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非卫吧 关注:33贴子:242
  • 11回复贴,共1

[搬文]新郑旧事(卫非偏向|清水合集)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首发卫非吧。
既然又开了新吧就搬过来吧〜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7-03-05 11:13回复
    「踏雪寻梅」
    朔风起。剑客提剑独行,踏雪无痕,鲜血自剑尖滴入雪地转眼被掩没,一如剑下不及挣扎惊叫便消失在城市角落的那些生命。
    天空的颜色近于洗净的伤口上翻卷出的皮肉,大地洁白无暇到虚假。
    剑客的剑每一天都在饮血。
    无论卑微或伟大贫贱或高贵,人间的生命每一天都在逝去。
    世间值得他在意的生命并不是很多。
    经历一场以寡敌众的杀伐后他终于走到这里。血一样红色的梅在枝头散发着幽幽冷香,一地落红尚未被新生初雪埋藏,雪中有脚印杂乱。于枝条错杂的花林间寻一株最高的梅树并非易事,故他选择跟随那些脚印。
    方才的那些小喽啰未能成功给他造成太多困扰,黑底金边长袍上只有死者的血。这甚至说不上是一场精密的设计,对方只是他自己结下的难以计数仇敌中的一个,单纯地寻仇报复罢了。
    只不过有些聪明地挟持了韩非引诱他而已。这不能改变他们的结局,卫庄内心嗤笑着想,同时也隐约有一些懊恼自己的松懈。
    突然,四方传来破空声,十余支闪烁寒光的箭矢同时从隐蔽的角落向他射来,被他冷眼挥剑挡去。一群武夫从雪里跃出挥舞着兵器劈刺削砍来。他运剑如风,眨眼又将几条性命葬于这冬日。
    一路杀到脚印的尽头,那里有一株高大梅树,在周遭的树间犹如鹤立鸡群。他寻到他了。
    被逼到绝境的对手将刀架在韩非颈上,韩非投来求助的眼神。他身上只有一件室内穿的单衣,而此处较铺了地龙的温暖内室寒冷了不知几倍,他身体已冻得僵了。
    "别过来!"那个中年男子衣衫褴褛双目赤红,握刀的手背青筋毕露,这穷途末路还强装镇定的模样颇有几分滑稽。
    "放下剑!自缚走过来,我就放了你主子,否、、、"话音戛然而止,男子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一柄带齿长剑赫然插在他咽喉。韩非快速从他刀下脱身,靠在一旁的梅树上喘息。
    卫庄咀嚼着主子这个有趣的称呼,冷冷笑起来,韩非顿时觉得更冷了。
    "你与他说,你是我主子?"他单手拔出鲨尺,鲜血撒在雪地上,宛如红梅花落,残忍又艳丽。韩非向后缩了缩,紧张地摇头。
    卫庄不再计较,看他分明冻得面色如纸,黑浓睫毛上都挂着细雪,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问:"为何不走?"
    树下的青年指着双腿苦笑着说:"我冻僵了。"
    卫庄花了几秒判断这话的真伪,又思索一番,伸出左手捞起他将他抗在肩上。对方略有挣扎,遂无奈接受了这样恼人的姿势。
    "你又动什么?"
    "卫庄兄稍等,待我折一枝梅花。"
    倒是好雅兴。
    他自那树上折下一枝尚未完全绽放的梅花,然后二人染着一身芳香离开这片花林。
    途中韩非伏在他背后问他怕不怕死,语气似是轻闲慵然可又有些难以捉摸就像他醉里风流靡丽的笑容---那像面具却显得无限真实。极大部分生命在死亡中穿梭的剑客于此不置可否。青年沉默了片刻,恍如自言自语道:"若为吾道而死,乃求仁得仁,非亦无惧。"
    "那卫庄兄,怕非死吗?"
