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和
凌晨一点，零下三十余度，呵气成冰。月色皎皎，如同寒霜笼着这座屋宇，我们一行五人沿着墙角悄无声息地潜行，只望能不惊动一人安然返回，否则又要凭空生出许多不必要的解释来。
“啊！”
一声凄厉嘶喊蓦然贯彻长天，惊得北斗星抖了一抖。我们五人霎时停住步子，齐齐侧头向身旁一扇微开的窗户看去，窗里漏着零星光芒，昏黄暗淡，我探头近看，屋内一方木桌，桌上一盏油灯，像死人屋里将灭不灭的火焰。老二跟着凑近了一瞧，嘿了一声“妈的搞什么幺蛾子！”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这样诡异的摆设和布局，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干。
“没咱啥事，走吧，回去复命要紧。”
老五搓了搓手，冻着一脸猴子屁股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别介呀老大，我听着那人口音像是河北的，都是同胞，我们不好见死不救吧。”
“哎您别叫我老大，论听力，我还真就服您。”
不过我还真拖着枪想了想，算了，进去看一看也生不出啥大事，顶多晚回去一会挨首长大人一顿批罢了。
“老三老四老五留在外面，老二和我进去查探，行动！”
自然是翻窗户进去，这一翻不打紧，差点翻进了地窖里。老二堪堪立在边沿上，回头看了我一眼，啪唧，掉下去了。我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根绳子，也下去了。
下头较之上面敞亮许多，看着像是个审讯室，左侧角落里生着火盆，想来有什么大人物来此审讯犯人。老二早已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室中唯一一人身旁，将他面上毛巾一把扯开，果不其然是个中国人。我们本想着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怎奈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降下老相识。
我看了那不知从哪走出来的人好几眼，终于确信他乡遇故知这事终于应在我身上一回。
“好久不见。”

柳玮
西伯利亚的天气一如往常的寒冷，不过也没有这里阴森恐怖的气氛冷。
那是张中国人皮肤，而五官精致的如同欧洲人，身材足够完美，衣服紧贴着身子，可以看出是典型的s曲线，不过也对，她本来就是混血儿。一个中国人和俄国人的孩子，不，准确的说是孽子。
她可是亲手弑父的女人。
第三十八个，这次的审讯还没完，她抽空点了一根雪茄，转身回来发现竟然来了客人?
好久不见?
她挑起狭长的丹凤眼，似野狼般露出恶狠狠的眼光，打量着在场的人。
“李先生，好久不见，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她撸袖子，不经意间左手臂露出刺身，这个是在中国刺的，也是李亲手为她刺的。
随手将雪茄扔到地上，用脚挪了挪踩灭。
“这个人嘛，你们留不得，他也活不过今天，因为没有我配的解药的话，李先生应该明白当初我是专修化学的。”
她唇角微勾，冷笑，如同撒旦降世，带来毁灭与灾难，或同已露杀机的猛兽，在玩弄濒临死亡不久的猎物。
“看来这几年过得不错，不过维和部队的人怕是很忙，没有时间结婚吧。”她第一眼就看到他制服上的徽章，按照国际惯例，维和部队不能先开枪在对方没动手前。
这里的灯昏暗，明明现在是白昼，却仍然似是日暮时。
给人一种错觉，明明是走在光下，实则是进入一片永无尽头的黑暗中，那片光不过是星星点点，上帝的慈悲留下来的幻想。

