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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橘子与银塔(银土版《仁医》/穿越历史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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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高考结束,重新开更


来自iPhone客户端281楼2017-06-10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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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拾
    “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啊。”银时感叹道。
    没有人接话,只有万齐背上的三味线发出铮地一声响。几个人短暂地沉默过后,高杉说:“银时,你需要把她藏起来。又子姑娘也是幕府追杀的对象,必须躲到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尤其是不能引起真选组注目的地方。”
    “藏到哪去?”
    “吉原。”桂说。
    “吉原?什么是吉原?”银时问。
    除了高杉,其它几个人都噗嗤地笑出来。“银时,”桂一本正经地说,“别告诉我你个正宗江户大老爷们儿,不知道什么是吉原。”
    “好了假发,我忽然知道了。”
    万齐在一旁补充道:“据我们所知,真选组的‘局中法度’是禁止队士无故进入吉原的。隐藏一个姑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藏在姑娘堆里。吉原有一家我们相熟的店,叫‘瞬之屋’,从妈妈桑到店内姑娘,都是支持我们的人。”
    “事不宜迟。”高杉说,“今天晚上就行动。你找人把又子姑娘化妆成男人,因为女子不卖身,是不能进吉原大门的。”
    “化妆成男人?”银时惊讶地说,“她的伤还没好,我们以什么名义进去?”
    “没人见过瞬之屋的爸爸桑,据说是个功夫的了的中国老头儿,在广州做烟土生意。你就扮作瞬之屋爸爸桑的侄子,跟看门的说又子是从中国来的小孩儿,在外面生了病,回家来要钱看病。”桂说。
    好计策!银时说。正在这时,一个女侍者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真选组!就在门外……喊着说找坂田大夫。”
    几个人不愧久经沙场,危急关头,没有人惊慌失措。“寺田屋居然也败漏了。我们必须走了,银时。”高杉说。
    “我去扛住他们。”银时说,“假发,带他们从房顶上走。”
    几个人在登势婆婆的帮助下,转身从后门溜出去时,桂转过头低声对银时说:“谢谢。”外面,真选组队士的脚步声正传进一楼。
    银时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外,扫了眼队士们的面孔,发现没有熟悉的脸。“吵吵吵吵,是不是到了青春期里你们!昨天才来过,今天又换了批人,又来抓我啦?告诉你们副长,少玩这老一套,阿银我的血还在他身子里流呢。”
    “这次不是抓您,是来请您。”为首的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打明晃晃的金小判。银时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些钱都用来办化工厂,生产磺胺药,能救多少条人命!
    来人继续说:“萨摩藩主西乡夫人生了病,局长请您去看一看。”
    “松本大夫呢?”
    “在前线陪护副长他们。”
    对“西乡夫人”的好奇心再次点燃银时。由于磺胺药到得及时,目前救护所没有状况太紧急的病人,不如去看看。他想着。
    “西乡夫人是什么病?”银时问。
    “貌似是吃了不新鲜的鱼类,中了毒,现在人已经不清醒了。”那个队士说。
    “好,我跟你们走,不过需要先去一趟银友堂,取洗胃设备。顺路吗?”
    “西乡夫人他们现在就在真选组屯所,应该顺路。”
    拿上源外老头儿定制的、到目前为止从没用过的漏斗洗胃管和配套的设备,银时和队士们赶到真选组屯所,出来迎接的竟然是好久不见的山崎退。
    “吉米君,好久不见!”银时喊道,“最近在忙什么?”
    “之前有人报告说,在前线附近的屋顶上目击了几个长州藩攘夷分子,我们去搜,但人已经逃走了。”山崎说。
    银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得“噢”了一声。这时候又出来一个壮汉,头上梳着女人的发髻,胡子拉碴,还穿着带波点的女式和服。“坂田大夫,久等啦久等啦!”他用粗声粗气的公鸭嗓喊道。
    这变态——银时在心里小声说。因为萨摩军把长州军打得落花流水,银时想起桂他们的仓皇窘态,本应该恨西乡夫人的。但当人以极端这种搞笑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银时却怎么都恨不起来。
    “您……您不是生病了吗?”
    西乡脸上竟呈现出害羞的红晕。“其实是我家小孩生病,局长听说昨天晚上的事,怕坂田大夫不来,所以让队士说是我生病。”
    “嗨,不用不用。听说小孩子是吃鱼中毒了?”银时说着,边跟西乡往里走。
    西乡的脸竟更红了。“唉,都是我这妈妈没有当好,不新鲜的鲭鱼本来说要扔掉的,结果出去打仗忘记了,今天早上照彦君觉得饿,在我起来之前把鱼给吃掉了。吃完就开始头疼、发烧,皮肤也肿起来了。”
    “小孩现在还有意识吗?”
    “没有,一直在昏睡……唉,都是我这妈妈没有当好。”
    什么狗屁的鬼神西乡,分明是一个爱娃如命的超级奶爸(妈?)而已。银时心想。就是这样一个人,率兵打败了长州藩的军队?这些人打来打去,究竟是在打什么?
    “西乡夫人,”银时说,“待会儿看到我治病,你不要怕。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孩子胃里有毒的东西清理出来,但他已经没有意识了,没法自己吐出来,所以要用水把他胃里的毒物洗出来。”
    “危险吗?”
    “不敢保……”银时话还没说完,就被西乡一只手拎着领子提了起来,双脚离开地面。他抬起头,看见一张筋肉暴起的脸:“要是照彦出了什么事,老子跟你没完!”
    现在,银时彻头彻尾地相信,面前这人能打胜长州藩装备精良的军队了——只要他把自己的国民藩士当成孩子护着,就一定会爆发无穷的勇力。
    [TBC]


