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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子轩》作者:风流书呆(薛vs反派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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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雷试阅: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打脸狂魔结局时,周周把主神摧毁的数据库修复并保存了,故事就发生在周周重新建立的虚拟世界里。薛子轩vs反派周周,可以当做一个新的故事来看,反派逆袭渣攻重生文,爽文he。
以及薛子轩爱的是周周这个人,这个灵魂,跟他会不会弹钢琴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3-04 20:06回复
    第一章
    “警告,警告,请宿主马上回去等待任务,否则抹杀!”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坐在拖拉机上的少年不为所动,直到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才颤抖着开口,“海子哥,你在路边停一下,我不进城了。”
    “咋啦?忘东西了?海子哥带你回去拿,不碍事儿。”开拖拉机的年轻男人爽朗开口。
    这里是一片黄土高原,缺水、缺电、缺粮、缺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寒冷刺骨的西北风和漫天尘土。县里总是说扶贫,但扶了几十年,也不见这山旮旯里富起来。老人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的劳作也收不了多少粮食。青壮年受不住穷,能跑的都跑了,把年幼的孩子丢在乡下孤守。
    久而久之,这里的村庄和土地变得一片荒凉,除非必要,村里人很少出去,外面的人也极少进来。少年等了好几个月才等来运沙枣的海子哥,本以为能逃出生天,却还是被阻止了。
    “忽然想起家里的谷子还晒在外面,这时候都下午了,也不知道要忙乎到什么时候。海子哥你要送货,先走吧。别为了我耽误时间。”少年语气平静,但拢在袖子里的手却微微发颤。系统说的抹杀可不是开玩笑,身体的疼痛早已过去,灵魂的撕扯却在继续,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坚决要离开这里,下一秒就会魂飞魄散。
    “没想到你也毛毛躁躁,丢三落四的。行,海子哥这就送你回去。”男人调转车头,突突突的往村里开,车轮搅起漫天黄土,被凛冽的西北风慢慢吹散。
    少年咬紧牙关朝手腕看去。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见他手上还戴着一块类似于手表的东西。它叫“反派系统”,直接与少年的灵魂绑定,如果少年没能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灵魂就会被抹杀。
    少年盯着不停闪烁红光的表盘,表情凝重。只要红光不熄,惩罚就不会停止,逃避任务是重罪,按照惯例,疼痛感将会持续一两个小时。但怪异的情况发生了,表盘上的字符忽然扭曲了一下,然后彻底黑屏,身体和灵魂的疼痛也似潮水般顷刻间散去。
    少年微微一愣,装作整理袖口,实则不着痕迹的拨弄表盘,想看看它是不是死机了。死了才好,他已经受够了所谓的“反派系统”。也不知撞了什么霉运,他本来在星网里逛得好好的,忽然就被弄进一个“主神空间”,强行与系统绑定,送到各个平行世界做任务。
    说是做任务也不尽然,最后的结果能否成功主神并不在意,只要他不试图逃避,都能得到奖励。所以说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在走剧情,因为系统给他定位的是“反派”,反派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主角灭掉,也因此,他做了许许多多的任务,或许起初很顺利,但最后总是会功亏一篑。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3-04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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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世界,他死得很憋屈,剧情走完后主神奖励给他五个点数,点数越多,灵魂力量也就越强,积攒到十万点就能离开主神空间回到现实世界。换个人,或许会对这番话深信不疑,但少年不同,他很聪明,非常聪明,他只经历了几次任务就发现,这些所谓的点数并非主神奖励给自己的,而是自己在每一次的轮回中慢慢积累的力量。
      也就是说,主神将他投入异度空间,让他经历各种磨难,以增强他的灵魂力量。这让他想起了蛊虫、猪猡、牲畜,总之无论是什么,都是养肥了待宰的物种。他相信等自己积累到十万点数的时候,前景一定不美妙。所以他必须自救。
      至于具体该怎么办,目前还在摸索当中,手腕上的系统是一道枷锁,同时也是突破主神桎梏的关键。每完成一个任务,系统都会将他带回主神空间,并且与主神进行联接,以获得下一个任务的资料。少年趁系统将精神丝探入主神系统的瞬间,也把自己的精神丝融合进去。
      现在,虽然他的灵魂还在系统的完全控制当中,但凭借那一丝精神力,他同样可以感知到系统的内部状况。等他摸清它的运作方式,黑掉它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按了好几个按钮都不管用,可见系统真的死机了,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要知道每一个系统的运转都直接受控于主神,系统停摆也就意味着主神那边出了问题。究竟是哪路大神竟然能破坏主神的中枢系统?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少年暗暗仰慕这位不知名大神的时候,并不知道灭掉主神的那个人,正是未来的自己。而他的命运,也从这一刻发生了改变。
      还来不及欢喜雀跃,表盘兹啦兹啦响了两声,又重新启动。少年明亮的眼眸迅速黯淡,狠狠甩了一下手腕。好在之前的惩罚已经取消了,令他避免了长达几个小时的折磨。
      拖拉机突突突开到村头,再往里去就是狭窄的一人宽的小路,男人靠边停稳,拍了拍灰头土脸的少年,笑道,“行了,快回家吧。”
      “哎,我走了,哥你路上开慢点。”少年跳下车,嘴巴一咧,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男人点头答应,利索的掉头开走,车轮扬起许多黄沙,被风卷着飞扑到少年脏兮兮的脸上,令他连打了几个喷嚏。
      “呸,今儿吃了这么多沙子,饱了,回去不用吃饭了。”少年吐出满口沙尘,一脚深一脚浅的慢慢朝家走。
      说是家也不尽然,不过一口窑洞加一个灶台而已,只少年一个人住。少年本名叫做周允晟,这具身体叫黄怡,是个留守儿童。六岁的时候,周允晟被系统传送到这个世界,以黄怡的身份活了十年。十年间发生了很多事。先是原身的爹妈出车祸死了,然后爷爷奶奶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两年前,负责抚养原身的外公外婆先后离世,把这口窑洞留给外孙居住。
      原身还有两个舅舅一个姑姑,争着抢着要孩子的抚养权,但周允晟都不同意。早不养晚不养,撞死原身爹妈的人送来七万块钱之后个个都想养,为了什么不言自明。周允晟不是软包子,等着狗来叼,将存折揣进兜里就准备离开小柳村,但到底还是被系统拦了回来。
      推开摇摇晃晃的木板门,坐在冰冷的土炕上,他垂眸沉思:系统不让自己离开小柳村,看来这里有剧情要走,但究竟是什么呢?难道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在小柳村,等着自己去打压陷害?
