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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不朽(中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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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来这边发贴啦,诈个尸。
这次写了僵尸末日paro,意外的写得比较正经,写的时候想到了一些生死祸福的命题。当然结论是希望所有人珍惜当下珍惜所爱。于是把这个结论赋予了这个小故事。
不论生命有多长,希望大菅能倾其所有、毫无保留地深爱彼此吧。
2L正文。


1楼2017-03-05 15:54回复
    不朽
    / by 秭书
    (上)
    -1·泽村大地-
    从前我经常做梦,身边的人习惯于将此解读为心理压力大,或者作息不规律,再或者学术一些,会将其归结为大脑活动节律一类的原因。而我自己却不知做梦的缘由。
    我曾时常梦到不着边际的事情,梦到旖旎的风光,梦到渴望的事物,梦到馥郁和缱绻,梦到梦本身。醒来时还会为生活之平淡而小小地懊恼。但那是很久以前会出现的情况了。因为生活总是出其不意,会将不着边际的事情变成眼下的课题。
    从梦中醒来,屋里明亮的光线让我多了几秒思考的时间,带来同样效果的还有安静的氛围。我睁开眼睛,天花板上的投影显示了我的名字,我转转头,床头柜上也刻着同样的字眼。
    泽村大地
    少校
    Z城防卫武装
    第12分队
    我捏了把拳头,指甲掐进手掌里的刺痛提醒我不是在做梦。我只能叹了口气,争取试图摆脱违和感,再一次走下床,穿衣洗漱,整理房间,然后等待任务。
    所幸我的房间还是有窗户的,这是我最后一条与现实接轨的渠道了。我拉开窗帘,阳光是普通的,指挥部外的街道也是,树木,学校,街上的行人,而这一切都终止于城区外树立的高墙,和墙内永远不间断的武装部署。自来源不明的病毒爆发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疫症无药可医,而Z城是唯一的净土。可能是因为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这片净土里,我至今都没有习惯这如同末日一般的现状。
    人类就这样迎来了生存的危机,终于也开始像电影里讲述的那样,为了防止人与人相互啃噬灭亡而奋起斗争。
    现在我还是会每天做梦,但梦到的却不是这个光怪陆离的、我们正在生活的当下的世界。我每天梦到的是过去那些稀松平常、甚至可以用无聊来形容的生活。儿时走过的街道,曾经的学校,还健在的家人,还有高中时每天会走的那条路,路上会遇见的那个人。我和他一起去上学,走进同一间教室,他就坐在我正后方,我们一起上课,吃午餐,一起去社团活动。
    而每天我从中醒来,面对的永远是投有我名字的天花板,还有让人措手不及的现实。
    我总是更愿意活在梦里。
    指挥部对清扫行动的士兵要求很严格,晨练过后要一起观摩正在作战的分队的战况,然后在午饭前发布任务通知。我所在的小队至今还没有被派发过出城清扫的任务,每天只负责在城内巡逻,或者支援边界区的防御力量,阻止僵尸进入。
    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怪物是杀不完的,但情况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救。所有哺乳类动物——当然,包括人类——感染这类病毒后无疑会变成行尸走肉,受到他们的啃咬,病毒会通过血液传播至心脏导致感染。所有感染者将以未感染的同类为食,确切地说是以“咬”本身作为生存的动机,只要对方还没有被感染成为自己真正的同类,这些东西就不会松口。
    但是,僵尸们的行动力是有限的,他们只有视觉和听觉还算灵敏,虽然力气不小,但行动起来的速度还比不上急切想要逃生的人类。这给了很多人生还的希望,也使病毒扩散的速度比预期降低了一些。所以目前为止,除了Z城以外,周边仍有许多区域检测到有幸存者,而Z城内“清扫者”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的带回那些区域内未被感染的人们,只有这样逐一排除下来,才可以在最后时刻统一投放大规模武器。
    政府采取的措施很难评判,但救人是毋庸置疑的。今天上午我们观看的前线战况还算顺利,S区似乎没有很多感染者,幸存的人们可以通过武装过的火车进入Z城。但其他区域不见得有这么顺利。感染者人数不同,营救的困难程度也会受其影响。
    然后就是派发任务的时间了。队友森田和入江在我旁边坐立不安,看起来有些紧张,他们似乎不太想出城清扫。
    广播安排了今日城内的安保部署,没有我的分队。
    播音的女声有条不紊地宣读起清扫任务的安排。
    “第12分队出城清扫,目标A区,时限72小时。”
    “三天?!A区感染率那么高,怎么可能!”入江发出一声低吼,捏紧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腿,然后无法相信地看着我。我没回应他。我在等待广播的重复,因为怀疑刚刚的那一遍自己听错了。
    “重复。第12分队出城清扫,目标A区,时限72小时。”
    没听错,是A区。我又看了一眼指挥中心墙壁上挂着的作战指挥图。
    “太好了。”
    我几乎是叹了口气一样地说。身旁的队友们立马转头瞪我,我装作看不见。
    A区是他生活的城市。
    如果现在的我还能梦到些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大概就是救他回来。但我十分愿意活在这样的梦里,并相信它能够实现。