    285楼2017-06-10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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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来岛又子的原型来岛又兵卫,其实是死在禁门之变的。一开始想走历史向把又子写死,但看在高小杉的份上,怎么都横不下来这个心。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来自iPhone客户端289楼2017-06-12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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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拾壹
        “你个变态,把我放下来!”银时叫道,“别耽误宝贵时间!”
        西乡的脸顿时涨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他撒开手,挥着拳头说:“好小子,你居然敢说我变态!先去抢救我儿子,等完了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照彦君大概十一二岁,正蜷缩在榻上,全身发红发烫,张着嘴,抵御气管收缩造成的呼吸困难。“果然是组胺中毒。”银时说,“小孩没呕吐过,是吧?”
        “没有。”西乡夫人说。银时用余光瞥见他的脸,脸上带着慈爱的焦虑,在窗户漏进来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略有猪肝色的苍白。
        他用小钳子拉出病人的舌头,西乡在一旁攥紧拳头看着。几个队士进来帮忙,银时嘱托他们拿来温开水——越多越好,以及一个盛放污水的桶。
        在众人的注视中,银时下洗胃管的动作分外温柔。随着虹吸出来的洗胃液逐渐由浑浊变得澄清,银时停了手,说:“现在有毒的物质已经基本排出来了,等小孩子醒了,可以喝一些食用油来导泻。”
        小孩子脸上的红肿在逐渐消退,呼吸也在逐渐平稳。
        在西乡夫人、近藤和众人的感谢中,兜里揣着沉甸甸的钱,银时回到前线救护所。已经连轴转了几天,银时现在只想睡一场好觉;但他还有最后一个任务,桂他们仓皇出逃之前交托给他的任务:安顿好来岛又子。
        又子已经醒了。在消炎药物和阿妙小九的悉心照顾下,腹部的伤口恢复良好,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但现在她还不能下地走动。银时坐在她的榻边,向她讲起藏匿吉原的计划。
        “你知不知道‘瞬之屋’?”他问。
        “知道。”又子说,“那里说是游郭,其实倒不如说是长州藩布下的情报组织。吉原是花街,当然也是大江户官僚们最重要的社交场所,很多情报会在酒桌上交换。‘瞬之屋’还算正常的,最搞笑的是,你知道萨摩藩在吉原的眼线是什么样的吗?”
        银时想到西乡夫人的扮相,心里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他连忙岔开话头。“那……你去的话,安全吗?”
        又子思索了一会,末了,噗地笑出声。“武市前辈听说了的话,肯定要反对的。他是个——啊!”她惊叫一声,说,“刚才笑的时候抻着伤口。”
        银时微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富有生命力的女孩,问:“你这伤口,是……”
        “切腹自杀失败了。”又子说。
        “我就知道。”银时说,“火枪、大炮弹片和武士刀一般的伤口都不是这样的。”
        又子的眼神里带着佩服。她说:“不愧是坂田大夫。当时我们在御所里,所有请求援军的可能性都被堵死了,我们的军队死伤殆尽,又有萨摩大兵在后。久坂和入江他们都以身殉国,我自己也切腹自尽,怎么被救回来的完全不记得。”
        银时忽然忍不住,问道:“疼不疼?”
        “挺疼的。”又子说着,差点再次笑出来,怕把伤口撕开,硬是憋了回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银时说着,挖了挖鼻孔,“什么狗屁的武士道,什么狗屁的以身殉国。死了就再也没有草莓牛奶,再也没有红豆盖饭,再也没有烤牛肉吃啦。”他顿了顿,严肃地说:“死了就再也没有生命的希望。因此,就算当做逃兵苟活、被千万人耻笑,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华灯初上时分,银时将救护所托付给阿妙和小九,让又子换上少男的衣服打扮,银时自己也化了装,雇了一顶轿子,抬着又子——现在她临时改名叫“又兵卫”——往吉原走去。
        吉原,号称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狱,螺旋状的木质门楼灯火通明,一条走道直通内里,两旁响起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果然当男人还得生在江户时代。银时这样暗自思忖。他命轿夫把轿子抬进去。
        “停住!”一个门丁冲他喊道,“轿子里是什么人?”
        “瞬之屋爸爸桑的亲戚,名叫又兵卫,在上海生了病,回来疗养疗养。”
        几个门丁面面相觑,周围的看客也逐渐围了过来。“瞬之屋的爸爸桑?亲戚?那我问你,那个爸爸桑叫什么名字?”
        呃……这个……桂小太郎他们没告诉我呀。银时心想,只能现编一个了。中国人,功夫了得,中年男子。“叫……叫张霸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圈儿人笑得山崩地裂。
        正在这当儿上,银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坂田大夫,原来你这卷头发死鱼眼的也来逛吉原啊?怎么还跟着顶轿子?轿子里是谁啊?松本大夫?”他回头一瞧,瞧见了西乡夫人横肉满布的脸,身旁还站着个女装的男随从。
        门丁们立刻炸开了锅,一串诘问像暴雨般降下来。“你不是瞬之屋的亲戚吗?”“你怎么是大夫啊?”“肯定是图谋不轨的。”“抓起来!”
        西乡你个死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给我添乱。银时恨得咬牙切齿。
        “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门丁平息了众议,问道。
        这就尴尬了。又子姑娘是幕府通缉犯,长州和萨摩势不两立,银时自己又不是出身清楚的人物,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正在嗫嚅之间,又有人喊道:“瞬之屋的妈妈桑来了!”
        人群连忙让开一条道。瞬之屋的妈妈桑坐在轮椅上,由一个小男孩推着。银时忽然想起土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怎么了怎么了?”那女人问。她并不老,很美——富有韵味的美,年轻时大概是高级艺妓,举手投足如阳光照人。
        “月咏跟您报的信吧?”一个门丁说,“有人要冒充您家亲戚,这个白卷毛的家伙,还有轿子里的,说是您家先生的亲戚,生了病,要来疗养。”
        那女人示意小男孩把轮椅推到轿子前。众人鸦雀无声,都在欣赏她的优雅,仿佛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我看看。”她说着,掀开帘子,看了看。“这白卷毛我不认识。但轿子里的确实是我们家的亲戚。晴太,快叫又兵卫哥哥。”
        小男孩知趣地叫了声哥哥。银时连忙解释,自己是银友堂诊所的坂田大夫,一直在照顾病人。几个门丁会意,让轿夫把人抬进大门。日轮环视众人,目光落在西乡身上,挥挥手说:“啊,西乡夫人,好久不见!”
        “日轮妈妈!您平常不出来,真是好久不见啦!”
        那女人微微一笑。“别叫我日轮妈妈,显得很老呢。这位坂田大夫是您的熟人?”
        “啊,”西乡不好意思地说,“是啊。坂田大夫医术高明,治好了照彦君的中毒症,而且我忽然想到——”
        西乡的两条眉毛忽然竖起来,银时暗暗觉得事情真要不妙。“我说坂田大夫,”西乡说,“虽然照彦现在没事了我们都很感谢你,但骂我的那句‘变态’你准备怎么偿还啊?”
        “这……要不给你们三百日元……”
        “我说坂田大夫,难道你没听说过著名的‘吉原大门对面鹿儿岛人妖屋’吗?”西乡身边站着的家伙不怀好意地说,“正好我们负责舞蹈的人感冒了,今天没人跳舞助兴呢。”
        凭什么总是我阿银躺枪!凭什么!凭……银时还没喊完,就被西乡和侍从们拎了起来,留下门卫、日轮和看客们,笑得肚子都快破了。
        [TBC]


