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秘密》

“这样说来，您是有喜欢的人了？”录音笔的指示灯闪烁着，电竞之家的记者为了这次的特刊好不容易找到了已经退役三四年的张新杰。费劲唇舌让他接受自己的专访，在电话里得到男人声音清冷的回复时，卢静匆忙的与他约好了时间地点，生怕对方反悔。
“有，”张新杰右手不自觉的抚上心口处，“在心里，一直在。”
“方便透露一下，您爱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么？”许是直觉敏锐，卢静没有按照采访稿上接着下一个问题，她总是觉得这个动作里有着特殊的含义。
张新杰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她啊，”他笑了起来，“很有自己的主见，很温柔，也很淘气，独立且坚强。”
“您还记得是怎么认识的么？”问题一出口，卢静就知道自己有些过界了。
“嗯，通过电竞认识的。”张新杰笑着回答。岁月几乎把最好的都给了这个男人，当年会面无表情的回答记者每一个问题，严谨到让记者少有异议的人现在也被磨成了温润如玉的模样，说话的时候嘴角会带笑，眼神不再如往昔锐利。
“您的爱人，是您的粉丝吗？”卢静打趣道，张新杰的话太容易让人联想到粉丝与偶像之间的情节。
张新杰摇了摇头，粉丝倒是说不上，只是相互觉得对方的手法意识优秀罢了。那时候的楚云秀傲气的很，在竞技场里就没有服软这一说，同是第四赛季出道的，常常一起交流，一来二去就相熟了起来。
“张先生，退役后的你比以前，”卢静组织着词语，“气场变得更加温和了。”
张新杰笑出声，“是吗？我还以为以前韩队在，我们的气场都被他承包了呢。”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韩文清往那一站分分钟气场完胜，“原来我的气场也被你们注意到了。”
退役以后张新杰放弃了留在霸图当指导，搬到了楚云秀的公寓隔壁，和楚云秀做起了邻居，包办女朋友的一日三餐，还要监督女朋友早睡不能熬夜，起初楚云秀对这样的生活方式感到很不习惯。毕竟她和张新杰一直是维持着异地恋的形式，突然之间不用异地了，男朋友就居住在隔壁，出了任何问题他都能陪在身边，虽然让她很高兴，但是一向随性的生活受到了拘束，任谁都无法安然接受。
她也和张新杰吵过架啊，一气之下摔了张新杰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耗费了牧师心血的手工杯子，陶瓷在瓷砖上碎裂开来的声音像是狠狠的给了楚云秀一巴掌，杯子的含义她当然懂，从手中脱离的那一刻后悔就席卷而来。偏偏她还不想示弱。
自恃冷静的张新杰原本也想好好的解决问题，可是杯子炸裂开的声音太清脆让他内心的愤怒无法抑制住，幸的脑中理智残存，他弯下腰把碎片捡起来，一片一片的叠在手心，放到垃圾桶里，拿起扫把清理干净然后关门离去。动作一气呵成全程没有和楚云秀说一句话。
大门关上的声音再一次狠狠的抽了楚云秀一巴掌，疼的她想满地打滚。
后来怎么和好的张新杰有点记不得了，好像他们冷战了好几天，某天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楚云秀抱膝坐在他公寓的门前，像只受了伤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他蹲下身来，还未开口楚云秀就已经扑进他的怀里，她抱着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里，“张新杰。”
她叫他，声音哽咽，爱的太深，一刻的冷战半刻的分离都像刀子割着心一样疼，剜心刺骨。
“记得您刚刚退役满一年后被人拍到在医院，”卢静敛了下心神，“据传是您身体出了问题是么？现在有没有完全康复？”
“当时是我夫人生了点小病，不是我。”张新杰十指交叉，身姿端正。
李华打电话给张新杰说楚云秀晕倒的时候，他飙车到市医院，问了病房就直奔而去，心急如焚的赶到楚云秀的面前。楚云秀还在昏迷中，脸色惨白如纸，他坐在她的床前，漂亮的手指轻轻的拂开她脸上的发，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亲吻。
楚云秀醒过来的时候张新杰趴在床边睡着了，她一动他就醒了，张新杰给她倒了杯水，扶起她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就着手喂她喝水。