    2楼2017-03-05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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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5 02:4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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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菅原孝支-
      我有好久没有做过梦了,算一算,从病毒爆发开始,也该有一个月的时间。之所以说好久,是因为我曾经总做梦,那时没有什么烦恼,梦到的都是一些还算轻松的事。这一个多月一来大概都没睡过几次好觉,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流逝得很不平衡。醒着的时候,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太漫长了,感觉每天都像是活过了一生,在晨光中重生,再在夕阳下死亡,生生死死的,甚至没有终结。可是睡着后,我却来不及做一个好梦,给我一点虚假的信心——甚至连刺激我一下的噩梦也没有。在黑夜里等着我的,和醒来时要面对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这次我梦到了过去。我梦到过去的很多事情,高中时期的,大多是和他有关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那样快乐过。梦里的东西很杂乱,我却清明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任由大脑带着我到随便一个什么场景,任何一个场景我都非常满足。第一次在班级里见到他也好,一起去体育馆也好,一起比赛也好,被告白也好,一直到我们毕业不得不分开的那一幕,我也不想醒来。
      可我感觉有人在叫我了。确切地说,我感觉有人在翻动我的身体。
      我毕竟是清醒的,尽管不想离开这场难得的美梦,我还是本能地睁大了眼睛,挣脱开手臂保护住自己。强烈的白光毫无遮拦地照射在我的脸上,我知道,那些东西是不会用光照人的。我也听见光的那边有人似乎说了一句“别开枪”。不过我还是很害怕,因为一般人实在是很难从我的装扮上辨认出我是个人类,如果是他们一激动,给我的脑袋来一枪,发现我流出的血是热的,那我们两方就都亏大了。
      我用手护住头部,留下一双眼睛去辨别强光中的情况。还没等我的眼睛适应过来,从那束光芒里就走出了一个人,穿着作战服,手握着枪,头部因为逆光,我看不太清。
      他慢慢走过来,很迟疑。我的眼睛还是分辨不出他的脸,但我从他的肢体动作上猜测,他正在细细地打量我。我还是抱着头,只露出眼睛,不敢看他。
      过了好一会,他开口了。
      他说:“菅?是你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眼里涌进了眼泪的缘故,周围的白光好像更亮了,亮得像一场梦。


      3楼2017-03-05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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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泽村大地-
        经过一天的搜查,我所在的小组找到一栋被主人舍弃的、相对完善的民居,作为今晚的营地。在排除了房屋内的安全隐患后,我们带着今天搜寻到的两个幸存者入住了。
        民居里仍能看出人居住的迹象,不像我们刚刚寻找的其他屋子,充斥着血腥与打斗的痕迹,其污浊与不堪让人无法多注目一秒,更别说是留宿了。这栋房子给了我们意料之外的惊喜。室内相对干净,设施还算齐全,地方宽敞,甚至冰箱里还有点食物。虽说这一晚条件不错,但大家丝毫不敢得意,没有人一高兴就开了灯泰然入住——那会吸引来附近所有难缠的家伙们。我们只能摸黑进入这栋民居,然后所有人在客厅集中安顿下来,关上所有门窗,打开了一盏不算亮的落地灯。
        昏黄的灯光中我看到他就站在我身边,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被他僵尸一样的妆容吓了一跳。我们是在一座教堂的壁炉里发现他的,他蜷缩着,和地上的木柴以及灰烬躺在一起,面容惨白还带有血渍,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安静,丝毫不狰狞可怖。他的一头银发依然柔和又干净。我心有余悸,也暗自庆幸,多亏是我,才能认出他来,阻止了队友射向他的那一枪。
        命运是多爱捉弄人的一个小鬼,你正要因为他的淘气想要发脾气,他却粲然一笑,人畜无害地向你求和。这一次我要感谢命运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些天来,我经历了太多让我觉得是在做梦的事情,这一次尤甚,但这一次,也是我最希望不是梦的一次。
        他也抬头,瞥向我。我立马从他苍白的脸、乌青的眼圈和满脸不均匀的血迹中找到了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和少年时代一样,直直地盯着我。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真实了。我仔细看着那双眼睛,突然回想起曾经很多个我们有过这样对视的瞬间。
        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彼此,但是从那时开始我们就一直同班了。第一次在排球部见到他,我很惊讶居然会遇到同班的同学,于是想要上去搭话,可是,当我已经走上前去,话到嘴边却发现我居然还没能记得他的名字。正在我羞愧又懊恼的时候,他毫不介意,笑着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叫菅原孝支。