        290楼2017-06-12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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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拾壹点伍
          桂小太郎生贺特号
          晋助: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甚至连自己现在在哪里都不能讲;同样,也不知道你在何方,只是有接应过你的同士说能辗转把信带到。
          前些日子大江户入梅,我在二条桥下扮作乞丐,扮久了,也就要成了真的乞丐似的,随身的衣物都长了霉。
          所有财产都流散了,每天靠别人施舍度日,见到熟人朋友反倒成了最怕的事。有一次我差点被银时认出来,但他装不认识地走过去了,中午的时候银友堂的两个姑娘端来一大盆面给我。
          那时候正是樱桃的季节,绣球花丛中,到处是叫卖樱桃的小贩。看到樱桃我就想起你。晋助,如果我死了,等攘夷成功之后,你一定要找到我的骸骨,在每年这个时候拿荞麦面和一大盆樱桃来看我。我这辈子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饿过。
          后来几松竟也出现了,还把手里的饭团扔下桥,像是特意为我准备的。结果我还没吃就哭得稀里哗啦,饭团都变咸了。
          第二天,另一个乞丐告诉我说,几松在大江户寄宿的商人家被暴徒给放火烧毁。
          她现在在哪?我不知道。一想到你、几松、银时这些人,我的歉意就扑面而来。不但连大江户的黎明见不到影儿,连我所爱的人的安全和幸福都给不了。
          我最挂念的就是你们。现在我已经离开大江户了,藏匿在最偏僻的乡间最不引人注目的杂货店里,并且知道这样定会留下懦夫的骂名。但我还不能死,你们都不能死。我们的事业是老师未竟的事业、是有希望的事业,没有理由中途放弃。
          有时候我生怕看不见大江户的黎明,生怕不能再次见到你。
          晋助,我们有那样的福分,做一辈子挚友吗?
          假发
          [BTW 假发的生日是6月26日,还有一星期,但怕到时候自己又喝酒误事,所以先发出来了]