      周允晟抹了把脸,感觉这个猜测很荒谬。小柳村的人口结构很简单,除了老人就是孩子,青壮年全都去了外地打工。不是他自视甚高,村里的孩子,最优秀的便是自己,其余人可没有冲出小柳村,冲向世界,最后问鼎巅峰的潜力。
      再往大里说,周允晟从不认为自己比那些所谓的命运之子差分毫。若非反派系统总是发布一些脑残智障的任务让他做,变着法儿的让主角刷成就,他哪会混得那么惨。要知道他在现实世界也是呼风唤雨一般的人物,在虚拟世界更能问鼎皇座。
      曾经的辉煌不能想,想起来就恨的牙根发痒,周允晟揉揉腮帮子,跳下炕去厨房找吃的。锅里什么都没有,烂得快散架的柜子里倒还有半包面粉和一兜白菜,可以做一碗面片汤喝。
      周允晟洗干净双手,把面粉倒进盆里合水搅拌,完了放在一边,嘟嘟嘟的剁白菜。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在靠近。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3-04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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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3-05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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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3-05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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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还要遵守规矩吗?那么你们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一只小猫小狗?下人仆佣?亦或者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周允晟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他退开两步,低下头,用过长的刘海遮掩自己同样冰冷厌憎的表情。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助理跟着提行李。
            “少爷,欢迎您回来。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洗漱洗漱就能开饭。”一位两鬓斑白,身姿挺拔的老人走到门口相迎,语气十分恭敬。直起腰时,他看向周允晟,视线久久停留在他单薄的胸膛上。
            “这位就是小姐的兄弟?”
            “是的,带他回房收拾收拾,太脏了。”俊美男子拧眉吩咐。
            “好的,黄先生,请您跟我来。”老人伸手相邀。
            周允晟拘谨的点头,快速扫了客厅一眼,没发现所谓的孪生妹妹的身影。自己今天会抵达的消息,早在下飞机的时候助理就打电话通知了这家人,如果他们对自己足够重视,一定会坐在客厅里等待,更甚者,还会站在门口迎接。
            但是没有,除了俊美男子,这个家的主人一个都没出现。而这位疑似管家的老人看他的眼神很古怪,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他的目光停留在他胸膛时,那冰冷刺骨的感觉令他瞬间汗毛倒竖。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周允晟很不喜欢这种跳入陷阱却无力攀爬的状况。但有反派系统在,他只能逆来顺受,只能任人宰割,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思及此处,他胸中翻涌出一股浓烈的怨恨和不甘,面上却依然带着小心翼翼又诚惶诚恐的卑微表情。
            管家将他引到二楼的客房,说道,“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提,我是福伯,薛家的管家。”
            “薛家?”周允晟小声询问,“我妹妹姓薛吗?她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管家似乎对他的多话很不满意,冷淡道,“等你打理干净就能见到小姐。浴室的设备会用吗?不会我来教你。”
            周允晟知道他们定然已经把自己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涨红着脸摇头。小柳村连自来水都没有,一个月洗三回热水澡都是奢侈,现代化的洗浴设备他怎么可能见过?
            福伯目中流露出一丝鄙夷,走进浴室,把种种设备演示给他看,然后从衣柜里取出一套休闲服,说道,“夫人帮你准备了四季衣服,你带来的东西不能用,我让人丢掉。”
            说丢就丢,你懂不懂尊重人?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周允晟心里恼恨,面上却露出怯生生的表情,似是十分羞耻的点头。
            福伯对他的逆来顺受很满意,关上房门快步离开。
            等脚步声远去,周允晟撩起过长的刘海,挑高一边眉毛,讽刺的笑了。他佝偻的脊背瞬间挺直,面上的卑微尽数褪去,拘谨怯弱的动作变成了漫不经心和慵懒骄傲。他在房间里踱步,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摇头道,“布置的跟宾馆套间一样,看来主人家不想在我身上花费过多心思,也不准备长期留客。我一个穷孩子,能带给他们什么好处?那笔赔偿款?”
            说到这里,他先就嗤笑了一声。能花几个亿买这种豪华别墅的人家,怎会看上七万块钱的赔偿款?简直荒谬。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他一边沉吟一边翻箱倒柜,终是没找到自己最需要的东西——手提电脑。
            在现实世界,他的职业是黑客,顶级黑客。只要给他一台电脑和一个网络信号接收器,他就能上天入地,翻云覆雨。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虽然比不上他所在的星际时代,但电脑早已普及。若是果真诚心收养一个孩子,帮他准备房间时怎么能忽略掉这种最基本的配置?
            所以说周允晟一眼就看出,这家人接他回来的目的必然不是善待他,而是另有所图。如果有一台电脑,他现在就能上网,根据现在这个地址和一个“薛”的姓氏,把这家人的底细查个底儿掉。
            “算了,查到又有什么用,反正要上赶着送死。活在这里的唯一乐趣大概就是能时不时给命运之子添点堵。”周允晟自嘲一笑,放弃了搜查,走进浴室泡澡。
            在黄土窑里住了十年,吃够了粗糙的棒子面,睡够了坚硬的土炕,最后能在这种金碧辉煌的别墅里住那么一段时间,也算是够本了。他心志非常坚毅,即便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也从来不服输。他一直在想办法挣脱系统的控制,这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就下下次,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把所谓的主神踩在脚下。
            想必主神也知道,他在虚拟世界的代号是Deicide——弑神者,杀死神明的人。这场游戏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尚且没有定论。将打湿的手帕蒙在脸上,他低低笑出声来。
            一个小时后,管家前来敲门,脸上带着不满的神色,许是觉得他一个客人,洗澡的时间竟然比洁癖严重的少爷还长,让夫人、少爷、小姐,坐在客厅里干等,真是不知好歹。
            “福伯,这套衣服好像是女孩子穿的。”周允晟拉开房门,扯了扯身上白色的休闲服。不要以为他来自于偏远乡村就觉得好糊弄。这过于紧身的窄腿裤,上衣掐腰的剪裁,还有袖口的小碎花,只有女孩子才这么穿。
            福伯面色不变,许是觉得他因为衣服太女气才久久不敢出门,不满的情绪稍减,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是男女同款的服饰。你和小姐是孪生兄妹,夫人说穿一样款式的衣服才显得亲昵。现在流行中性风,大家都这么穿,不用在意。”


            来自手机贴吧8楼2017-03-05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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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周允晟半信半疑,拽着衣服下摆,亦步亦趋的跟随福伯下楼。
              俊美男子早已等在客厅里。他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行走中,腰背总是挺得很直,双手交叠,自然的摆放在膝盖上,仪态和容貌完美的像一尊雕像。听见脚步声,他抬眸看过来,漆黑双眸平静无波,不悲不喜。