        “菅原孝支。来自长虫中学。”
        那时我们身高相差得比现在要多,他要略微仰一点头看我,我没有做声,确切地说是呆住,因为觉得自己被那一束微仰着的目光看得一干二净了,说什么都会有被揭穿的慌张。可是他却很无辜地接着对我说:“泽村同学,你怎么不说话?”他没有问我的名字,而是直接叫了出来。
        后来我们渐渐熟络,放学后一起去体育馆,训练结束后我请他吃肉包。他开玩笑说,要是有麻婆味的肉包就好了。在坂之下便利店,他的两颊被肉包的热气熏得泛红,嘴里还在嚼着,神采奕奕却口齿不清地对我说,大地,我猜你以后会是主将的,如果我猜对了,你以后可要天天请我吃肉包呀。他的眼睛笑着,目光穿过肉包散发的热气到达我这里,让我笃定地相信着他说的话,却故作谦虚地回应:“怎么可能!而且那样我岂不是要穷死啦。”隔天趁他不在,我偷偷跑进便利店,在意见咨询表格里填了“希望增加麻婆味的肉包”这个建议。
        在他的预言成真,我真的成为主将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喜欢上了他。那时我们认识将近两年。我们又在预选赛中落败,他不敢在后辈们面前表现出失落的神情,在回家的路上,和我聊起比赛时却几乎要哭出来。我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情急之下只好说,菅,我喜欢你。“别再为比赛的事情难过了。我已经是主将了,我会带你去全国的赛场。”这是我的心里话。
        他望着地面,愣了一会儿。这一小会里他眼里的泪水被吹干了。我没想到的是,等他再看向我的时候,他说:“这么巧。我也喜欢你,大地。”
        无法想象,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我从回忆里抽身出来,才发现队友在喊我,我过去和他们商议了这一晚的安排,回来找他时,他还是那样毫无保留地注视着我。
        “走吧,”我说,“我们去楼上。这栋房子应该很安全,没有检测到病毒。”
        他点头说好。
        我带上武器,和他一起上楼,找到一间卧室。另一名幸存者也在队友的保护下上了楼,并找到住所。我把所有的窗帘拉起来,以免光线太强,被怪物们感知到。他很配合,悄悄地放好自己的背包,问我能不能打开床头灯,在我同意后他打开了它,但将灯光调到了最暗的一档。灯光是柔黄色的,点起来的一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睛。
        卧室里有独立的卫浴,但很小。他在浴室洗澡的过程中我就站在门外,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期间我问他为什么要化妆成僵尸的样子,他笑着回答我说因为他发现那些家伙分辨不出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东西,他就是靠着这个才侥幸存活了这么久。我当然知道,他在A区的工作就是舞美师,化妆师也算是兼职,这种程度的特效妆应该不足为奇。我一直都清楚他的动向。
        真奇怪,当我们以如此狼狈的方式重逢时,居然就这样忘记了兀自尴尬和彼此寒暄,开始顺其自然地聊起了当下——糟糕的当下,这可能是它赐给我们两个的唯一的好处。我在悲凉中感到万分欣喜,却又在这欣喜里感到茫然,不知道在找到他,确认他还活着之后,我还有什么梦可以做。
        水声停了,我们聊天的声音也随之终止。
        他打开门,还穿着我今天找到他时穿的那套故作残破的衣服,因为貌似也没别的可以穿。出来时他的头发还滴着水,他很耐心地用手甩了甩头发,见它们还在滴水,干脆把它们撩了起来,露出额头。洗掉了浮夸的装扮,我又见到了真正的他,他的脸干净纯粹,五官里有种说不出的圆融柔和,是和年少时别无二致的面容,只是多了很多疲倦。他看着我,神色里似乎藏着欲言又止的担忧。我特别想帮他把眉头抚平。
        “菅。”我真的伸出了手,不过是停在他的脸颊旁。
        他的目光没有移开,将脸颊靠了上来,贴着我的手掌,我感觉他的脸在升温。
        我有些哽咽:“我很想你。”
        在浴室里的氤氲水汽散漫出来时,我凑上前去,吻了他。


        4楼2017-03-05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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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泽村大地-
          在我讲到一次在城墙上和怪物斗智斗勇的经历时,已经是深夜了,我身边菅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我知道,他睡着了。
          我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就不知道了。本来我并不困,只是有些倦意,但看到他躺在我身边沉静的睡颜,我突然就感觉很安心,放下一切的安心——在我意识到这份安心可能会为我带来席卷的睡意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就这样滑入了睡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警报器尖锐的鸣声,混合着枪响,突然划破了我周遭的混沌。
          菅比我清醒得还要快,在我骤然惊醒的时候,他已经坐起身来,正睁大了眼睛惊惶地盯着我,似乎正准备把我叫醒。窗外的晨曦通过窗帘渗进屋内,搅碎了床头灯的暖黄色,将屋里的光线分裂出一半冷冽的白。他的脸就这样一半埋在白光,一半露在微弱的黄光里,我心下一凛,看见他的眉头又担忧地皱了起来。
