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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大汉之帝国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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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将错就错
长水驻地,从宫内仓惶出逃的侯览和项让心有余悸地喘息着,太后带着长乐宫宿卫军摆驾建章宫一事,王甫并没有来得及通知他们,只不过在看到天子调动羽林军,虎贲卫和执金吾以后,两人还是立刻做出了选择,连忙召集人手打出了护驾的旗号,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窦氏败亡如此之快,而天子又这般果敢狠辣,两人刚聚拢队伍,羽林军就奉诏开始清理省中宫禁,帝国最精锐的羽林左右骑更是直接冲他们杀来,没有半点犹豫。
北军的五校尉中,有三位是宦官集团的心腹,掌管着越骑,长水,射声三营,由于长年经营,排除异己,笼络了一大批军官,若是发动起来,这近三千人的帝国精锐常备军所能爆发的力量无疑是惊人的。
统领羽林左右骑的公孙度和公孙瓒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击溃遇到的那支宦官队伍以后,两人没有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宦官党羽,而是直接以先锋军的速度分兵杀向了长水和越骑这两支北军中由宦官掌握的骑兵驻营,他们不能给宦官组织北军抵抗的机会。
当‘奉天子诏,诛除国贼!’的震天喊声汹涌冲向长水的驻地时,大部分的长水营士兵犹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愣愣地看着高呼着策马狂奔过来的羽林骑,直到军官喝骂才反应过来,连忙关闭营门。
看着将关上的营门,公孙瓒急了起来,猛地一夹马腹,他举着明皇色的诏令高声大吼了起来,“天子诏令在此,长水营全军接诏。”
“别理他,快关营门!”看到把门的士兵迟疑,一名属于宦官党羽的长水军官拔出了佩刀,不过这时公孙瓒已经到了,他勒住了马缰,疾驰的马匹在这一勒下,人立而起,扬起的双蹄落在了骇然的军官胸膛上,接着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凉寒的夜风中血花飞溅,看着落地的军官,长水营前的守营士兵全都睁大了眼,谁都没想到这个策马而来的羽林骑军官竟然这般凶悍,直接勒马踏人,目光扫过四周的长水营士兵,公孙瓒再次暴喝了起来,“还不跪下接旨。”这时他身后的羽林右骑也已经赶到,涌入进来。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或许那些中高级军官已经投靠宦官,可是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依然畏惧着皇权,看着那几名没有跪下的长水军官,公孙瓒眼神一沉,直接挥手道,“将他们几人拿下。”说完,一展手中的明皇诏书,大声宣读起来,“自建和始,宦官专权,荼毒天下,朕深恨之,今发兵剿灭其党羽,凡属王师,当从朕之命,诛除国贼!”
宣读之后,公孙瓒看向了那些跪着的长水营士兵道,“听明白的就起来,随我等一起杀贼!”不过是短短片刻,那些跪着的士兵就纷纷跳了起来,加入到了公孙瓒的队伍里。“…凡属王师,当从朕之命,诛除国贼!”羽林骑和加入的长水军士兵一起高喊着,杀向了长水校尉所在的将邸。
长水营的营帐内,正被军官煽动的士兵们听到了那越来越清晰的喊声后都是跳了起来,一些大胆的士兵更是抽刀在手,直接和那些军官厮杀了起来。整个长水营顿时乱作一团,早就被公孙瓒追得如同惊弓之鸟般的侯览和项让不敢停留,只是和长水校尉领着近两百人出了后营,往雒阳城外的庄园而去,打算带着这些年蓄养的死士和私兵据堡而守,同时想办法联络大行皇帝的幼弟渤海王,做殊死一搏。
留下百人整顿长水营,公孙瓒带着其余羽林骑兵追击而去,出发时天子说过,绝不能让这些叛逆逃入城外经营多年的邬堡。
和公孙瓒一样,领着羽林左骑的公孙度在平定了越骑营后,也是追着中常侍管霸苏康的队伍杀出了雒阳城外。年近六旬,名义上指挥执金吾和羽林军的光禄大夫刘儵虽然不能带兵诛除宦官,可是这位宗室老臣却是亲自上马提剑,指挥着执金吾在城中维持秩序,将那些趁火打劫的流氓无赖给抓了起来,以免他们扰民。
有窦武的出面,北军五营中的屯骑和步兵两营在简单地交权后,就由天子派出的人接手了部队,稍作整顿后,就加入到了讨伐部队中,开始在城中抓捕宦官的党羽。
看着空荡荡的营地,原屯骑校尉冯述长舒了一口气,他本就无意掌握兵权,只是当初大将军一力推荐,他才勉强答应下来,如今也好,天子掌权,国家兴盛有望。
窦武也是一阵轻松,他的侄子窦绍,还算明理,刚才交权的时候,没有说什么胡话,他是真地畏惧天子,仔细想想大汉历代先王中,十二岁就有如此深沉心机和处事手段的几乎一个都没有,不管是高祖皇帝,孝武皇帝,还是光武皇帝,也许都比不上当今天子。
南宫尚书台,不断有羽林军,虎贲卫和执金吾的飞马探报送进,以便天子随时了解城中的情形,做出指示。当看到公孙瓒和公孙度几乎是同时送到的奏报,刘宏也不由发怒了,“那么久都没有关闭城门,城门校尉干什么去了,他把朕的诏令当儿戏了吗?”
看着勃然发怒的天子,尚书台的官僚们都是出了惊愕的神情,谁都没有想到早就签发的关闭城门的诏令到现在都没有执行。
南宫官署内,在知道侯览,项让等人逃出城的消息,陈蕃也是暴跳了起来,他和天子一样,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些人过去在司隶吞并田产,勾连豪杰,蓄养死士和私兵,若是被他们串联起来,恐怕整个司隶都要动荡不安。
“不必封城门了。”看到身旁的钟繇询问是否要派人再去城门校尉处,刘宏摆了摆手,侯览,项让等人已经跑了,此时再封城门也已经无用,只会逼那些还未及逃出的宦官党羽做困兽之斗,一旦他们纵火,到时候皇宫可保无恙,但是那些城中百姓就遭殃了。
“拟诏,城门校尉,当此紧要之时,玩忽职守,致使侯览,项让等人逃出,着褫夺其职,交由北黄门寺诏狱关押。”刘宏沉声道,接着解下腰间所佩之剑递给钟繇,“元常,你拿朕的天子剑去宣诏,若是其犹豫,立斩无赦。”
“喏!”钟繇接剑后,高声答道,接着疾步退出,城门校尉举止迟缓,实在可疑,天子的处置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冲天的火光中,被喊杀声惊醒的雒阳城百姓们惊恐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都是胡乱穿着衣服起来,一家人守在一起,关死了房门,等待着天明,只有一些大胆的人偷偷跑到了街上,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倒是有几个倒霉的人被执金吾当成了想要趁机行窃的蟊贼给抓了起来,其实本来若是按照他们的意思,直接砍了也省得麻烦,只不过天子发了严令,而名义上的长官光禄大夫又亲自压阵,才让这些好奇的百姓侥幸逃过一命。
由于城门始终没有关死,且战且退的宦官党羽都没有拼死之心,最后被羽林军和虎贲卫一路追杀,溃不成军,逃出了城,到了半夜之时,整个雒阳只剩下零星的地方还在进行着战斗,那些被围困的宦官党羽靠着深宅大院做着最后的抵抗。至于起火的地方,在执金吾的控制下,火势也被压了下去,没有蔓延开来。
当钟繇赶到东城门时,才发现城门校尉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乱作一团的城门兵守着驻营,在几个军官的带领下等待着命令,“这个混帐!”钟繇想到那个逃走的城门校尉王昭,一边骂着,一边以天子近臣的身份安抚城门兵,接着派人连忙赶回尚书台向天子请示。
“让城门兵立刻接管城内秩序,北军五营整顿后,立刻出城和羽林军汇合。”刘宏没有任何犹豫,现在城中局势已稳定,北军五营这些帝国精锐可以腾出手去收拾司隶以及周围投靠宦官的豪强。
听完天子的诏令后,负责起诏的田丰有些犹豫,“陛下,司隶附近投靠宦官的豪强众多,此时对他们用兵会不会让他们倒向…”
“这些人都是国之虫蠹,侵占官田民产,在地方上横行不法,而且毫无信义,朕正要借这个机会将他们扫除。”刘宏打断了田丰,不管如何既然难以避免将司隶卷入刀兵,那就索性做得彻底一点,将那些冀附宦官的豪强全部铲除,只要速度够快,他们没有反应的机会。
听着天子大义凛然的话语,尚书台的官吏们都是大为振奋,地方豪强一直都是帝国的大患,他们不交赋税,隐瞒人口,欺行霸市,种种恶行可以说是罄竹难书,如今天子奋武扬威,行雷霆之兵,惩治他们正是天下人心所向。
几十年的挣扎依附,以中小地主为主的士人阶层已经开始壮大,对于豪强的态度,他们和自己是一致的,刘宏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断然决定对依附宦官的豪强动手,而不是用怀柔的手段获取他们所谓的‘效忠’而继续让他们肆虐地方,破坏已经属于他的帝国。


16楼2017-02-18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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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雒阳豪强的覆灭
    夜漏将尽,天明时分,整顿完毕的北军五营领取了武库的重型装备后和羽林军一起出发,开始按照天子的旨意对雒阳城周和司隶地区属于宦官党羽的地方豪强进行清剿,出发前天子派出的使节更是向他们宣布,从豪强家抄出的钱财中,天子将拿出两成用来赏赐他们,这个消息让本就士气旺盛的帝国士兵更加激昂,都是高呼着‘天子万岁!’出城直奔那些豪强的庄园.***wWw.