李维和
偏头看一眼那位迷迷糊糊明显昏迷的犯人同胞，真让人怀疑之前那声惨叫是这么个弱不经风模样的人发出的。老二端着枪靠墙立着，单手抱着病娇犯人，一张粗犷的脸露出点心疼的表情来。抢在他发飙之前，我明智地截下了话头。
“我自然明白。”
明白自己无能为力，只能虚与委蛇。抬手松了扣得严实的两颗纽扣，迎着她笑眼也低头温和地附以一笑，余光掠过熟悉的刺身。从同一所研究所出来以后，已逾十年不曾联系，没想到还能再见过自己当年的手艺，这感觉，就像名画家们不经意见到当年年少时潦倒的画作一样，很有些微妙。掂了掂手中抢，换到另一只手上，剑眉一扬，点点头，语气颇遗憾。
“柳小姐也知道我们这行的苦楚，一辈子光棍打到老。”
拿下颌点了点一边角落里的老二，叹道
“这好不容易看上个对眼的，管他什么性别，柳小姐不如卖我一个面子，成全了我这兄弟？”
如果不是时辰地点不对，我相信这应该是一次非常圆满的久别重逢。

柳玮
成全?是什么人都能成全吗?“在你兄弟动心前，应该调查调查她的身份。比如，对于人妖就不应该动心?”
她跺了跺脚，声音有些突兀，随后匆匆赶来一群黑衣保镖，更准确的说是雇佣兵。
“成全了他，谁成全我啊?”她一只手摸腰间的枪，一只手指着油灯，“有一种油，是尸体没有腐烂前，在锅里炸出来的。”
她目前摆出的架势是希望他们知难而退，不要多管闲事。
“窗外的人我不会动。”她望了几眼窗外同样穿着军服的一行人，怕也是维和部队的人。
窗外下雪了，很像记忆中那次雪，不过发生武装暴乱，皑皑白雪上染了肮脏的鲜血。
“这男人确实长得漂亮，怪不得好多人喜欢，就算身为女人，也觉得不错。可惜了，水刑也逼不出话，下次试试刀刑?维和部队的人，现在在执行什么权利?私闯民宅?诱拐妇女?携枪抢劫?”她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淬了莫名寒意。
“不过，这人是可以放的，不过啊，只有你们李队长可以带走，你先走，人先留下，我和你们队长谈一笔交易，交易成功了，你们都可以安全离开。毕竟我也不想随便招惹中国军方。”

李维和
今日出门应该先看看黄历的。不动声色退后几步，左手在背后作出撤退的手势，右手却随性地掸了掸肩章上莫须有的尘埃，粗糙的手指点着徽上橄榄枝对她笑笑。
“职责所在，这个中国人，恐怕是不能为柳小姐的光明事业效力了。”
那灯还幽幽地发着光，鬼气森森的。老二一向嫉恶如仇爱憎分明，所以也不顾十数把黑洞洞的枪口，啐了一口“娘的！今个儿倒了血霉了！”我一直很好奇，以他这暴脾气，到底是怎么进的维和部队。
从这里到临时驻扎地还有五个时辰的路程，外援是等不到了。依现下这情形，全身而退怕也难得很。更何况，我低头瞅瞅这身军装，注定要失去动手的先机。盘算下来，还是谈判比较合适，虽然，我一个中国军人，和她一个势力不明的雇佣兵头子明显没有任何谈资。或者，是我低估了自己的价值？
“柳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爱说笑。今晚不过是老同学晤面罢了，与维和部队有什么干系。”
说着已卸下了腰侧枪支，轻轻放在地下，回头冲老二道
“你先走吧，我聊完了再与你们会和。”
老二很愉快地攀上我们进来时的洞口走了。我琢磨着他走之前留给我的眼神，暧昧？！指腹压上跳得厉害的眉心，一张黝黑的脸终于完全放下了笑意。
“柳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想带走这个中国人罢了，什么交易，你说。”
若是不曾看见也倒罢了，此刻就看着这张熟悉肤色的面庞奄奄一息倒在这里，实在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柳玮
低头看了一眼Patek Philippe手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听着对方刺耳的光明事业置之一笑，毫不在乎。
“交易就是....”
无声中一颗子弹穿梭，子弹稳准的穿过那个人的胸前，留下一个血淋林的洞，动作快的有些猝不可及。
她的手枪上配置了消音器，所以子弹是没有声音的。
“如果李先生想动手，只会浪费救治那个人最好时间，否则他最终只能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而死。把一个没用的尸体领回去，对了，下一个。”她坐在方木桌上，旋即两个携枪的雇佣兵挟持着一个女人出来。
那个女人刚刚受过电击，此时精神有些不正常，不过模样很熟悉。
“李先生，不如和故人一起叙叙旧。”
“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她是第三十九个受审讯的，我相信不希望也是第三十九具尸体。”
“交易就是，让她开口说话，她一直像个哑巴，嗯，除了受刑时候，有时候，真的想用剪刀剪了她的舌头，让她成为真的哑巴。”
“我很佩服她，一个能做到亲眼目睹同伴被电锯锯掉，恶狼咬死，肢体分解，还能嘴硬的女人真不容易。
如果，李先生能让她开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就可以避免更多人死去了不是？”
那个女人满面憔悴，但是还是理智尚在。
在此之前由于她的吩咐，那个女人并没有受到太多伤害，她很想知道支撑着她的精神究竟是什么？
"希望李先生珍惜时间，你的时间就是那个人的命，记得你未婚妻是学医的，还是可以做手术，救病人的。"
“武装暴乱时候，苏医生可是救了人啊。”

