢……”
“要不来就可惜了呢，我偷偷藏起来了一大把玫瑰，把花瓣一片片剥下来收了一袋子呢！”
“真是奇怪的癖好，不爱买新鲜的玫瑰，却要买花瓣！”
“还说呢，之前玲奈酱问过他为啥只买花瓣，你猜他说什么？”
“不知道哎……”
“家里有一朵完整的玫瑰就好了！”
“这和他买花瓣有什么关系？”
“玲奈酱也是这么想的啊，就借着找钱的功夫又问了一句，结果人家只是笑着不说话呢。”
“哎呀到时间了，我去关店门了哦。”
“好吧，帅哥是不是出差了呢……”
“那还会来的吧，大概……”
“走啦，小雪，帮我把这些花篮搬到后面去。”
“好嘞，这就来帮忙！”
“今天傍晚六点四十分，位于商业区的XX公寓里发现了一名男性死者，年龄在25-30岁之间，警方已锁定了嫌疑人……”
画面的一角。
木质茶几上放着12枝干死了的玫瑰花，细看去那并非完整的一朵朵，而是将花瓣底部仔细地用针线缝在纤细的干枯了的花茎顶端做成的，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3. 谎言
“叮铃铃铃……”
好吵。
从被窝里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总也摸不到闹钟。朦胧间感觉声源似乎在晃来晃去，于是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
“啊……！”
“懒死了，最后一遍闹钟才醒还想关掉再睡。”
“吓死人了好吗！哪有趁着人半睡半醒趴在床头的！”
“哪来那么多废话啊混账！快给老子去工作！”
坐起身子揉揉眼睛，才想起今天似乎是十四难得休假，自己还稀里糊涂地接了委托要去帮人粉刷屋子，赶紧腆着脸迎过去，“多串，我会早点回来的！”
“谁特么是多串啊！赶紧把你那一脸口水洗干净！”
坂田银时吵闹的一天一如既往地就此开始。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不仅做事比往常快，工钱还要比平时高出许多。临到家门前还对着快到中午时某人发来的嫌弃短信傻笑，这可是难得没什么事做的十四关心自己的铁证。
踏进家门时正对着一张明明很开心却做出一副嫌弃样子的脸。
“我回来了——”
“赶紧去洗澡！一身臭汗也不觉得熏地慌！”
“是是，等我把这一堆东西放好再去，老婆大人……”
“谁是老婆啊！”一个爆栗子打在头上，生疼。
“打傻了怎么办？谁挣钱养家？”
“连房租都付不起的人好意思和我说挣钱养家？”
“可是傻了连我都要靠你养啊……”
“现在不也是我养……别蹭过来脏死了快去洗澡！”
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的银时拿起堆在玄关处的塑料袋，哼着小曲准备给在家里闲在家里大半天的土方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冰箱里空余的位置上塞满特价的蛋黄酱，拿出一小盒味噌酱和一块豆腐，准备就绪。
一个半小时后，两个人心满意足地扫荡完所谓『银时秘制的土方Special全席』，蜷在沙发上看租来的派豆龙光碟。和往日休假几乎一样的流程，平淡却舒适。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过就好了呢。十四公务繁忙，常常过了午夜才打个电话过来说晚上睡在单位；自己看着清闲，然而委托人的事务经常需要跑腿，着家的机会其实也不多。这样两个人静静地并肩坐着的时间太少了。
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将一些繁琐的工作推脱掉，将这个小屋子变得更有家的味道一点吧。
偷眼看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十四，银时勾起嘴角。
门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谁啊！”
没有回应。
窝在沙发上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被踹了一脚的银时只得乖乖地离开柔软的沙发起身去开门。
从猫眼中看不太清楚来人的面目，穿着得体的衣服倒也不像是做推销的，犹豫了一会儿，银时还是拉上保险栓，将门开了一条缝。
“坂田先生。”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银时想了片刻，却也没啥头绪，“我是，您是有委托吗？抱歉呐，可是今天我收工了……”