    倘若风声更凛冽些,这呢喃般的字句便会被悉数吞没。
    他没有等到回答,耳畔唯有北风呼啸。他盯着手中的梅花,开得最好的一朵被风扯去一片花瓣,舞蹈般随风雪萧萧飘向远方。
    卫庄感受着肩上这个人有力的心跳,正如他年轻而鲜活的生命。他知道他的颈上留着刀锋吻过尚未干涸的细小血痕,见证了那一刻他离死亡的距离是如此微不足道。将他拖入这名为天下的权力漩涡中的这个人矛盾的集结了强悍与脆弱这两个极端,他掌控着撼动七国的力量却孱弱得无法自保。他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国家有多少人想让他消失,也许有一天在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这颗心脏悄无声息地停跳,而他还对此毫无觉察。
    死亡是静悄悄的。
    从黑色过往的某一刻起他再不畏惧死亡,无论是己身的死亦或是他人的死。信奉力量的剑客唯独相信手中的剑,他只懂得为生战斗而非因死颤栗。
    这个世上值得他在意的生命不多,但比起守护更擅长侵夺的他并不介意为一些人学习前者。
    他想,自己希望这个人活着。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7-03-05 11:15
    回复
      2025-06-13 12:30:09
      广告
      「春日伤病」
      河畔青青柳,燕掠枝头,繁花好景,又一年春光。
      放眼望去楼台亭宇连绵,膏粱子弟衣香鬓影三五成群谈笑而过,隐隐有不知来处的乐声飘来,韩非细听,方知这音乐无处不在,自青楼妓馆,权贵府邸,到深宫庭院。
      纵天下动荡、权佞当道,兼国力疲弱,这日的韩都仍维持着光鲜漂亮的皮囊。
      他轻轻笑起来,眼神飘忽迷离,似是因景醉了。
      而身向紫兰轩的韩非似乎也是流连这颓艳光景的人群中的一个,青年公子身上的绛紫华服清晰地在这个人和身边的布衣百姓间划下一道界线。一副俊丽风流面孔隐没在寻欢作乐的浪荡子中,反而并不如何招眼。
      紫兰轩迎来了这位常客,老板亲自将他引上楼。
      "近日进了几坛好酒,公子来的甚好。"紫女一面说着,一面引韩非入房。房里的光线昏暗,层叠的帘布将韶光拦在窗外,韩非看见黑袍白发的年轻人斜斜倚着墙壁,一贯冷峻的面孔隐在暗里,眼睛似在朝这边看,虽看不清,韩非也知那双眼眼角上挑得厉害,轻佻魅惑之感却半点也无。
      合了门,紫女卸下笑脸,对韩非道:"他在将军府受了伤。"
      韩非心下一紧,忙问:"可还好?伤在何处?如何受的伤?"
      走近了,才发觉卫庄气色不佳,周身还漫着一阵血腥味道,怕是碰到了硬茬儿,伤得不轻。他倚在墙上许是身体不支。
      韩非这三问每出一句,卫庄眉间沟壑便更深一分,一对凌人的眸子冷冷盯着他,显然不欲作答。
      紫女见二人间气氛凝滞,就替他答了:"他伤得不重,但也谈不上轻松,我已替他处理了。因着其中有处伤在脊椎,行动就不大便利了。至于如何伤的,你需自己问他。"
      卫庄冷哼一声。
      韩非却皱了眉,"卫庄兄,脊椎伤了需得躺着,不该杵在这里。若不养着伤就难好,那岂不是要拘束你更久?"说罢他伸手想要搀扶,触及那冰凉的视线又缩了回来。只是对方见他收手后仍瞪着眼,韩非觉得他心思有几分难猜,试探着又伸出手。
      没有闪躲,这个野兽般孤高倔狠的年轻人头一回展现出温驯无害的样子,当然,也只是因为负伤。韩非将乖巧这样的字眼勉强扫出脑海,小心扶他躺在软塌上。
      紫女觉得剑客这幅模样颇为有趣,不禁多瞧了几眼,外面女子唤"姐姐",她便告辞去处理琐事了,留下二人一立一躺。
      "若我的感觉不错,你竟在发热?"韩非在一旁坐下,胳膊肘支在桌案,单手托腮,垂眼从卫庄头顶那方俯视着他。卫庄移开视线不接话,就是默认了。