          “是警报。”我飞快地做出反应,从我身上拿出一把手枪放在他手里,嘱咐道,“菅,我下去帮忙,你在这间屋子里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可能马上就动身。这中途你不要出门,我出去后你就把门锁住。这把手枪以防万一——你会上膛吗?你看,像这样。”——我怀疑他能不能下得去手扣扳机,“看到怪物,打他们的脑袋就对了。听到了吗?一定要等我回来接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在短时间内说出这么多话,但是没有时间了,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我必须快点下楼。菅倒是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很冷静地听从着我乱七八糟的指挥,然后很坚定地回答:“好。我等你。”
          我冲出房门时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锁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东西扑向了我,我像训练中进行的那样,用机枪打爆了他的头。对不住了,大叔,把你的头糟践成了这样——我看着那具早已变成尸体的身躯简短地忏悔,一边庆幸菅锁住了门。
          这份庆幸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下楼的过程中我就已经意识到,闯进来的家伙并不是零星几个。我们被围攻了。大概是因为它们在“觅食”的缘故。虽然一般来讲,它们会以人类的踪迹作为行动的第一目标,但在没有东西可以咬的时候,它们也并不是站在原地不动,而是会缓缓行进,寻找猎物。看来这次是我们中彩了。
          沿途,我把试图爬上楼去的家伙们都清理掉了,但当我真正走到楼下,看到客厅里的惨状,我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我们根本无法从正门撤退。
          “你们!”我呼唤着那些还没倒下的队友,一边接近他们,扫荡着蜂拥而上的那些尸体,“别留在楼下了!去楼上,从背面离开。快点!扔一个闪光弹——别犹豫了,快!”他们急匆匆地射击着,与怪物们保持距离,然后听从我的建议扔下了一颗闪光弹,立马转头跑向了我的方向。
          我们的分队共有四个小组,因为整体行动目标太大,所以分散在A区的各处搜寻,我们所在的小组共有八人——我迅速清点了一下人数,上来的人,包括我在内,只剩下了五个——我们甚至来不及转换情绪,就马上安排了人员,我和入江去房间里带着菅离开,剩下三人从另一间房子里带着那位幸存者逃离。
          走到菅所在的屋子时,我立即短促地敲门:“菅,是我。”他几乎在我话音没落的时候就开了门,我们进去后又迅速地关上。短短三两分钟,他已经全部收拾好了,甚至背上了包。
          “怎么样?大地,”他问,“你们都上来了……我们是不是只能从这里离开?”
          我一边从背包里拿绳索,一边回答:“嗯。正门已经被封死了,现在趁他们还没搞明白我们去了哪里,赶紧从这里离开。我们必须把你们送到交接点去,那里一天只开这一回。”绳索真是难搞,入江这家伙也不来帮我的忙,“入江,过来帮我连一下绳索吧,别愣着了……喂,入江?!”
          ——他早已跌在了地上,整个人蜷缩着,浑身开始抽搐起来。菅惊呼了一声,过去扶起他,看到他的脸时我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但我还是不甘心地在他的身上找着噬咬的伤口,好像找不到的话就可以揭穿表象带来的把戏——我还是失败了,他的创口在小腿上,血正在汩汩地向外流,很快这些血就不再是温热的了。
          我丢下手里的东西,也过去扶着他,和他说话。我看到他的眼神还是清亮的。“入江,入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不会有事的,没关系,都会过去的。”我知道自己在骗他。不过入江毫不介意我的谎言,或者说,他可能根本没听进去我在说什么。他的身体还是剧烈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嘶哑的声响呼唤着我:“泽村。帮我一个忙吧。求你。”
          “你说,我会帮的。你说吧。”我晃动着他的肩膀。
          他的手停止不住地战栗着,却很有力度,夺过菅手里那把我交给他的手枪,重新塞回我的手中。我已经很难控制自己面部的表情了,但还是分明地感觉到我眼神里渗透出的绝望。他握着我拿枪的那只手,眼神已经开始趋于混沌,嘴里吐出的字音却十分清晰:
          “杀了我吧。”


          6楼2017-03-05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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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菅原孝支-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条生命面临这个世界对他的处决时,周围都是这么安静,好像万物都同他一起往生了一般。那一瞬间身边的景象变得非常无关紧要,但却又走马一样清晰:昨晚没关的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已经淹没在了拂晓的晨光里;床单上不均匀的褶皱是我在这里留宿一晚的证明;风吹进已经打开的窗户,带着窗帘起舞,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光明里的灰尘们旁若无人地漂游着,镇定地迎接着面前的生灵成为它们的一员。枪响过后,我的耳边响起钻心的蜂鸣,这使我看到的景象都变得像电影里用来留白的长镜头一样无声而漫长。
            在看到大地的眼泪从他的鼻尖溜下来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在哭。