“事态很紧急啊坂田先生，请务必听一下。”
来人行了礼，很庄重地说道。
银时抓抓头，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听一下大概也无妨，“好吧，您说。”
“我的委托就是——”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请您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哈？”银时愣了一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我是说，”来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手伸过来扶在门框上，穿过门缝的那瞬间似乎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了一下，“请您不要再继续您的谎言了。逝者不能被强留在生者的世界，时间久了，不入轮回，只有消亡一途。”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慌张起来的银时想要将来客和这段话全部关在门外，却意外地发现整个建筑都开始慢慢地扭曲。
“您已经不应该在这世界上了，您的爱人也是。”来客的讲述仍在继续。
站在被扭曲了花纹的地板上的银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来客低沉的声音在脑中回响，挥之不去，“什么叫做不应该再这世界上？我不明白。”
“不，您明白的。您亲手了解了他和您的生命，现在该是您和他前往轮回的时候了。”
“不！这不是真的！他明明还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看我回家路上租来的派豆龙！你胡说！”捂着耳朵半蹲在地上的银时摇着头叫道。
“那么，他还在那里么？”来人眼中露出一丝悲悯。
银时骇然回头。
月光照进落地窗，留下斑驳的树影。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4. 若我英年早逝
镇上有家手工玩偶店，看店的是位顶着银色卷发的年轻男子。店面开在一条不起眼的冷清巷子里，橱窗里的玩偶们标价不菲，却经常有慕名而来的大小顾客不辞劳苦地找上门来成套成套地买回家。
究其原因，大概是这里的玩偶们和别家大有不同：眼神有灵气表情不阴森；关节精密而不繁琐，可以摆成各种各样的姿势却不会损坏；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手工缝制针脚细密——新奇时拿来做玩具，玩腻了摆在家里也可以算作艺术品。一传十十传百，人们蜂拥而至，不胜其烦的卷发男人只好挂了个『一天只接待十个客人』的木牌子放在门口。
有多嘴的妇人问起这巧夺天工的娃娃是否都是他亲手连夜赶工出来的，银发青年只是笑着看向店铺深处的小楼梯摇头不语。幸运的就会看到穿着围裙带着顶针走下来的另一个黑发青年，面容俊秀、眼神凌厉，话不多、语气却和缓，偶尔开口表情就生动起来，比起话唠的银发青年，倒更像是看板娘一般的存在。
一黑一白，一主内一主外，小小的店面生意红火，自然会引来同行们的不满。找上门的大多是找些不着边际的由头冷嘲热讽，诸如两个大男人却做个娘气十足的玩偶店之类。银发青年见惯了也就应对自如，黑发青年也偶尔会解了围裙下楼来冷着脸助阵，一唱一和地扫除了不少麻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直到附近镇上新继承了爵位的年轻男爵再次到访。
“恭喜您了，男爵大人。”银发男人微笑着，将手中包装好的礼盒递过去，“我们为您准备了一套适合摆在家里做工艺品的玩偶聊表心意。”
“谢啦，坂田先生。还是一样的工艺精妙啊。”年轻的男爵挑挑眉，“就和您的样貌一样，这么多年仍然没有改变。”
“是吗？大概是因为这个小镇生活安逸吧。”不动声色地摸摸脸，银发男人客气地回答道。
“我上一次来这个店，还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呢，现在已经过去八年了吧。”示意身边的仆从将盒子收好放回门外的马车，男爵将身子凑近，在银发男人的耳边压低声轻喃，“我们第一次见却要更早，你还记得吗？你去为新生儿的我洗礼，画师还画了你的肖像。只是从坂田神父到坂田哥哥到现在的坂田先生，样貌没有丝毫的改变，连这头发的长度都一模一样，到底是因为你信仰如此纯粹而不老，还是因为土方先生的手艺真是出神入化到了这种境界？”