              一名花季少女坐在他身旁,双手紧紧挽着他胳膊。奇迹般的,他竟忘了自己的洁癖,对少女包容有加,宠溺非常。
              这位大概就是我的孪生妹妹了?周允晟玩味的猜测,视线在对方秀美的脸庞上转了转。分明是异卵双胞胎,两人的长相却像足了八九成,唯独眉眼略有不同。少女的眉毛细细弯弯十分精致,眼睛是丹凤眼,颇为内敛。少年的眉毛是斜飞入鬓的剑眉,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惑人心神,便是怎么收敛,也无法掩盖它的光彩。
              然而双颊的两团高原红和蜡黄粗糙的皮肤令少年本该精致完美的容貌瞬间失色不少,再加上他拘谨怯懦的姿态,越发显得格格不入。
              少女怔怔看了他一会儿,虽然极力掩饰,但兴奋的表情到底消退不少,目中还隐隐流露出惊惧厌憎。听说孪生兄弟到家时,她原本非常期待,然而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很害怕,很惶恐,更有滔天的恨意急急涌上心头,令她差点失态。
              她用力挽住哥哥,像溺水的人挽住一根浮木。一个念头莫名其妙浮现在脑海,告诉她这个人有可能抢走她的一切,家人、爱人、朋友,甚至生命。
              赶他走!快点赶他走!她在心里疯狂呐喊,却也知道这情绪来得太过诡异,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俊美男子早已察觉到她的不安,伸出手搂住她瘦弱的肩膀轻轻拍抚。
              周允晟更是一眼就看穿了她对自己的戒备和憎恨,心里暗暗琢磨起来。
              客厅里一时冷场,恰在此刻,一名身穿华服的中年女人顺着旋转楼梯缓步而下,柔声问道,“这就是静依的兄弟?长得挺像的。”
              “你好,我是黄怡。”周允晟怯生生的打招呼。
              “坐吧。”女人走进客厅,吻了吻少女面颊,又要去吻男子,被对方避开了,只得遗憾的耸肩,然后招呼管家上茶。
              “我是薛李丹妮,这家的女主人,你可以叫我薛姨。这是薛静依,看长相就知道是你姐妹。对了,你两谁先出生?”女人亲自为少年斟茶,看似热情的举动里却暗藏着许多漫不经心。她的教养让她无论面对什么人,无论心中怎样不屑一顾,都不会失礼。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很想有个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周允晟用力憋红脸,把一个渴望亲人的孤独少年演绎的淋漓尽致。
              “好吧,你是哥哥,静依是妹妹。”女人掩嘴失笑,指着俊美男子继续介绍,“这是薛子轩,我儿子,你可以叫他哥哥。我们听说你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打算收养你。留下来给静依做个伴好吗?她一直很想你。”
              周允晟低下头,良久不语。小柳村缺水,没法经常洗澡,更没有帮人打理仪容的理发师。谁若是觉得头发碍事了,用剪刀随便绞绞也就成了,所以他的头发不但乱七八糟,还半长不短,此时严严实实盖在脑袋上,看不见表情。
              女人正准备坐到他身边,屈尊降贵的劝说,却见他忽然抬头,露出一双通红的,溢满泪水的眼睛。
              “谢谢薛姨。我,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以为今后只剩下我一个。现在忽然有了妹妹,有了家,我很开心。谢谢你们,你们是大好人……”他语带哽咽,难以为继,于是再次低下头,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薛李丹妮早猜到少年的反应,却也懒得浪费感情去安慰,冲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躬身上前,带少年回房洗脸。
              薛静依和薛子轩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类似于欢迎的话,前者内心挣扎,后者冷眼旁观。等少年离开了,薛静依才涩声道,“妈妈,我没想到我的兄弟是这样的。我还没做好跟他相认的准备。之前的十几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妈妈,我好难受,好害怕。”所以你们能不能把他送走?但最后这句话,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她不想让养父母和兄长认为她是个罔顾亲情的人。
              “静依,我们接他回来是为了你好,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不管你是不是我生的,你都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妈妈爱你。”薛李丹妮连忙把女儿抱进怀里拍抚。
              便是冷清的没有一丝人气的薛子轩,此时也流露出怜惜的表情。他摸摸妹妹顺滑的发丝,无声安慰。
              周允晟佝偻着背回到房间,关紧洗手间的门,再抬头时,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感动激荡的情绪,唯余冰冷的嘲讽。至今见到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真心欢迎他的到来。薛李丹妮大约以为他是个土包子,眼里的算计半点不加掩饰。而他的孪生妹妹薛静依,更是莫名其妙的憎恨他。反倒是薛子轩不冷不热不远不近,视他如无物的态度更令他放松。
              把我当什么了?傻子?这么多猫腻藏都不愿藏?他撩起一捧冷水浇在脸上,漫不经心的回忆相见时的每一个细节。
              忘了说,他不但智商超高,更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要闭上眼睛,方才客厅里发生的一切都会清晰的浮现脑海,不会漏掉哪怕一个细枝末节。薛李丹妮和薛子轩略过不提,薛静依倒是有点古怪,她唇色发白,指甲泛紫,呼吸短促,看上去十分虚弱。一名年轻的女子与管家站在客厅门口,随时关注她的情况,像是很不放心。不远处的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个医药箱,随手就能拿到。
              由此可见,她的身体一定出了什么问题,白血病?心脏病?或者其他?这正好解释了薛家为何着急忙慌的把他带到帝都。他身上果然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更确切的说,是器官。
              想到这里,周允晟冷冷笑开了。见多了阴谋倾轧,尔虞我诈,他不啻于用最险恶的角度来揣度旁人的心思。而事实证明,他总是对的。
              更何况他现在加载了一个反派系统,危险系数成倍增长,便是麻烦不来找他,他自己也要主动往上凑,为孪生妹妹提供器官这种事虽然狗血,但发生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需要他提供什么?骨髓?肾脏?肝脏?亦或者心脏?前面几样好说,后面那个,可是他一条命呢。周允晟脸色漆黑,眸光冷凝,已然明白自己究竟身处怎样的修罗场。
              他垂眸盯着手腕上的智脑,真想把这玩意儿毁了,大家一了百了。智脑上浮现着一行字,那是之前颁发的任务,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它在提醒他,不要想着逃避,否则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抹杀,神魂俱消。
              总有一天,我要让主神亲身体会被抹杀的滋味。他眯眼冷笑,扯掉盥洗架上的毛巾擦脸,慢慢走出房门。


              来自手机贴吧9楼2017-03-05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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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见他打理干净了,点头道,“下去吧,大家都在等你用餐,先生也回来了。有一点需要提醒你,少爷有非常严重的洁癖,所以你最好注意一下仪容,今天穿过的衣服,明天不能再穿。最重要的是,不要随便碰触少爷,他受不了。”
                “可是妹妹挽着他,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周允晟委屈开口。
                “你跟小姐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福伯却没说。他不耐烦应付一个将死之人,更不会施舍多余的同情心。
                对,我是地下的泥,薛静依是天上的云。云总是纯洁美丽,不可亵渎,泥却能随便让人践踏。如果我能反抗,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也尝尝被人随意践踏的滋味。周允晟垂头,用浓密的刘海遮住他眸子里的煞气。
                管家将他带到饭厅,一名长相富态的中年男人已坐在主位上,显然是薛家的家主。他刚回来,脱下的西装外套正挂在椅背,衬衫袖子挽起半截,头发略微凌乱,和蔼的笑容和不拘小节的举止与其余三个高傲刻板的薛家人完全不同,很能博得旁人的好感。
