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还未开始，夏榽瞧着，宫宴上头的位子以着太后、皇上为首，这自不必说，下头摆着的，夏榽瞧见了稍上位的景仁宫的嘉贵妃、延禧宫的祺贵妃、永寿宫的献宜贵妃、贞贵妃、咸福宫的哲贵妃等人的位子，各桌前都有几盏茶、几碟小点，稍下位留给的是位分低一些的主子们，每位主子一到，宫人就上茶，然后又有人来，好不热闹；
这种必须参加的场合儿，有些不对付的主子们就挂不住了，你比如说穆嫔抬步进入的的时候儿，看着因着同在一宫所以位子同在一侧的小姐，心里一定颇不自在，偏一旁还有太后皇上，放肆不得，种种尴尬，直叫她觉得面皮发胀，就像有针，在扎一样；
小姐瞥了一眼她，也懒得再看，夏榽也回神，忙前忙后地给小姐打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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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佳宴，宜怀故人。】
【我无心周旋于此，酒过三巡，便托辞更衣往殿外去。今夜的月并不圆满，我仰首瞧着，像是蓁蓁蕴笑的眉眼。世人常说眉弯似月，可我想，这世上再没有谁能像她那样笑得那么好看了。她原本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是我的金玉啊。】
：小满，取一盏酒来。
【我立在树下，轻声吩咐后，听见足音渐远。未几，步声又近，未曾回身，只伸了藕臂。】
：把酒壶给我吧。

【各位主子们陆续往里头进，夏榽又一次，把宫里头称得上号儿的人，都瞧了个遍，夏榽头一回见着了宫里头新添的皇子公主们，有些还在由乳娘抱着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可转眸见着十七公主，这是夏榽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
她应该六七岁了吧，可看上去，弱小得，却只道是四岁左右，就连身上那件顶上衔着红宝石的、末缀着珊瑚的厚厚薰貂，都撑不起来，就像是随时会被这宫装压死；
真是不忍再看；
宫宴里头按级分的座儿有区有别，小姐的位置靠前些，一旁祺贵妃挨着坐，位分低一些的，就得挤在一角儿里，虽说是刚进秋日，可到底天也逐渐凉了，宴上的菜呀，被秋风一吹，很快地，就凉了，夏榽吩咐了人再换一些，自个去给小姐热酒；
烫过的四耳酒壶拿在夏榽手里，暖暖的，行在宫道上，便听得一声吩咐拿酒过去，夏榽左右瞧瞧，并无瞧见多余拿酒宫人，心道这是哪位主子认错人了吧，思索间她手已经伸过来，夏榽只得递过去，边喏喏，希望她听到声儿自个明白过来】
娘娘……

【温酒先至手中，而后才有喏声入耳，半倾酒壶的动作随之一顿。我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没有醉，因而自然能分辨出身后这个递来酒壶的人并非小满。回眸瞧向她，仿佛是见过的，一时却想不起来名字。】
：你是——？
【未及她回话，先扬了扬手头的酒壶，唇畔漾出浅浅笑意。】
：本宫错截了你的酒，只怕要劳烦你再辛苦一趟了。

【听说十七公主生母贵人和和齐氏，出身卑微，好像是吧，比最下等的宫女也好不了多少，本来母可以凭女贵，可她命不太好，孩子一生下来没多久，她就死了，可能母女连心，导致十七公主的身子骨儿，也不太好，谁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来是已经自己独立行走的年纪，可还是需要奶娘抱着才行，正巧与夏榽擦身而过；
夏榽回过神，酒壶却已被她拿在手里，福了一福】
回娘娘，奴婢是延禧宫庆小主身边的夏榽；
【瞧她手里头空空如也的酒壶，虽然酒这东西，喝多伤身，可这是别人家的事儿，夏榽若是说了，反倒显得多管闲事】
不碍事的，御膳房离得不远，奴婢再去一趟就是了。

【抬袖倾壶，大半洒在地上，洇入土中，转瞬便不见了。我在心头默念蓁蓁的音容笑貌、蓁蓁的好，过往的两载光阴，也仿若是眨眼一瞬，可分明——她是真真切切曾在我生命里出现过的，却不知今日这样团圆的日子里，还有谁能似我一般记着她。】
【三杯自饮，余下的全数没入土里，朝她扬起酒壶时便已是空了。庆妃身边的？隐约有点印象。】
：方才匆忙出来，也不曾同你家庆主儿正经说几句话，这厢想来倒是失礼，过会子你与我一道进去罢。
【望了望无星也无月的沉沉夜幕，颇惆怅。】
：先陪我说说话。

【要说这宫里头经常有宴会，在上头的常常是太后、皇上这些高位的人，所以呀，下头的人，要是一点儿不会可不行，一喝上就醉，那可就更不行了；
夏榽刚想问她，是不是今天这酒浅了，就看她将那好好儿的一壶天禄交与泥土，又见她悲伤神色，明白是想起故人了，素闻贞贵妃珍视与已逝白达尔氏的友谊，正逢佳节，想必是更加思念得紧吧；
从远处飘来的乐曲声结束后，听曲人都示了礼，赏赐声不绝于耳，倒与这地的寂寥气氛大相径庭，夏榽轻声道】
是，奴婢多句嘴，娘娘可是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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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贯不善隐藏情绪，因觉得那样没什么意思，于是连她都瞧出来了，并且敢于说出来。不错，我的满腹心事，尽在渐消的酒香中了，但却不能随这酒味儿而消失不见，因我忘不了，也不想忘了她。略一颔首，算是应了她的问询，而后唇畔轻晕开一抹笑，轻声呢喃着，像是对她说，又仿佛自言自语。】
：你也晓得吧，我同瑞妃生前关系很要好。
【酒壶空了，心头也空落落的，轻叹一声，偏首瞧她。】
：我就是很想她了。

【果然是瑞妃白达尔氏，今日此景，她却未能等到，其实夏榽，对白达尔氏所知少之又少，也可以说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但听到宫妃死讯，却总归着，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儿；
何况，瑞妃这么年轻；
夏榽心里紧了紧，手，也随着一颤，与她四目相接，都有些动容，夏榽过了半晌，轻声道】
请小主节哀，奴婢相信天上的瑞小主也不想看到您为她悲伤的模样，瑞小主呀，一定还在您身边守护着您。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启祥主碧桃，我总说，她命中注定就该是落户紫禁城的，而我呢，不过是陪着她来做个看客——看尽琪花瑶草，历遍春夏秋冬，如此方可活得如她那样恣意、诸般洒脱。可惜，她终究还是狠下了心，先我一步斩断这尘世的缘分，飘然而去了。耳内宽慰声落下，愁绪暂缓。】
：你倒很会说话，那我便信了你，只愿她往后无忧罢。
【今夜无月，连对月消愁都不能够了。再闲叙一二，同归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