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Haze走下手术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换上便装,礼貌地和其它同事打完招呼,便向隔壁的大楼走去。“我们Sally大医生怎么还没下班啊,我一个急诊医生都下班了。”“Azure实。习。医。生。”Sally没好气的强调了实习两个字,“这不是已经在收拾了吗?”Sally向Haze展示了一下手上的大衣和包包,便也向门外走去。“马上都要被派去支援了,最近应该休假一下才对吧。”“我还是习惯呆在手术室里,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休息啊。”明明在急诊室里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Haze的脸上却看不出疲倦。“不要太辛苦啊,我都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自愿去做支援,你要是有什么想聊的可以随时找我聊聊啊。”“这个也是因人而异吧,不要忽略医生这个职业的高尚性啊。”Haze脸上挂着微笑,让Sally觉得看不透,“或许真的有这样的医生吧。”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从来没有从Haze身上看到她对这个职业本身的热情,却一直任劳任怨,看不到一丝厌烦和不情愿。Sally其实一直想消除她和Haze之间的这种距离感,毕竟Haze一有机会就来到自己一个心理医生身边待着,Sally总觉得Haze有话想说。
两人一起走出大楼,Haze一路把Sally送到车前,“上次跟你说介绍过来的朋友…”“Evans是吧,她可没有来哦。”“她可能有点被害妄想症。”Haze一脸无奈的样子回答说,“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她有一天一定会来找你,到时候请你务必帮助她。”Sally坐进自己的车里,“那Haze医生在前线可要照顾好自己啊。”“让你费心了。”并没有等到Sally的车开出去,Haze便转身走掉了,Sally看着Haze的背影感叹道,“看不明白啊。”
一路上从民航客机,到直升飞机,再到军用Jeep车,Haze一路上倒也不觉得无聊,毕竟有July和她一起。自从两年前July成为记者开始,Haze便不常见到她了,虽然听说她和Clare成为了室友,但毕竟Clare是几年不回家的人,July基本上就是一个人住。这次听说Haze要被派去支援实习,July说什么也非要跟着Haze一起去。Haze本来是不同意的,毕竟是去国外冲突地区的部队里面支援,无论怎么说也是十分危险的,自己作为一个实习医生,也是向领导请求了很多次才被批准。倒是July那边手续办下来的很快,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战地记者的,但愿意去做的人还是太少了。其实Haze不愿意July跟来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因为Haze此行是为了去找一个人,这也是她托了好多关系才打听到、安排好的。不久之前Xer找到Haze谈了一次,Haze自己并不觉得Xer说服了自己,但这不影响Haze依旧因为Xer的这个猜想如坐针毡,甚至不惜让自己身陷险境,她没法等到那个人回来了。
车在不断的颠簸之后终于停了下来,Haze叫醒了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July。刚走进基地,便看到了正在出操的士兵们。说是训练,Haze本来还在期待看到一些特别的格斗或是射击训练,没有想到内容却是最基本的一些。Haze转念一想,也觉得合理,毕竟能被派遣到这里来,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能力和素质,在异国他乡进行任务,可能更重要的是保持状态、稳扎稳打吧。看着他们左臂上红色的国旗,Haze感觉到自己也瞬间热血沸腾。而正是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打断了Haze的思路。好巧不巧的对方也看到了Haze,四目对视之后对方便移开了视线,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Haze突然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羡慕还是在感激,有人吃了这么多苦把自己好奇的未来和人生展现在自己眼前,而为什么自己却不是站在行列之间的那个穿军装的人呢?等Haze安顿好一切再出来的时候,训练已经结束了,只留下一个小分队在营地里,而Evans不在其中。
医生的行动是接受部队的部分管控的,记者的自由度却大很多。但这不影响July还是牢牢的被Haze拴在身边,哪里都不让去。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Haze只是按部就班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而July已经呆不下去了,这里没有新闻,也不会有新闻自己找上门来。终于有一天,趁着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被早起的July逮到机会,带着自己的摄像机和证件便溜出了营地。其实这些日子来July也没有闲着,她发现在营地附近有一个小镇,两星期前刚刚遭受过袭击,July很想过去进行采访和拍摄,想把普通人在这些冲突中的生活真实地展现给世人。正好是可以徒步的距离,July手里拿着导航、沿着车道走着,不到一小时便看到不远处的镇子。还没来得及开心,July突然被人从背后蒙上黑色的头套,不由分说的便是一顿暴打,本来就水土不服的July,没挨两拳就昏了过去。