      韩非寻来一条布巾,自酒壶倒了些酒湿了它,酒倒出时方露出痛惜神色,这香味醇浓定是佳酿,可惜了。叹罢将布巾一叠准备敷在病人额头,又发现那处的黑金二色头带。
      "你拿这酒气冲天的物件往我头上盖?"卫庄露出嫌恶神情,却因声音沙哑,气势上弱了几分。
      韩非无奈笑笑,好言劝他:"用酒比用水散热得快些,你总想快些好吧。"
      尚且年少的流沙主人浑身的冷硬脾性到底被浑噩感磨掉些,伸手将头带摘了下来,算是勉为其难接受了他的说法。冰凉的布巾被放在发烫的额头上,无暇顾及那人戏谑的眼神,一瞬的不适后是温度带来的少许清明。
      温凉指腹划过额角的的一丝落叶入水般的悸动,更似恍惚间的错觉,读懂这费了他许多年华。
      韩非温声细语哄他睡,而这白发的青年固执地睁着眼,作眉目冷厉的样子,那眼神却终变得放松,他的确需要休息。
      他不想睡去,只躺在一方软塌上,半睁着眼听那人絮絮叨叨地讲些往事。一会儿是韩宫中领着红莲玩闹的糗事,一会儿又说起在桑海的见闻和同门师弟李斯,是了,他曾于桑海求学于荀子。
      对于鬼谷弟子卫庄来说发热诚乃稀罕之事,此刻全然放松下来,便仿佛世间的一切都离他遥远起来,他记得韩非曾求学小圣贤庄但又觉得那是陈年旧事,他记得自己在鬼谷拜师与师兄决斗但那好像是上辈子。思绪宛如羽毛般漂浮无依,这样的脱离掌控的感觉令他顿时烦躁不安。
      "非从不觉卫庄兄也会染上风寒。"看不见他,他在他的盲点处做着些什么,有衣料摩擦和搁置器皿的声响。
      他说了什么?风寒?是了,昨夜闯府前隐有所感但并未上心。
      "想必定是觉得自己有内力在身不畏小病?唉,这伤寒诚是无孔不入啊,上回非在湖中洗浴,不日便头疼脑胀,好在有美酒治我,百病皆失。"
      这是什么道理?酒能治病?洗浴便生了病?习武之人怎会如此柔弱。
      不,他不会武,而且身体不好。
      谁说的这话呢?
      困意如潮水涌来,不由他思索更多,韩非又说了些什么他也听不清了,只觉得那是教他安心的话,语调都温和得缱绻,他如漂浮在湖心的一叶扁舟,随微波闲闲摆动,东风拂动细柳撩起一缕不安分的发丝,有些痒。意识朦胧之际,缓缓沉入玄妙之境。
      "秦有异动,非或将被迫离韩赴秦。届时诸事需劳烦兄打点,非有愧。"公子韩非为自己斟满一盏佳酿,在一片昏暗中独酌。案上的烛火一颤后恢复平静。
      韩非静静打量了一下他不再抖动的乌黑睫羽,那之下有小片美丽的投影。他睡得极安详,真正似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非不舍兄,望兄珍重。"
      遂举杯而饮。
      窗外草长莺飞,流水潺潺落花伴,层林裁剪的远空一碧如洗,当真好春光。
      如斯光景,还有很多年。


      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7-03-05 11:16
      回复
        半串糖葫芦
        (这个短篇集是同一个背景同一设定有一定关联,不同的短篇可以看作连续人生中的片段截取,时间顺序打乱。)
        无名氏语:
        当九公子还没有一个跟在屁股后面满地跑的幼妹时,他是个成日泡在药罐里没有小伙伴的小不点。而红莲殿下还在宫妃的肚子里,数着日子出世。
        他不是特别讨陛下喜欢,但他说他觉得自己其实特别伶俐可爱(诚然),因为身边像我这样的小姐姐都喜欢围着他转。
        那时他还很乖,不过后来就领着妹妹下水抓鱼(稀色锦鲤)上树掏鸟(上贡珍禽)蛋无恶不作,但那是后来的事呀,总之这个故事发生在他最乖巧懂事的年纪啦。
        忘记自我介绍,我是一个宫女,千百个宫女太监里面不是那么起眼的一个。
        "本公子最大的理想就是从这个大院子里跑出去玩上一场啦!新郑的小食耍具,我要九十九!"