而银发男人只是一样懒散温和地笑着，并不答话。
“看来知道得太多和什么都不知道都不是好事儿呐，”男爵突然收回了身子，正了正领结，“感谢您的礼物，土方先生，坂田先生。有缘再见。”
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的黑发青年皱皱眉，微微点头示意，目送男爵离开。
“这是今天最后一个客人，阿银，关店。”
“好的，十四。”完全没有任何的犹豫，也并不看今天空空如也的账本，银发男人利落地锁上了大门，将写着open的纸牌翻了个面，转身随着黑发男人上楼。
“躺下休息吧。”收拾工作台的黑发男人停下手中的活计，转头看向在火炉边发呆的阿银，不急不缓地说道。
银发男人闻言起身，慢慢走到床边摘掉了领结，爬上去躺好。
黑发男人表情莫测地看着他的动作，直到那日夜相对的面容渐渐模糊成死板无光的石膏模子，修长却略显粗糙的手指变成细线连接成串的木条。
“又要换个地方了呢，阿银。你不喜欢坐马车吧？没关系，很快就会到我们要去的地方的。”
5. 光亮恐惧
从记事起，我就讨厌光。所有的光，日光、月光、星光、烛光、火光。
父亲说我是个怪物，从下贱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茹毛饮血的怪物。
我用黑色的布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缩在屋子的角落，饿到四肢发软的时候便趁着夜光跑去附近的森林里的猎人小道上捕食。
可是我并不喜欢人血腥臭的味道，也没有冲动将那些温润的肢体撕裂。我宁愿去摘一些浆果充饥。
我想我不是个合格的吸血鬼，我只是单纯地不愿意见光。
终于父亲也死去了，他没能在死前掐死被他锁在屋子里半个月没能出去捕食的虚弱的我。
趁着夜色阴沉，乌云遮住了新月也遮住了漫天星辰，我爬出了屋子。森林里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河，我可以去那里洗干净身上有些发霉的黑布，也洗干净自己。
却不凑巧地，在抱着一大堆浆果穿过猎人小道的时候撞见了人。
我对他亮出自己的尖牙，他却好奇地举起手中的火把想要把我看得更清楚。
我讨厌光！向后蜷缩着挣扎着，却打掉了他戴着的斗篷。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我只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张脸意外地和我模糊记忆中的另一张脸重合起来。
每晚重复的那残忍的、血腥的、无比真实的梦境中，那个顶着一头卷毛笑得无比慵懒下手却丝毫不吝残忍的主角的脸。
我想起了我厌恶光的原因。

6. 面具与武器
“他们都不是很信任你，怎么办？”
他看着他手中的枪，不做声。
“这次的工作做得不错，我想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些事情了。”
他低着头不看他，不做声。
“明明是个能说会道的大忽悠，到我面前怎么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他盯着他握过来的手，将薄唇抿成一线，不做声。
“和我吵架也好啊，有点想念初遇时那个上蹿下跳的你了……”
他推不开他的怀抱，眉间耸起，不做声。
“大概有些人注定是有些人的劫数。”
他看着他缓缓地解开自己身上的绷带，抚摸着凹凸不平的伤口边缘，动作哀伤而迟滞，痛得皱紧眉头，不做声。
“再陪陪我吧。”
他努力睁眼保持镇定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他，不做声。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他咬住他赤裸的肩头，不做声。
“干完这一笔，我就带你走吧。”
他听着从背后抱住自己的他喃喃自语，点燃一根烟，不做声。
“大概我是逃不掉了呢。”
他站在病床前看重伤初愈的他，不做声。
“你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面无表情地看他将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一个个逼得走投无路而背叛，不做声。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不会介意。”