            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我记不清大地他究竟说了多少遍“不行”,又说了多少遍“对不起”。一直到我耳边的蜂鸣声散去,他依然伏在已经离去的队友的身体上,一遍一遍重复着“对不起”,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我清楚他在流眼泪。
            他说再多遍“不行”,也没有执拗得过他那个不想没有尊严地死去的队友。同样地,他说再多遍“对不起”,也没能阻止他的心去审判自己。
            但他似乎比我更清楚当下的处境,倏忽之间,他就已经抬起了头,简短地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对我说:“该走了,菅。”语气坚定得让我心疼。我说:“好。我来帮你搭绳索。”他默许了。
            从窗户离开前,他还是深深地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入江。他已经不再抽搐了,安静得几乎与房屋内的景象融为一体。从他们刚才的对话里我得知,如果搜救队的队伍成员被感染,或者死去,移植在其体内的系统就会使他在三分钟后自爆,让这个无法活着接受荣耀的生命,最后盛开成一朵阻挡一切的花。
            大地沉凝着面容,但神色还是那么笃定。他带着我从绳索上滑下了地面,在我们收起绳索,奔跑起来的一瞬间,我听见了身后什么东西绽放了的声音。


            7楼2017-03-05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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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
              -7·泽村大地-
              我的耳边早已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剩下奔跑时经过的空气对我徒劳地咆哮,它们拼了命地声嘶力竭,而我置若罔闻。入江爆炸的声音我也没有听见,或者说,我正是为了不用听见那声音,才一遍遍告诉自己,我什么也听不到。跑吧。只要跑得快点。跑得再快一些——该死,腿怎么也迈不起来。对了,我还要带好菅,不能让他在慌乱中被我丢下了。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他了。人间早已面目全非,可我还有什么东西要保护:我剩下的亲人,我的挚爱,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他们了。我一定要保护好他,必须保护好他。奇怪,交接点在哪来着?对了,是下个路口右转。泽村大地,你这是什么记性,你的脑子丢给僵尸他们也不要吧——太好了,直升机,我看到了。只要爬上楼顶就好了,马上就可以到了。马上。——这些东西怎么到处都有?烦死了,你们这些罪魁祸首,滚开。啊,我忘了,其实他们也都是受害的可怜人。抱歉,对不起。可是我只能用枪指着你们。可恶,你们这些恶魔为什么要披着人皮?为什么要有这么无辜的前世?你们应该万劫不复的,杀人魔们。我打死的不是那些曾经鲜明地活着的生命,对吧?我打死的全部是魔鬼。终于到了楼顶了。怎么会?为什么什么也没有?直升机已经飞走了?怎么可能?手表不会骗我——原来真的错过了时间。我们还是错过了。这全部都要怪我。可恶。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这世界的一切声音,携着我的理智重新进驻了大脑,大概是为了代表刚才的静默向我赔罪,它们选择让菅的最先声音叩门而入。
              “大地,好了,没事的。直升机明天还会回来。没事。”他的声音离我很近,就在耳边。原来他在抱着我。
              其他的声音像是害怕我突然爆发,依旧默默然。周围安静极了,只有菅温柔的呢喃。我意识到自己正颓然地坐在大楼的楼顶上,直勾勾地盯着灰蓝色的天空,盯着直升机飞走的地方。不用想也知道,我的脸色肯定和僵尸一样难看。天啊,我在干什么。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本想立即振作起来,可我又打从心底觉得很难过,喘不上气。无力感使我真想给这个世界一枪,但是打空气只怕会让菅觉得我更加神经质。所以我抱住菅,利用这一点沉默的时间自我反省,而他却很宽容地拍着我的后背,好像我不是个士兵,倒像是个被吓坏的孩子——在他面前,某种程度上说,也对。
              “对不起,菅。我真是没用。”我把整个脸埋在他的颈间,说。
              他轻笑了一声,摸了摸我的头,说:“你说谎。那么多的形容词里,‘没用’是最不适合你的一个了。”
              “我一定会救你回去的。”
              “那还用说,小事一桩。”
              “你相信我。”
              “一直都。”
              “谢谢你。”
              “别急着谢我,我还有任务交给你呢。”
              “什么?”我和他从拥抱的姿势分开,看着他。
              他很镇定地回望着我,眼睛映出我们身边荒芜颓败的背景,即便如此,我也看到了那其中的光彩。他很认真地说:“你一定,必须,要和我一起活着回去。”
              我承认,那一刻我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真的非常非常想真诚地说:“我答应你。”我保证,真的。
              可我心虚地沉默了。我知道,我未必做得到。
              第二天的交接点会更换至另一个大楼的楼顶。出发前我查看了手表中存储的作战地图,确认交接点的位置,随后又试着联络了一下队友们,结果发现是徒劳。我们现在就好像两座相互依存的孤岛一样,等待着被航海者发现,重新恢复生机。