Haze和July一走进基地,Evans便看到了她们,突然一种亲切的感觉让Evans感到一阵开心。但看着Haze一脸严肃的表情,仿佛验证了Azure前些天跟自己说的话。“Xer找过我,她在怀疑是你安排了整件事。”简单明了,没有态度也没有情感。Evans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数据或者是记录没有清理干净,而且说实话她也不想去在意了,这一切已经开始便无法中断,而她坚信她便是体会最深的那个人。成为军人和换一个职业是完全不同的,这也某种程度上帮助了Evans。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她洗掉了身上属于自己的一切:个性、习惯、喜好、为人处事的方式。身边的人都叫着她Haze,她也把自己当成了Haze。这种感觉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但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Evans十分恐慌,常常就会质疑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做这些事,又常常会感觉这就是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无数的细节都在验证着这点,会吃自己最恨的香菇,会按时起床按时睡觉,看到喜欢的人会无法上前搭讪,说话变得正经而不油腻,这一切一切的小事都让Evans沉思、无奈、甚至抓狂,而现在见到仿佛已经住进自己灵魂的Haze,便是压垮Evans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决定无论Haze来到这里所为何事,都置之不理。见到Haze她们的当天,她便向上级提出了请求,正好有合适的任务,上级也不用在人员的选择上纠结,而任务的内容便是监视去往受袭小镇的必经之路,一周之内不可因为任何事情离开指定位置,定时通报情况。
而Evans现在却不在指定位置上,她跪倒在路边,一手努力支持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拿着军刀,额头上的伤口流血不止,让她无法睁开右边的眼睛,她只能边踹着粗气,边满眼杀气的瞪着面前的两个人。而被她挡在身后的,是一个晕倒的女人。(这里真的好想用少女)站在右边的男人身上已经有了几处刀伤,气急败坏的他一副要置Evans于死地的样子,Evans见状便把军刀插进土里,伸手摸向枪套。站在左边的男人倒是十分冷静,他拦住了自己的同伴。这附近会有军人出现已然是预料之外的事,劫持记者作为人质也不过是看到这只小白兔经过的一时兴起,既然不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也没有必要为此受到更多的伤害,相比之下回去通报这附近有军人出现的情况更为重要。
July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她发现有人背着她,一步一跛、却试图保持平稳的走着,这种感觉让她熟悉又安心。July的头依然痛着,她下意识的搂紧了背着她的人,“Haze…”“没事了。”低沉的声音让July更加清醒了一些,“是Evans吗?”July依旧拿脑袋蹭了蹭这个人的后背。
“…Xer说这一切是你的计划。”
“她并没有跟我说,我很久之前在Haze的手机上看到的。”
“所以Haze说她要来找你的时候,我就跟着过来了。”
“我怕你们冲动。”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Evans一直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July看不到她的表情,便努力向前够着脑袋,想看看Evans的反应。Evans额头上的伤依然流着血,July看到之后默默地拿袖子帮她擦拭了一下,便也不再提问了。
Haze已经在基地里转了三圈,如果不是有人急通知她有病人需要治疗,她还会继续去转第四圈、第五圈,原因很简单,July不见了。作为记者的她在基地里不受限制,她无论向军队报告还是医疗队报告都得不到回应,没有任何暴力事件发生,July是自觉自愿的离开基地的,这让想帮助她的人也无从下手,只能安慰她说记者出去取材是正常的事情,不会有危险的,尽管如此Haze依然没有办法放心下来。刚走进治疗室,便验证了Haze的担心,看着July衣服上沾染的血迹,Haze一言不发地上前,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站在一旁的Evans脸上。Evans的战友立刻站出来准备制服Haze,却被Evans拦住了,正好有人进来通报说长官要她立刻去报道,Evans便走出了治疗室。“好惨啊,我还没见过违反命令怎么惩罚啊。”“不过这也是为了救人啊,中国的军人难道还不优先保护中国的公民吗?”“不过我们在那边监视的事情就暴露了啊,任务为大啊。”“不知道啊,换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做啊。”Evans的战友说到这里看了一眼July,仿佛在责怪这个记者如此随意的在冲突地区走动,July倒也不介意,毕竟大家各司其职,有不理解是正常的,她唯一担心的也只是Evans是否会为此受罚。Haze站在July床边,依然紧握着拳头,July见状拉了拉Haze的衣角说道“这不是我的血。”Haze这才冷静下来,“不许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了。”“有必要的话我还是会的。”Haze一脸无奈,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你以前不会这么回答的。”“但是Xer会这样说吧。”Haze愣住了,无论是训练中的Evans还是现在的July,都让她觉得她才是那个做错了什么的人。
Haze不再说话,开始仔细地帮July检查,July则是安静的看着窗外。“Haze啊,你不是来找Evans要一个答案的吗?”Haze的手停住了,仿佛像一个撒谎被看穿的小孩子。“至少对我来说,Evans额头上那道伤,就是给我最好的答案了。接下来这5年,我也都不会再质疑她了。”“但是…”July的目光从窗外移回房内,注视着Haze的双眼,“不是我相信她一定什么都没有做,而是我不在乎她做了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Evans再也没有出现过,很默契的,Haze也没有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