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一等丫鬟月银一两，另赏妆奁诸费一两……
【伏案阅账，正与叶心核对每月出入，入眼一色蝇头小楷，字迹时轻时重，越发心浮气躁。脑仁儿突突地疼，一壶马钱子茶不过顶两个时辰，尚有整整两册未及查阅。眼见西山日薄，少时更不免挑灯夜读。莲生在侧侍候，冷不丁嘟囔一句——“王妃若吃不消，何不将余下的留至明日？”】
【闻言眉梢一厉，账册重重一搁，环视余众】不成。
【王府中馈历来无我一份，嫡妃阿瑗平分秋色，外间人观着太平，断无改弦易辙的理。眼下费尽心力求来恩典，若不借机大显身手，往后谁还肯敬我一声“王妃”？再啜一口茶，方才长吁一气，悠悠道】
去账房，传那耿敏过来。

近掌灯时，独于账房清理旧簿，忽有垂鬟侍儿入内，言闵侧妃传唤。
早有靖王爷吩咐，闵侧妃将为皇甫侧妃筹办生辰，然未曾熟习账目诸事，命老仆勤加勖助。
入内，垂手。
“乐仪王妃。”

【少顷小厮来报，耿敏已然在廊下候着，扬手示意】传。
【夙夜劳心，眼下早着了一圈儿乌青，自来抓尖要强，哪肯轻易人前示弱，只拿珍珠粉匀花露敷面，并檀唇点脂，尚且神采奕奕。办宴之道，人多事冗，其间肯綮却在薄薄一本账上，账清则事明。这方端得一派诚心问教，含笑唤人】
耿叔来了，快坐。
【府中钱银诸事倒有一半经手于他，自然不肯怠慢，寒暄道毕，方才切入正题】
我从前不曾看过账目，近日从头学起，亦将府中近二年花销粗粗阅过，着实有些不明，【指与他看】譬如这里说，一等丫鬟每月头油脂粉皆有一两银子的份例，只交由买办出外购得，并不需从月银中出费——而我平日却很是听闻，丫头们的妆奁费用泰半出自私钱，如此这买办竟是聊胜于无了？

侧妃素日多有打点，于情于理，不可不帮。
再闻她一问，寥寥数语，所涉关窍却多。此一问正中府事之弊，经年累月，尾大不掉。有心分忧于靖王爷，却着实有心无力。沉吟半晌，道。
“乐仪王妃竟是问到了点子上。”

【闺中精研笔墨诗书，竟从未留心于治家，如今一意亡羊补牢，只恨生不出三头六臂供我差遣。至亲阅各项开销出入，始料得凡有疏漏处、皆可为利之理，直觉此项上必有不妥。眸光一动，复停留来人面上】
愿闻其详。
【他惜字如金，我亦不曾催促——欲速则不达。正逢东厢摆饭，丫头手捧食盒鱼贯出入，端是极大阵仗。幸早有王爷照拂，我便从揽下此事以来，独有小厨房照管饮食，不必日日往东厢点卯，故而，两相得宜】

靖王爷特特关照，闵侧妃并无阅账经历，如今竟能察觉此项利弊，出人意料。
如实禀道。
“明面上女眷置买妆奁之费皆出于份例，由买办代为购得;但实则此间银钱常常被买办私吞，以次品混之，女眷丫鬟们无法，只得自出月钱，另寻人代买。”
说来轻易，若定然要改，却非一朝一夕之功。买办互相勾结，利益盘根错节，如何指望他们两袖清风。

照此说来，竟是钱费两起，东西又白丢一半？
【眉梢上挑，颇为惊疑，古人尝谓水至清则无鱼，我自知大户任事少不得有滥竽充数之人，却也难容此间如此纰漏。当下将前因后果细忖一回，祸既由买办而起，惟断彼财路，方能得一个公允清平。立生一念】
那缘何不将那买办每月立时蠲了？——祸起萧墙，今日私吞公钱，明日便是卖主求利；银钱是小，借机以正此风却是大。
【言下颇不以为然。枉嫡妃、阿瑗二人协同筹措，竟纵容下人在眼皮子底下蝇营狗苟，也不置一词。素来深信在其位、谋其政，王爷既肯以要事托我，我定然全心全意为王爷而谋】

闵侧妃出言爽利，初听愕然，再思，亦未尝不可。盖因此前所思之法皆拘泥旧例，不曾想过釜底抽薪亦是一法。
立时思量利害，又道。
“只此事若当真可行，王妃断买办财路，必令得他们嫉恨。引火烧身，您不惧？”

【他虽是诚心为我思虑，我却不能承情，为人做事顾忌太多，到头来难免左支右绌。目眄睨，只将账簿啪嗒一合，笑他】
耿叔这话从何说起——做主子的若连这点驭下的本事都无，我也不必称得一声“王妃”了。

古人言，幸于始者怠于终，这等账面积习虽非我分内之事，然若能借势兴利除弊，王爷也定不吝予我独一份儿的青目】

【接手以来早已发落了一干人等，或为庸碌，或为怠惰，

只打量着如今府众皆以办宴为要，便可无人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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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是诚心为我思虑，我却不能承情，为人做事顾忌太多，到头来难免左支右绌。目眄睨，只将账簿啪嗒一合，笑他】
耿叔这话从何说起——做主子的若连这点驭下的本事都无，我也不必称得一声“王妃”了。
【接手以来早已发落了一干人等，或为庸碌，或为怠惰，更有甚者乘夜聚众赌钱，只打量着近来上下皆以办宴为要，便可无人相管。古人言，幸于始者怠于终，这等账面积习虽非我分内之事，然若能借势兴利除弊，王爷也定不吝予我独一份儿的青目】
【长眉入鬓，益发衬得一张容长脸儿利利落落，再出口，已是杀伐决断、不容有失】
明日你便去知会王爷，买办一项实属冗余，不妨令府中女眷各自从月银中出项购置头油脂粉诸物；开源节流，不节流，何以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