    度过了不眠之夜的雒阳居民们起来后,才知道原本不可一世的宦官集团已经灰飞烟灭,北宫太后还政于天子,大将军窦武改任司空,昨夜的刀兵声正是帝国的士兵在天子的诏令下诛除意图谋反的宦官集团及其党羽,只有一部分余党侥幸逃脱,不过帝国最精锐的五营兵士和天子的亲军羽林军已经前往追击,用不了多久就能消灭这些叛逆。
    由于百官一直都在南宫官署连夜办公,再加上天子亲自坐镇尚书台,雒阳城始终维持着正常的运转,在城门兵接替了执金吾后,整个城内的秩序恢复了平静,而那些晚上被拿下的大胆百姓在经过负责治安的北部尉的狱吏简单盘问后就被释放了出来,当然那些被抓了现行,想趁火打劫的流氓无赖都一一重惩。
    一夜无眠的帝国官僚们看着窗外透进的晨曦,都是揉了揉红肿的双眼,保持着矜持的姿态走出了官署,和同僚们打着招呼,在天子的威严下,外戚退出了帝国的政治舞台,而宦官集团则被摧毁,他们期待已久的盛世终于出了曙光。
    被升任为尚书令的阴龚强撑着倦意,昨夜尚书台几乎没有一刻停歇,天子仿佛有着无尽的精力一般,一面关注着城中的局势,一面进行官员的人事任免,昨天一晚上,尚书台签发的任免诏书比他过去几年见到的加在一起还多。
    司马防同样彻夜未眠,他和吕强带着忠于天子的宦官和宫人一直都忙于收拾宫殿,而郭喜光是协调御厨房,准备尚书台和南宫官署以及护卫宫殿的士兵的膳食就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和生气勃勃的南宫相比,太后所在的北宫就显得凄凉多了,长乐五官吏作为宦官集团的重要人物受到了羽林军的重点打击,在长乐宫宿卫军的倒戈帮助下,只是抵抗了没多久就被抓捕或格杀。
    孤零零地呆在阳德殿内,窦妙美丽的脸庞上有几分嘲弄,眼前的宫殿是这世上最冰冷无情的地方。wWw.
    “太后,司空求见。”新来的宦官急步走进了宫殿,让失神的窦妙惊醒过来,开口问道,“司空是谁?”
    “昨夜天子已经下诏让大将军就司空位了。”宦官一边回答着,一边让身后的小黄门领着窦武进来了,“臣等就不打扰太后和司空了。”说完恭敬地退了出去。
    “爹。”看到似乎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的窦武,窦妙忘了自己还是这个帝国的太后,就像小时候那样扑在父亲怀中,哭了起来。
    窦武没有说话,虽然窦氏不会如以往的外戚那般有权势,可是却能得到善终,而且天子也赐他和其他窦氏的亲友可以随时进宫探望太后,其实天子还是很有人情味的!看着像孩子般哭泣的女儿,窦武想到了天子那冰冷的少年脸庞,心中默道。
    在升起的朝阳中,刘宏走出了尚书台,看着湛蓝的天穹,闭上了眼睛,但只是过了片刻,他就再次走回了尚书台,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因为这次动乱,帝国在西北对叛乱羌人的军事打击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希望李膺能借着这个机会节制段颎这个凉州名将,尽快结束战争,现在还不是彻底解决羌人叛乱问题的时候,这时候扩大战争,只会让帝国的财政进一步恶化。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亲自去一趟凉州!”走入尚书台的刹那,刘宏自语道,他很想在战场上看下正在为这个帝国浴血奋战的董卓和那些凉州军士兵。
    “汉升。”回头看向身后始终沉默的黄忠,刘宏的声音有些低沉,“朕想让你去凉州,替朕看一些人,然后回来后告诉朕,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陛下?”黄忠有些奇怪于天子的目光,他无法理解其中复杂的感情,但是出于对天子的崇敬和忠诚,他相信天子这么做一定有着什么深意,于是他只是在迟疑了一下之后,挺直了身躯,像接受军令那般答道,“喏!”
    看着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黄忠,刘宏笑了笑,他很想知道已被羽林军的士兵称为箭神的黄忠和正当壮年,可以双带两恚笥页凵涞亩肯嘤鍪保饺嘶岵换嵋环指呦隆?br />
    小憩了一会的陈蕃从天子让人从府库中搬出的大榻上醒了过来,昨天晚上当尚书台一道接着一道的任免诏书发过来时,他是心惊肉跳了好一阵子,生怕天子会一下子将朝中的官吏清理一遍而使得政局不稳,不过当他和胡广一合计的时候才发觉,天子并没有动太多朝堂上的官僚,而是以各官署的下属职官为主,将一大批平时忠于职守,没有任何背景的官吏提拔了上来,同时清除了一批靠行贿赂得到官职的人,虽然看上去数量巨大,但是整个帝国的官僚系统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变动。
    “陛下施政老到,你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胡广从官署外走进,身后跟着的几名中年官吏手中提着食盒,他们都算是胡广和陈蕃的弟子辈,一向执礼甚恭。
    “陛下还在尚书台?”陈蕃看着坐到大榻上来的胡广,一边喝着御膳房做的粥,一边问道。
    “还在呢,我刚劝了一回,陛下没答应,反倒是劝我回宅邸休息。”胡广笑着道,历事六朝的他第一次看到帝国出了这么一位勤政的天子。
    “陛下年少,这么熬夜太伤身体,等会我去劝劝。”陈蕃喝下了碗中剩下的小米粥,大汉好不容易迎来了那么一位中兴之主,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想到前几位天子都是中年驾崩,陈蕃腾地站了起来。
    雒阳城外,只是匆匆得了消息的地方豪强们甚至连选择都没有想好,就迎来了羽林军的打击,彻夜而来的帝国士兵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态,领队的军官大声宣读完天子的诏令,也不理会那些地方豪强,手臂一挥,身后的士兵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进攻。
    尽管自光武皇帝中兴以后,帝国的地方豪强实力逐渐增强,但是面对帝国的精锐士兵,依然没有半分胜算,再加上他们丝毫没有想到年少的天子会那么迅速地发兵讨伐他们,是以都准备不足,甚至当羽林军手中的帝国制式弓弩发出尖利的呼啸时,他们还没有从先前天子的那道讨伐诏令中回过神来。
    “天子有令,反被迫为奴者,协助王师诛除叛逆,皆释放为平民,赐予田产。”杀入庄园的羽林军高声呼喊,动摇着那些被豪强掠为家奴的庄丁的抵抗意志,本就没有动员的这些庄丁几乎是在听到羽林军的大喝声后就有一大半掉转武器开始倒戈相向,在这些庄丁的帮助下,分散开来攻打各庄园的羽林军的推进速度极快,而且源源不断地有被豪强吞并田产而被迫为奴的庄户拿着农具前来。
    几乎到中午时分,各支羽林军都打到了豪强庄园中修建最坚固的邬堡,这时候让羽林军们惊愕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衣衫褴褛,拿着简陋农具的老百姓爆发出了他们难以想象的凶悍,甚至比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更加勇猛,不畏生死地攻打邬堡。而邬堡中一些亲人在外的庄丁也是和属于豪强的心腹发生了冲突,在混乱中,羽林军抓住了机会,强登女墙,攻陷了一处又一处的邬堡,而那些冲入的老百姓则像红了眼的狼一样,看到豪强的家人,不管男女老幼,见人就杀。
    羽林军们纵容了这些平时被豪强奴役压迫的老百姓,当然那些想要趁乱掠夺财物的都被格杀于当场,天子释放为他们平民,并赐予良田,已经是君恩似海,更何况这其中的两成是天子赏赐给他们的,是对他们忠诚的褒奖,怎么能容他人染指。
    到入夜时,豪强们的家人几乎被屠戮一空,来不及自裁的豪强则被羽林军及时从那些杀红眼的老百姓手中抢下,看管了起来,按照天子的诏令,这些豪强要送到雒阳接受廷尉府的审问调查后,将他们的罪状公布于天下,然后明正典刑,于南宫外的广场上问斩,重振帝国松弛的法纪。
    雒阳地方上的豪强在羽林军雷霆般的打击下,连挣扎的水花都没溅起,就遭到了覆灭,而这时整装出发的北军五营已经以急行军的速度进入了司隶地区,连夜开始了强攻。
    当羽林军的信使飞马将捷报送入南宫后,依然在各官署办公的官僚们松了一口气,接着再次如昨天一般,尚书台的诏书如流水一般发了下来,豪强几乎被清空的雒阳地方上需要大批的官吏去丈量土地,安抚民众,恢复生产。
    尚书台内,刘宏命田丰拟完最后一道诏令后,终于在陈蕃第五次的劝谏后,回到了建章宫休息,他这个天子不回,南宫官署外的帝国官僚没一个能回家,毕竟这不是他过去执掌的财阀,而是一个雄霸东方的帝国。
    当听到天子终于回了建章宫,南宫官署内的百官们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在将手头的事务交托给守夜的同僚或下属后,三三两两的成群结伴,脸上保持着矜持的笑意,讨论着帝国以后的施政方向,脚步轻快地步行回家。


    17楼2017-02-18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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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游侠
      河内,被羁押的曹节跪坐在案前,将裹剑的白绢取下后,拔出剑锋,仔细地擦拭了起来,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这半个月里,从雒阳传来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王甫他们都死了,只有项让一个人活了下来,因为他出卖了侯览,那么自己呢?出卖了整个宦官集团的他,天子会不会放过他,曹节看着如一泓秋水般的剑锋,忽然笑了起来,天子是不会放过他的,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应该知道,可是他怕死,所以欺骗自己,现在是该清醒了!
