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捌
大相扑表演赛当天早上,银友堂罕见地连一个病人都没有,仿佛人们为了看相扑,都暂时放弃了生病。
因此银时是被土方摇醒的。
“都快要比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睡觉?”土方一把将银时的枕头扔到地上。
“现在几点了?”银时瞪着死鱼眼,问道。
“别管几点,你们这儿的三个姑娘早就入场占座儿去了。你会相扑吗?”土方说。
银时连忙一闪身从床上爬起来。最近办厂的事务繁忙,学相扑这件事已经完全被他忘到脑后去了。银时说:“完全不会。而且咱们俩好像都来不及增肥……”
“其实人人都可以相扑,力士跟力士比,普通人学学也能增长力气。先去洗把脸。”土方说,“我现教你现学。真选组还等着要借这个活动改善公众形象呢。”
银时一边吐槽,一边飞快地洗了脸刷了牙,来到院子里找土方。现在他赤着胸膛,浑身上下只穿着他从现代捎带过来的草莓牛奶四角裤。土方也把便装的衣袖解开,让衣服挂在腰带上,露出他结实的肩膀和后背。银时注意到他背上一道道如蚯蚓盘曲的伤疤:武士的荣光。
两人脱掉鞋,赤脚踏在庭院里松软的沙土上。暮春的太阳照着他们的脊背。土方找来绳子,在地上圈出一个不太圆的圆圈,又用树枝在地上摆了两条横线。
土方一边活动肩膀,一边说:“规则你都清楚吧?被推到圈外,或者除了脚之外有任何身体部位着地,就算输了。不得——”
“抠眼睛、揪耳朵、卡脖子、踢裆……”银时直挺挺地站着,挖着鼻孔,说。
土方清了清嗓子,半蹲弓身向前,摆出了预备的姿势。银时也跟着摆了出来。
树上几只麻雀被惊得飞到屋檐上。土方不拿刀的攻势,就一如他拿刀的攻势,迅猛而凌厉。两具结实的肉体初次相撞,银时刚来得及站稳,土方就一把抓住了他四角裤上的松紧带。银时惊呼一声,一只脚已经被抬离了地面。
对面人的蓝眼睛现在正充满攻击性,盯着他的额头。“记住,这是第一招,顶。腰带是可以抓的。”土方不慌不忙地说着,把银时满满往圈外推。“抓住对方的腰带,把对方提着顶出去。”
即便是教学赛,银时也不想轻易地服输,尤其是输给面前这个男人。应当是自己撂倒他,而不是任凭他撂倒自己。银时用一只脚抵住地面,抱住土方的胳膊,一个扭腰,试图把对方摔倒在地;但土方打了个趔趄,立定住了。
“好样的。你使出的是第二招,摔。就跟摔跤的摔一样,用腰的力气,把对方摔倒。不过你抱的部位有问题,不要单拽胳膊,一定要抓住对方的躯干。”
“像这样?给你一个爱的抱抱。”银时伸出双手,给了土方一个大大的熊抱。他发觉对方的手臂也环住了自己的腰。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银时忍不住说:“小十四,你抱着的手感真不错。”
忽然间,银时感到土方的肌肉紧绷起来,一只脚已经伸到自己的脚下,要准备绊人了。他连忙撤脚后退,把重心移到前面来,勉强顶住土方的又一次撞击。
“绊是第三招?”他问。
现在,两个人掌抵掌、肩顶肩,牢牢地对在一起。土方点点头。银时看到他开始渗出汗水,猜想自己脖子上也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闻到了对面那个人一角和身体上散发的白檀香气息。
忽然,土方往旁边一闪,银时失去了重心的支撑,立马摔了个嘴啃泥。土方又在身后补上一掌。
银时翻过身,朝着明亮的朝阳,爽朗地笑起来。土方也跟着笑了。“这就是第四招,”他说,“躲。”
“就这四招,没了?”
土方也躺在地上,平躺在银时的身边。“真正的相扑号称‘四十八手’,有八十多种招式。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基本的思路就这么几种,关键还是靠现场随机应变。”
“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银时反问。
“什么这么积极?”
“教我相扑啊。对平常那么冷淡的人来说,真是异乎寻常的积极。” 银时不用看,也知道土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才没有。”土方翻着白眼,辩解道,“不想让你输得太难看而已。”
“开心吗?”
“嘁。两个大男人,弄得跟小孩子谈恋爱似的,岂不是要让别人笑话?”
“阿银我可一句都没提谈恋爱的事儿。”
“烦人。”
就这么肩并肩躺一辈子也挺好的。银时心想。暖暖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脸上,刚才飞上房梁的几只鸟儿,现在回到树梢头,悠哉悠哉地俯瞰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山崎的声音传了过来:“副长!旦那!比赛要开始啦。”
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到屋里取衣服。
银时从没见过真选组屯所里出现这么多人。在观众席上他看到了阿妙和小九,激动地讨论着什么。他无端猜测她们是在讨论他:一个医生,相扑?跟“鬼之副长”?小猿没有出现。她肯定早早就占到了好座儿,一般人上不去的好座儿。
他往解说席看了看,看到的竟是——冲田总悟,举着明显出自源外大叔之手的扩音话筒。懒洋洋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哎哎大家快请坐啊,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啊。裁判先生、屁怒吕先生,还有各位参加比赛的都到了吗?没到的举个手呗。”
银时和土方做在了选手席的末端,中间和相扑士们隔了一个椅子——这是最大限度地保证自己不被挤扁所做的努力。
“哎哎哎大家都坐好啊比赛现在就正式开始啦。”总悟对着话筒说,“大家肯定都还记得多半年之前澡堂爆炸的那事儿吧?土方副长和坂田大夫果敢英勇的举动,救了我们大家,救了一百多人的性命,让我们首先给他们鼓鼓掌!”
银时和土方尴尬地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