        咀嚼着我递去的蜜饯,他因苦涩药汁皱成一团的脸蛋终于松开,从床上跃起来,两脚开立雄心壮志地说。
        当然后来的公子韩非一度坚决否认这个"最大的理想",他总是用那对撩人的眼珠子瞅着我,懒懒地提醒我再不嫁人就要老了。
        当然小公子出宫是不被允许的,但我许诺带些小玩意儿和吃食给他,不能多,每个月的月钱是有限的。
        接着他把粉嫩的脸蛋埋在我胸前撒娇,忽的想起什么,脱离我的怀抱,用力推开一个案几,搬开两块砖,寻出一方折叠好的脏兮兮的手绢,献宝般摊开,里头有几粒碎银。
        "多些、多些......."他在我耳边念经般重复着。
        我应下许多声。
        公子韩非语:
        虽然不愿承认,但本公子的确有过这样幼稚的梦想,而且后来实现了。再后来,就连新郑的青楼我也逛了九十九。
        幼时我耽迷那些彩色的风车、会吐舌头的兔子灯,当然,还有酸甜可口的糖葫芦。这并非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每个孩子无论是茅草屋里和或是金屋里的都对玩具和小吃有天生的好感。
        此外那个宫女姐姐身材甚是出挑,即便如今我阅美无数仍觉可圈可点。
        哈哈。
        那天小姐姐带来的那么多新奇物件是一个长在深宫里的小男孩从未见过的,我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兴奋和喜悦有多么巨大,无疑与收到紫兰轩包间里强大的玄衣白发剑客的那饱含冷酷及傲慢的一瞥时不相上下。
        其中有一串糖葫芦,六个红艳饱满的山楂串在一根竹签儿上,淋了金黄糖壳,尤为诱人垂涎。
        只可惜小吃我吃了太多,吃不完了。
        记得隔壁的隔壁有个小子?
        卫庄语:
        韩非总是执着于撬出我的过去。
        冷宫里的那些岁月无非是言语刀锋的中伤和生活起居的苛待以及家常便饭的霸凌。孤厄中我逐渐失去天真和对于世界的善意。
        那日有宫妃施舍我一顿好餐,倒是件稀罕事,快要逼疯我的饥饿感最终战胜了自尊心,悄悄验过毒后我慢慢地将所有食物咀嚼咽下,一点不留,因为我笃定那些仆人的恶犬会在眼前的贵妇人怀带着行了善事的满足感转身离去时扑上来夺走一切。
        我会变得强大,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
        我站在宫门前把脸擦干净,暗暗发誓。
        不过,那两个陌生的孩子来干什么?
        儿时我不止一次遇见宫中贵胄子弟的刁难,有时孩子比大人恶毒得更加纯粹。
        当即我提起警惕,打量他们的衣着,思考反抗的可行性。
        并无头绪。
        韩宇语:
        十几岁时,我用完晚餐后遇见老九,他拿了截了一半的糖葫芦,身后跟着宫女,他餍足的样子颇为可爱。我打了个招呼,此后我们就玩在一起了。
        他不愿把糖葫芦赠与我,虽然已过了热衷甜食的年纪,我仍有几分失落。
        "我要拿它去交朋友哦,四哥已经是四哥啦。"故不具备讨好价值了是吗?