      扔掉手里的白绢,曹节将剑锋搁在了脖子上,喃喃自语道,“陛下,但愿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说完,一引一拉,喉间三尺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地上的白绢,随着剑落的沉鸣声,他的身体倒在了地上,睁着的眼睛似乎藏着不甘,愤懑还有解脱.***
      被响声惊动的执金吾走入屋内,看到的是已然横尸的曹节,他们没有惊讶,只是冷漠地将这个宦官中曾经的魁首尸体搬了出去,一同随他们看押的羽林军士兵则是出了喜色,他们终于可以回雒阳了。
      司隶地区的官道上,一队持节的羽林军行进着,程昱骑在马上,心情颇为不平,他因为梦到红日,而改名为昱,谁知道才改了没多久,天子派出的使节就到了东阿郡,到处找他,若不是他在山中读书时和山下的一户人家多有联系,恐怕他就要错过天子的征辟了,想到这里,程昱觉得天子授命于天,这一切都是天意,自己定要效忠天子。
      虽然雒阳和司隶地区的豪强已被扫空,但是总还有些漏网之鱼,沦为了盗匪,此时前方的官道上就有一伙四五十人的盗匪正围着十来人。不过那十来人却是异常凶悍,尤其是为首的削瘦青年,手中一柄长剑大开大阖,凌厉狠辣,那伙盗匪居然是被他领着十来人逼得节节后退。
      “好剑术!”程昱虽然不精通武艺,可是闲暇之余,也是练剑强身,和大多数仗剑游学的儒生一样,等闲两三个蟊贼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程昱身旁的羽林军官也是眼中出了几分惊讶之色,这十来人个个都是剑术高手,看起来倒像是游侠一类的人物,“拿下那些盗匪。”羽林军官沉声喝到,他身后的士兵即刻左右急进,从两翼包抄向了正在缠斗的两伙人。
      看到突然出现的羽林军,那伙盗匪都是吓得打起了哆嗦,他们原先都是雒阳和司隶地区豪强的恶奴,侥幸从羽林军和北军五营手下逃出了性命,此时俱是被吓得心胆俱裂。
      “王师来了,别让他们跑了。”王越高声喝道,领着手下的弟兄死死地缠住了想要逃跑的盗匪,不过片刻,羽林军就包抄到位,刀出鞘,箭上弦,呈两弯半月形的队伍围住了他们。
      “还不放下兵器投降?”随着羽林军官一同过来的程昱看着还执着兵器的盗匪,不由厉声喝道。
      刹那间,这些盗匪的兵器扔了满地,一个个跪在了地上。王越还剑入鞘,连忙赶来与程昱等人见礼,这一叙礼,才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年近三旬,眉目犀利如鹰隼般的士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受到天子的征辟,上雒为官的。
      听着王越的讲述,程昱才知道这位被天子征为羽林郎的青年因为替好友报仇,带着三十几名愿意跟随他的游侠进了羌地的贺兰山,被县令误以为死于羌人之手,等他回到家乡时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天子的使节,就连忙带着还剩下的十名游侠往雒阳而来。
      “王兄真是豪胆,千里赴贺兰山,只为朋友之义。”程昱不由夸赞道,他身旁的羽林军官也是极为佩服王越和他身边那些活下来的游侠,这些人若是单打独斗,恐怕羽林军中士兵没几个人是他们对手。
      一同上路以后,程昱发觉这位新结识的游侠身上并没有太多江湖气,倒是非常讲究礼节尊卑,让他大为惊奇,觉得若是他能读些兵书战策,也许不失为一员良将。
      押着那些盗匪,跟在队伍后面的十来个游侠也都是兴高采烈,他们跟着王越一同上雒,一来是他们钦佩王越的剑术为人,二来当个游侠始终都是被人所轻,虽然他们可以不屑一顾,但是心里总是想着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现在有程昱和羽林军官的担保,他们都是放下了心。
      五天后,南宫外,王越穿着一身羽林军盔甲,和身后的十来名穿着剑士服的游侠都是一脸紧张,他们虽自命侠客,可是在世人眼里却是些游手好闲,动辄杀人的凶徒,此时能得到天子召见,心里俱是忐忑不安。看到他们的模样,穿着黑色文官服的程昱虽然也和他们一样,但是表面上要平静得多。
      “几位不用如此拘谨,请随我来。”郭喜看着腰板挺得硬邦邦的王越等人,脸上出了几分笑意,似乎天子每次见的这些武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跟在郭喜身后,王越和他身后的游侠们都是屏住了呼吸,目不斜视地跟着走,一路上倒是安静异常,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程昱虽然要好些,不过也是同样极为恭敬。
      “羽林郎王越,侍中郎程昱觐见!”随着宦官一声声地通禀,程昱和王越两人被引入了建章宫的内殿,至于那十一名游侠则是被拦在了外面,没有天子的命令,他们是不能进入的。
      “臣王越(臣程昱),参见陛下!”按照先前宫中司礼宦官所教的礼节,王越和程昱同时跪拜在地,双手扣握后,以朝觐之礼参拜道。“免礼,赐座!”刘宏看着显得有些拘谨的两人,开口让身旁的郭喜奉上了坐垫,接着目光看向了年纪稍大的程昱,然后又落在了显得有些削瘦的王越身上。
      几乎是被天子目光扫到的刹那,王越下意识地手放在腰间,作出了拔剑的姿态,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剑客,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当意识到自己的佩剑早就解在宫门外时,他才醒悟过来,不由诧异地看向了天子。
      “王卿不愧是剑术高手。”看到王越那倏然即逝的拔剑动作,刘宏笑了起来,作为曾经的一名黑市格斗家,他的血管里流淌着好战的血液,和黄忠他们这些纯粹的武将相比,王越显然在步战上要厉害得多,刘宏可以肯定,就算是以后以勇猛著称的吕布下了马,与王越短兵相接的话,也不是他的对手。
      王越心中已经从骇然转为了惊佩,他怎么也想不到年少的天子居然也是一位高手,而且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刘宏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以他现在的年纪,身上所具备的武术,恐怕连三成的威力都使用不出来,和王越切磋的话,也没有丝毫裨益。
      和两人谈论了一会儿衮州和辽东的风土人情后,刘宏看向程昱道,“朕知道程卿为人刚正,所以打算让你出任司隶校尉一职,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程昱进宫前,刘宏调阅了他在东阿县的履历,发现他在改名前,曾被举为县中的狱吏,因为秉公执法而得罪了当地豪强,才辞官进山,更是改了自己的名字。
      程昱听了一愣,司隶校尉是朝中重职,朝会时和尚书令、御史中丞一起都有专席,号为‘三独坐’,不但负责京师治安,更是可以弹劾三公这样的显臣,想到这里,程昱抬头看向了天子,重重地叩头在地道,“喏!”他本就是性格刚强的人,天子托以重负,他自当领命,忠心王事。
      “京畿治安,朕就交给你程仲德了!”刘宏笑了起来,接着才朝王越道,“听说王卿带来的几位游侠儿都是剑术高手,正好朕身边的执金吾平时也习练剑术,不如让他们切磋一二如何。”
      “一切唯陛下之命是从。”王越答道,接着起身道,“臣去让他们准备一下。”
      “也好。”刘宏点了点头,接着让郭喜带着宦官去取技击较量用的木剑进来,然后朝身后站着的刘步道,“等会儿来的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剑客,就算输了也不丢脸,不要逞强。”
      “喏!”刘步低声应道,不过眼中却出了几分不服,他们二十八名执金吾受天子教导已近三年,每日的训练是羽林军的数倍之多,那日诛除宦官,他们更是杀了不少其蓄养的游侠死士,倒是不太相信还有谁能在单打独斗中击败他们。
      正文 二十.这就是凉州


      19楼2017-02-18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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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之内,十名游侠跟着王越,拘谨地踏进了天子所居的建章宫,他们穿着短打的剑士服,每一个人年纪都在二十左右,只是面容有股沧桑之色,过去国家动荡的几十年内,有无数和他们一样的青年走上了游侠这条道路,但最终仗剑行侠的理想被无情的世道摧毁,或沦为豪强的爪牙为世人唾弃,或颠沛流离半生,估终老.***
        王越能体会身后那些兄弟的心境,游侠的悲哀莫过于纵有雄心壮志,也无奈出身卑微,想要出人头地,就要违背本心,结好权贵,如今天子给了他们机会,就如同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了脱离苦海的希望,想到这里,王越看向那些陪着自己跨越千山万水,同生共死的兄弟,不由握紧了拳头。
        拿起比试用的木剑,那些显得拘谨的游侠顿时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浑身透出了一股血腥,程昱虽然性格刚戾,但也是觉得一股窒息的难受感觉,心里觉得这些游侠实在太不懂规矩,竟然在天子驾前如此大胆,不过当他看向天子时,才发觉天子并没有一点不悦之色,反倒是看着那些游侠的目光中有些难以说明白的感情,似乎是怀念,又似乎不是。