他攥紧了穿过他胸膛的利刃，温柔地扭动，盯着他脸上痛苦却释然的表情，仍然不做声。
7. 无名碑
爱得多一点少一点并不是问题。
别人的猜忌和讥讽并不是问题。
流言蜚语并不是问题。
聚少离多并不是问题。
距离和年龄并不是问题。
能不能在一起并不是问题。
没有任何许诺和誓言并不是问题。
持续的冷战和无征兆的了无音讯并不是问题。
年年都失约的夏日焰火并不是问题。
未曾同生也无法共死并不是问题。
你短暂绚烂的一生和你回归默默无名的初衷背道而驰也并不是问题。
这碑上不能刻上你吵闹着要我拓下的那几个字，也不再是问题。
我们的故事被写成千万个版本，唯独我将要和你当面讲述的那个，才值得刻在这石碑上。
而我们都要见面了，这无用的石碑，不刻也罢。
8. 我将为你送葬
清晨。细雨。旅人好奇地混入了一支不寻常的送葬队伍。
众人在一座已经立有石碑的墓前停步，泥土还是新鲜潮湿的，像刚刚挖开不久。棺木被小心地沉入墓穴，木制的底座上盖着水晶的顶盖。送行者没有女眷，看着像是领头的几人模样高矮不一，在草草丢入几朵鲜花之后便聚在一起低头说着些意味不明的悼词。
真是人走茶凉。旅人悄悄地靠得更近了些。躺在棺中的年轻人有一头漂亮的黑色短发。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保护着挂在胸口的精致挂坠。旅人似被那水晶般的材质蛊惑，又向前探探身。
心形的挂坠被银质的雕花切割为两半。左侧那半嵌着一张中年男子的肖像画。那双绯色的眸子似曾相识，旅人遗憾地想着，或许在他漫长的旅途中二人曾擦肩而过。右侧那半像是个小匣子，装着灰白色的灰烬。旅人摘下帽子微微行礼。
“就是他。”“嗯，原来那人说的是真的。”“莫非那个传闻也是真的？”“胡说什么，转世什么的都不可信。”“可这仪式，和这个人…”
私语声越发清晰。旅人不安地四下看了看。身旁黑衣的送葬者却都有些躲闪地移开目光。
“先生，您认识他吗？”领头众年长者走向旅人，头向着棺木的方向微微一点，低声发问。
旅人摇摇头。他有些懊悔自己惹是生非的好奇心。
“无意冒犯，他是我们一位重要的嫌犯。”长者拿出警官证向旅人示意，“能否将先生您的帽子借给我们看一下？”
“帽子？”旅人不解，但还是将手中的礼帽递了过去。
长者像变戏法一样从系在帽筒上的绸带内侧抽出一小张像是羊皮纸一样的东西。旅人不由惊叹：“这是什么时候放在我这里的？现在居然还有人做羊皮纸吗？”
“这不是羊皮……”长者皱眉咽回了后半句，怀疑地上下打量了旅人一番，“您上一次落脚是在何方？”
“距此处约六七英里的小镇。”旅人有些紧张地攥住手杖，他还是第一次被询问。
长者的目光落在手杖顶端的纹章上，“您一个人？”
“嗯。我出发时天气还算适宜步行，”旅人很快镇定下来，“我的马车夫晚一点送行李过来。”
“唔…”长者对旅人的说辞半信半疑。他询问了旅人的姓名。有年轻的警探离开队伍向墓园门口的大路跑去望风。
远远地驶来一架马车。警探和车夫交涉半晌，回来复命：“的确是这位先生的车夫。他的行李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您是否在上个镇子清洗过这顶帽子？”长者招招手，又有几位警探接过他手中那张薄薄的纸，低头研究了一会儿，四散离开。
“自然。旅馆中有专人帮忙送洗。”旅人茫然点头，突然反应过来，“您是说在那时……”
“剩下的我也不便多说。祝先生在这里玩得愉快。”长者向他微微行礼，正要离开又折回，“死者为尊。可毕竟他生前还有罪名没有偿清，容我向先生劝一句，最好不要再同他扯上关系。”
旅人不解地点点头。他看向石碑，上面已清晰地刻下一行字。
『尽吾之力，如卿所愿。同衾共穴，勿忘旧约。』
几日后，又是一个清晨。
旅人新雇的马车停在旅店门口。前来送行的是负责监视他的警官。
“祝您旅途愉快！之前是我们弄错了，真是抱歉！”年轻的警官恭敬地弯着腰，“长官特意嘱咐要送您平安离开。”他递过去一瓶包装精美的酒：“一点特产，不成敬意。”
“哪里，是我好奇心太重。”旅人接过酒，微笑，“这几日托您们的福我也知道了不少。不知道您们是否已经找到那些逝者安葬？”
警官犹豫了一会儿，四下看看凑上前低声说：“没有，数来数去和那个嫌犯说的数字都差一个。”
“差一个？”旅人脱口而出，片刻后尴尬地笑笑，“看我，总是太好奇。”