        "是吗?我可不记得了。"我问起桑海归来的青年时他摆摆手道,复击掌命人呈来一只精妙绝伦的白玉镂空香炉,令我心甚慰。
        卫庄语:
        鬼使神差般收下了糖葫芦,我不是很饿,所以用布包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吃,不久它变质了,但我没有扔掉。
        毕竟那三颗糖葫芦,是除却生命以外别人送我的第一份可以称作礼物的东西。
        也不知那个孩子现在怎样,时间太久远,我已记不起他的模样。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7-03-05 11:18
        回复
          后记 故里魂归处,浮生梦一场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7-03-05 11:20
          回复
            「浮生梦」
            花很香,又奏起靡靡之音。
            他仍是青年模样未曾蹉跎,眼眸低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撩过我的脸颊。我伸手欲触碰那光洁的面颊,那狡黠的贵公子侧脸避开,低低地笑起来。
            我看见桃花,在他头顶,花枝后是一轮明月和韩宫辉煌的飞檐翘角。
            他伏在我胸膛,穿紫色衣裳,披散的长发在月色下散发出靛蓝的光泽。
            他下颚的线条很好看,那里还没长出胡茬。他的颈项修长,微微仰起头时显出喉结的形状,我搂住它,它是温热的甚至有一些灼热,而我的手很凉,那一处大动脉正跳动着,节奏正暗合我的心跳。
            他不再闪避,将下巴搁在我肩膀。我嗅到若有若无的酒气,以及桃花缠绵悱恻的香。
            他吻我的耳,以一种暧昧的力度咬住微凉的耳垂,颤栗自此处一直传到尾椎。我感到热。这令我渴望推开这具身体寻一筒冰水浇头而下或是顺从本能索取和撕咬,让所有沸腾的爱与欲随汗水流淌出身驱。
            他突然又无力地将我推开,瘦长的手臂撑在我的肩膀,此时他终于抬眼看向我,让我清楚看见清澈如山间溪水的眼眸里自己的轮廓,我看见里面的少年细碎的银发堪堪触碰到肩膀,传递到我血管里的讯息隐秘又薄凉。
            我拒绝探索这一切,只想拥抱眼前的他,微醺的他,笑容温柔多情的他,衣衫凌乱的他,暖和的他。可他终于摇晃着离开我的胸膛。
            他跪坐在我身旁,低声唤我的名字,他身后是满天飞舞如雨的粉色桃花,倏忽又化作漫天飞雪,金色的月变成火红的初日,天边浮现瑰丽的云海。
            "天明了,该启程了。"不知是谁的轻叹,我再没有勇气欺瞒,哄骗自己这不是一个虚无梦境。
            事实上我与他不曾有过如此亲密姿态,年少时微妙的情愫掩藏在伙伴的默契以及互相的利用里让当时的我看不分明。或许悸动他也曾有过,但命运未曾垂怜这份朦胧感情,深夜里静静摇曳的微小美丽火苗被滂沱大雨毁灭。
            相遇的那些年华里我们安于举手投足的了然于胸而不敢向前一步,所以我们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
            那些宫阙、云霞、雪花和天空一并离我远去。
            我身处在这座古老的都城的上空,看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苍茫天地间它显得格外渺小和伟大。
            我看见远方最强大帝国朝堂的风起云涌,看见烽火连天金戈铁马,看见偌大宫殿中孑然而立的挺拔身姿,甚至看见小圣贤庄的学子摇头晃脑地诵读经典.....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求学于儒家的少年公子眺望远山长空,缓缓道出,嗓音温淳却掷地有声。
            "此路不由韩非而起,亦然,不因韩非而止。"书在我多年后寻得的竹简残片上,它们在阴暗的监牢里潮湿腐朽。
            色彩扭曲,光线失真, 天崩地裂。
            我睁开眼,没有泪水。
            晨光中浮尘簌簌,涌向我的长发和面孔。一隔十余载,悲戚再次将我吞没。
            浮生若水,空影如梦。
            那罂粟上的蜜糖,仍甜美到断肠。
            此刻我终于明白,无论自己努力变得多么强大,依旧有一些东西能轻易刺穿我的盔甲,撕裂心脏,我却要紧握这份疼痛,贯穿整个生命的时光。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7-03-05 11:21
            回复
              「魂归处」
