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站
上
“看完了从前的故事,眼泪把旧封面打湿,才明白年少轻狂的自己,有新的注释。”
户越银座商店街。
银座于1923年的关东大地震中受灾,瓦砾中的白砖被转送到户越,用作重建之用,由于有这种缘分,“户越银座”成为日本第一个被转让“银座”之名而诞生的地方。
我向千华诉说了由来。
位于户越银座的这条商店街,共有400家店铺,是全日本最长的商店街,当中很多是旧时留下来的菜店和鱼店,也有专门服务附近的居民的本地店铺。
即使平日也有一万以上人次往来,充满活力,只于当地出售的“户越银座牌”的商品便有20种以上,以无添加、高品质、真诚服务为制作宗旨。
“我在日本的这几年里,差不多每日都会来这一趟。”
我回头朝千华笑笑。
我带着千华走街穿巷,那些店主见是我,都纷纷给千华买的东西打了折。
“物美价廉,多谢啦,顾导!”
千华打趣道。
夜晚六点半,我带千华出门。
“十月,我们刚吃完饭,去哪呀?”
千华看着我帮她系好安全带,疑惑地问道。
“带你去看‘夜光’。”
我踩下油门。
‘夜光’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名。
如字面所示,夜间依然灯火不绝,是川崎的工场夜景中格外著名的景点,尤以唯一能尽览工场全景的夜光三丁目为最。
我们到时六点五十。
“来这边,观光船七点准时开。”
我和千华登船。
白昼时,夜光是毫无特色的工业区,晚上摇身一变,荧光灯为附近风景罩上一层梦幻的面纱,虽然没有修建观赏夜景的设备,但位处运河沿岸,视野开阔,和工场的距离也比较近,能够欣赏到充满压迫感的夜色。
“好看吗?”
我转过头来问千华。
“可惜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千华惋惜。
“十月,你还会回国来吗?”
她突然回头道。
我看着她,她的眼眸仿佛在发着光。
我恍然想起很多前的自己——
即使掌心流着血却依然固执地和他僵持;
我执意要求和他同班,直到最后他许下诺言我才作罢。
可是后来,梦终究是碎了。
高三那年高考完等待录取书下来时,我家发生了变故。
我爸鲜少回家,我妈终是发现了我爸的婚外情,又哭又闹了好几日,最终还是离婚收场。
法院本是把我判给我爸的,可是我最后一次在民政局门口那看见我妈时,她精神恍惚,我放心不下,加上奇偶对我并不待见,我离开了我爸的家,去到了我妈那里。
我回去时,家里完全变了样。
本来整整齐齐的客厅此刻乱七八糟的,而我妈坐在那中间眼神哀伤地看着她手中她和我爸的结婚照。
那不是我记忆中的妈妈——
她是一个很讲究的女人。
她会在每日清晨时把自己给装扮好,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衣服散发着异样的臭味。
我无法接受。
难道为了一段失败的婚姻,把自己弄得如此神憎鬼厌的模样,值得吗?
我快步上前,把我妈从中拉起来,对她大吼道,“妈,你振作点!你这样做不值得!那个男人不会因为你这样而浪子回头的!”
她的眼珠转了转,可是眼眸里依然一点光亮都没有。
那是我见过最暗淡的眼眸。
我住了下来,我把屋子给收拾得干净,我会和我妈说话,会做饭给她吃,可我妈整日只会攥着那张结婚照不松手,不吃也不喝,眼神黯淡无光。
第四日时,录取通知书和一封信同时寄来。
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是前几日我写给我小姨她的回信——
小姨从她毕业后就去了日本,此后便定居于那。
她和我妈一直保持着书信。
我妈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怕她再想起来什么,于是在我住下来的第二天我便写信给了我小姨。
她了解了情况,回信让我带着我妈一起去日本,她在东京成田机场等我们。
我放下信,立刻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去弄签证——以前我爸教过我。
而那封信下的录取通知书我动都没动过。
时间匆忙,我甚至来不及告诉我的男孩。
我永远忘不了我们离开的那一天,六月一七。
我以为我妈会对这里依依不舍,可是离开那天她不哭不闹地任我牵着她的手到机场。
反之是我,不知为何,锁上门的那刻,我隐忍的眼泪终于落下。
那封录取通知书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无人问津。
上面写着显眼的四个大字。
“顾十月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