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离开的念头及其突然。
一件斗篷，一把长剑。他记得自己顺顺利利地走出了那扇金色的大门——正是梅丹佐去拉斐尔婚礼上闹事的关头。大半的光天使或明或暗地聚在周边，将小小的教堂围了个水泄不通——父神可以赋予光元素们圣洁无二致的容貌，没能给予他们同样无欲无求的心。
“这下又有好戏看了！”有谁在嗤嗤的笑。
“那位大人说不定会肝肠寸断。”
“早就知道没有好下场的，梅丹佐殿下虽然风流点，可他没有通敌。哪里像……”
他“咚”地将啤酒杯砸到桌子上。旁边那桌的几个白翼明显受到了惊吓，八卦戛然而止。
“老板—结账啦— —”白斗篷食右手指尖五枚金币转的呼呼风响，豪情万丈，“买单买单，今天全场的酒我请了。”
小酒馆里爆发一场欢呼，就连开始被打断的四个白翼都喜笑颜开，买单的金主露出一排森森的白牙，“敬天族！”在山呼海啸的喝彩声中，他拉拉帽檐走出小酒馆。
如法炮制了五间小酒馆后，他带着缩水的钱包大摇大摆地走出九重天。跌跌撞撞地从创世山一头扎下，降落到不知名的山谷。
“喵呜—”他被吵醒了。
“喵呜—”他揉揉眼睛，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他脸边甩来甩去。他揉着宿醉的头，昏昏沉沉从地上爬起，伸手把那只扰人清梦的猫拎到眼前，“你是自己滚，还是我送你滚？”
多年后，当黎彬端着高脚杯穿梭在衣香鬓影中，看惯了年轻人争风吃醋或是热血沸腾时，总是忍不住反省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然后和当年如出一辙地把酒杯拍在桌上，“妮妮，我们走。”白色的猫咪就会顺从地抬起毛茸茸的脑袋，轻巧地跳到前者的怀里，享受众人的艳羡。
“黎先生不多呆一会儿吗？”衣冠楚楚的男人们通常会这样问。
“真可爱。黎先生比传闻中的更温柔呢。”妩媚多情的女人通常会伸手在妮妮的头上摸一摸。
“不啦不啦。我儿子不舒服。”没错，新锐设计师黎彬虽是单身，但他养了只蓝眼睛的小奶猫，给他取名“妮妮”，称他“儿子”。
眼下，对于这个可怜的猫崽儿而言，他未来的老爹简直是个魔鬼：上帝作证！尽管这位脑子不太清晰的醉鬼长了张货真价实的天使面孔，连说脏话的声音都温柔地像是在唱诗班的少年（呸呸呸！路西法在上，他又堕落了，居然向老对头祈求庇护。）。然，醉酒的天使比猫大——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只要他的长手臂轻轻一挥（就像伸个懒腰那样）……莫斯特就会像个熟透的西瓜，撞上某块石壁，稀里哗啦地碎上一地。
老爹的手指在收紧，莫斯特的舌头在打结；老爹的手臂在发力，莫斯特的猫脸在飙汗；老爹腾地站起身，莫斯特的心脏怦的弹起——他为什么要来红海混业务！然后……然后他被粗暴地塞进香喷喷的斗篷里。
“阿嚏。”吓傻眼的莫斯特回过神。
“傻猫！”莫斯特的恶魔老爹（也许是天使？）毫不留情地鄙视道。在莫斯特连串傻缺的表情里，他们飞了起来。
是的，他的披着天使皮的恶魔老头儿展开了背后六只金灿灿的翅膀。莫斯特从他的胸前的缝隙探出猫脑袋无限感慨。红头发的天使落地的那刻，身上的白斗篷被风卷开，他变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一座满是奇装异服的大厦。等他们出来后，这个来路不明的天使已经成了一位体面地设计师（莫斯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家伙催眠杂志社的主编，催眠位高权重的集团总裁，催眠戴着牛角眼镜的精英……他真的是天使吗？）连带着，莫斯特摇身一变，成为他的儿子“妮妮”，并且栖身地从他力大无比的指尖换成了粉红色的猫包（那个主编的助手是个机敏能干的小伙子，当他看到老板的新爱将一脸嫌弃地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莫斯特头颈的软皮出门时，体贴地提供了免费的猫包和粉色缎带）。