          294楼2017-06-18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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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拾贰
            “下面有请小卷子进行舞蹈表演!大家热烈掌声!”
            十分钟后,在人妖屋头牌东美桑的“调理”下,穿着粉色和服、顶着死鱼眼挖着鼻孔的小卷子出现在舞台上,一脸生无可恋地打量着“鹿儿岛人妖屋”的内景。
            大堂前半部分,一边是客座区,有人弹起冲绳三线、哼哼呀呀地唱着歌,穿着华丽和服的胡子拉碴的壮汉们穿梭其间。桌子上堆满了浓酒寿司、山药糕、桶柑、橘子、巨大的文旦柚,以及一壶壶用萨摩特色黑陶器装的美酒。
            另一边厢是后厨开着的门,门内飘出浓郁的猪骨香气,显然是在给饿肚子的酒徒准备深夜享用的拉面。整个场地的后半部分居然是一个泳池,边上铺了金黄的海沙,穿游泳裤的男士和穿比基尼的男士轮流跳进水里。
            西乡妈妈的品味可以嘛……银时心想。而且您这眼线组织也太显眼了吧!
            正这样想着,舞池的音乐响了。银时只好拿着扇子,别别扭扭地跳起来,跳得就像机器人丢了螺丝满地狂找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
            “死鱼眼,我爱你!”下面有观众叫道。
            人生在世,无非一个熬字。好不容易熬过了大家看跳舞的兴致,下一个节目是由大汉表演的女子落语。银时下了台,坐在酒桌上,嘴里还塞着“颚美小姐”拿来的寿司。西乡妈妈也过来,坐在他身边。
            “咱们这个地方怎么样,小卷子?”
            “西乡妈妈,你们这果然是萨摩的眼线机构吗?这也太招风了吧!”
            西乡咕咚咕咚地闷了口酒,说:“我们萨摩黑熊兵,明人不做暗事。别人靠姑娘窃听的情报,我们靠美酒和幽默,让人在哈哈大笑中卸下防备,亲自把情报给我们讲出来。”
            听他这样说着,银时也禁不住佩服起西乡来了。“效果怎么样?”银时问。
            “我们这里一周套出来的话,说不定比藩内审讯一个月套出来的多呢。”西乡说。
            在江户时代,水果还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银时自从穿越以来,除了桂的爆炸橘子,也好久没见到这么多的水果了。趁着西乡和“颚美”都去和别人侃大山,他挑了个文旦柚,开始慢慢地剥起来。
            战争终于告一段落了,到处都在进行战后重建。虽然很多事情还没搞清楚,虽然幕末的大江户风起云涌,但至少能过几天太平日子。
            一周左右,随着病人们逐渐康复,银时的救护所也收摊了。多亏了源外师傅不断送来的磺胺药,以往战地医院容易出现的大规模感染没有发生。虽然也出现了一些死亡的案例,但总体而言,几十条人命在这个小小的救护所中得以挽救。
            把救护所的房子还给东城的时候,小九的爷爷、爸爸和全家门生都到场祝贺银友堂平安无事。病人家属们经过战火的蹂躏,手头都不宽裕,但还是送来各种东西,从鱼肉大米,到布料、锅碗瓢盆。银时甚至收到了一张“坂田大明神”的神帖,上面印着一个死鱼眼白卷毛的神仙,据说拿回家贴在墙上可以护家镇宅。
            这些天,有太多信息没来得及消化吸收,有太多事情来不及思考。走回去的路上,银时久违地掏出手机——他的手机自从来到江户时代,电量一直保持满格。他习惯性地翻了翻未来小姐的照片,发现自己几乎要把这个可怜的姑娘淡忘了。
            大概自己真的永远也回不去了吧。他想。
            在幕末的大江户走多了,银时会忍不住根据流传下来的地名和建筑,把头脑中现代大江户的地图叠加在眼前的城市上。这次他打开手机地图的经纬度定位,发现GPS在江户时代仍然可以工作。
            银时甚至发现走到某个位置,自己的手机就自动连接了互联网,不过没有实质上的数据交换。他抬头一看,发现这就是歌舞伎町,自己在现代的家的地点。
            自己,和自己的手机,究竟处于时间箭头中什么样的位置呢?
            幸好自己有记忆起就流落街头,没有像样的长辈亲属。不然,去见一下自己的太太爷爷应该比较有趣吧。不过万一失手把太太爷爷干掉了,会怎么样?自己的身世不明,又怎样知道人群中,有谁可能在自己出生这件事情上发挥了节点性的作用呢?
            这样胡思乱想着,三个人回到久违的银友堂,发现门上夹着一封简历:
            姓名猿飞菖蒲
            教育经历御庭番众小学,御庭番众中学,御庭番众人才基地
            住址不一定,看情况
            应募护士
            联系方式踢一脚房梁,有可能会掉下来
            门缝下面还塞着数封情书:
            阿妙姑娘:
            一想到你我就蠢蠢欲动
            阿勋
            阿妙姑娘:
            和我结婚吧!
            阿勋
            阿妙姑娘:
            蠢蠢欲动啊。
            阿勋
            ……
            阿妙怒目圆睁,二话不说就把这些情书扔到地上,跺了好几脚。小九在一旁憋着笑,装作满脸严肃地劝。
            等阿妙终于泄愤完毕,银时才看到里面还有一封不同的手迹:
            银时:
            麻烦您跟阿妙有空到屯所,和我们协调一下局长的个人问题,我们都快被他弄疯了。有狗粮蛋黄酱盖饭和真选组红豆包款待。
            土方
            这不是土方的字,这是总悟的字。银时忽然紧张起来。
            他连忙拿出纸笔,写了张字条,又拿起输液杆,往横梁上一敲,果然有个紫色头发的女孩掉了下来,用绳子把自己捆成奇怪的形状。银时定睛一看,这不是和桂在摩托车上那天的忍者杀手吗?
            “啊银桑!我们又见面啦!最近怎么样?”
            “哟,你不是来暗杀我的吧?”银时问。
            “银桑!”姑娘忽然星星眼起来,“从上次相遇起我就挂念着我的银桑,又聪明又性感又有风度,为此我从御庭番众辞了职,专门过来应聘!银桑快快来虐待我吧!”
            银时挖着鼻孔,冷漠地看着依然在往外“冒桃心”的姑娘。“行啦,”他说,“作为入职考试,你帮我把这个秘密字条送到真选组的山崎退那里吧,不要让真选组其他人知道。”
            姑娘闪身挣脱绳子,拿上字条,出门不见了。
            {TBC}