                “这就是小怡吧?跟静依长得真像。隔了这么远,名字里却都带着一个相同的读音,果然是缘分啊。来来来,快坐。我是薛瑞,静依的养父,以后你就叫我薛叔叔。别拘谨,当这里是自己家,想吃什么吃什么,瞧你瘦的,今后得好好补补。”他边说边把少年拉到自己身边落座,频频往他碗里夹菜,热情爽朗的态度令人颇为受用。
                若说薛家的其他三人是高不可攀的天山雪莲,这薛瑞却是见人就笑的弥勒佛,十分具有亲和力。被人算计了还得不到一个好态度,周允晟总归心里憋着气,见到薛瑞才算是心理平衡了。
                他腼腆的笑了笑,很快就对薛瑞叔叔长叔叔短的叫起来,然后埋头大口大口吃饭。


                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7-03-05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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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客厅的氛围算不上好,只有薛瑞一个劲儿跟周允晟攀谈,其余三人沉默不语,用餐的姿态也高贵非凡,越发将周允晟衬托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席间薛瑞有意无意的打听他老家的情况,得知他没什么亲人,跟两个舅舅一个姑姑都闹翻了,眉眼间露出放松的神态。
                  小柳村远在西北高原,道路不通,从那里来到帝都,等同于来到另一个世界,便是少年在这里出了事,西北的亲人又怎么能知道?知道了也帮不上任何忙。这就是权势、财富和地位带来的好处。身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永远也无法反抗来自于社会顶层的压迫。
                  当薛瑞试探少年的时候,却不知道少年也同样在试探他,且从他的态度中察觉到很多有用的信息,对自己未来将要遭遇什么,越发有了确实的猜想。
                  这餐饭在众人的各怀鬼胎中结束,薛李丹妮带着薛静依上楼练琴,薛瑞叫住薛子轩,问他收养手续办好没有。薛子轩明显怔愣了一瞬,然后露出嘲讽的表情,一句话不说便转身离开。这让薛瑞非常尴尬,他以为儿子能把少年带回来,也能配合他演一场温情脉脉的大戏,却没料他连样子都懒得装。
                  薛瑞装模作样的咳了咳,苦笑道,“你哥哥是个艺术家,脾气有点古怪,这些俗务他一般不插手。你的收养手续我改天叫助理去办,办好了明年送你去上学。我担心你们那里的学习进度跟帝都不一样,所以今年先在家里自习,明年新学期开始了再去,你觉得怎么样?”
                  周允晟能说什么?自然只有点头说好的份儿。他告别薛瑞老狐狸,缩肩弓背,畏首畏尾的上楼,途中被薛子轩叫住,递给他一个牛皮口袋。
                  “你的证件。”他淡淡开口。
                  周允晟双手接过,态度惶恐。之前怕他中途逃跑,身份证、户口薄这些东西都存放在助理处,现在他既已羊入虎口,这些证件再拿着也没用了。至于刚才薛瑞说的收养手续,从薛子轩毫不掩饰的嘲讽表情就能看出,这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罢了。他们只想把他骗来,根本没有收养他的打算。
                  薛瑞是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如果这件事能妥妥当当的摆平,他绝对不会弄这么多鬼蜮伎俩。捐肾脏、肝脏亦或骨髓,对生命不会造成威胁,反复劝说之下少年不可能放着唯一的亲人不管。
                  周允晟将心比心,觉得自己是对方,必定会大打亲情牌,先晓之以情再动之以理,最后诱之以利,不过一个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少年,轻而易举就能拿不下。
                  但他们什么都不说,一面隐瞒薛静依真实的身体状况,一面假意收养他,还有迹象表明,他们正试图抹消他存在过的痕迹。这代表什么不言而明。很显然,他们想要的那个器官,恐怕不是割一刀那么简单,而是要他的命。
                  想到这里,周允晟接过牛皮口袋,冲薛子轩甜蜜的笑了。谁也不知道,他正怀着怎样的恶意诅咒薛家人。如果没有反派系统,如果可以肆意妄为,他一定会送他们下地狱!
                  “谢谢哥哥。”少年的双眼很黑很亮,分明绽开一抹极其纯良的笑容,却无法博得薛子轩任何好感。他越过对方径直上楼,冷声警告,“第二条规矩,不准叫我哥哥。”
                  不肯承认我的存在吗?因为我是个必定要死的人,所以不会在我身上浪费多余的怜悯之心?亦或者你薛子轩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周允晟盯着青年修长挺拔的背影冷笑,他早在短短一天一夜的相处中把对方看透了。他的的确确是个没有同理心,没有是非观,更没有道德感的怪物。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个模糊的黑白剪影,他把自己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离开来,没人能走进他的内心,包括所谓的家人。
                  两人交谈了短短一瞬又分道扬镳,一个站在二楼的走廊目送,一个缓步上楼,这场景被悄悄打开房门观望的薛静依尽收眼底。她趴伏在门缝上,脸色青白。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那样刺眼,令她仅是匆匆一瞥就心生恐惧。她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冲出去将他们扯开。
                  太古怪了,为什么会这样?她按压心脏,急促呼吸,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很后悔,当初为何要偷听爸爸和福伯的谈话?又为何在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孪生兄弟时兴奋的冲进去,哭着喊着要把他接回来?
                  那些期待的心情,在看见黄怡的一瞬间消失殆尽,唯余满心厌憎,这厌憎并非来源于卑贱的血缘、类似于污点的出身,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
                  她很想告诉父母,让他们把黄怡立刻送走,却又知道就算要送走他,这话也不该由自己来说。她不想让父母失望,更不想让哥哥以为她无情无义。算了,以后再想办法吧。她咬唇,正要关门,却见黄怡走过来,隔着门板问道,“妹妹,我能进去跟你说会儿话吗?”
                  “很晚了,我要睡了。”薛静依连表面的平和都不愿意伪装,砰地一声甩上房门,差点撞扁少年的鼻子。
                  周允晟久久站立在原地,仿佛非常受伤,直过了好几分钟才转身,迈着僵硬的步伐回到自己房间。悄无声息的关紧房门,他委屈的表情瞬间变成漠然,目中闪烁着森冷晦暗的光芒。他垂眸看向智脑,第二个任务还停留在控制面板上,这表示任务进度依然为零。
                  想也知道,它颁布的任务,周允晟是绝对不可能成功实施,否则还有主角什么事?反派的真谛是被推倒,而不是成功上位,任务失败才是常态。说是任务,其实是一个个坑,只等着他往里跳之后,命运之子再往上填土,其结果往往是他被活埋。
                  融入薛家,看上去容易,实则根本没有可能。如果他们要的果真是他一条命,就绝不会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投注感情。现在的状况已经很明朗了,薛家把他当成一个容器在培养,先好吃好喝的供着,等时机到了便送去宰割。唯一令周允晟感到困惑的是薛静依的态度。


                  来自手机贴吧11楼2017-03-06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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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检后隔了半个月,忙得不见人影的薛瑞和在国外巡回演出的薛李丹妮忽然回来了,夫妻两携手走进家门,有说有笑显得非常高兴。向来眼高于顶的薛李丹妮甚至冲迎出客厅的周允晟绽开一抹温柔慈爱的笑容,还摸着他半长不短的头发赞了一句好孩子。
                    不到半个小时,薛子轩也回来了,平静的面容看不出端倪,但漆黑的眼眸却放射出愉悦的光彩,与往日古井无波的模样大相径庭。
                    福伯今日也很殷勤,亲自下厨给周允晟做了几道家乡菜,别说,味道还很正宗。与薛家人热情洋溢的态度相比,薛静依便显得越发冷淡疏离。她偶尔投过来的目光像锥刺一般锋利。
                    这是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以为我的到来会夺走你的宠爱?真羡慕被家人保护的滴水不漏的大小姐,需要担心的问题永远只是些鸡毛蒜皮,胡乱猜忌。周允晟暗暗喟叹,对薛家人前倨后恭的态度了然于胸。想必今天配型结果已经出来了?很成功?