“这没什么，”警官将声音压得更低，“您看到的那位少年，畏罪自尽前说自己杀了十四个人，藏尸地点就写在他藏在您帽子里的那张人皮纸上。可我们找来找去，也只找到十三具尸体，好多都烂得只剩骨头架子，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能做到的。”
“哦？莫非他还有同谋？”旅人惊讶地说，又指指自己，“所以你们怀疑…我？”
警官尴尬地笑：“之前是，可您是位正经的绅士，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而且那少年死之前说起过他亲手杀掉的第一个人也是一个杀人狂。就是他从不离身的那个挂坠中的画像中的人。”
“那你们有画像了，就可以抓到这个杀人狂了啊？”旅人不解。
“我们本来也这么想，可后来才发现那吊坠另外一半，是货真价实的骨灰。”警官赧色稍解，“我们找镇上的大夫看过。”
“原来是这样，”旅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爽朗地笑起来，“罢了，我好容易摆脱嫌疑，就不再管这些事了。警官您要不要上来，这里到警局还有一段路，我送您一程。”
“这样不好吧？”警官连忙摆手。
旅人却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再邀请：“麻烦了你们这么久，这不过举手之劳。况且，美酒还需要人共饮才得其中滋味啊。”旅人晃了晃刚刚收到的酒。
盛情难却。警官只好爬上马车：“那就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您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旅人微笑着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合上车门。黑暗中他烟蓝色的眸泛着炫目的红光，“否则我怎么凑够这第十四个人呢？”
马车徐徐前行，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9. 无人生还
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还是有一点晕眩感。
银时回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气下显得格外晦暗的古典风格别墅，心中的怒火慢慢地平息了。
鲜血流过手心的感觉意外地好。粘稠的，顺滑的，温热的，有点腥也有点咸。
人和人有那么多的不同，所以才会互相误解互相伤害吧。剩下的只要将自己放在地下冰库里的那一具尸体按照自己的模样放回原位，也算是了却了这件旧事。
他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声渐止。
连带着他，也一并被自己杀死了呢。
终于还是被牵连进来的恋人，并不像自己最初设想一般无辜。对方看自己也应如是。与其说是自己棋高一着，不如说只是对方不够狠辣。
他的血，和旁人的，也更有所不同。炽热粘稠而辛辣，就好像曾经床底之间二人的厮杀交合一般。
有些莫名的怀念。
从怀中摸出一盒烟。
这是他喜欢的牌子，尽管不太喜欢烟的味道，倒不妨抽一支纪念一下。
想起他点烟时候弯起的眉毛，想起他烟瘾大作时自己故意将他外套藏起来的恶作剧，想起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你一口我一口地交换着一根烟。
心口一阵锐痛。
鲜血渗出来弄脏了白色的衬衫。
银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那人颤抖地握着刀的手，而后向前一倾。
“那就一起死吧。”
10. 窒息
“来，一、二、三、吸气……”
又是憋气的比赛啊。好烦。为什么土方他总也玩儿不腻呢？银时合上手机，想着一会儿和美咲的约会，露出个猥琐的笑容。
“别走神，我今天一定能赢过你！快，一、二、三、吸气……”
“多串你好烦啊，我不都说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儿么？”
“快做！比完了不久结束了，还是说，你怕输给我？”
“好吧好吧，我照做就是，一二三吸气……额……”
冷不防两只手伸过来，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我赢了呢。美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