        “请!”执金吾虽然见过血,可是和这些少年闯荡的游侠相比,无疑在气势弱了许多,不过身为天子死士的荣耀却让他们抵住了这股常人见了怕就是要弃剑认输的血腥气息,沉声大喝间,挥剑抢攻。
        刘步看着场中相较的两人,心中暗暗着急,此时虽然只过了数十招,可是他已经知道己方的落败是迟早的事情。“人家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输了也不丢人。”刘宏开口道,此时他已经相信面前王越和这十名游侠是帝国一流的步战好手,就如同昔年孝武皇帝时期李陵所率领的五千游侠步卒那般悍勇。
        直到自己一手训练的执金吾败北,刘宏才鼓掌道,看向那胜了的游侠和其他人,“不愧是身经百战,你们可愿意与王越一起做朕的侍卫?”这些人千里赴贺兰山的事情,刘宏早就听回禀的羽林军官提到,当时就起了将他们收做贴身侍卫的念头。
        只是愣了愣,那些游侠便在王越的低喝声中跪在地上道,“我等愿意。”俱是没有按宫廷礼仪回答,不过刘宏并不在意,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将帝国散步于四方的游侠编为一师,当年李陵领五千步卒,与八万匈奴精锐交战,斩首万余,若非叛徒出卖,后援断绝,恐怕会成就如霍去病一样的功绩,由此可见,这些被世人看作无赖的游侠其实也是忠义之辈,只是帝国没有给他们太多机会报效国家。
        程昱和领着十名游侠退下的王越离去后,刘宏挥退了郭喜等人,一个人拿了长剑,演练起招式来,帝国军队以步卒为主,但是真正称得上训练有素的只有雒阳三万不到的部队,其中可以算作精锐的也只有一万皇宫宿卫军,至于目前在西北平定羌人叛乱的帝国军队,大部都是从各郡国征调的青壮,平时只进行一些简单的训练而已。
        放下长剑,刘宏坐在了案前,帝国的军队无疑已经不复往昔的强悍,现在是该到了重振军威的时候了,将自己总结的军事训练方法一一书写完毕,刘宏站了起来,他并不懂军阵之道,目前所能做的就是让帝国的士兵可以真正做到一汉当五胡,而不是凭着甲兵之利。
        “望西北,射天狼!”走出大殿,刘宏看着夕照下的苍茫宫殿,思绪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凉州战场。
        西北古道,背着行囊的贾诩同样看着天际尽头落下的如血残阳,一脸风霜的他看上去不像一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尤其是那双让人觉得有些漠然冷意的眼睛更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这就是世道!”看向身旁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贾诩低喃道,接着他蹲下身从尸体上翻出了水囊和干粮,这个人本是他的同伴,不过现在已经死了,虽然不是他杀的,可是和他杀得也差不了太多。
        啃着干涩的干粮,贾诩艰难地咽了下去,水囊里的水不多,他必须合理的分配,不过羌人已经席卷了这一带,也许前方的村庄早被摧毁,水井里也被羌人扔了腐败的尸首。
        推测着各种可能,贾诩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他并不后悔自己离开金城,因为他从不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夜渐渐地黑了,虽然是四五月间,可是凉州的晚上依然寒凉,走进残垣断壁间犹自余烬未熄的村庄,贾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一路上这样的村庄他看到了太多,遍地的血和被虐杀的尸体,那些叛乱的羌人如同野兽一般破坏他们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
        贾诩觉得自己的血也许是冷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看到那些尸体已经再也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看着路边的野草一样,走进一处还没有完全倒塌的房屋,他放下行囊,靠在角落里看向天上如同狼牙的新月,皱了皱眉,接着站了起来,这几年凉州死的人太多,狼也多了起来,他不想在半夜里被咬断脖子。
        快走出村子的时候,贾诩忽然警觉了起来,他听到了声音,拔出腰间的环首刀,走向了一旁的废墟堆,很快他看到了出的一只手,还刀入鞘,贾诩转过了身。
        似乎知道外面有人,那只手的主人在废墟下挣扎了起来,“救救我的孩子!”女人虚弱的声音在贾诩身后响起,贾诩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又重新开始朝前走,他的干粮和水不多,不管是多大的孩子,都不是他能救得了的。
        “求求你!”女人挣扎着爬出了废墟,看着视线里模糊的背影伸出了手抓着,她的怀中护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随着女人的挣动,孩子哭了起来。
        “谢谢!谢谢!”眼前一片模糊的女人感觉到面前有一个黑影蹲了下来,抱走了自己怀中的孩子,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人,可是脸上出了笑容,当贾诩再看向她时,她已经死了。
        “我救不了他。”看着怀里只剩下一口气息的婴孩,贾诩朝地上的女人道,然后离开了村庄。
        听着旷野里传来的狼嚎声,贾诩看了眼已经在身后远处的村庄,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前方的黑暗。
        这是一处干燥的土穴,几头幼狼蜷缩着,等待着捕猎的母狼回来,贾诩看着那些狼崽,忽然低头朝怀中襁褓里的婴孩道,“你有救了。”他的声音平静,有种森然的冷血感觉。
        刚出生不久的狼崽还不太会辨识危险,贾诩将三头狼崽一一从土穴里摸了出来,然后掐断了它们的脖子,将怀里的襁褓放入了土穴内,接着看了一眼似乎一直睁着眼的婴孩,转身离开了。
        孤寂的清冷月光下,响起了母狼凄厉的哀嚎声,此时已在远处的贾诩没有回头,他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是冷漠的眼神里有了几分哀戚。这就是凉州,人和野兽比邻而居,命如草芥的地方!贾诩这样想着,自嘲地笑了起来。
        估地走着自己的道路,贾诩并不知道自己该去玩何方,他只是想要离开凉州这块土地。
        武威姑臧,高虎并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贾诩,这个在当地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在很小的时候就随着父亲去了金城,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看起来只有先去段将军那里了?”虽然没有找到贾诩,但是高虎所要找的另一个人,李儒此时已在队伍中,这个眉目里透着一股阴柔的英俊青年的确有着出众的才华,一路上所遇到的数股羌人盗贼,在他的出谋划策下,都被马腾父子以较小的代价解决了。
        “段将军是我凉州名将,能在他帐下,倒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李儒看着地图,有些犹豫地道,“只是如今段将军已经深入羌地,我们这一路过去,怕是有些危险。”
        “这个不用担心,陛下派出了羽林左骑,等他们到了,我们就有一千三百多骑兵,就算是遇到两三万羌人,也足可自保。”先羽林左骑出发的黄忠此时已和高虎等人汇合,知道天子意思的他接口道,高虎和他带来的羽林军加上马腾父子的家兵也有五百人之众。
        马腾没有说话,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地图,从小出生在羌地的他很清楚羌人的可怕之处,他们以老死于病榻为耻,作战时非常悍勇,要打赢他们,就只有比他们更嗜血,羽林军虽然训练有素,武器精良,可是他们还不够凶狠。
        “其实我们可以护送辎重的队伍一起出发,虽然速度慢了点,可却是最稳妥的。”李儒想了想后道,现在他已经是这支队伍的军师,当然若是贾诩在的话,一定会抱以冷漠的目光,一千三百多的精锐骑兵,已经算得上一股可以改变战场的力量,足以给羌人致命一击,不过李儒不是贾诩,而此时的贾诩也不是以后有过太多经历的毒士,而是一柄森冷的妖刀,嗜血而不知道收敛锋芒。


        20楼2017-02-18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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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难兄难弟
          弘农郡,此时距离天子诛除宦官已有近月,当雒阳的使节到达太守府时,年近七旬的皇甫规正在下属的几处的县所巡视,这位凉州出身的帝国名将过去担任过很多显要职务,不过由于生性方正,屡次得罪宦官集团,所以直到两年前还在帝国北部的苦寒之地担任度辽将军,为帝国安抚乌丸,鲜卑等北方游牧民族.