            297楼2017-06-21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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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拾叁
              下一步计划是联合源外师傅,用西乡给的钱办化工厂,生产磺胺药物和制药必须的化工原料。
              银时这样想着,把最后一个从西乡那里顺手拿的桶柑剥了,放进嘴里。刚洗了澡,他银色的卷毛现在湿漉漉地趴在额头上。
              好想休个年假……去山里露营、采蘑菇、抓独角仙,去海边吹吹风打打西瓜,再来两个巧克力芭菲……即使现在拼命救人,一百年后他们不也是得死吗?如此说来,当医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银时砰地坐起来。
              银友堂还得开张,有感冒发烧和吃坏肚子的患者过来。小猿已经换上白衣,跟阿妙小九学着照顾起病人。山崎的回条就放在桌上。
              坂田大夫:
              恢复不良。精神状态良好。
              烟抽得更多了。目前仍不能行走,要依赖轮椅拐杖。
              我们和松本大夫都期待您来。
              山崎退
              下午银时准备停当,刚要动身去屯所,就听到敲门声。来的是松本大夫,经过战争的折腾,似乎比原先瘦了些;脑门还是一样光亮。
              “哟,坂田大夫!您怎么也瘦啦!”他笑嘻嘻地说。
              “松本大夫,来参观银友堂啦?”
              “坂田大夫医术高明,有好多技术仿佛不是我们当代所有。既然都在大江户,又有土方副长那次的请托之恩,当然要来拜访一下,一点薄礼,请笑纳。”
              这回倒不是金子,而是一个崭新的三指针原子物理停表。银时心口的某块肌肉仿佛抽搐了一下。
              “吉田松阳。这种停表是他设计的……您认识他?”银时问。
              “嗯?坂田大夫,您也认识他?”松本大夫说,“要不我们找一家酒馆私下里谈谈?”
              “现在就去?”
              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人就已经动身了,脚步都是往寺田屋方向走。两人在寺田屋开了包间坐定,不待酒菜上来,就互相问:你是怎么认识吉田松阳的?最后,决定先讲的是松本大夫。
              “我自己是天保三年出生的,吉田先生长我两岁,我们算是同辈人。我年轻时候有一次去长州出诊,听说有个教书先生的知识不得了,就跑过去见了一面。当时私塾里的年轻人,就是现在攘夷派最能蹦跶的那些小伙子,也都见到了。
              “吉田先生虽然年轻,但是极为渊博,知道很多西学最先进的东西。我在他那里住了三四天,相谈甚欢。后来他把那个钟表送给了我。
              “后来吉田先生被抓,处刑前我又见到他一面。当时我特地从长崎的海军讲习所跑回来看他。经过连续几个月的折磨,他见到我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不成人样了。”
              银时的心猛地揪紧了。松本大夫继续讲下去:
              “之后他给我讲了两个事情。第一个事情是我主动问的。吉田先生是个超越时代的智者,我问他这种非凡的智慧和思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坂田大夫,你知不知道?他告诉我说,他是从未来过来的人。”
              “第二个事情,他提到了你。”
              提到了我?银时睁大了眼睛。
              “吉田先生说,他还有一个年轻的弟子,坂田银时。他提到了你的名字。他说你对医学很感兴趣,如果我有了你的线索,麻烦替他照顾你,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当然,”松本大夫说,“吉田先生的那个弟子现在就坐在我面前,我应该可以回禀他九泉之下,这个年轻人用不着照顾,完全是个医学上的天才。好了,坂田大夫,我讲完了,接下来该你讲了。”
              银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松阳老师最后一次出现在他生命中时,是开车离去的,后备箱里装着新仪器的试验机;然后就听说人失踪了。难不成松阳老师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为什么要向一个“古代人”——松本良顺大夫——提起自己?
              “松阳老师……为什么要在临死前和你提我?”
              “这么说,你和他一样,都是未来过来的人喽?”松本大夫问。
              藏无可藏,银时闭上眼睛,点点头。
              “从一开始我就猜到了——从你池田屋那次给真选组的年轻人做手术。”松本大夫继续说,“我相信这是吉田先生的安排。不过作为将军的御用医生,我必须说,我对自己、对真选组的命运感到不安。吉田的那些徒弟现在都成了攘夷派先锋、幕府和真选组的敌人。如果吉田先生这样做是基于从未来角度对历史的考虑——坂田大夫,我在忧虑,我们是不是站在了时代潮水的逆流。”
              “松本大夫,我觉得历史也不是完全成王败寇的。”
              “是吗,坂田大夫?不过有人确实跟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谁?”
              “歌舞伎町的疯老头儿平贺源外。你肯定知道他。”
              谈话陷入了低潮。酒菜端上来,两人闷声不响地喝了几轮,最后决定去屯所看土方他们。那个难办的跟腱断裂,银时还未有良策。
              屯所的日常想来也有意思:来往的队士们,在训练场穿梭的沉默的剑术教头阿终,带着眼罩在门岗呼呼大睡的总悟,散发着红豆包和自制香肠香气的后厨,以及里面不时传来的猩猩局长的哈哈大笑。
              银时跟着松本大夫往里走,路过中庭,偶然闻到幽幽的烟味。他转过头,看见土方正像平常一样坐在中庭的台阶上抽着烟,一双蓝色眸子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哟,你这家伙,又来了啊。”土方说着,把烟熄灭。
              银时上下打量着他。眼前的人不愧是鬼之副长,出了名的“血厚”,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调养,气色恢复得很快;只是脚腕上还缠着绷带。身后,和武士刀并排放在地上的,还有一把灰暗的木质单拐。
              这样想着,银时坐到土方的身边。“十四桑,我阿银可是特地来看你的。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复健方案。”
              “嘁。‘十四’是你叫的吗?”
              [TBC]


              303楼2017-06-26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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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我的理想男友桂小太郎昨天生日快乐!
                ——不是阿银也不是土方吗?
                ——他俩互为理想男友啊。


