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死了。他在瞬间想不清这个词的含义。
只觉得冷。如今终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怎么能,他咬紧了下唇,连渗出血迹都不自觉。
呜呼公瑾!生死永别!朴守其贞,冥冥灭灭,魂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更无知音!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他听到身边的人哭。细细密密的,织成了一张网,束得他连心脏都生生地疼起来。可是他没有眼泪。读整篇祭文时,眼睛干涩如盲。他走出灵堂,被耀眼的阳光晃得有些晕眩,微微停了脚步,便被赵云扶住。军师。
没事。只是阳光太刺眼了些。
他自江上望去,忽想起初初相遇,他坐于三军之上的高台,神色自若,黛蓝袍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待走近时,便看见他狭长眼眸流转间,那与嘈杂军营间不相合的星点落寞,刹时便让他怔了片刻。
只有赵云才知道,是谁,执意在行囊中装一件绛紫色袍,折叠整齐,亮丽如新。又是谁,在船将离岸时,手握船舷,朝着江东的方向哭着喊公瑾。一声一声,竟似不肯息止。
那是赵云第一次看见傲视天下的军师露出如此的神态,也是,最后一次。
而后,他更像一个神祗,无悲无喜,云淡风情。连神色中偶尔显露的落寞,都转瞬即逝,恍若幻觉。
可是赵云也永远无法忘记,那日他遍寻军师不见,侍者却说,军师与都督在江边议事。
江边,有一片桃林。
浓密枝叶间他见衣角绰绰的影,远远的,分辨不清。走近些他才看见,身材削瘦的都督正浅笑着遥遥伸出左手,后面那个人似乎犹豫片刻,才把手放入他手中。
两个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都督轻轻一拉,那个人才从浓叶间清晰起来。身着素白袍子的青年,脸上三分无奈,七分笑意。并无往常拒人千里的傲气。
那个人,是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