              人生是天地间一场不可逆之旅,没有恒定的目的地,你我不知道终点在何处。也许就是下一步。
              疼痛尚未离我远去,我自浑噩中清醒。我的躯体伏在桌上静止如雕塑,我知道这些沉重的镣铐、这间森严的监狱以及这座不属于我的城市,它们再也无法拘束我。
              人的魂魄能去往想去的任何一个角落,我终得到自由。
              闭上眼,想象自己是一阵风。
              睁眼是桑海的海和蓝天,它们暧昧不清地于视线不可及之地交融。所有渔船正开始一天的航行,赤脚的渔夫相互祝愿着能有好的收获。
              我穿行过熙熙攘攘的长街,经过时小姑娘惊喜地轻呼,她的风车在风中旋转起来。
              这座东海之滨的城市有着鲜丽的色彩,海的蓝、树的绿、建筑物的颜色,当然还有人。
              小圣贤庄门前,我作一揖。
              我师荀子正与子房对弈一局,我不欲上前叨扰。入狱之时未及告慰老师,定是累得他忧心了。子房或许是担心老师忧思过度,才与之对弈。
              子房聪慧,有大才,想必前程无量,可惜为兄不得见之了。
              我于小屋门前再拜。祈愿二人长安。
              转眼又到初时非离开此地拜别老师时的山崖。古松独立,天地悠悠,却是物是人非。
              我欲走数年前的路,回韩国,可惜白马儿不在身旁,那是一匹好马,望秦人善待它。
              幸而有人与我同路。那是个少年,穿朴素衣衫,赶一架马车,马车里是成堆书简。我依稀看见当年自己的模样,如出一辙的意气风发、潇洒自在,又隐有天地也拘不住的傲气。
              我坐在竹简上,看窗外风光。
              山上云海,林里繁花。
              天边飞鸿,水底游鱼。
              世间至奇至伟不过自然,以其法养万物,生生不息,绵绵不绝,给予人无限关于生命的遐想。
              这便是生。
              我来到新郑城下,是个万里无云好天气。
              城内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仿佛此前秦国铁骑压境的恐惧已烟消云散。
              我突然热泪盈眶。
              乱世的百姓,在动荡风云中很快找回原本的轨迹,屠夫依旧宰彘,妓女依旧招徕路过的客商,小贩依旧叫卖糖葫芦。
              这便是活着。
              紫兰轩仍旧热闹。此刻我终于穿过万水千山,阳光暴雨,来到他身旁。但愿他未听闻我的死讯,这并非什么好的消息。而自我出使秦国以来,一向报喜不报忧。
              他的轮廓日渐硬朗,白发长了,未剪,披在肩头,闪烁着破碎银华,煞是好看。他的眼下有淡淡青黑,眉头在睡梦中也是紧蹙的,我很想轻轻替他揉开。
              但我已经死了。我不能再与这里的漂亮姑娘调笑,也不能再故意惹这个人生气。
              对于卫庄,很多话还未来得及说,也幸好还未说。
              因为我没能活下来。
              我有过不甘,但从不后悔。
              最终,我只坐在他的身边,从窗口眺望这座城市的鳞次栉比。这座城市,承载着我们的太多荣光与宏志,温暖的往事和莫大的遗憾,乖张与忍让,针锋相对和互相依傍。这些终究会化作他记忆远方的一些黑影随着岁月逝去模糊不堪。他有一条遥遥的路,流沙与吾妹红莲会随他远行,他将不会觉得孤单。
              愿他记得我们的梦想。
              愿他忘记,曾有韩非。
              我拥住他,灵魂是暖的。
              熟悉的歌声飘摇在空中,阳光正好,白云柔软纯真如年少的梦境,那是个很遥远和美丽的地方,那里没有人间悲喜。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7-03-05 11:22
              回复
                漏了一篇哎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7-03-05 11:23
                回复
                  2025-06-13 12:24:09
                  广告
                  「酒与觞」
                  韩非是爱酒之人,爱饮酒、品酒、藏酒、酿酒。于他,无论山野小铺里的粗酒亦或贵胄盛筵上的碧玉琼浆,都别有一番勾人滋味。
                  酒,消除人心之郁结,挥洒人之本性。人生得意须尽欢,携友数人登山寻光,醉花阴下对酒当歌,何其潇洒畅意!