          整个帝国的西北部防务可以说是连成一体的,每次羌人叛乱,并州的匈奴,幽辽的乌丸和鲜卑都会起兵呼应,而皇甫规出任度辽将军时,凭借其威望,使得乌丸和鲜卑不敢有异动,尽管他晚年时没有打过一场仗,可是仍被世人认为是当时第一名将。
          站在田垄里,看着青翠的稻禾,皇甫规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家老翁一样,脸上洋溢着笑容,自从知道天子奋武诛除宦官,他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当天子诏令各地郡县官吏,要用心恢复农业生产时,他更是亲自以太守之尊,不辞年老幸苦,在治下的各县之间奔波。
          当持节的钟繇看到皇甫规时,竟也是脱了靴子,挽起裤脚管,下了水田,此时帝国已经有不少地方开始大规模种植这种来自南方的高产作物,“大人!”皇甫规身旁的随从看到了穿着郎官官服的钟繇,都是大为惊讶,他们以前见到的雒阳使节那个不是趾高气扬,今回还是第一次看到钟繇这样下地的使节。
          “老将军。”走到皇甫规身边,钟繇恭敬地行礼道,虽然他此时是代表天子的使节,不过诏书还在官道的随从手上,他此时不过是以晚辈与这位帝国名将见面。
          “天使怎可如此?”皇甫规也很是意外,他这一生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得出这位来自雒阳的年轻郎官出身名门,倒是没想到他会和自己一样。
          “天子在雒阳也是亲自和百姓一同耕种。”钟繇恭敬地答道,“我不过是来见老将军,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钟繇的话,皇甫规睁大了嘴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自从孝文皇帝,孝景皇帝以后,就再没有一位天子亲自躬身农事过。
          “老将军,老将军!”钟繇连忙唤道,不过心底下倒是没怎么太意外,天子下田耕作那天,跟随的官员都以为天子只是做个样子,以示对农业的重视,都是跟着下了田,哪想到天子跟着种田的老农边学边干农活,就是一整天,可把那些下田的官员给累的不轻。
          “大汉中兴有望了!”皇甫规喃喃自语道,出身于帝国相对富庶强盛时代的他这几十年来看着帝国逐渐衰弱,心中的痛苦是不为外人所道的。
          离开水田以后,钟繇才将天子的诏令转达给了皇甫规,原来现任的太尉周景上了辞表,请求告老还乡,而天子也准许了他的请求,这空出的太尉一职在太傅陈蕃的推荐下,就落在了他这位帝国名将身上。
          看到皇甫规没有立刻接诏,钟繇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只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笺道,“这是天子给老将军的私信,老将军过目后再做决定不迟。”说完,站到了一边,安静地等待了起来。
          皇甫规拆开封着天子印玺的信笺,仔细地看了起来,天子的信很长,皇甫规只是看了一半不到,双手就颤抖了起来,他这些年来所担心的事情天子全都看到了,帝国的军备松弛,士兵疏于训练,如今边地的军队中用了大批外族士兵,更是以后的祸乱之源,天子还称他过去每次力主安抚羌人,并不是被一些人所诟病的胆怯畏战,而是深知帝国景况,不愿轻启战端,实乃是有心杀贼,无力行之。
          看到此处,皇甫规已是泪洒满面,这些年来那些指责他畏战,养羌人以自重的议论他表面上虽做出不在乎的样子,以为清者自清,但心里却始终都耿介于怀,才数次请辞军职,甘愿来这弘农郡担任太守。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念着天子信中的话,皇甫规小心翼翼地将信叠好,朝一旁的钟繇道,“天子诏令,岂敢不从,待老夫还家,安顿好家人后,便立刻启程赴职。”
          “老将军,天子已经在雒阳为您和备好了大宅,令侄皇甫嵩,天子也闻其有良将之材,让下官带来了征为羽林郎官的诏令。”钟繇笑着答道,天子行事,总是这般滴水不漏,而且用人极准。
          “天子隆恩,老夫必当誓死报之。”皇甫规向雒阳的方向遥遥一拜,脸上却是出了年青时统率大军时的坚毅神情,一扫原来的老迈之色。
          当皇甫规带着家人随钟繇向着雒阳赴职的时候,雒阳南宫的官署内,不少出身世家,没有尝过劳作之苦的官僚都是叫苦不迭,谁都没有想到天子竟然在南宫外的一处空地领人开辟了一块农田,每日都会亲自耕种,更是让他们也要下地劳作,或者除草,或者挑水施肥。
          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吏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干了几天农活后也就适应了下来,可是那些名门之后的帝国官僚就没那么容易了,他们找到了在家休养的太傅陈蕃想请他跟天子说情,结果被这位脾气刚烈,同样出身贫寒的老大人给一顿训斥。
          尽管此时儒术已经奠定了其在帝国学术中的独尊地位,可是帝国一向以来的传统依然保持着,学习儒术的官僚们无法指责天子的行为,毕竟孝文皇帝,孝景皇帝那时候有过这样的先例。
          司马防出身河内司马氏,算得上百年名门之后,当天子让他同样给农田挑粪施肥的时候,他也一度有些抵触,但是当天子问他有没有尝过饥饿的滋味,罚他饿了一整天以后,他才明白天子的用意只是希望帝国的官僚们明白百姓生产粮食的不易,并且试图一改过去形成的奢侈之风。
          当天子带头做出裁剪宫廷开支,并释放了大批宫女和杂役以后,雒阳城内开始兴起了一股节俭之风,那些在南宫尝过劳作之苦的帝国官僚们在回到家后,再也无法容忍家里平时的浪费行为,平时心疼的儿女若是敢在碗里剩下饭肴,轻则训斥,重则直接请出家法,一边念叨着天子吟出的那首‘悯农’,一边用惩罚让儿女记住什么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在天子和百官的以身作则下,雒阳和司隶地区的农业生产恢复得极快,并且渐渐开始向帝国其他的郡县传播这股风气。
          当皇甫规进入司隶地区时,看到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田间劳作的景象,过去在官署里的官吏们都是亲自在田间指导百姓生产,让这位年迈的帝国名将看到了有生之年彻底平定羌乱的希望,只要帝国的国力恢复,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抵挡住重振军威的帝国军队。
          “不知道这司隶校尉是谁,竟然将司隶地区的治安治理得如此太平?”看着沿途的景象,皇甫规不由感叹道,他过去来途经司隶时,哪有这般平和,时常可见盗匪出没。
          钟繇脸上出了几分矜持的笑意,司隶校尉程昱可是个狠角色,一上任就跟天子要兵,亲自带着人马每天在司隶地区剿匪,哪个还敢在做那掉脑袋的勾当,如今他和被天子任为廷尉的阳球倒是名声旗鼓相当,不过论起凶名的话,还是阳球更甚一筹,这段日子去他廷尉府的世家子弟可是不少,如今雒阳市面上可是没人再敢调戏良家妇女,那些平素以游侠自称的汉子也是不见了踪迹。
          廷尉府的牢狱内,两个少年被关在了一间牢房内,至于罪名则是半道抢婚,其实两人只是想看看那出嫁的少女容貌,却没想到两人刚制造出混乱,想要趁机行事时就遇到了巡街的执金吾,直接给拿下送到了廷尉府,半路上挨了出嫁少女家人的不少拳脚。
          “阿瞒,你说待会阳球他会给咱们用什么刑,我听说孝武皇帝的时候,张汤发明了三十六套刑罚,至今还没人能捱过第一套。”被关在一起的两名少年中,那名年长的高大青年推搡了一旁的少年道。
          “抢婚未遂,按照律法,杖责四十,然后游街示众。”答话的少年,五官深刻,脸色白皙,眉目间闪着一股锐气。
          “游街示众。”那高大少年顿时慌了起来,被杖责他是不怕,可若是被家中长辈知道他给廷尉拿去游街示众,败坏家风,他回家被罚事小,可是母亲那里,他不知道该何以面对。
          “等会我一个人认了,不关你事。”叫阿瞒的少年看到同伴的样子,知道他是怕让家里身体不好的母亲失望,开口道,他在雒阳的朋友就只这个庶出的袁家长子。
          “那怎么行!”高大少年摇了摇头,“这事我也有份,我不能让你帮我顶罪,回家以后,大不了我带着娘亲出来,我不信离了袁家,我袁绍就活不下去。”
          “也好,等你离了袁家,我见了你弟弟袁术,就见一次打一次。”看着高大少年,叫阿瞒的少年大声道,接着两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21楼2017-02-18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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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朕代为管教
            建章宫内,在郭喜的服侍下,刘宏换上了一身白色常服,而王越领着的十名游侠和刘步带着的执金吾也穿上了布衣,如今帝国的人事调动已经基本完成,短时间内刘宏没有任何改革的打算,目前空虚的帝国需要的是稳定和恢复生产,没有十年时间的休养生息来积蓄实力,很难一举根除祸乱了百年的西北羌乱,刘宏行事的准则一向都是出手无回,否则宁可隐忍待发。[][][网]WwW.
