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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

晚上好米娜桑，换了新头像不知道泥萌能不能准确地认出来。
要更新了，@千玺家的快新饭 试试看能不能成功

墙上的挂钟快要指向十点时，第一个客人就起身离开了，过了二十分钟后是第二个。那两位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每个人都走到柜台前笑着和店长打招呼，道了晚安才离开。最后一个客人是位衣着考究的老先生，有种知识分子或者文化工作者的气度。他慢慢地合上了手里那本发旧的墨绿色封面精装书，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装进眼镜盒，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黑子看到了，连忙把自己手里的书反扣在桌面上，弯下在柜台下面埋头找了起来。老先生慢慢走到柜台前时，黑子拿着一只纸袋站了起来，双手递给老先生。老先生和善地笑了笑，就像教导自己的学生那样和黑子说了几句话，黑子一直认真且恭敬地听着，时不时地点下头，简短干练地回答一句。
最后老先生慈祥地拍了拍黑子瘦削的肩膀，转过来看了看坐在壁炉边的黄濑。那双眼睛充满了另人敬畏的光亮，他友好地笑了一下，黄濑连忙坐直，礼貌地回以微笑。
老先生推开门走了出去，黑子也转过来看他一眼，眼神大概是说“请稍等”，然后就走进柜台里去了。
现在店里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黄濑又陷进了柔软的椅子里，由衷地舒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具体描述现在这种棒极了的感受。当那位老先生向他微笑时，他也报以微笑，这让他感觉很好，他们的确都是陌生人，但他们也同是在这安静的夜里、在这浮世间捧起书本来读的书友，哪怕身份不同、兴趣不同、价值观不同，但爱读书的人总不会错。只需要一个微笑，该传达到的就已经十分明了了，这恰好是只能在陌生人之间构架起的温暖与善意。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受，黄濑再次叹了口气，心想能够发现这家书店真是个意外惊喜。
没一会儿，黑子端着一只瓷盘走了过来。如果黄濑没看错的话，那只碟子里放着的应该是——普通的切块苹果。
“呃，这就是神秘而珍贵的好吃的？”黄濑把杯子挪到一边，在圆桌上给苹果腾出地方来。
“是。”黑子把碟子放在了桌子上，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切成月牙型的苹果，“请别露出失望的表情，这是很厉害的苹果，请黄濑君先尝尝看再发表意见——不好意思，我没有记错您的姓吧？”
“没有，小黑子记性很好呢。”
黄濑看了看桌子上，发现黑子没有拿水果叉，刚想出声提醒，黑子就把两根牙签插在了其中的一块苹果上。他用牙签扎着那块苹果拿到眼前，特意留神地看了看，但再怎么看也都只是块普通的苹果，表皮倒是很红，薄薄的一层。
他试探性地在苹果上咬了一口，咀嚼着，然后眼睛立刻睁得老大:“唔——嗯嗯！”
“别着急，我知道，”黑子也扎了一块苹果，送入口中，“小心咬到舌头。”
黄濑着急地咽下那块苹果，然后又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惊奇地看着黑子:“好甜！好甜啊，超级甜的，怎么会这么甜？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苹果呢，今天第一次吃到！”
黑子对于黄濑的反应很满意，虽然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想想看短短的一天两夜当中黄濑就在他这里经历了人生中好多个“第一次”，黑子不禁有些腹诽这位大少爷之前该过着怎样无趣的生活。
然而对于黄濑来说，他还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苹果也可以这么好吃。不像以前吃过的苹果那般皮糙肉厚，不削掉果皮就难以下咽，这只苹果正红色的果皮娇艳欲滴，被牙齿刺破时还会发出轻微但很悦耳的“咔”一声脆响。果型饱满，晶莹剔透的白色果肉和鲜艳的果皮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让人心生渴望，汁液也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清香渗了出来。那种沁甜不是单纯的甜得发腻，而更多地有种直入心底的清新。
“好甜......在哪里买得到这么甜的苹果？”
“不是买的，”黑子也扎起一块苹果，“是从大学导师的夫人手植的苹果树上摘下来的。”
“是吗，好厉害，自家种的啊。”黄濑明显对此感到很新奇。
“开始是因为师母很喜欢苹果花，老师就种了棵苹果树。师母很会照顾植物，长了没几年果树就开始挂果了。结的果子大多都会分给我们学生，所以非常珍贵。”
黄濑对农林毫无概念，既不知道一棵果树能结多少果子，也不知道要分给多少学生：“那每个人只能分到很少？一两个？三四个？还是五六七八个？”
“快三斤吧......大概六七个。”
黄濑点了点头：“老师的礼物，确实珍贵。”
他用牙签扎在月牙形的苹果中心，逆光举在灯下，眯起眼睛打量着那般晶莹和艳丽：“就像是伊甸园里的。”
黑子笑了一下：“桃井小姐也这样说呢。”
黄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桃井小姐？是小黑子的......朋友？女朋友？”
黄濑的思维一下子跳跃到女朋友的问题上，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不由得楞了一下：“......不，不是女朋友。桃井小姐是在店里工作的，是很好的女孩子。我没有女朋友的。”
“这样啊。”黄濑在暗地里松了一大口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庆幸。他只知道，如果这么可爱的店长先生已经有了恋人的话他会非常遗憾的。“昨天和今天都没见到，我好像错过了桃井小姐的上班时间？”
“是，桃井小姐上早班的，毕竟女孩子工作到太晚不太好，而黄濑君两次都来得有些晚了。”
“嗯。”黄濑看着黑子，笑着点头，却已经没在担心桃井的事了。
很会关心别人呢，无论是同事的女孩子还是雨夜中推门而入的陌生人，天生的善意么？真温柔啊。
“对了，小黑子刚才说大学导师，”黄濑问道，“小黑子是就读哪所大学的？”
“S大。上上一届毕业生。”
“哦，”黄濑一挑眉毛，“很不错啊，顶尖的大学呢。”
其实他心里说的是“好巧”，理惠是美术学院上一届的毕业生，现在正在S大读研。他比理惠年龄大三岁，而黑子高理惠一届，那么按年龄算来，黑子还要小他两岁。
“那么，小黑子读哪个专业呢？”
黑子的双手十指相握，放在桌子上。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淡淡地笑了笑：“外国语言文学系，主修英国文学。”