              由于目前只剩下我们两个,已经不用担心目标太大被尸群发现,我决定今天就带着菅前往交接点,在那附近过夜,第二天一早就送他离开——当然,我得留在A区继续搜索,而且还要试着寻找失散的队友,直到三天期限结束。菅知道这个消息时似乎不太高兴,我知道他担心我的处境。不过最终他还是表示服从我们的安排,并且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平安无恙地回到Z城找他。而我总是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
              出发前我们还面临着一个问题:我所剩下的弹药不多了。我们带来的补给大多都放在了那间民居的一楼,而今早事发突然,几乎全部的装备都落在了那里。我身上只带有一把步枪,一把手枪和一些子弹——明天的交接点不算近,要是中途又有了不速之客怎么办?我面对着干瘪的背包一筹莫展,和菅说出了我的担忧。
              他思考了一下,把他肩上的背包拿了下来。我正在想,他总不会和我说他包里有弹药吧,他就开始向外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包括几个瓶罐,调色盘,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笔,最后还拿出了像是胶水一样的一个透明小盒子,最后的最后还拿出了一把刀。
              “我得改造一下我们两个的形象,大地。”
              “开什么玩笑?算了——”我面露难色。
              他真诚地看着我,“这样可以节省很多弹药,真的。”
              “果然还是……”
              “没问题的大地。潜入敌方可是相当高级的作战模式。”
              好吧。我任由他对我的脸和露出的小臂进行大刀阔斧的整改,这花了他不少时间,但菅似乎乐在其中——特别是到最后一步,他拿着刀划破我的衣服,做出破旧的感觉的时候,我感觉他都要笑出声了。
              “好了大地。你看看吧。”他很满意地递给我一块很小的化妆镜,我朝里面一望,唯一的感想就是想给自己来一枪——不对,还有一个感想,那就是我这副样子走在尸群里,大概确实没什么危险。菅好像看出了我语塞的神情,笑得很开心,然后又拿过镜子开始画自己的脸,相反地他画得很粗糙,只是弄了一些血浆糊在脸上,唯一细致的地方只有脖子处的伤口,好像很有信心这样就不会被攻击了一般。
              我们收拾好行囊,面对面站在一起,端详着对方。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带着属于男人的力度,我却从中感到了温柔,就好像是很久以前,每当我们去参加排球比赛的前夕,他对我说加油那样。他说:“出发吧,僵尸先生。”


              8楼2017-03-05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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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菅原孝支-
                我们顶着夸张的妆容穿越残破的楼宇,期间还要随时伪装成东倒西歪的僵尸,直到危险过去,然后再瞬间恢复正常——这种模式放在平常真是让人无法严肃对待。但是很奇怪,从很久以前开始,我的这些胆大包天的设想总是能够顺利地得到实施,而且效果还出奇的好,特别是大地愿意配合我的时候。尽管它们中有的纯属无稽之谈。
                虽然大地好像有些难为情,但他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在意入江的死,以及我没能够搭乘今天的直升机回去的事情了,这差不多也是我的目的。
                在他心情非常不好,或者有很大的烦恼的时候,陪他做些没头脑的事情是我的惯用手段。
                我们像两个马戏团的落难小丑似的,一半逃亡,一半表演着到达了目的地,一幢和今天的交接点相似的大楼,大概有三十多层。途中周旋了不少时间,到达时已经将近黄昏了。我们很小心地沿着楼梯走上楼去,在中途找了一间屋子作为我们今晚的住所,这间房子像是大楼里附属的公寓什么的,比较简陋,可能是员工的临时住所。不过好歹有床可以睡。大地和我排查了这间小屋子,确认安全后立马关上了门窗,我们就坐在这间质朴但却安全的小屋子里,静静等待夜晚的来临。
                也许是早上经历的事情太过跌宕,此时安静地坐在这里,等待开始变得空白而冗长。但我却感受不到时间被拉长,这可能是因为人在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常常会由于胡思乱想而感到时间流逝得格外快。和昨天不同,我们没再喋喋不休地聊生活中的细碎小事,大多数时间我们都沉默着,任由自己的大脑神游驰骋,偶尔说两句话,或者他会走到我身边坐下,握住我的手,在和我交换一个眼神之后继续沉默。这样的沉默和忧心忡忡有一定的区别,也不能被概括为心不在焉,而我几乎可以肯定,我们两个在考虑的都是和彼此有关的事情。
                夜幕就这样到来了。我一点也不困,坚持让大地先睡,他也确实累了,很快就进入沉睡。可是后半夜他不知怎么的就自己醒来了,告诉我他已经休息好了,让我去睡,我说好,然后就躺在了他的身边。我们两个挤在一公尺宽的小床上,他的呼吸就覆在我的眼皮上,痒而温热。
                陷入睡眠花费了我很长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簇拥着黑暗涌入脑海,记忆的海洋那么大,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我平静的落脚点。真希望这一晚快些过去,但又真希望它不会过去——明天之后,我能不能见到大地就很难说了。我当然清楚他那时的欲盖弥彰意味着什么。