                    吃完晚饭,回到房间,他打开电脑黑进医院,果然看见一份医疗鉴定书,“配型成功”四个鲜红的大字十分醒目。难怪今天全家团聚,盛情款待,态度比初来乍到那天热情百倍,只因为自己从一个可能有利用价值的人变成了确实的心脏供体。为了女儿的长命百岁,薛家人当然得好吃好喝的养着自己。
                    一群畜生!他盯着电脑屏幕,眼珠渐次爬满血丝。
                    从这天开始,薛家对周允晟的监控更为严密,偌大一座别墅,只有管家、助理和护士小邓在管理,三天两头要举办一次的大小宴会也取消了,唯恐外人发现他的存在。他们将他软禁起来,甚至不允许他单独跨出大门一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月,见任务二没有完成的可能,系统并未实施任何惩罚,紧接着颁布了任务三——学会弹钢琴。这对学习能力绝强的周允晟来说轻而易举。
                    薛静依前一阵病发过一次,差点丧命,现在正休学在家。她从四岁开始学习弹奏钢琴,在音乐方面颇有灵性,为了不致手生,每天早上九点到十点都是她雷打不动的练琴时间。
                    要学会弹钢琴,首先必须拥有一架钢琴,周允晟接到任务的第二天就等在琴房门口。薛静依穿着一件纯白的连衣裙,外罩嫩绿色羊毛开衫,苍白秀美的容颜和单薄纤细的身体使她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怜。
                    在看见少年的一瞬间,她温柔浅笑的表情立刻被冰冷厌憎取代。薛家人在的时候她还会稍微掩饰,一旦周围没人,她绝不会给这位孪生兄弟好脸色。
                    周允晟仿佛没发现她对自己的排斥,笑着迎上去,“静依,我能看看你弹钢琴吗?”
                    “不行!”少女断然拒绝,因为心里太过抵触,本就拔高不少的声量竟带上了破音。她原本打算把少年当成透明人对待,但现在,当他站在琴房门口,她内心的恐惧和排斥忽然达到极限,令她差一点就扑上去将他撕碎。
                    薛家的任何地方,他想去便去,但唯独不能踏入琴房!绝对不能让他碰我的钢琴,绝对!不知道这种执念是如何产生,但薛静依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走进琴房,转过身冷冷开口,“以后不准进这里,否则我就让爸爸妈妈把你送回乡下。”她以为这是对少年最严厉的惩罚,有谁从地狱来到天堂,还想再回去?
                    但这句威胁对周允晟来说显然没有任何作用。在他看来,薛家才是地狱,而曾经待过的,穷困闭塞的小柳村,才是真正的天堂。他上前两步正想说话,薛静依却重重甩上房门,细微的咔哒声传来,她把门反锁了。
                    什么玩意儿?周允晟盯着原木门,脸色铁青,直过了几十秒才收起愤怒的情绪,缓缓朝房间走去。打开电脑,调出几个学习钢琴的视频看了看,他很快就知道该如何弹奏,只差在实物上演练。
                    他天生就喜欢这种带键盘的,蕴含规律性的东西,别人要练十几二十年才能运用自如、炉火纯青,他却只需看几遍,这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差别。他还花了二十分钟编了一个弹钢琴的软件,迅速从刚入门的菜鸟成为指法圆融的高手。连指令最复杂的手动机甲都能操控的人,又如何会被一架古老的乐器难住?
                    用软件弹了一曲《致爱丽丝》,他点击智脑提交任务,但系统告诉他,只有用真正的钢琴弹完一曲才算是完成任务。
                    “所以说我必须偷偷溜进琴房弹奏?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被送走吧?”周允晟摩挲下颚,觉得这个任务很有趣。
                    “宿主不得离开任务场所,否则抹杀!”系统适时发出警告。
                    “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认真干什么?”周允晟漫不经心的摆手,留在系统内部的一丝精神力却冲破了第一层防御,进入第二层。
                    这天,家庭医生照例来给薛静依做体检。因为女儿身体不好,薛瑞把地下停车场改建成一个小型的医疗间,里面应有尽有,设备齐全。若是女儿出事,根本用不着送去医院,在家里就能做急救,甚至动手术,薛家聘请的医生和护士二十四小时待命。
                    当初周允晟完全可以在地下室进行体检,但薛瑞担心他产生怀疑,坚持让儿子带他去正规的医院。
                    福伯、助理、小邓全跟去照顾小姐,家里十分安静。周允晟打开房门左右探看,确定四周没人,这才悄悄溜到三楼。
                    由于家庭医生早来了半个小时,薛静依走得匆忙,竟忘了锁门,以至于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摆放在宽敞的房屋中间,落地窗半敞着,白色纱幔被微风轻轻撩动,带出一股清新的香气。璀璨的阳光经由琴盖反射到纯白墙面上,投下一片菱形的淡金色光影。


                    来自手机贴吧13楼2017-03-06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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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无比静谧,无比明亮的空间,站在此处,浮躁的心绪自然而然就沉淀下去。周允晟不受控制的往里走,轻轻地,缓慢地抚摸这架古老的乐器。
                      对来自于星际纪元的他而言,钢琴早已消失,人们需要什么声音,用智脑合成便可,演奏家这一职业只存在于历史。能亲眼看见,能亲手触摸,甚至能亲手弹奏只存在于史册中的乐器,令他对这架钢琴不可遏制的产生了喜爱与敬畏。
                      他坐下,打开琴盖,小心翼翼的按了几个音符,听见清脆的叮咚声,脸上首次绽开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他端正坐姿,十指轻触琴键,根据记忆弹奏了一曲《清晨》,这是薛静依最常练习的曲目。
                      刚演奏完第一乐段,房门猝然打开,薛子轩和薛静依站在门口,一个神情莫测,一个目疵欲裂。
                      “你以前弹过钢琴?”薛子轩率先走进来,他刚结束一场巡回演出,行李还提在手上。
                      周允晟摇头,“没弹过,听几遍就会了。”
                      薛子轩面露异色,薛静依却扶着门框,似乎摇摇欲坠。她当然知道来自于穷乡僻壤的少年不可能学过钢琴,他此前连钢琴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也就是说,他是个天才,听几遍就能准确弹奏曲目的天才。而哥哥,只会被富有音乐才华的人吸引。
                      你给我马上滚,滚出我的家!她在心里狠狠咒骂,面上却极力忍耐。薛子轩走到钢琴边,淡淡开口,“再弹一次,完整的。”
                      周允晟连忙答应,从头开始弹奏,并不时偷觑薛子轩神色。他眼睑微合,神情肃然,拇指按揉太阳穴,仿佛在思忖,又仿佛在隐忍。弹到第二乐段时,他终于露出不耐的表情,猛然合上琴盖。
                      周允晟的十指差点被压断,高昂的,混乱的琴音在空旷的室内久久回荡。他用力抽出指尖,红肿破皮的伤痕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他疼得直抽气,用愤怒疑惑的目光朝青年看去。
                      “以后再碰钢琴,我会打断你的手。”他撇下这句话,信步离开。
                      “为什么?”周允晟咬牙询问,十指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的颤抖。
                      “你的琴音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说这句话时,他语气难掩厌恶。
                      房门砰地一声被甩上,琴房内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周允晟站起来,拧眉盯着早已红肿不堪的手指,脸色青白变幻。
                      而之前还目疵欲裂,愤怒异常的薛静依,此时却发出银玲般的笑声。她微弯的眼里全是愉悦,缓缓说道,“我记得之前警告过你,不要进琴房,否则就让爸爸妈妈把你送走。不过算了,看在哥哥已经教训过你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你怎么做到的?这是我听过的最糟糕的评价。”
                      她开心极了,所有的不安惶恐,在看见哥哥差点压断少年指骨时变成了释然和解脱。仿佛这一幕,她已期待了很久。天才?不过如此。
                      周允晟并不回应她的讽刺,略一点头便匆匆离开。回到房间,智脑传出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但这并不能熄灭他心中的怒火,反倒让他阴狠的笑出声来。
                      “你早就预测到这种情况对不对?我是反派,我的任务就是被主角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妈的,我到底哪里弹得不好?”他打开电脑,用软键弹了一遍《清晨》,强忍疼痛说道,“看看这指法,看看这音准,看看这节奏,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出神入化!到底哪里不好,你倒是说说看?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嗤,听都听不懂!”