“医生说你最近太劳累了，才会晕倒，”张新杰缓缓开口，“吊完这瓶葡萄糖，我们就回家。”楚云秀往他怀里蹭了蹭，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大约是缓了过来，“最近交代事情，不知不觉就忙的太晚，没有注意。”她声音嘶哑，“不要担心。”
“好。”
楚云秀一个月前就拿到了医院的体检报告，她以为自己身体不舒服老犯困只是因为熬夜熬的太久，毕竟身边有了一个准点报时器，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熬到天亮，连烟都戒掉了。
张新杰比楚云秀更早发现她的不对劲，也暗自以为是楚云秀劳累的缘故，可是后来渐渐的发现，不是的，以前的楚云秀不会那么容易就忘记了昨天做过了什么，也不会忘记战队例会，常常要到张新杰提醒她才想起开会时间。
“新杰，等会记得把小呆接回来，”楚云秀裹着一件风衣坐在副驾驶座上，嘱咐着张新杰。
“小呆已经走了，云秀。”张新杰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小呆是他退役之后和楚云秀一起收养的一只小狗，寿命不长，陪了他们两年就去世了，小呆走的那天楚云秀在张新杰怀里哭的像个孩子，眼泪鼻涕都抹在了他的身上。张新杰紧紧的抱着她，轻吻着她的耳垂，想要让她的难过减少一分。
楚云秀愣愣的，手里拿着安全带也忘记扣上，“哦，对。”小呆走了啊，楚云秀你这什么记性，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手掌忽然被熟悉的温度覆盖住，“啪嗒”一声，安全带被扣上。
-什么时候来H市找我玩啊秀秀？
-前几天不是刚刚去过吗？沐沐你有这么想我？
-云秀你，上一次来是去年的事情了好伐？你前几天刚刚从塞班岛回来好伐！
-诶？！
-伐开心QAQ
-秀秀？怎么不说话了？
-秀秀？！
回过神来发现微信已经被苏沐橙刷屏了的楚云秀赶紧回复她，过几天就去ww
“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您的求婚过程吧？可以说吗？”问题问到这里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卢静想要是回去被主编骂也没办法，谁让张新杰说起爱人的时候，眼睛里的爱意完全可以让人囚溺。
“我买了戒指给她，请求她嫁给我。”
“希望她把下半生都交给我。”
“我会带她去看世界上她所有想看的风景，走遍她写在日记本上的地点，去哪里都好。”
张新杰抱着楚云秀，她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懒懒的抱住张新杰的脖子，窗外阳光炽烈，无风无雨的好天气。两人在床上耳鬓厮磨，嬉笑打闹，不一会楚云秀就黏在张新杰的怀里讨饶。
张新杰把她按在怀里，在她的耳畔吞吐着温热的气息。
“云秀，我想做一件事。”
“我买了戒指，想跟一个我心爱的女孩子求婚，想给她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想要带她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想每天早上看着她在我怀里醒过来。”
“云秀，我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有什么湿湿的打在楚云秀的皮肤上，灼烫了她的心。
“你说她会不会答应我？”
“云秀，她会不会答应我？”
心里万千毒蚁噬心而过，钻心刺骨的痛。
“张新杰，我去做了一个杯子，亲手做的。”
“张新杰，你以后记得每天叫我起床，我好喜欢赖床的。”
“张新杰，我特别想去西班牙看角斗士，你一定要带我去看。”
“张新杰，那个答案，我们让它成为一个秘密好不好。”
“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好。”
卢静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今天的访谈了，“您一定深深的爱着您的夫人。”
张新杰习惯性的抚上心口处，“她一直在我心上。”
楚云秀二十五岁生日，家族遗传阿兹海默症始发。隔年并发心脏衰竭。
“其实我还蛮好奇您太太的名姓。”卢静收拾着东西准备与张新杰道别。
被按下停止键的录音笔恰好录下了那句带着温柔爱意的诗句。
“这是一个秘密。”
“云秀，我回来了。”他推开家门，扯开扣的紧紧的衬衫扣，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一定会看见他心口处清清楚楚的刺青。
楚云秀。
她一直在我的心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