黄濑当即愣在那里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笑了出来：“天......天呐，不会吧，太厉害了，小黑子。英国文学？我有点不敢想象......太厉害了，小黑子真的是太厉害了，简直是偶像级别的啊。”
黑子对他这个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了：“的确是有一点困难的专业。”
“有一点？”黄濑不可思议地说，“何止一点，那简直是佶屈聱牙，是对人性的摧残与折磨！”
英国文学最著名的研究课题之一，就是莎士比亚和《荷马史诗》。听起来其实还好，但其丧心病狂之处就在于——研究的不是译本，而是原著——古英语，英语中的文言文。将其文学性先放到一边，早已废弃不用的古英语对于英国人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人性的摧残了，通篇二十多个字母长的单词能看懂的人没有几个。这已经不是要求精通纯正的英式英语的程度了，还要加上文学价值、艺术价值和史学价值的研究，是个人都得逼疯了。
然而这只是英国语言文学入门的第一课。
“小黑子太了不起了，真的，我已经没法形容了，请收下我一年份的膝盖吧。”黄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顶礼膜拜，“不过又觉得其实这个专业很适合小黑子，小黑子很喜欢那种学术氛围的对吧？果然不是我等泛泛之辈能够涉及的领域，没想到我居然遇到了这么厉害的人啊，实在太幸运了。”
“黄濑君言过其实了，这没什么的。”黑子平淡地说着，“要说厉害的人——黄濑君刚才已经见过我的导师了。”
“啊？什么时候？”
黑子朝着店门口偏了偏脑袋，黄濑这才明白过来：“哦，刚才那位就是......”
黄濑觉得自己只剩下说“好厉害”的份了。
“怪不得，明明是普通的平常人的样子，但修养和气度完全是别人比不了的啊。”黄濑想起昨晚自己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顿时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暴发户一般，俗不可耐到极点了。
自然而然的，顿时就对面前这位肃然起敬了啊。
黑子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偏了偏脑袋：“黄濑君也是一样的啊，给人的感觉......非常与众不同，不是平常人能够模仿得来的气质，”耀眼得就像是王子殿下。“而且还为我读了诗。”
黄濑想了想，笑得灿烂：“那今天反过来吧。”
“什么？”
“反过来，今天小黑子可以为我读首诗吗？”
“我来？”黑子对于这个要求有点意外，“我的嗓音并不适合朗读的。”
“没那回事，”黄濑的身体前倾，用肘部撑着膝盖，认真地看着黑子，微笑着，“小黑子的声音我很喜欢——能为我读首诗吗？”
对视三秒，黑子妥协了。