二
人们即使做了无耻的事，总免不了还要用加倍的无耻来抵赖。
——《冬天的故事》
在红海，天使老爹说过莫斯特是个傻猫。
在地狱，他真正意义上的老爹则要直接的多。魔王陛下的育儿理念和玛门王子的乱搞一样声名远播。“偷也好，骗也好，就算是卖身，你也该给自己挣足够的生活费和零花钱。”莫斯特的表姐莉莉丝翘起鲜红的指甲赞同道。她是莫斯特为数众多的兄弟姐妹中唯一的姐妹，也因此受到全家人的宠爱。从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只是此莉莉丝非彼莉莉丝。魔界流行的命名文化和红海的信徒大差不差。莉莉丝魔后在位时，每年都会多出几百个“莉莉丝”；玛门王子刀劈大天使，一战成名后，“玛门”的数量暴增……为此，莉莉丝不止一次向家人抱怨过，“早知道就叫‘希迪’了。”是的，谁也没想到最后胜出的是别西卜的侄子西迪！“他不是男魔神吗？！”表姐目瞪口呆。但魔界信息登记处的报告狠狠打击了她的玻璃心：希迪成为了七千年来最受欢迎的名字。街头的新生儿“希迪”在日增，表姐的心在流血。
“其实也没差了。莉莉丝大人是萨麦尔大人的夫人，你的名字……”莫斯特挨了记眼刀，自动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莉莉丝哭天喊地，“公爵夫人和魔后能一样吗？”莉莉丝自幼立志嫁入王室，她和玛门约过会（莫斯特不以为然：在伊罗斯盛宴上搞一发，你管那个叫约会？），长相不赖，总是臭屁自己说不好命中注定是下一位魔后；希迪事件显然让她受挫不小。
老爹给自己的名字臭屁程度堪比他胸大无脑的表姐：太阳的光辉——伊撒尔！事实证明阳春白雪的天使命名水平和p八卦跟风的魔界大众不相上下。伊撒尔的字很漂亮，在空白处签下花里胡哨的字母组合后，满意地给自己倒了白兰地，给莫斯特的盘子添了小鱼干，“儿子，过来开饭啦。”
莫斯特咬着小鱼干，心里想这也没差了。莉莉丝表姐和不同的男魔约会，赚取安拉；她的表弟则化身宠物（更准确地说是儿子）跟着老对头蹭吃蹭喝，实现独立。
天使丢开节操后比魔鬼好不到哪去。他的老爹画着繁复精致的设计图（一看就是天界风格），赚取大把的钞票，穿梭在纸醉金迷的时尚圈，连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做一下，果断湿了鞋。先是一个红发的小妞——她穿着低胸的礼服裙，以方便她露出一段含蓄的沟，娇滴滴的靠上来。伊撒尔的眼神暗了暗。莫斯特被倒拎着塞进猫包，扔在抽水马桶的水箱上。老爹压着红发小妞哼哼哧哧起来。等到莫斯特重获自由，红发小妞已经离开，老爹就着她留下的香水味叼着一支烤烟正在点火。还有一次是个英俊的男人，长相有浓浓的天界风（在莫斯特看来），这一次老爹忘了把他锁进猫包，莫斯特看完了全套。完事后，男人含着口烟，向伊撒尔口中度去。青白的烟雾从两人口齿缝隙间溢出，又是一场大战。莫斯特扬着尾巴，敏捷地叼走了男模特烟盒里剩下的几支。

我喜欢，蛮不错的

托男模特的福，莫斯特过了来人间的第一把瘾。老爹带回住处的人不重样，莫斯特的收获也不一样：有时是粗粗的雪茄，有时是细长的女式香烟，运气好了还可以在扔了一地的衣服堆里刨到白色的粉末和手卷烟。莫斯特被包养的生活和伊撒尔放浪形骸的休闲达成了空前的平衡。老爹和不同种族性别的人在床上运动，莫斯特在凌乱的衣服堆里找香烟，找珠宝。他粉嫩的猫窝里（？）藏着镶钻的十字架项链，Buling-buling的宝石戒指（夸张的造型正是卖石油的阔佬儿的最爱），翡翠的腕表（绿得像片树叶）……甚至还有黑珍珠——因为某位大人变态的收藏欲而在魔界价格一路走高的黑珍珠！
伊撒尔老爹带回一个漂亮的男孩，两人从门口就开始不安分——先在白色的皮沙发上折腾了好一会儿，然后那个精瘦的男孩一个公主抱，把晕了头的天使抱进浴室。莫斯特目送两人走进浴室，注意力从男孩耳朵上的骷颅耳环挪到了他脱下的衣服上——敌基督在上，这么大的黑珍珠！这些渺小的人类是怎么做到的！莫斯特眉开眼笑，没有注意到身边突然安静得可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放到小魔鬼的身上一样成立。莫斯特张开满口尖牙，飞扑上前，被一道黑影半道截住，倒栽葱砸进散发着酒臭的衣服堆里。一只黑色的爪子在莫斯特眼前挥了挥，视线再往上，一只扎着白色蝴蝶结的黑猫低下头，轻蔑地对准了莫斯特的眼睛，“喵呜。”
莫斯特懵了，莫斯特清醒了！这只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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