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花开了，冬花谢了
肩骨在降温，火在失温
活生生，白灿灿
烧尽你衬衣领上的尘埃
偎于你尚冷的胸口
山茶含水，淋湿解冻的羊群
羊群于半醒中上升
——春天，下雨
二、
初醒的，新生的，悲鸣的
以及追随温暖的，归来的
小城不见马车行踪
德令哈故人无迹
但辽阔草原马蹄依旧
格桑花盛开
许多年前，这里是牧区，是峻岭
是荒岩，是滚烫奔流之河
三、
我只是复述石壁上的故事
而非帝王的供奉
当牛羊流泪，双膝跪于大地
有那样的人手制草果
将青色握成祭食
现在你可以咀嚼三月
听他唱石壁的古曲：
四、
“大风起兮，白草催兮
击石成响，如聚雷兮
初春尚冷，如深秋兮
羝羊西跪，祈雨来兮
祭酒一杯，以悦灵修
抛酒一壶，以滋天地
煮酒一坛，以浇吾忧
忧心不解，未若归去”
五、
我也不曾忘记你的名字
你在三月的草原抚摸月亮
流着泪，说着谎
万物于岑寂中静听
尔后爆出恶意的笑
将月光震落天穹
月亮大而透明，温润如水
却独落不进你的窗户
哪怕呼声贯彻寰宇
哪怕策马疾驰——
你终究不是驾车之神
六、
也许你早已想好
此生只做一个信徒
写好悼词，并铺洒戈壁
希求春天绽放的花
能有盲人听见，失聪者听见，雨水听见
石壁上刻的是你，却非牧民所为
倘若过路者问我，那我也发问：
你见过浪花的冲刷么？
你听过笛声的雕刻么？
你想过心语的烙蚀么？
石壁上每句诗文，每个笔画
不是深凿，是你散发磷光的白骨
七、
在奔赴刑场前，我已诉尽一切
那下雨的羊群，荒原流淌乳汁
长满青草，在你胸腔中发芽
北风带着模糊的西伯利亚口音
盘旋地找寻方向
而春天唯有格桑花沉默，山茶沉默
地平线没有人驾舟归来
17.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