                      智脑不可能给予任何回应,周允晟咒骂了一会儿便平静下来,正准备蒙头睡一觉,福伯板着脸推开房门。
                      “听说你今天擅自闯入琴房,惹怒了少爷?”他目中满是鄙夷和厌恶,冷冷警告道,“这个家你哪儿都可以去,就是不能进入琴房,如果下次再犯,我就禀明先生和夫人,让他们送你回乡下。”
                      一个二个都拿这句话来威胁我,有本事你们现在就送我回去,老子求之不得!你们敢吗?不敢就别他妈叽叽歪歪!周允晟心中冷笑,面上却摆出怯懦的神态,缩在床角不敢动弹,仿佛真被吓住了。
                      薛家的条件比起小柳村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是在薛家当一条狗,也比待在小柳村好过。福伯以己度人,认为少年必定舍不得离开,见他知道怕了,这才把一个医药箱扔过去,“自己包扎一下,我没空。”
                      周允晟唯唯应诺,取出药膏涂抹在红肿的手指上,指关节还能活动,看来没断,但会不会骨裂就不得而知,除非薛家人愿意带他去医院拍张X光片。但想也知道这事不可能发生,莫说十指断裂,便是四肢全废,只要心脏还健康,他们便不会搭理。
                      变态,畜生!他在心里默默问候薛子轩几百遍,然后接着问候薛家祖宗十八代。


                      来自手机贴吧14楼2017-03-06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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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天开始,福伯派遣助理寸步不离的跟着周允晟,然后把他的一举一动上报给薛瑞。擅自碰触钢琴到底让薛家人对他产生了反感,薛李丹妮严禁女儿与少年接触,说他没规矩,手脚不干净。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她最担心的是女儿在朝夕相处中与孪生兄弟培养出感情,日后他莫名消失会惹得女儿伤心。若非女儿偷听到丈夫的谈话,硬要把兄弟接回老宅照顾,他们原本打算将他软禁在别处,等动手术的时候再带来。
                        薛静依表面抗拒,做出回护兄弟的样子,内心却暗暗高兴。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将少年赶出薛家的办法,她可以让父母和哥哥越来越讨厌他,直至忍无可忍,但具体该怎么办,目前还没头绪。
                        周允晟明显感觉到薛家人对他的态度改变了。他们把他当成一个容器,一颗活动的心脏,一只小白老鼠,就是不把他当人。薛子轩甚至不愿意与他同桌进食,让福伯将他的饭菜单独送到房间。
                        他的头发越来越长,衣服越来越女气,长期被软禁导致他的皮肤呈现病态一般的苍白,走出去,活脱脱是第二个薛静依。而家庭医生开始频繁造访薛家,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为薛静依调理身体。
                        兄妹两是孟买血型,放眼全华国,只有四十个人拥有同种血型,可想而知,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心脏供体该有多艰难。实在无法可想,薛李丹妮才同意丈夫去寻找女儿远在西北的亲人,哪料到她的直系亲属全死了,只有一个孪生兄弟还留在世上。
                        孪生兄弟、孤儿、相同的血液、健康的心脏、卑微的出身……一个个标签浮现,预示着一种可能,让女儿完全恢复健康的可能。希望的曙光乍然出现,夫妇两如何肯错过,自然忙不迭的把人找回来,并积极调养女儿的身体。为防夜长梦多,这颗心脏还是尽早取出来才好。
                        周允晟也跟着每天做检查,务必确保身体健康。看见他包扎简陋的手指,家庭医生倒是很有闲心,帮他拆开重新包了一遍,却也没提拍片子的事。心脏没出问题就好,手脚健不健全无所谓,反正都快死了。
                        薛子轩最近很忙,不常回家,当然也有家里来了陌生人,让他感觉极其不适的原因。半月之后有一场非常重要的演出,他正与乐团的同事进行排练。
                        “OK,这一遍没有问题,下次试试不用节拍器。”乐队指挥摆手让大家解散。
                        薛子轩从钢琴前站起来,走出去两步,忽然昏倒在地。
                        “呀,不好了,薛先生晕倒了,快快快,快打120。”众人连忙围过去,也不敢碰他,纷纷拨打急救电话。
                        当薛家人收到消息时,薛子轩已经昏迷两个小时,一直未有苏醒的迹象。医生为他做了全面检查,没发现任何异常,只好将他留在医院观察。
                        薛李丹妮远在国外,薛瑞匆匆回家给儿子收拾衣物和日用品,与福伯说话的时候忘了压低声量,又让女儿听见了。薛静依吓得差点昏倒,哭着喊着要一起去医院。
                        周允晟十指还没消肿,不能玩游戏也不能编程,正点开一部电影看得津津有味,听见楼下的吵闹声,原本不想理会,直到薛静依凄惨地哭起来才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开门查看。
                        “薛叔叔,发生什么事了?”他站在楼梯口,满脸担忧。
                        “没什么事,你回房去吧。”薛瑞强颜欢笑。薛静依也不吵闹了,默默擦眼泪。
                        周允晟识趣的回房,贴在门板上偷听了一会人,这才知道薛子轩莫名昏迷了,现在正躺在医院。
                        “死变态,你也有今天。”他眯眼,阴测测的笑了。
                        在美好的梦境中,薛子轩慢慢闭上双眼,本以为会永远离开人世,却不知为何来到一个广袤无垠的空间。这里挂满璀璨的星辰,密密麻麻的小行星组成的宽广银河在他脚下穿过,而他则站在虚无的空间中浮浮沉沉,寻寻觅觅。
                        起初,他觉得这里大概是所谓的奈何桥、幽冥界,人死后该去的地方。所以他耐心的等待,等待那个先他一步逝去的人来到此处,与他再见一面。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哪怕只是檫肩而过,能远远地看他一眼,已经足够告慰薛子轩绝望至破碎的心灵。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也许等待了几十年、上百年,亦或者几千几万年,他终究没能等到他。他渐渐从期望到绝望,又变得心如死灰。原来最残忍的诅咒不是心爱之人的憎恨,而是上天入地永不复见。
                        哪怕一辈子得不到他的原谅,也好过永生永世的分离。薛子轩渐渐变得疯狂,想要挣脱虚无空间的束缚,去往心爱之人所在的世界。在反反复复的冲撞中,他隐隐约约有了一种玄奥的感知,此处,并非他想象的幽冥界,而是一个异度空间。
                        脑海中似有若无的牵引告诉他,这个世界存在神明,而他是神明的造物,受到对方的掌控。想要离开这里完全没有可能,除非神明陨落。
                        他再次绝望了,碾碎一个又一个星辰,甚至产生了弑神的想法。他疯狂的吸收破碎星辰的力量,终于有一天,这个空间开始摇晃、撕裂、崩塌。
                        薛子轩将所有的力量包裹在体表,试图抵抗空间坍塌造成的吸引力。他看见自己周围的星辰一个个碎成齑粉,宽广的银河化为光带流向空间裂缝,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在虚无空间中,那是主神,他在召唤他的造物转化为最原始的形态为他所用。
                        于是未破碎的星辰和银河瞬间解体,变成由0和1组成的一串串数据流,疯狂涌向主神的所在。
                        薛子轩也受到了召唤,主神希望他变成最原始的形态反哺自己。直到此时,他才忽然间明悟,也许这里并非什么异度空间,而是一个虚拟世界,自己也不是什么拥有灵魂的高等生物,而是一串简单的程序。