李维和
眼光淡淡瞥过她，一把一把都是不屑的刀。只是这眼刀还未落到实处，被她乍然举枪的动作一惊，飞速蹲身操起脚边九五式步枪就地一滚，枪口对着她的时候，却生生停下了扣在扳机上的食指。
要挟？端着枪偏头看一眼鲜血淋漓的同胞，受过水刑，他本来已是呼吸微弱，这发子弹已经足够他早登极乐了。救也无用。已尽人事，我自问无愧于他，也无愧于身上这身军装。墨眸凝在她漂亮面庞上，瞄准。
“很久没较量过了，嗯？”
这一枪毫不拖沓，她没躲，我也没中。最后一刻，子弹闪电般没入灰白墙壁。后坐力震得人颤了颤，巨大的枪声回响在小小的密闭空间，其间夹杂着微弱的，不确定的低语。
“苏苏？”
密室上方有嘈杂的打斗声传来，想来是老二他们听到了枪声，与外面的人缠斗起来了。
“都给我待在上头！”
吼完后脑子清醒不少。缓缓起身，手中九五式步枪一扬，扔到了最近的雇佣兵身上。她一字一句剜心灼骨，而这些非人道酷刑的对象，是我以命珍之的人。
“设这一局等我，柳小姐——费心了。”
难怪，苏苏多日未有消息。
“何必如此麻烦呢，我妻子知道的，作为丈夫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难怪，军医队的人闪烁其辞。
“作为老同学，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玮
听到枪声，使了眼色按下焦躁不安的雇佣兵，她只是稍微颤抖，抿唇，什么也没说，仍是看表，看着秒针，无声转动，仿佛等待什么。
“老幺在黑三角被刺杀了，也就是现在的美国前国务卿被刺杀了，美国联邦局进行调查，发现刺杀的特务是w组织，而且w从老幺手里中掌握了大量不利于民主党，不利于美国政府的情报，他们打算发到维基解密上，后来通过黑客破解，发现他们地址，分散各地，有在中国，在瑞士等等。其中一样情报涉及美国总统私底下买卖军火给基地份子具体数目，还有对各国监听s级情报，毕竟出了个斯诺登，美国政府不想让事情复杂化。”
“美国政府的意思是找到w组织的人，消灭这些丑闻，以及纠出这个组织幕后人是否与中俄有关系，以及情报是否被二国知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俄国方面得知情报，派出人员保护，但是不能明面调遣部队，于是雇佣兵，顺便和中方分享情报，而我作为派遣到俄国的特战小组里在那次武装暴乱中唯一活命的特战人员就责无旁贷担任了组长这一职位。”
“但是美国联邦率先找到这些人，因为其中有叛徒，也就是我刚才出枪杀的人。而令夫人也有嫌疑，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他们在美国联邦那里受尽酷刑，是我救了他们，因为时间紧，于是刚刚辗转到这个地方，也就是俄国曾经秘密联络点，也是以前审理犯人地方，地方不错，就是灯光太暗了。”
“本来安排中国部队前来，没想到你们这么早来了，不过刚才试探你们，看来也有可能是误打误撞来了，维和部队真是赶巧啊。”
“这就是我的解释，这次任务代号叫“西伯利亚的雪，李先生，明白了吗?”她从口袋里，掏出证明，给他看。
她落了啰嗦说了一通，详细解释过程了，双臂搭在胸前，“还是让令夫人开口吧，我相信你做得到。”
她耸了耸肩，正等着呢。
“不过谢谢令夫人，不然我就死在那次暴乱了。”她的语气还是如从前冷石头一样生冷硬朗，没有半分诚恳之意，