                来自iPhone客户端306楼2017-06-27 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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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拾肆
                  由银时扶着回到自己寝室,在榻上坐定,土方从架子上面拿了一盒金平糖给银时。“以糖代酒,庆祝我们都活下来了。”他说,“我听近藤老大说,他从阿妙那里听说你喜欢甜的东西。”
                  “还疼吗?”银时边打开糖盒盖,边问。
                  “武士也不是铁打的。”
                  “原来小十四也是会疼的啊。”银时微笑着,把一颗金平糖送进嘴里。“把脚伸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嘁。”
                  阳光洒在解下来的绷带上。土方像一只正午慵懒的黑猫,肚子朝下趴着,任由银时摆布。伤口呈现出愈合不良的迹象,里面断裂的肌腱毫无吻合生长的趋势。已经过去了一周,看来必须用上“那个办法”了。
                  “受了这样的伤,你说你为什么偏要火场救人?真选组明明是负责守备的。”银时埋怨道。
                  “想到了三叶。”
                  “什么?”
                  土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浑身不自在起来。“没什么,就是随口一说。”
                  “看来小十四和阿银我一样都是有故事的人啊。”银时说。
                  银时把新绷带缠在土方脚腕上,心里想着小十四如此健硕紧实,脚腕竟又如此纤细洁白,真是难得。
                  土方说:“坂田大夫才是有故事的人吧。你在池田屋事件的夜里掉进屯所之前,究竟是什么来路?我私下里让山崎对你做过背景调查,发现全江户的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啊呀呀,小十四竟然对阿银我感上了兴趣,真是难得呀。”银时说,“那我就告诉你呗。我是从未来世代过来的人。”
                  “银时,你最会唬弄人了。”土方说,“但从你的医术来看,即便真是从未来过来的,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因为不管怎么说,大江户还是有几个异类的。我也不是没怀疑过他们的来历。”
                  金平糖化在舌头底下,流出一丝丝和缓的甜味。
                  正在这时门忽然开了,撞进来的是总悟,眼罩还挂在头发上。“呀嘞呀嘞,旦那。你和副长这孤男寡男的,是在干嘛呢?”
                  “总悟!你小子又给我翘班了吧!?”
                  总悟脸上露出鬼畜的一笑:“土方桑,看你现在路都走不了,副长的位置不如给我坐坐?”
                  “滚!”
                  “而且谁是孤男寡男?”银时说,“阿银我可是差点结婚了的呢。”
                  “那怎么又不结了?”总悟问。
                  “她死了。”
                  “啊呀呀。那你也很不容易啦旦那。我是进来跟你说,松本大夫在外面等着你的。”
                  银时出去的时候,松本大夫正坐在阴凉中扇扇子,扇子上画着清凉的海滨景色。两人现在互相知根知底,对于互相的水平非常信任。银时详细地和松本大夫讲了给土方动跟腱手术的计划。
                  “这个手术特别容易感染。因为是给土方副长做,又不像战场上卫生条件不足,所以要保证万无一失。”最后,银时说,“这样吧,松本大夫,您把屯所里最洁癖的同事派给我帮忙。我要按照银友堂的标准,对手术的屋子进行消毒。”
                  “屯所里倒是暂时没有。”松本大夫说,“不过听说御庭番众有个家伙有点洁癖。我可以去请请试试。”
                  [一天后]
                  “啊?请我去屯所打扫卫生?”厕所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你们上街随便雇个阿姨不行吗?”
                  “坂田大夫想找有洁癖的人。而且没准他能顺便把你的常年老痔疮治好。”松本大夫在门外说。
                  “反正我现在被御庭番众开除了,缺钱缺得厉害。”那人说,“但是有没有什么具体要求?”
                  “屯所房子的天花板已经几十年没有打扫过了,现在坂田大夫要求我们找人把上面的灰尘也彻底清理一遍。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在天花板上自由移动的人。”松本大夫说,“还有饭堂、厕所和浴室,因为病人可能也需要到这些地方去,所以……”
                  “好我知道了。”厕所里传来冲水的声音,“这个活我决定接,把定金先送进来。”
                  服部全藏低下头,看见厕所门缝塞进来几张“吉原对面丑女俱乐部”的门票。
                  在设备置办好后,真选组屯所夏季大扫除就像旋风一般炸开了。一至十番队分别负责拖地、刷地、擦灰、刷厨房、刷厕所、衣物被品的高温消毒、庭院灭虫、空气消毒(拿着银时发明的简易紫外灯照来照去)。
                  天花板上一般人够不到的地方,由全藏带了几个人上去清扫。总悟还特别在厕所里设置了挡板,防止忘了洗手的家伙把细菌带到无菌区去。结果,近藤老大在挡板上卡了一夜,第二天阿终带人锯开挡板,才把局长拆下来。
                  虽说是为了减小伤口感染的概率,不过这样做有个副作用:现在全真选组都知道了坂田大夫有办法“治好”副长的脚。银时因此压力山大。
                  因为要消毒,屯所里全面禁止吸烟,土方本来就有伤未愈,心里闷得难受。银时便提议,推着他的轮椅到附近的河边走走。两人这样走在街上,银时竟觉得颇有老夫老妻的错觉。如果等到七老八十,还能跟小十四在一起,就要由还能走得动的那个,推着走不动的那个,出来散步。
                  土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银时心中忽然无比清晰地记起新吧唧在迷恋“真选组动漫”的时候,曾经滔滔不绝地讲起幕末历史:后来他们都死了,死得很年轻。土方死在乱军之中。近藤,被反对者处斩。冲田——肺结核,虽然他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病状,但银时在屯所曾经听见过莫名其妙的咳嗽声。
                  如果人总是要死的,那无论医生医治与否,他们都不可能活到自己的时代。那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个时代来呢?
                  不知不觉两个人竟沿着鸭川,走到了池田屋附近。
                  [TBC]


                  308楼2017-06-28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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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啊…… 我真怕银魂原著里大家都便当了,那我就真没法写下去了


                    313楼2017-06-29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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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持续海滨度假饮酒作乐中……


                      来自iPhone客户端314楼2017-07-01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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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魂正剧果然是要悲剧结局了吗……ならば楼主在此放出HE保证好了。橘子与银塔保证HE立此存照。


                        来自iPhone客户端316楼2017-07-07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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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司下周要上市,休假中的楼主直接被老板拽回去干活了……