                于是我下意识抱紧了他的手臂,这个举动让我一瞬间有了底气。在我渐渐睡着的时候,我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大地像现在这样躺在我身边,摩挲着我的头发。
                在梦里他说:“菅,你一定会安全地回去。”
                我说,你也是,你答应我。
                他没有回答我。他站起身来,去做了些别的什么事,回来后,在我的口袋里塞了些什么东西,然后重新躺下来。
                “回去后可以去找我妈妈,这是她的地址。她做麻婆豆腐还是很好吃,你去找她,她一定会做给你吃的。”他微笑着说。似乎他还低头吻了我的额头。
                可是……我很着急,只是一个劲地说,不,你也要回去,我们一起去找她。
                他不予理会,接着摸我的头发。
                我开始感到慌张。等我再想要抱住他的手臂时,却发现怎么也抱不到了。
                因为做了那个奇怪的梦,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醒来时天色已经开始转亮,大地不在我旁边,而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似乎已经装备好了。他没有洗掉我昨天对他的脸部加工,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骇人。
                “几点了?”我坐起来,失落地揉揉眼睛。
                大地看了看手表,“六点半。飞机七点的时候会过来,我们可以直接上楼去等。”
                “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走吗?”
                “我会回去的,菅。不过要过两天。”他总算是正面回答了我。
                我无话可说,只好点点头,走进盥洗室洗把脸清醒一下。
                踏出门时,外面的走廊里昏晦的气息还没有完全退散,我们小心而缓慢地走到楼梯间,里面一片死寂。到楼顶不过十层,期间还算顺利,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
                但顶楼的楼梯间没有那么安全,那里挤满了僵尸,估计是感知到了楼顶的光线。不过这些家伙似乎不会开门,所以也只是聚集在那里,拥挤着向外涌动。我们无法从楼梯间的门出去,只好退下一层,乘电梯上楼顶。
                到了顶楼后我们马上听到了身后的异动——僵尸们通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了我们。其实主要是看见了我,因为大地的外表还保留着尸变的特色。它们越发激动地推搡着,发出渴求的嘶吼,我感觉那门就快要撑不住了。大地赶紧拉上我,躲到那扇门的视觉死角,那边的声音小了些,但僵尸们似乎得到了信心,依然在试图推开它们眼中那堵单薄的“墙”。
                好在直升机没有多久就如约而至,但没有降落,而是放下了绳索和软梯。我们跑到软梯降落的地方,再次暴露在了僵尸们的视野内。它们撞门的力量似乎更大了,门已经开始晃动,马上就要脱框。大地一边帮我系好绳索,一边嘱咐着我一些什么话,但我完全听不进去。
                “这里太危险了,大地,你和我一起上飞机好不好?”最后一次了,我几乎在央求他。
                他一边回头看门那边的情况,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立马绑好了绳索。随即他将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菅,这是我的职责。我必须留到明天,找到我的队友和剩下的幸存者。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回去找你。”
                我没有来得及回答,脚下的软梯就开始上升。飞机上的人向我喊话,让我尽可能向上爬。我看着大地,知道他不可能离开了,只能祈祷那扇门能坚持得久一些。
                “快走吧。”大地推了我一把。
                随后他又说了句什么。但我没有听到,因为他背后的门在一声巨响后终于被瓦解,倒在了地上,那些东西发出嘶哑的低吼声,向他冲了过去。直升机立马开始上升,把我拉到了高处,越来越高,离他越来越远。
                我只看到他的嘴在动。我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会回来。
                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他的嘴型像是在对我说,再见。


                9楼2017-03-05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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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5 02:4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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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怎么样了呢?”
