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
睡得不安稳,梦中周身滚烫似火焚烧,将将睁眼,却是她的眉眼。
"烟儿?"我急急唤道,意识清醒了许多,搂着她的双手加了几分力度,却觉愈发滚烫。
她额头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睡梦中亦难受得蹙起眉头,睫毛便随之微微颤动,喃喃呓语着什么,声音微弱得像只奄奄一息的小猫,见我身子较凉,便无意识地往我怀里蜷缩了几分。
我怎会将青楼女子错认成我的烟儿?心下自嘲,推开她的动作也带了几分不耐,触及肌肤,却是实实在在瘆人的滚烫。
目光又落及床褥上安然绽放的一抹嫣红,终是狠不下心,硬着头皮折腾了半天才为她穿好里衣,却觉一股燥热在心头隐隐作怪,索性不顾那些个礼节,在姑娘房里寻了条干净被褥便把她一裹塞进怀里,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便起了身。
我心下惊讶于她的单薄,即便裹了条被子仍不见臃肿,在怀里轻盈而柔软,沉沉熟睡,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我一向习惯于早起,即便醉酒也改不了这习惯,所以抱着她走出房间时天也才蒙蒙亮,不必招惹什么令人厌烦的指指点点,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只是临出门时碰上一小厮,有些急迫又怯生生地拦了我的去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公子可是要将这姑娘带走?可是……银两……"
不由失笑:"姑娘怕是病了,我不过将她带去诊治,开了方子抓了药便将人送回来。"小厮似是有些为难,拧着袖口拦也不是让也不是,在听闻我要将她送回时,还有一丝讶然。
我心下不解,却忧心这姑娘的病情,索性留给这小厮个银锭子权当抵押,到底还是个见过许多来来往往大人物的,倒也没露出什么欣喜模样,不动声色地把银锭子塞进袖口便转身离去。
清晨的街道可称得上一声静谧,在这繁华而庸碌的长安,少有的几分安宁,车马不疾不徐地行驶,时间便显得格外悠长,几许不解人意的橙黄色光线恼人地洒在她脸上,她微微蹙眉,摆着脑袋呢喃着什么,因发热而红扑扑的脸颊愈发滚烫,妩媚之余又有些……可爱。
我虽未曾接触过青楼女子,却也知晓她与旁的姑娘是不大一样的,具体怎么个不一样又是难以言表的,这大抵是一种骨子里流露出来的熟稔又亲切的感觉,但我清楚,这与爱无关。
“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昨夜受了凉,又……”女大夫的出言令我回了神,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穿着朴素,长发仅一木簪松松束起,想来是未经人事,欲言又止间脸色已有了几分不自然的红润。
“无事便好,辛苦大夫了。”付给了诊金,领了一贴退烧药,又烦请女大夫替她换了一身衣裳将就,只是衣服有些大,松松垮垮的挂在她身上,便显得她愈发瘦弱娇小,只盈盈一握,软软地依偎在我怀里,安静又乖巧得像只猫。
抱着她来到药堂门口,将她安置在来时的马车上,车夫是将军府的下人,我与他吩咐了几句便转身欲离去,却在车轮轱辘转起时又喊住了车夫,塞了个金锭子给他:“你同那临仙阁掌柜的说,昨日的公子替这位姑娘赎了身,若姑娘有意寻别的生计便放了她离去,若她仍愿意留在临仙阁,再不可勉强她的意愿半分,接待怎样的客人全听姑娘的便是。劳烦你在那儿等姑娘醒来知会一声上述事宜,另替我转达一句话,昨日是我坏了她的规矩,我心怀愧疚,若姑娘心中无法释然要我负责,便在临仙阁的梧桐上系一缕红丝,我自会来……娶了她去。”
车夫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讶异,却无他言语,应下便离去,空荡荡的街道上烟青色的马车显得格外缥缈,而车内女子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迷蒙下添了一抹潋滟的水波。
“娶我?”她喃喃道。清清浅浅的声音弥散在十一月微凉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