                          318楼2017-07-07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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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拾伍
                            池田屋门上挂着“停业”的字样,显然还没从两个月前的杀戮中缓过劲儿来。
                            路过门口,银时听着轮椅的轮子格楞格楞地响,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起桂、高杉与辰马,觉得自己加倍地对不起他们:自己这样,无疑是在给攘夷维新培养敌人。
                            “当时还是遗憾,没有把桂小太郎抓住。”土方忽然说,“他最后肯定是要赢的。”
                            “你们认识?”银时说。
                            “当时真选组成立之前,我们都在近藤家的道场,桂是局长的老爸周作叔叔的熟人。”土方说,“他来过好几次,近藤老大定亲那天他也来了——当然后来为了进京,婚没有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平时喜欢胡思乱想,关键时刻的韬略无人能敌。”土方说。鸭川的水在脚下缓缓流过,波光映在他清澈的眸子里。“银时,你说自己是从未来过来的人。那你告诉我真选组现在是不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银时低下头,恰好看到土方浓密的头发。历史终将冲走他们,冲走他们一去不返的年轻时光。
                            “那你怎么不跟着桂他们去干?”
                            “最初,我们既没身份又没钱的时候,是松平公收留了我们。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再说,世间值得万死不辞的事情多了,但人只能死一次,总得从中挑一个。”土方说。
                            “你不能死。”银时脱口而出。
                            “为什么?”
                            “如果你死了的话……呃,局中法度谁来监督?”
                            “倒也是。”土方说。
                            大扫除那天的事,现在像幻觉一样缠绕在银时脑海中。只有眼前麻醉后无知觉地睡着的土方事真实的,其他一切都是幻觉。他这样想。
                            从没有一台手术使他产生过这样的虚幻感,即使银时进行过不少远比这危险和复杂的多的手术。他听见枪炮齐鸣,看见屋子燃起熊熊大火,床上的病人在痛苦地挣扎嘶吼。“总悟,给我倒杯水。”他一阵眩晕,朝门外喊道。
                            只有跟腱和手术器械是真实的。他对自己说:坚持住。做完这台手术,梦就醒了,这场两个多月的大梦。好不容易在层层叠叠的幻象中获得了一些头绪,一些情绪。
                            手术台上的事,现在银时已经记不得了。后来那杯水有没有送进来,他已经不记得了;进来的可能是一串糟糕的咳嗽。
                            土方尚未从麻醉中缓过劲来。现在,连手术本身都成了幻觉。
                            至少有一打人在病室外等着:近藤和不当番的各队队长,几个监察,雇来打扫卫生的服部全藏,还有阿妙和小九。她们两个来当手术护士,现在手术完毕,她们也到外面和男士们聊天。松平公没带随从,因为银时让所有的室内禁止吸烟,他正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抽烟。
                            几个小时后,从病室里出来的时候银时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湿透,就像刚刚忍受了一场难堪的折磨。第一个扑过来的就是近藤老大。“怎么样?”他问。
                            “很成功。”银时说。
                            为了尽量减少感染的几率,银时使用了一种类似于微创技术的手法,在皮肤上打了两排洞,用特殊的器械伸进去,缝合肌腱。这一部分进行得是非常成功的。不过,银时知道,从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打上石膏固定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术后感染、愈合不良、康复、力量训练,更麻烦的过程在等着他们。
                            整个康复和力量训练计划需要六个月。银时决定尽量每周抽出两三个下午到屯所,来帮助土方做康复。
                            松平老爹掐了烟,从院子里走进来,说着:“哟!我说,坂田大夫!十四的脚还能不能好了!”
                            “伤筋动骨,三分治,七分养。”银时微笑着说,“土方副长的跟腱已经连上了,现在需要慢慢恢复。”
                            “恢复多长时间呐?”
                            “六个月左右吧。”
                            “那么慢呐。”松平老爹说着,掏出手枪,“坂田大夫,能不能加加速啊?我们还指着他赶紧为大江户治安出力呢。”
                            松平老爹惊讶地看着银时也掏出手枪。“松平公,”银时说,“说实在的,我心里比您还要着急呢。”
                            土方醒的时候,看见银时正在他边上。麻药的效果正在逐渐消退,一阵诡异又火辣辣的疼痛从脚踵的里面往外涌,打到沉重的石膏上,又反弹回皮肉之中。“你终于醒了。”银时说,“手术比较成功。接下来就是六个月的恢复训练啦。”
                            疼……土方仿佛只剩下这种感觉。他的脑海被疼痛占据,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挺疼的吧?”银时说,“要是在我那个时代,一般会加个镇痛泵缓解一下,可惜现在还没有。”
                            “站着说话不腰疼。”土方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阿银我明明是坐着的。”银时说。
                            门开了,进来的是总悟。“啊呀,土方桑你醒啦。我要去告诉近藤老大。”他说,“伤口疼不疼?”
                            “嘁,你小子哪凉快哪呆着去。”
                            总悟不理睬他,接着说:“旦那,这有一封信,是松本大夫给你的。他说一定要对内容保密。”
                            “他现在人在哪呢?”
                            “在出差。他去横滨研究海水浴对心脏病的疗效了。”总悟说。
                            银时接过信,放到一边。总悟出门后,他俯下身,对土方说:“那么,我们的术后恢复训练今天就要开始啦。如果不及时动一动,总是保持同一个姿势,慢慢地伤口组织就要粘连起来。”
                            “怎么做?”
                            “轻轻地动动脚趾头吧。”银时说。
                            “脚趾头?”
                            “对。不要动脚腕,只动脚趾头。先来二十次。预备——”银时尽可能地保持语调轻松。虽然土方没有说出来,但银时清楚他有多么焦虑自己的武士生涯毁于一旦。这时候,人最需要鼓励。“来一——二——三——”
                            在疼痛的伴随中,动动脚趾头也仿佛爬珠穆朗玛峰一样困难。土方进行得很缓慢,不时咬紧牙,不让呻吟声漏出来。
                            “再坚持两下——再坚持一下——好!休息休息。”
                            土方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汗珠,闭上眼睛,不一会便重新沉入梦乡。银时打开松本大夫的信,没读几行,便觉得天旋地转:有人要死了,他却无能为力。
                            {TBC}