他端着空碟子站了起来：“黄濑君想听什么？”
“小黑子最近在读些什么？”
黑子走近吧台，把放在桌面上的那本书拿起来展示给黄濑看，正是黄濑注意到他这两天正在读的那本：“有关西班牙文学的，从产生到上世纪的一些情况概述。”
“喔，很辉煌的一段时期啊。”黄濑硬是用他金了解的一些皮毛装出了一副内行人的样子。
“黄濑君对西班牙文学了解多少？”
“呃。”黄濑被问住了。
黑子倒只是随口一问，接着就踮着脚尖去书架上找他要的书了，久久没有听到黄濑的回答，才转过去看了一眼。黄濑正盯着他面前的杯子苦思冥想。
“西班牙文学......呃，加西亚·洛尔迦的诗倒是读过些，希梅内斯的也少有涉猎......帕斯？帕斯是不是？还有阿莱克桑德雷[？我记得是‘二七一代’[]的代表来着......对么？”这是他大脑记忆库中所有的检索内容了。
“黄濑君居然还知道‘二七一代’，”黑子露出了赞许的神情，“真不错呢。”
受到表扬，黄濑明显很开心：“厉害吧~我是好孩子吧~”
黑子从高处取下一本书，走了过来：“但是有一点，帕斯是墨西哥的作家，不是西班牙人，扣五分。”
“诶诶？！”
黑子捧着那本书，回到黄濑面前坐下，低下头翻着书页。选到了自己认为合适的一首诗之后，抬起头来看向黄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好看的弧度：“那就先给您读首希梅内斯的诗吧。”
黄濑对那个微笑毫无抵抗能力。他点了点头。
干净温和的声线像是流淌一般晕开了涟漪，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杯胡椒薄荷茶，杯口还有几近透明的几缕残存热气晃晃悠悠地扶摇而上。
“《你与我之间》，胡安·拉蒙·希梅内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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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之间，爱情竟
如此淡薄、冷静而又纯洁，
像透明的空气，
像清澈的流水，在那
天上月
和水中月之间奔涌”
短短的一首诗，然而从听到第一句起，黄濑就愣在那里，如鲠在喉。
如此淡薄的、冷静的、纯洁的，透明而清澈的心情，是什么？
不得其解。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总是能想起《圣经》中的香柏树。《圣经》上屡屡提及的香柏树又称上帝之树，是完美向上、尊贵生命的象征，有着清冽的芬芳，是基督教徒在主面前的期许。所以香柏树是希望，只要有香柏树，哪怕山无棱天地合，未曾与君绝。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在绝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回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影。”
“......黄濑君？”看到黄濑表情极不自然，又久久的不说话，黑子有些忐忑。
“嗯，我在听。”黄濑应着声，可思绪又立刻跑远了，视线慢慢往下，看着黑子搭在书页上的手和腕部那串念珠。
“有些......感动到了。”
黑子听了，松了口气：“这是我比较欣赏的一首诗，我还以为您不喜欢。读得也不是很好......您不必勉强。”
“不不，没那回事。是......另外一些问题，我的问题。小黑子很好，”黄濑端起快要变凉的胡椒薄荷茶，又热切地看着黑子，“一首不够，再加一首嘛，《梦游人谣》[]如何？”
黑子叹气：“好长。”
“想多听听小黑子的声音~”
黑子为难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翻找起《梦游人谣》那一篇来：“请不要那样说啊，明明是诗歌，跟声音没关系吧。”
“是，是。”黄濑说着，靠进了椅子里。
清澈而悦耳的声音继而开始在天上月和水中月之间流淌。
船在海上，
马在山中。
影子缠在腰间，
她在阳台上做梦。
黄濑阖起了眼睛，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模糊了起来，渐近渐远，像是些虚影，如同一张张焦距没有对准的照片。
当黑子读完了那首诗合上书本时，黄濑已经安然地睡着了。
大厅里变得无比安静，黄濑只是并着腿静静坐着，橘黄迷胧的灯光从背面打下，在地毯上留下一些混乱涣散的影子。
“睡得一脸幸福啊......”黑子端起黄濑那杯没有喝完的胡椒薄荷茶，捧在手心里，无声地看着黄濑的睡颜。
“长得好看的人，果然很犯规。”

“......濑君，黄濑君......”
黄濑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推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黄濑君，”黑子站在他的椅子旁边。
“啊，小黑子......诶，我睡着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小黑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不用道歉，”黑子说，“昨晚睡在椅子上果然还是很累吧？今天可别再待在我的椅子上了。因为感觉黄濑君很累的样子，就让你睡了一个小时，不过现在有点晚了，想着还是叫醒你让你回家去睡比较安稳。”
“啊，谢谢谢谢。”黄濑忙不迭地道着谢，一边抬手看表，一边惊讶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地就在这里睡着了，还睡得异常安稳。能好好睡觉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十二点了啊......”黄濑抱歉地笑了笑，“跟你谈心，我把时光全忘了。”
拿起外套站了起来，“既然这么晚了，我也要快点告辞了，小黑子赶快去休息吧，要记得锁好大门哦。”
“我会注意的，谢谢黄濑君。”
黄濑走到了大门口，站住脚步，又回过头来看他：“那我走啦。”
黑子就站在他身后：“晚安，路上请小心。”
黄濑想了想，愉快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入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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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有限之前的评论就不一一回复了，依旧很感谢大家，文艺的一章请放心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