李维和
短短几秒沉寂，最终由她打破。长长的一段话，叙述平淡，不含任何技巧，却足够使人心惊胆颤。那一纸简洁明了的证明，右下角熟悉的图章，为这段冗长的内容打上句号。
火盆将燃烧殆尽，阴暗的地下室渐渐潮湿寒冷。习惯性抬手摸上脑门，头顶上的贝雷帽已不知去处，难怪总觉得凉飕飕的。
“早说不就完了！”
我很难得暴躁一回。棘手的事情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这样大反转剧情的事确实是第一次见识。
“磨磨唧唧！亏老子还想着殉一回国！”
事实证明，适当发泄有助于稳定情绪。利落解了袖口，边撸起袖子边将苏苏从两个佣兵手里抱了回来。怀里的人还是一身白大褂，染了些血渍，看起来并没什么皮外伤。拇指掐着苏苏人中，抽空吐出几句话来。
“她要是叛徒，你以为你还能幸存？”
“我们夫妻聚少离多，我确实不能对你解释清楚她为何出现在w内部，但我可以担保，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国家利益的事。”
怀中人咳嗽了一声，迷蒙的眼睛慢慢聚焦，有了清醒的迹象。
“苏苏？苏苏？”我拍拍她的脸，力道不敢太猛。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幻境，脸色苍白得纤毫毕现。
“你逼问人犯之前不知道先给她瞧瞧身体状况吗！”
“什么叫有嫌疑！啊！还没定罪呢！”
大抵是咆哮声惊着苏苏了，她费力撑起身，趴在我耳畔刚气若游丝吐出两个字，话没说完，人又沉下去了。就这样，也好意思学人家潜进组织内部当卧底？！我真是，有气无处发。狠狠皱了眉头，打横抱起人奔向出口，一帮佣兵尽职地聚拢来，极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她是安插在w的间谍！具体的——”
剑眉横对，风涛骇浪都蕴在一双冷冷眸色里。
“等她醒来再说。”
这下没人拦着了。

唰，粗糙的蝴蝶结

把楼上蝴蝶结拆了

柳玮
苏夫人的声音很轻很弱，像浮云易散，但是耳力极好的她，听到了，忽然笑了，等这么长时间终于开口了。
“令夫人声音果真不错啊，真好听。”
她最后低头看表，刚刚好。
“李先生，忘了告诉你一点，这房间里有录音装备，是无线传播的，而且即使在细微的声音也可以录下，而令夫人的声音就是x保险的钥匙。”
“我还有个身份是黑手党的根号九，以及任务是得到令夫人声音，顺手消灭所有地下的人，也就是剩下的犯人，我的人已经扫尾干净了，省的我浪费那么多时间跟你嚼舌根。w成员，也就是黑手党安排的秘密组织，组织不需要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而我还要下一个地点呢，有时间再会。”
她即将离开，雇佣兵在后面掩护，“还有五分钟爆炸，李先生最好带上你的女人跑，还有你的兄弟。”
她挥挥手，似风离开。
登上直升飞机，消失于平野。

李维和
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