                            320楼2017-07-07 22:32
                            收起回复
                              叁拾陆
                              坂田大夫敬启:
                              真选组那个小伙子,冲田总悟,可能得了肺结核。前几天他偷偷找到我,主诉咳嗽、胸部疼痛、低烧等等。我通过听诊和叩诊,发现极有可能是肺结核。我没有告诉他真相,随便说了个病名骗过去了。
                              坂田大夫,如果是您的话,一定有办法吧?
                              医学所头取
                              松本良顺拜上
                              银时的脑袋嗡嗡作响。为何美好的时光短暂,厄运却从不停歇?在那个时代,肺结核基本上是死亡的代名词。虽然总悟现在年轻、身体好,结核病不会立即大规模发作,但一旦发作就是不归之路。
                              主流的抗结核药物大多没法立即造出来。制药,需要有整套的化工产业和生物工程产业支撑,闭门造车充其量能合成磺胺醋酰那样最简单的药物,再往上也寸步难行。
                              但愿这个现在看上去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能坚持到自己找到办法的那天……
                              银时忽然发现土方正睁着眼,看着脸色铁青的自己。他知道了吗?或者,他猜到了吗?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银时说。
                              “疼,睡不着。”土方说。
                              “那我也不睡。我们讲故事吧。”银时说。
                              土方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怀疑和宠溺的神色。“你先讲。”他说。“你说你曾经差点结婚了,后来姑娘死了,是什么情况?”
                              “小十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银时挖了挖鼻孔,说,“不过看在今天情况特殊的份儿上,我就讲吧。”
                              [2015年]
                              如果不是那充满欲望的一夜,故事很可能会像任何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一样,继续下去。
                              早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紧贴着对方,聆听窗外的鸟鸣。“婚期定在下月中旬了。”男人背对着女人,说道,“怎么样,亲爱的,最近一个月的生活可还满意吗?”
                              男人和女人是在大学里认识的。现在,他在大江户病院当脑外科医生,她在警视厅做法医。
                              “只要有你,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满意。”女人说。
                              现在,他只要想到那天早上她眼神中包含的爱意,就悔恨得不能继续活下去。她死后,他把《人间失格》看了四遍,将自己灌醉了酒,又从狐朋狗友那里弄到叶子,点着了,在黑夜里吸一口才亮一下。
                              自己哪还有资格做人?
                              ——“妊娠剧吐并发Wernick脑病。”他想起自己空洞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像是别人发出的,“死因是并发的败血症。”她死后,他又一次调取当时的MRI记录,羞愤难当地发现自己当时致命的漏诊,像烙铁一样,在影像上不声不响,灼烧着他的神经。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漏诊。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亲自在重症监护病房看护她那么长时间,看着她一点点停止呼吸,竟然没有想到再次调取MRI结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一夜风流。
                              她和她肚子里孕育的那个小生命,因为一次次可怕的失误,永远地离开了他。是他亲手害死了她们。
                              “登势院长。”第二天,他满脸憔悴地出现在院长办公室,门外面时不时探过同事好奇的脑袋。“我要辞职。”
                              他因此恨晴天。她逝去的第二天,天气好得吓人,阳光洒在院长办公室窗台的绿萝上,落下深深浅浅的影子。
                              登势担心地看着他。“辞职之后呢?”
                              “去警察局自首,就说我医死了人。”他头也不抬地说。
                              叶子燃烧产生的幻觉让他看见她,看见她的容颜。她死的时候,他正在紧张地完成另一台手术。当他成功走出手术室,看到的却是脸上蒙了白布的爱人,边上是颜色惨白的流产胎儿。
                              对不起,对不起……
                              [1864年]
                              银时再也讲不下去了。故事仿佛自己梗在了他的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只有拿镊子才能夹出来。
                              土方似乎也感觉到气氛变得过于沉重,连脚上石膏的压迫都变得难以忍受。“别难过了。要不我把真选组的人多叫进来几个,活跃活跃气氛?”
                              “不用了。”银时说着,枕着手臂躺在榻榻米上,望着刚刚打扫一新的木质天花板。
                              土方忽然偏过头。“好像有刺客。”银时不觉把手伸向里怀中的枪,也跟着偏过头。窗口紫色头发女孩的身影一闪而过。
                              银时笑了笑。“噢,那不是刺客,是银友堂新来的护士小猿。”他说。
                              “银桑!”小猿开心地尖叫着从窗户翻进来,“么么哒!我给你们带了纳豆!”
                              “谁说要纳豆了,臭烘烘的,快放进厨房去!”
                              加点蛋黄酱,说不定是绝配……土方小声嘟哝。银时批评道:“蛋黄酱?脂肪量那么高,平常吃吃也就罢了,恢复期不能太消耗体力,那样吃还不胖成猪?养好之前不准吃蛋黄酱,要多吃鱼和瘦肉,补充蛋白质,这样才好得快。”
                              “真是……”土方埋怨道。
                              “对了,小猿,源外老爹怎么说?”银时问。
                              “源外老爹是资深酱油爱好者,他已经联系上了一位叫岩崎弥太郎的商人,靠拦河造田赚了不少钱,正想建一家酱油厂呢。他说顺便把银桑的那些钱也投给岩崎先生,请他选址再建一座化工厂,行不行?”
                              这进展快得简直超出了银时的预想。“行,当然可以!不过你告诉源外老爹,最好能安排让我和这位岩崎先生见个面,我要看看他有没有筚路蓝缕以开山林的远见。”
                              小猿走后,门外传来一阵阵刀剑铮铮声,局长的惨叫和“阿妙姑娘!”,以及年轻人们的哈哈大笑。被这样一折腾,银时的心情平缓了不少。“十四,”他说,“要不要看她的照片?”
                              “要。你那个时代,照片应该比现在清楚多了吧。”
                              银时掏出手机,翻出了相册。“好,给你挑一张漂亮点的。”

                              [TBC]


                              322楼2017-07-08 13:30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