                  爱到深处,钟鸣鼎食的贵族公子对酒觞也具备了鉴赏能力。除去青铜盏还有昆仑白玉、碧海琉璃......加之精雕细琢的花鸟异兽图样,更是妙极。
                  "美酒配好盏,相得益彰。"
                  "像这淡褐里泛着碧玉色泽的果酿酒,盛于我手中这汉白玉雕花小盏中,便是逢了知己,温润剔透,色相无双。"韩非面露陶醉之色,双颊稍晕,向显然并无兴致的年轻人介绍着。
                  这几日颇闲,卫庄竟觉得不适应,因此并未拒了这人的邀约,与他到此处饮酒。
                  此处甚美。落英缤纷,遍地芳草,溪水潺潺,万里青空。因是私人约会,又添几分莫名的甜腻气息,附着于两个青年的举手投足间,缠绵如暮春晚风。
                  卫庄有些后悔,他觉得不很自在,又道不出缘由,只是闷声呷着酒。
                  他欲嘲笑他贵族气味熏人的情调,但他眨眼瞥来的模样太暧昧。
                  他知道行九的韩国公子样貌颇具迷惑人的资本,他的桃花眼里波光太曼丽,好在眉形足够英气。但今日这双眼里含了些别样情愫,那波光似是漾到了他心湖。
                  韩非眯着眼,同时也打量着他。
                  他是他寻得的好酒,天上地下只此一杯。
                  杯是寒冰雕琢,他发如月光纱笼下初雪,眼眸胜似九霄之上晨星,美则美矣,却以薄凉拒酒客于千里之外。
                  酒是踏遍万里难逢的绝世烈酿,醉人的芳香无处可藏,稍一靠近就肆无忌惮钻入毛孔蛊惑心神。他渴望酒的热烈如火凛冽如刃又畏惧烧心炙肺的疼痛。
                  这样的酒与觞是如此相配。
                  很多次,他欲虔诚捧起,深深嗅闻,细细品尝那热与痛,融化那份刺骨寒凉。
                  这样的念想绮丽又疯狂,像这个乱世一样。
                  但他害怕他在他面前碎裂,伴随着他们平淡如水的默契表象,巨大的冰面轰鸣破碎,堕入无尽寒渊。
                  在他们选择的这条丛棘密布的道路上,超越友谊的一些东西积攒得太多,便不是暗自窃喜而是极端的危险。
                  所以他选择在酒香中偶然沉湎,而不是去触碰和饮咽。
                  偶尔给自己一点光亮。
                  他抬眼迷蒙地看着他,问:"到时若我醉了,卫庄兄能否带我回去?"
                  香风如水,溪声若歌。卫庄突然心软。他说不出话,没有想要拒绝。一股自己向来不屑一顾的温情乘着酒意不讲道理地占领了脑海,居然令他一时无所适从。
                  "罢。"韩非摇摇头,扶树欲起身。
                  "今日已尽兴,再饮则过。我们离开吧。"
                  卫庄上前扶起他,他脚下不稳地栽入那个尚且单薄的怀抱。那一刻,二人竟错觉彼此亲密无间。
                  "他醉在何处,我都愿带他回来。可我当时没有说。"多年后卫庄回忆起这个太过暧昧的午后,嘴角噙一抹微笑。
                  "无论在新郑,或是咸阳。"
                  (补上)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7-03-05 11:24
                  回复
                    下面是车,在原来是另开帖发的,但实际应该算这篇的平行时空番外。
                    卫非车,不喜或纯洁就此打住。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7-03-05 11:27
                    回复
                      番外:「千载相逢犹旦暮」
                      再次见面时,卫庄险些以为这又是一个梦境。
                      记忆里的桃花早已连同韩国王宫一并埋葬在火焰之下,此时正是盛夏,小院中的树木疯长猛长的时节,生气勃勃的绿色充斥着整个世界,而在暮色中渲染成墨绿的影子延伸向靛蓝夜空里那些姿态高高在上的星斗,显得迷人又嚣张。
                      紫衣的身影边从这浓郁的夏夜角落里转过身来,对他露出幻觉般的微笑。
                      那人颜色浅淡的嘴唇动了动,说:"好久不见。"
                      看,真是恶劣啊。妄想用这轻飘飘的几个字搪塞过消失在他生命中的这十余载。
                      卫庄站在离他几米的青石地上,低哑地念出他的名字,像是要将这两个字碾碎。欢欣和怒火潜藏在不动声色下,他觉得自己像一座被唤醒的火山,所有体内滚烫的熔岩叫嚣着渴望喷发。
                      韩非慢慢向他走过来。他依旧是那个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只是眉宇平添几分沧桑,毕竟岁月嶙峋。