                        来自手机贴吧15楼2017-03-06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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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不笨,相反,还极其聪明,当虚无空间尽数化为一串串数据流时就已意识到,主神出了问题,他正遭受攻击,濒临毁灭的边缘,所以需要庞大的能量作为支撑。如果他毁灭了,自己能否挣脱束缚前往别的世界?
                          薛子轩不知道前路如何,他只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必须找到最爱的人,哪怕死,也要与他死在同一个世界。不管他们是什么,有没有灵魂,有没有生命,只要最爱的人曾经真实存在,那么他也就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那个人,他得到了永存。这股信念令他变得无比强大,竟然挣脱了主神肆无忌惮的掠夺。忽然之间,主神消失了,一股柔和温暖的力量笼罩此处,令碎成粉末的星辰重新拼凑,令流失的银河重新归位。
                          说不上为什么,当这股力量触及薛子轩的身体时,他流泪了。就像被最爱的人拥抱在怀中,就像回到与他朝夕相处的每时每刻,强烈的幸福感令他眩晕。当这股力量修复他略有破损的身体,并试图将他送回本源世界时,他放弃了抵抗。
                          薛瑞公司有事,先走一步,留下福伯和薛静依在医院照看儿子。这是一个豪华套间,卧室、会客厅、厨房、洗手间,样样俱全,外带一个宽敞的阳台。福伯正在厨房里熬粥,薛静依坐在病床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哥哥,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忽然,心脏监测仪发出短促的嘟嘟声,打破了一室静谧。
                          “福伯,不好了,快去叫医生!”薛静依六神无主的大喊。
                          福伯立即关火,从厨房匆匆跑进卧室,摁亮床头的急救键。医生护士不到五秒钟就迅速赶来,正准备实施急救,不停鸣叫的各种仪器瞬间安静,与此同时,床上躺着的俊美无俦的青年,慢慢睁开双眼。
                          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听见医生焦急的呼唤,这才迟缓的偏头,朝握紧自己右手的薛静依看去。没有焦距的双眼忽然凝实,那目光如此冷冽、森寒、暴戾,令薛静依差点失声惊叫。
                          “你怎么在这里?”薛子轩还没弄清楚状况,却反射性的收回右手。他初醒之后想见的人,绝不包括薛静依。不,应该说他谁都不想见,只想找到小怡,找到他最爱的人。为什么连死了,这些人都不让他安宁?他撇开头,看见站在人群外围的福伯,目中更添几分厌憎。
                          薛静依被他充满憎恨与排斥的语气吓住了,捂着胸口退后两步,不自觉的摇头。哥哥仿佛一夕之间变了个模样,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几名医生围着病床展开各种检查,其中一人翻了翻薛子轩的眼皮,轻微的刺痛感令他浑身僵硬。他盯着他们,表情渐渐从迷茫变成疑惑,又变成不敢置信和惶恐不安。
                          “我没事了,你们都出去。”他哑声开口,态度坚决。
                          各项指标恢复正常,医生们见他情绪不对,便想着等他缓一缓再送去体检科做进一步检查,于是纷纷离开。
                          薛子轩等人走了立即翻身坐起,摊开自己掌心查看。没有,白皙的掌心什么都没有,那条令他感激涕零的伤痕,已经完全消失了。或者说,它现在还未出现。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哪怕只是一个虚幻的随时会苏醒的梦,也足够令薛子轩激动落泪。他立即跳下床,赤着脚,穿着病服,匆匆往外跑。


                          来自手机贴吧16楼2017-03-06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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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您去哪儿?少爷您忘了穿鞋,地上凉。”福伯拎着一双拖鞋追出去。
                            薛静依这才回神,惨白着脸紧紧跟在后面。她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哥哥初醒时的问话——你怎么在这里?那语气中没有期待、高兴、怜爱,唯余慢慢的厌憎,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由于身体虚弱,时常发病,弄得全家上下跟着受累,她从小便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力求让自己更懂事更贴心,以避免被他们厌弃。然而病情越重,家人的疼爱越甚,让她不安的心情慢慢消减。尤其是哥哥,对外人冷漠如冰,对自己却温柔体贴,不得不令她倍感骄傲。
                            但就在刚才,哥哥看她的目光竟暗藏着恨意,为什么?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个问题萦绕在脑海中,令薛静依惶恐不已。
                            薛子轩急速跑过走廊,下到楼梯间,从十九层一直跑到医院的大厅,疯狂的表情和无措的举止引来许多人驻足观望。保安察觉情况不对,连忙上前阻拦,频频用通话器询问十六楼的神经科有没有病人跑出来。
                            薛子轩奋力挣扎,却被两人合力扭住胳膊。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他!”匆匆赶回国,连行李都来不及放的薛李丹妮出现在大厅,一眼看见被人群围在中间,狼狈不堪的儿子。
                            他头发乱了,衣服破了,脸上带着疯狂的表情,漆黑双目溢满泪水,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她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她的儿子,无论在哪儿都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儿子。他那么激动,那么暴躁,牙关咬得死紧,即便隔了很远,也能看见他额头暴凸的青筋。
                            “母亲?”听见熟悉的声音,薛子轩安静下来,转头看去,表情越发茫然。死去的人一个个出现在眼前,让他更为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回来了,回到过去,回到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被牢狱生活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母亲,此刻正穿着昂贵的定制套装,快速朝他走来,保养得宜的脸庞不见一丝皱纹。她还是那个贵妇人,享誉全球的小提琴家,而不是人们口中的杀人犯。
                            乍然相见,薛子轩感到惊诧的同时,又深深地憎恨。他放弃挣扎,用漠然的目光看着她,眼中的泪水一瞬间蒸发的一干二净。
                            保安看见派头十足的薛李丹妮,看见跟在她身后,帮着提行李的一串助理,知道这人来头很大,立刻放开青年,退后两步。
                            “神经科没有病人跑出来,你们再查查别的科系。”通讯器适时传来回复,令薛李丹妮黑了面色。但她什么都没说,伸手去搀扶站立不稳的儿子。