            片刻后,一行人从建章宫的一处偏僻宫门走出,看上去倒像是哪户官宦人家的公子出游,外面司马防早已备好了马车,毕竟建章宫距离城中繁华处比较远。
            “公子,咱们去哪里?”登车以后,换上儒生服的司马防问道,说实话知道天子有意出行的念头后,他就一直在准备着行程,不过做主还是得由天子来。
            “先去城中再说。”刘宏开口道,他出宫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帝国,并没有其他意思,不过显然司马防和其他人不这么想,一脸的慎重。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前进,渐渐地随着远离皇宫,人烟开始稠密起来,掀开车帘,刘宏看着秩序井然,倒是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嘈杂,点了点头道,“阳球做的不错。”
            廷尉阳球在帝国的士大夫中算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好法家,不喜儒术,最佩服的人便是孝武皇帝时的曾官至御史大夫的张汤,尝以酷吏自居,在同僚中一向恶名昭彰,因为他办事不仅铁面无私,而且六亲不认,不管谁都一视同仁,不分彼此。
            司马防作为天子近臣,知道天子虽然在儒学上的修养比起当世的大儒还要高明许多,不过绝不像以前的天子那么重视儒术,至少在最近几次接见太学的博士时,时常提到张衡,王充,王符等几位提倡要兼修并叙的几位大家,要求太学生不但要明彻五经,更要学惯百家,不做那等只会空谈的大言之人。
            “阳廷尉最近抓了不少不法的官宦子弟,不但施以重罚,还写明他们的家世让城门兵押着在城中各处热闹地方游街示众,现在各家大臣都畏之如虎,管束子弟极严,有几位更是放出了话,要是给阳廷尉捉了去,就不要再回家了,他们丢不起这个人。wwW.”司马防看着一派太平的街道,虽然他觉得阳球的法子损了点,不过对于重视名誉的帝国官僚们来说,却不失为良法。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才怯如鸡。”刘宏沉吟道,对于目前仍以察举选官为主的帝国来说,还不到推行科举的时候,这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就是帝国今后的栋梁,不能任由他们飞鹰走马地在家荒废掉。
            见天子吟出民间讥讽世家子弟的童谣,司马防叹了口气,他也是世家出身,当然知道帝国现在的察举制度的弊端,虽然天子亲政后,启用了大批良才,不过相对于帝国二十多万的官吏来说,总的情况仍旧不容乐观,但是要改变是需要时间的。
            “建公,你说朕若在雒阳城外重建细柳营,仿效孝文皇帝时太尉周亚夫故事,将那些官宦世家子弟征召为军,严加训练,可有几分把握?”刘宏朝司马防问道,想从这位出身名门的河内司马子弟身上知道自己若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遇到阻力。
            “那就要看陛下建细柳营的目的为何了?”司马防迟疑了一下后道,他相信天子建细柳营绝不会只是为了管束那些纨绔子弟,说不定是真打算训练成能上得沙场的军队。
            刘宏看着司马防神情,就知道他已明白自己的意思,叹道,“当年孝武皇帝时以世家子弟为主的羽林军是何等为世人所崇,如今呢?怕是没人记得孝武皇帝‘如林之盛,为国羽翼。’这句话了吧!”
            “陛下若是要建细柳营,以臣之见,倒是可以借甄选郎官为名而行。”司马防开口道,其实他觉得天子的主意极好,不过是办这件事时,不能让各地的豪强大族认为天子建细柳营是别有目的。
            “建公主意妙极!朕的细柳营,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收!”刘宏目光一动,就笑了起来,他诛除宦官后,恐怕那些豪强都明白,以后要为子弟谋官可没那么简单,这以利禄为饵,想必是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派出自己的子侄,恐怕到时候还要争个头破血流。
            “陛下说得不错,这细柳营,自是不能什么人都收。”司马防也是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让车外的王越,刘步都是大为好奇,不知道天子和司马常侍为了什么事情笑得那么高兴。
            说笑间,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声,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吆喝和周围百姓的哄笑,“停车!”刘宏掀开车帘,和司马防一起下了车,让执金吾把车停好后,两人在王越的护卫下,站在了路旁。
            不过片刻,廷尉府的官吏和下属士兵拿着链子牵着两个少年一路走了过来,一边大声宣扬着两人犯下的罪状,当听到‘太仆袁逢之子袁绍和大司农之子曹操。’时,刘宏的目光一愕,接着才仔细看向那一高一矮的少年,只见那高大少年生得极为英俊,矮个少年虽长得不如高大少年,不过却目光犀利,叫人过目难忘,两人虽被路旁众人指指点点,居然倒不像其他那些被廷尉府捉到的官宦世家子一样垂头丧气,反倒是抬头挺胸,一副英雄好汉的模样。
            “这两人此时在一起倒也有趣。”看着袁绍和曹操顾盼生姿,刘宏忍俊不禁,不由笑了起来,一旁的司马防也是点头附和,这两个少年倒是大异常人,瞧他们走路的样子,明显板子捱得不轻,却偏偏还要咬牙做出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来,倒是难为他们了。
            “公子,我觉得他们两个倒是该进细柳营一趟。”司马防看着袁绍和曹操居然旁若无人地还在那讨论日后要如何去一睹那位没有抢成的新娘容貌,不由朝一旁的天子道。
            “我也正有此意。”刘宏答道,觉得自己这一趟出宫倒也不虚此行,“建公,走,且去其他地方看看?”对于只比自己大了一岁和三岁的曹操和袁绍,刘宏还不想太早和他们相识。
            “本初,瞧见那白衣少年没,样貌可比你还俊俏三分,不知道是哪家的…”曹操看到离去的刘宏一行人,朝身旁的袁绍道。
            刘宏数年锻炼,耳目聪敏,听到曹操的话,却是回头一看,倒是让曹操和袁绍一惊,暗道这少年好冷的眼神,都是给看得心底一寒,原本要说的玩笑话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接着两人又发现这白衣少年身旁跟随的年青儒生正看着他们,那目光让他们很不舒服,好似两人是罪大恶极之徒一样。
            “这两人,以后进了细柳营,要严加训练。”听着天子的话,司马防看了眼被押着走远的两名少年背影,暗道这两人以后在细柳营的日子恐怕要比别人不好过的多。
            大半个时辰后,曹操和袁绍两人被廷尉府的人给放了,不过这时两人显然没有游街时的潇洒自若了,曹操还好些,他父亲曹嵩素来疼爱他,倒是不会拿他怎样,而袁绍就不同,他母亲不过是个庶人,在袁府一向没什么地位,袁绍回去后,一定会连累母亲。
            “阿瞒,你能不能借我些钱?”袁绍事母至孝,一想到自己回家后母亲因为自己被人讥讽,他不由看向曹操道。
            “我的钱也不多,你知道的。”曹操皱着眉头道,他从小跟着父亲养成了节俭的性格,平时父亲给的钱虽然存了下来,可是要说能拿来在雒阳买房也只是杯水车薪,至于袁绍,他的钱倒都是拿去孝敬母亲了。
            “你别急,我有办法了?”曹操拉过袁绍,小声说出了自己想到的办法。
            “这是不是太下作了。”袁绍听完,有些犹豫,不过他又有些心动,他知道按好友的法子办,的确是能弄到一大笔钱,过了良久,袁绍才下了决心道,“那就这么办!”