                      他张开手给这个英挺邪俊的男人一个久违的拥抱,动作显得拘谨和小心。
                      卫庄用力将他按在怀里,他的手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力度却微微颤抖。
                      他俯下头吻住他,没有挣扎和反抗,他在回应他,他的唇是凉的,口腔像一团火。
                      超乎寻常的默契。
                      这是他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的缠绵。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可是好容易才来到你面前。"韩非推开他轻喘,又凑到他耳边说,他能感受到他说每一个字时喝出的热气,让这个夏天更加炎热难耐。
                      卫庄冷笑起来,眼眸酝酿着深色,一把抱起他来到房里。
                      韩非被陡然摔在并不那么柔软的床铺上,稍稍皱了眉,随即瞪向他,眼里两分薄怒两分挑衅还有六分情意。
                      "别想敷衍我。"
                      "那么卫庄兄,听故事吗?"
                      卫庄扣住他的肩膀,漫长岁月里他几乎快忘记他的模样,只有那双眼睛......
                      他亲吻他的眼,唇下那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漂亮但脆弱的眼珠受到刺激流出泪水,是咸的。
                      "明天,我要你一五一十给我讲清楚。"他低声轻笑,含住他饱满的下唇撕咬,力度温柔又粗暴。
                      韩非眯着眼,被吻过的睫羽湿漉漉地纠结在一起,窗外的星空落在他的眼里,宁静而虚幻,令人不安。
                      "看着我。"银发的男人语气仿佛在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眸却透着祈求和悲伤。
                      他顺从地看向他,他眼里只有他。
                      抚摸他棱角分明的面颊,他已经是成年男子的模样。
                      "来吧。"他小声说。轻柔的嗓音如羽毛划过,霎时间乌云遮蔽日光,冰面出现断层,林间山鸟逃窜,洪水冲毁大坝,死去万年之久的火山开始震动。
                      他扯下那精致头冠,撕裂衣料,压抑的爱欲倾泻而下。他的银发像温凉的风一样软软拂过他的皮肤,却如亲吻般令他颤栗。
                      剑客变得粗糙的手从下巴到喉结再到突出的锁骨,划过心脏剧烈跳动的胸膛来到平坦小腹,带着情欲一路向下开疆拓土,令这具身体的主人不安地扭动,同时唤醒身体最深处的渴求。
                      "拥抱我,让我感受你。"
                      你的温度。你的爱。你的痛。
                      我会告诉你我们再度相逢,这是真实的事。也请你告诉我,那份爱依然浓烈炙热。
                      天地在沦陷。星星退场,树影扭曲,烛火明灭,他们宛若沉溺在水中无处依傍只拥有彼此,寂静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绷紧的指尖划过男人的每一道疤痕,突然又紧紧握起。
                      恍惚的那一瞬间他想起韩国的月光和桃花。此刻就像回到了遥远的不复存在的家乡,那个带给他无限激情与痛苦的地方,那片令他魂牵梦萦的土地。唯有在那里,自己不再漂泊不定。
                      闭上眼,他乡的游子感到极度的安全。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卫庄看着昏睡过去的安详面孔,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蝉鸣未止。天边的明月,一如时间晕染的往昔,一如史笔难以企及的洪荒。
                      没有什么能再将他们分开。


                      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17-03-05 11:27
                      回复
                        马扎又来了,纯洁又正经的马扎哦~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3-05 19:4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