                  那个名叫雄也的孩子托着腮问道。他总是这个班里最乐于开口的人。如果在一切太平的三年以前,或者更早,菅原孝支会觉得这样的孩子大概会让做老师的头疼不已,但现在,吵吵闹闹似乎成了大人对孩子们求之不得的期盼。显然人们以为,在灾难过后,童真的声音会使人类的生命更有力量。所以雄也这样的孩子得到了很多老师的包容,其中包括菅原。
                  菅原面对着面前的油画画布,没有停下手上的笔,很小心地为画上的人物涂好了最后一笔。这期间他沉默了一小会,然后抬起头,看着讲台下十几个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看的学生。他们每人面前都有一块画布,菅原可以想象,他们笔下的世界会是充满一切希望与美好的乌托邦,或者是承载着属于自己想象的别人都看不懂的小宇宙。那场灾难爆发后的三年时间,他都在这所重新建立的小学里做美术教师,不出意外的话,也许会继续做下去。菅原用手边的毛巾擦了擦手,笑着对等待自己回复的雄也说:“你想听接下来的哪一部分呢?”
                  雄也好像很紧张,皱起他小小的眉头,说:“那个救了老师的警官先生,他活下来了吗?他之后怎么样?”
                  其他孩子也仰着他们的小小脸庞,等着菅原老师给出答案。他们都还是刚刚上小学的年纪,三年前他们刚刚开始记事,那时这个世界的混乱,只会在未来成为他们记忆中的模糊一隅,或者历史课本里的一页文字。他们的生命才正要绽放光彩。
                  菅原一时晃神。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对学生们说:“那个已经不重要了,对吗?”
                  孩子们懊恼地发出“诶”的声音。菅原不想再说下去了,他不擅长讲一些属于生命真谛的大道理,他们都还这么小,生和死的事情不应该成为他们的负担,他只希望他们能快乐而普通地长大。
                  于是他把画板转过去,展示给学生们,总结道:“那位警官先生,不管他有没有活下来,他都是一个勇敢的人。那些保护我们、拯救我们的人,他们也是。我们大家也都是勇敢的人,对吗?因为那么大的灾难过去了,我们依然很坚强地活了下来。还有大家的家人,朋友,能够撑过来,我们都很了不起。老师眼中的生命,就是这样一种了不起的东西。”
                  小家伙们似懂非懂,却又看上去很坚定地点着头。菅原把作业布置给了他们,期待着隔天能收到许多新奇的设想,然后结束了这一天的课程。
                  夕阳的余辉像是被稀释的糖浆,不浓不稠,但让人感到微微黏着。下班后的菅原小跑着到了校门口,在那里等着自己的人左手正拎着一大袋食材,而右手的袖管里空空荡荡。看到菅原出现,他笑着说了声“得救了”,菅原赶紧过去接过沉甸甸的袋子。
                  “你又险些成为孩子们眼中的悲剧人物了,大地。”菅原开着玩笑,和身旁的人一起朝着公交车站走过去。
                  “我觉得我已经是了……丢一条胳膊什么的。”泽村大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把这些讲给孩子们听。”
                  “唔,就当是偿还我当初以为你死定了的时候受到的惊吓吧,谁让你当时又是跟我说再见又是给我留纸条的——今天晚餐吃什么?我看看。哇,你买了豆腐!”菅原开心地翻着袋子里的东西,“我做的麻婆豆腐还是没有你妈妈做的好吃,还是交给她吧。”
                  “还不是怕你找不到我家在哪……还有,我当时喊的可不是‘再见’,都跟你解释一百回了,菅原老师。”泽村抬起剩下的一只手臂揉了揉菅原的头发,顺势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菅原当然知道,那时他并没有喊什么再见啊,永别啊之类的话,而是更为肉麻的一句。
                  那时泽村喊的话是,等我。
                  但是借此从泽村那里占便宜早已成为他的习惯。
                  菅原没告诉泽村,他每次和学生讲起他的时候,都会在课上画他。或者说正是因为想要画他,才会给学生们讲起那段经历。他总是津津乐道地讲述着那末日里的一载好时光,好像每讲一次,他就能更确定地告诉自己,我爱的人,他还活着。他用这样的方式,掩饰着自己的心有余悸,也珍惜着当下所有的一切。
                  这次的美术课,主题是“生命”。他想过很多孩子们会感兴趣的绚烂的选题,但最终还是画了泽村。画上是颓败的城市的骸骨,废墟连着废墟,荒芜接着荒芜,就在废墟和荒芜的尽头,走过来一个人,穿着作战服,手握着机枪,逆着光看不清脸。他的身后是崭露头角的朝阳,不大,也不亮,但很快地,它就会照亮这片土地。
                  【Fin】


                  10楼2017-03-05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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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阅读!


                    11楼2017-03-05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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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沒有人寫文了~給個贊


                      12楼2017-03-08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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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真好看..!HE一本满足


                        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17-04-02 01:24
                        回复
                          楼楼加油↖(^ω^)↗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7-18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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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喜欢这种视角交错的文,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具体说不出来,但我很喜欢。生死间相依相偎的感觉也很棒^ω^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8-08-01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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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5 02:3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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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呜呜呜呜看完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9-10-07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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