            “好,那你先回去,忍上几天,等我们伤好了,就立刻动手。”曹操道,一边说着,一边和袁绍一起捂着被打得不轻的臀部,慢悠悠一扭一扭地走回家去了,两人倒是没想到自己在这僻静地方的谈话被刘宏派出暗中跟踪的游侠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大半个时辰后,刘宏坐在回宫的马车里,想到曹操那个弄钱的损招,不由笑了起来,“建公,到时你去跟袁逢曹嵩打声招呼,就说他们的儿子,朕代为管教。”
            “喏!”司马防答道,说实在话,那个叫曹操的少年想的弄钱法子还真是够阴的,叫人吃亏也只能是自认倒霉,怪不得别人。


            22楼2017-02-18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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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帝国的士风
              帝国北方重镇,涿郡。wWw.一队持戟的执金吾和队列整齐的羽林军在路上行人们惊愕的目光中护送着持节的天子使节缓缓进入了城中,闻讯赶来的郡中官吏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位持假节,可以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吏的使节究竟是为何而来。
              骑在马上的钟繇看着路旁人群敬畏的目光,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持节,虽然他不像田丰和沮授那样录职尚书台,可以处理国家政务,但是这份持节代天子行使意志的荣耀却也是别人所不能得到的。
              入驻驿站以后,钟繇立刻命令涿郡郡守,让他立刻将此时已被称为海内大儒的卢植寻来接天子赐封其为护乌丸校尉的诏令。郡守不敢怠慢,连忙派出了手下的小吏去了城外的卢植所开的学堂,将这位涿郡闻名的大儒请来,同时心里也暗暗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好好和这位被天子看好的护乌丸校尉打好交道。
              得到命令的郡吏不敢怠慢,带其人手,一路敲锣打鼓地直奔城外而去,对他们这些涿郡的本地人来说,卢植能得天子重用,他们身为同乡,也是觉得脸上有光。
              帝国的士大夫阶层此时虽大多为儒士,但是一些闻名海内的大儒却并不只是研究儒术,而是包揽百家,同时习武练剑,君子六艺中的射御也是从不放下,出仕更没有文武之分,俱是上马为将,下马为相的人物,如今天下闻名的帝国三大名将中,升迁为太尉的皇甫规和担任护匈奴中郎将的张奂就是饱学之士,即使称为大儒也不为过,而另一位破羌将军段颎也不是粗鄙的武夫,只是素来不喜文事才声名不显而已。
              涿郡城郊,一处并不宽广的房舍内,坐满了正襟危坐的年青儒生,卢植名著海内,被称为学为儒宗,但是此时正当盛年的他却不同于与他齐名的郑玄等人,收徒极为严格,全没有儒家有教无类的风范,原本慕名而来的三百弟子最后只剩下这在座的五十人,其余的人要么被他赶走,要么就是吃不了他这里的苦,知难而退。
              外面传来的敲锣打鼓声和嘈杂的人声渐渐逼近,那些看书的弟子都是心中一动,他们还记得数月前,得到天子诏令而上雒为官的同门公孙瓒,当时好像也是这般热闹,想到这里,倒是有不少人都偷偷地朝窗外看去,看到这些弟子的模样,卢植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这些弟子怕是都没有心思念书了。
              “人若无名,方可专心。”卢植长声而起,看着一众弟子道,他虽无责备之色,但是弟子们知道他其实心中已是不悦他们的浮躁,于是连忙收摄心神,专心看书。
              “都出去吧!”一众弟子没想到的是,老师居然让他们出屋了,迟疑了一会儿之后直到卢植再次发话,他们才放下手中竹简,连忙走了出去。
              卢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却是想起了前段时间从雒阳回来的太学生跟他说的一则轶事:颍阴望族中那位号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荀爽为朝中大臣所举荐后,居然受到了天子的回绝,而天子在朝堂上的话最后更是流传了出来。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读书人更当以此为任,若是人人都见世道不明,便去做隐士,眼睁睁地看着天下百姓受苦而独善其身,等到天下太平了才出来做官,就算书读得再好,学问再高,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尤其是他荀爽,师从李膺,却不及其师风骨之万一,不但是有辱师门,更是欺世盗名之辈。’
              其实自己也是天子口中的欺世盗名之辈吧!想到自己过去在孝桓皇帝时屡招不应,卢植出了自嘲的笑容,亏他还以为自己是谨守君子之道,可是和年近八十仍在朝堂上和宦官相争的太傅陈蕃,被下狱而犹自刚强不屈的李膺等人相比,自己实在是个只知道明哲保身的伪君子。
              “老师,老师!”几名弟子忽然回到了屋内,看着发愣的卢植,连忙呼喊道,“天子举您为护乌丸校尉,辖管幽辽军事,如今使节正在城内相侯呢!”
              听着弟子的言语,卢植惊醒过来,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想不到自己这过去在国难之时独善其身的人竟然得到了天子的重用,一时间竟是难以接受,直到门外的郡中官吏进来恭喜才相信。
              “卢先生,您还是快更衣,随我们进城吧?”几个郡中官吏迟疑着道,他们知道卢植一向傲骨,以前更是不屑为官,如今天子虽诏,可是难保他和过去一样,再次拒绝,不过这次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卢植竟然没有犹豫,而是看着雒阳方向遥遥一拜后沉声朝他们道,“植这就去更衣。”
              片刻之后,换上平时绝不穿的华服,卢植在弟子的簇拥下,骑马往城中而去,他并不知道,那段流传而出话语是天子刻意所为,一来是为了弘扬孝桓皇帝事情兴起的刚烈之风,二来则是为了打压儒家中本就有的隐世消极之风,三来则是为了激将如同卢植这样的刚正之士,让他们心生惭愧,如此再发出诏令征辟,他们定然会竭忠以赎自己所认为的罪责。
              涿郡郡守官署中,卢植和一众官吏都是跪拜在地,神情肃穆地听完了钟繇所宣读的天子诏令,请出官服金印后,钟繇更是将手中的假节亲手交给了卢植,有了天子所赐的假节,卢植便可以先斩后奏,二千石以下的官吏都可持假节而杀。
              接过钟繇手中的假节以后,卢植朝着雒阳方向,叩下了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道,“臣受皇恩,必当誓死报效,不使乌丸,鲜卑伤我大汉子民。”说完,才站起身。
              “天子常言卢公文武双全,为当世良才,当不负天子重托。”作为天子使节,钟繇自是要勉励卢植这位名著海内的大儒,在他心里,卢植虽有名望,但是从未出仕,天子如今一下子给其如此重职,这份恩信,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在帝国的传统中,如同卢植这样的士大夫,他们不贪财,不喜美色,对他们来说,士为知己者死是人生的信条之一,更何况这位知己是他们本就要忠诚侍奉的天子。几乎没有停留,换上官服,卢植带着护乌丸校尉的金印,只挑了几位可堪一用的弟子便和护送的羽林军往幽州连夜而去,对心情激荡的他来说,有天子如此的看重,便是身死也无憾了。
              汉水之滨,隐居于此两年的荀爽,此时跪在滔滔的河水之边,擦拭着昔年老师李膺送给自己的长剑,一脸的羞愧,他以为自己是伯夷,叔齐一样的义人,可是原来他只是个不堪的小人,想到老师李膺被捉入北黄门寺诏狱遭到毒刑时,自己却在这里独善其身,荀爽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只觉得自己这种国家有难,师长遭劫时抽身而去的人实在是不忠不孝,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六弟,不可!”就在荀爽一咬牙,要横剑自刎的时候,数声大喝从远处传来,荀爽循声看去,只见自己的几位兄长不知从何处寻到自己消息,正匆忙地奔过来,显然是要劝自己。
              苦笑一声,荀爽再次横剑于颈,他实在是无面目见天下人。看到荀爽只是回头一望,便再次转身而去,显然是死意甚坚,荀氏八龙中最年长的荀检急得大喊了起来,“六弟,不要,天子诏令,让你不准自刎。”这时其他人,如荀绲等人也都是一同大呼了起来。
              ‘天子诏令。’此时唯一能阻止荀爽死念的也只剩下了这句话,荀爽的剑掉在了地上,让还在远处的几位兄长松了一口气。
              “六弟,你糊涂啊,你怎可以寻死呢,你这一死,岂不是告诉天下人,你是那等不忠不孝之人。”荀检一把抱住了这个兄弟中才具最高的六弟道,“天子的话虽重,可也只是一时气话。”
              “是啊!”这时其他几人也是劝了起来,接着荀检拿出了天子的诏令,塞到了荀爽手里,“你自己看!”