                            薛子轩肌肉紧绷,内心抗拒,但并未表现出来。他定定看了母亲一眼,察觉到脚底的寒凉,这才失声苦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如何能让小怡看见?几百上千年都等了,不差这一刻。
                            他顺势将胳膊从薛李丹妮怀中抽出,朝电梯走去。门开了,福伯和薛静依从里面跑出来,看见他,面上满是惊喜。
                            “少爷,把鞋子穿上吧。”福伯将拖鞋放在地上。
                            “哥哥,你怎么了?”薛静依怯生生地询问。
                            薛子轩完全没心情跟他们说话,事实上,薛家所有人,他一个都不想理会。他忘不了他们造下的罪孽,忘不了他们布下怎样一个杀局残害他最爱的少年。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更遑论他们?不,至死也不原谅。
                            他穿好鞋,沉默地走进电梯,视而不见的态度令福伯和薛静依感觉十分尴尬,又暗暗忧心。薛李丹妮也很担忧,一上到顶楼就要求医生给儿子会诊,结果自然是没有问题。
                            “脑电图和心电图出来了,很正常。您若是不放心,还可以再住一段时间观察观察。”主治医生提出建议。
                            薛李丹妮正要答应,薛子轩已冷声否决:“不,马上帮我办出院手续。”说这话时,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确定这个时候,小怡已经被他接到薛家。他脑子空白一片,没有此世的记忆,却把少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镌刻在骨髓里。
                            如果他拥有灵魂,那么一定也书写在灵魂的最深处。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但只要这个世界有少年存在,是真实还是虚幻,又有什么关系?
                            “再住一段时间吧?半月之后的演出我已经帮你推掉了。别的都是虚的, 只有健康最重要。”薛李丹妮苦口婆心地劝阻。
                            “是啊哥哥,你看看我,想干什么都干不了,就是因为身体不好。难道你想变成我这样?”薛静依自嘲地苦笑。
                            薛子轩不为所动,打开衣柜亲手收拾行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怡呢?他在哪儿?”
                            “小依不就在这儿,你傻了?医生,我儿子真的没问题?”薛李丹妮误以为儿子口中的“小怡”是指女儿薛静依,本就不怎么放心,此时心情越发焦躁。人就在眼前还问,这一晕,莫不是晕坏了脑子?
                            医生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哥哥,我在这儿呢。你昏迷的时候我一直陪着你。”薛静依强捺羞涩,走上前挽住哥哥手臂。得知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她内心的喜悦远远超过恐惧。没有血缘关系,她就能光明正大地与哥哥在一起,这份悖德的感情,终于有了安放之处。
                            被她碰触的那条手臂像缠上一条毒蛇,冰冷而又恶心。薛子轩立即推开她,提着行李退后两步,沉声道:“我说的是黄怡,他在哪儿?”
                            薛静依脸色涨红,十分难堪,盯着被甩开的手,好半天没说话。薛李丹妮不耐烦地道:“你没头没脑的,忽然问起他干吗?他还在别墅里关着呢,跑不了。”
                            意识到对方毕竟是女儿的兄弟,那样说会让女儿察觉不妥,薛李丹妮抿了抿嘴,转脸去看福伯。福伯点头,表示别墅里有人专门看管少年,绝对跑不了。
                            看见他们的反应,薛子轩心直往下沉。一切已经开始了吗?残忍冷酷的杀局、肆无忌惮的利用、虚情假意的对待,还有致使少年永远离开他的那场偶遇。想起薛闯,想起他与少年震撼世人的婚礼,薛子轩心脏一阵绞痛,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要出院,立刻!”他不再整整齐齐地折叠衣服,而是将它们揉成一团,胡乱塞进行李箱。
                            这举动绝不是洁癖严重的儿子能干出来的。薛李丹妮越发担忧,却拿固执的儿子没有办法,只得让助理去办出院手续。
                            一辆豪车稳稳停在医院门口,司机下车,为雇主打开车门。薛子轩率先坐进去,看见随后跟进来的薛静依,语气漠然:“去坐前排。”他说不清自己对这位妹妹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爱已经消磨干净,恨也没了心力,原来绝不可能,唯有漠视。
                            如果可以,他不想与她出现在同一个时空,同一个位面。然而他回来了,那么只能当她不存在。他不想再与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关联。
                            薛静依大受打击,泫然欲泣地看着他。楚楚可怜的表情非但没得到薛子轩的内疚,反而让他想起上辈子,这位妹妹是如何用虚弱的表象掩盖罪恶的念头,又是如何果决地实施了那场谋杀。
                            如果不是她,他和小怡绝不至于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然而他自己也同样罪不可赦,所以算了吧,谁也没有指责谁的资格。
                            眼眶微热,薛子轩再次有了落泪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在长达几十年的忏悔与等待中,他早已学会了怎样从崩溃中挣扎,怎样让自己徘徊在绝望的边缘而不至于跌落。只要那个人还活在距离他十分遥远的地方,只要能通过电视和网络,零星得到有关于他的信息,他就能一直一直活着,一直一直守护。


                            来自手机贴吧17楼2017-03-06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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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得知他离世的第二天,他也彻底心灰意冷,重归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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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回医院?”薛李丹妮忧心忡忡地开口。家里的医疗间是专门为女儿建造的,只有治疗心脏病的仪器和药物,像儿子这种莫名昏迷和情绪失控的病症,还是住在医院更为保险。
                              “司机开快点。”薛子轩不答,反而沉声催促。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脸色白成这样还不肯看医生,你是想让妈妈担心死吗?”薛李丹妮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儿子。见惯了他的冷淡自持、平静淡然,却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狂乱失措、惶恐不安。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来自手机贴吧18楼2017-03-06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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