              刘宏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让荀爽这个被人称为‘神君’的全才死的,之所以用他说事,是因为他出身颍阴望族,自从外戚宦官乱政的这几十年来,士族化的高门对国家的忠诚开始不断减弱,刘宏必须扭转这种风气,而荀爽无疑是拿来激励士风的最好风气。
              ‘知耻而后勇!’喃喃念着,荀爽看着天子的诏令,明白了远在雒阳的天子苦心,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他打算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大哥,二哥,我不会再做那等懦夫所为之事了。”站起身,荀爽朝赶来的几位兄长道,“我这就启程上雒,向天子,向天下人告罪。”
              “不要管其他人的话,大丈夫生于世间,只要问心无愧即可,以前做错了,那就改过来。”荀检沉声道,如今随着天子的那番话,他荀家的声望一落千丈,如今要重振家声,就要靠他们几人了。
              “我知道。”荀爽点了点头,只是一脸的凝重,他知道自己上雒以后,一定会遭到人们的讥笑,不过他已不在乎,天子的话是对的,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他们这些读书人,更应当有着身死不退,杀身成仁的气魄。


              23楼2017-02-18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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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西北望
                左冯翊,云阳。wWW.这座自前朝始皇帝修筑长城,为了抵御匈奴而建的城市如今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在一年前的羌人大军的铁蹄下,一千二百守军全军覆没,城破之后,近两万男子被屠杀,三千青壮女子被掳走,剩下的活口不足百人。
                如今这座死城的残垣断壁上,帝国护匈奴中郎将麾下的七万大军驻扎在了此处,年已六十二的张奂看着四周苍凉一片的旷野,老迈的脸上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没想到自己这些年所坚持的招抚羌人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错了吗?一时间,这位帝国名将心中涌起了这样的念头。
                “大人,消息到了!”军司马尹端从远处走来,到了张奂这位已经追随了十年之久的老上司身后,脸上喜忧参半,天子诛除宦官固然可喜,可是却也让他们和段颎的后勤几乎陷入瘫痪,若非天子在此前派出了名震天下的李膺担任司隶校尉,安抚住了三辅地区,紧急抽调了一大批粮草运送过来,恐怕他们这支乌丸,匈奴人占了一半的大军就会自行崩溃。
                “段纪明那里如何了?”张奂两道雪白的眉毛动了动,他的七万大军,转战并,凉近两年,如今已无力再战,现在只是靠着他的过去的威望勉强维持着大军表面上的强大,不过好在东羌之地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叛军,眼下只能指望段颎那支斗志旺盛的三万部队了。
                “天子已经稳住了局势,重新恢复了粮草辎重的调拨,不过段将军那里怕是短期内仍然难以对逢义山发动攻势。”尹端摇了摇头,目前他们这七万大军要弹压东羌,是无力支援段颎了。
                “天子也不容易啊!”想到远在雒阳的年少天子,张奂叹了口气,若是天子能早二十年,不,哪怕十年登位那该多好,那样的话,他和皇甫规便是拼着一死,也会和段颎一样,不顾性命杀入羌人老巢。
                尹端沉默,他和张奂并没有如同雒阳的南宫百官一样见过天子,只知道年少的天子是孝章皇帝以降大汉中兴的唯一寄望所在,诛除宦官,扫灭豪强,振奋了天下人心,可是自孝桓皇帝以来恶化的帝国财政和日渐空虚的各地粮仓却不是一时可以解决的,听说天子已经将遣散了大批的宦官宫女,厉行节俭,每日操持政务到深夜,就是为了保证他们这些平叛军队的粮草辎重。
                “大帅,雒阳有信使到。”就在张奂和尹端陷入各自沉思的时候,两人中军的一名亲兵策马飞奔而至,高声喊道。
                张奂和尹端同时对视了一眼,出了几分惊讶之色,自从天子亲政以后,并没有给他们任何指示,难道这一次是天子打算让他们出兵响应段颎吗?心中猜测着,两人一同步下了残缺的城楼,一同向中军而去。
                中军帐内,负责送信的羽林郎官看到帝国的名将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连忙行了军礼,接着从怀中摸出了贴身藏着的天子密信,看向帐内的士兵后朝张奂道,“将军,下官出发时,天子曾有严令,此信只能交于将军一人。”
                “都退下。”张奂沉声喝道,他此时越加相信天子可能是要他出兵了,毕竟段颎那本此前上奏的平羌奏章不知何故已经传得天下皆知,‘臣以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势穷虽服,兵去复动。唯当长矛挟肋,白刃加颈耳。’三辅地区有不少人更是喊出了杀尽诸羌的话。
                恭敬地将信送上后,羽林郎官也退出了帅帐,只剩下张奂一个人拆开信封,面色沉重地看了起来。帐外,尹端朝那羽林郎官打听起了雒阳的情形来,很想知道朝中对羌人的态度。
                “回禀司马,此前确有几位大人在朝会上向天子提及平定羌人叛乱的事情,不过天子以张将军和段将军为当世名将,不必过多干涉为由拒绝了朝议。”羽林郎官答道,接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事般接着道,“在下官来前,天子倒是派出了羽林左骑前去段将军帐下听用。”
                尹端的心紧了一下,羽林左骑是帝国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天子派出这支亲军,无疑代表了某种意思,难道是要他们配合段颎剿灭西羌,想到这里,尹端看向了没有动静的大帐,不知道天子到底在信中向张奂提了什么事情。
                在有若煎熬的等待中,张奂终于掀帐而出,尹端看向他,却发觉这位跟了十年的主将脸上竟有些哽咽之色。走到羽林郎官面前,张奂重重地行了一记军礼后道,“请回禀天子,就说老臣一定不负信中所托。”
                羽林郎官并不知道信中的内容,只是见到面前已经两鬓斑白的帝国名将如此郑重地向自己说话,只觉得胸膛一热,大声答道,“喏!”接着便转身离去,回赴雒阳向天子复命。
                直到羽林郎官消失在视线中,尹端才看向张奂道,“大人,天子信中要我部如何?”
                “你自己看吧!”张奂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尹端,他没想到天子竟是如此知兵,只是让他安抚好麾下的七万大军,没有丝毫让他勉强出战的意思。
                尹端越看越心惊,他几乎都以为远在雒阳的天子不是一位少年,而是一名老谋深算的名将,看罢信后,他才还给张奂道,“天子所思深远,远超朝堂诸公,只是段颎那里,恐怕他未必肯对羌人停手。”
                “段纪明虽然以刚猛著称,但仍不失为忠臣,他不会违抗天子的。”张奂知道尹端这个跟了自己十年的老部下一向和段颎合不来,认为他太过刚愎自用,不过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和皇甫规还有段颎号称凉州三明,被世人称为名将,但三人中真若论行军打仗,还是他段纪明最厉害。
                对于张奂麾下以匈奴,乌桓等外族雇佣兵为主力的部队,远在雒阳的刘宏从骨子里是不相信的,他知道张奂带着这样一支部队连续作战两年,击溃东羌的叛乱主力可谓是时刻如履薄冰,再加上以前孝桓皇帝时期,被他诛除的宦官集团屡次克扣军费,贪墨赏赐,张奂能使大军不哗变已经很了不起了。
                建章宫内,刘宏看着帝国整个西北边境的地图,眉头深锁,他已向张奂承诺会将过去积欠那些匈奴和乌丸雇佣军的军饷补足,这样一来,他从雒阳,司隶地区抄出的豪强财产一下子就去了三成,再加上赏赐段颎所部的钱财,估计到时手上不会剩相少余钱。
                “希望李膺能按住段颎这头猛虎。”刘宏自言自语道,在曹操这些帝国今后的中坚力量形成前,段颎是他最为看重的将领,但是目前他还不能让他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进行这场平叛战争,在帝国的国力恢复前,他将不惜放弃如今对羌人的暂时有利局面。
                帝国边地的部队中雇佣军已经超过了一半,而郡国部队这些年来日趋败坏,如今唯一还算是汉人精锐部队的只剩下了皇宫宿卫军,想到这里,刘宏的目光从地图上收了回来,总之今后十年内,帝国对外的国策必需改为防御为主,不管是羌人,还是鲜卑,匈奴,都不能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
                钱粮和时间,是刘宏目前最迫切的,尤其是钱粮,只要有足够的钱粮,他就可以打造一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军队,帝国的豪强可不是他说让他们让出手中的既得利益就会让出的,扫灭雒阳和司隶地区的豪强对其他各地的豪强们来说还只是帝国政治斗争中失败者应得的下场而已,可若是侵犯到他们根本的利益,没有强大的军队震慑,很难让他们听命就范。
                “只有慢慢来了!”刘宏压下心中的野心,自言自语道,他如今年少,有足够的时间来改变自己的帝国,只有帝国的基石,自耕农和中小地主兴起,他才能让拥有超过五千万人口的帝国迸发它可怕的力量,不管是毗邻西域的贵霜人,还是横亘在东西方之间的安息人,抽取丝路大宗贸易税的他们都将承受帝国的军事打击,他们窃取了帝国的财富,理所当然要受到制裁和惩罚。
                “陛下,这是尚书台整理的各地官仓的贮粮统计。”回到雒阳的钟繇担任着天子身边秘书官的职责,负责和尚书台之间的联系。
                “哦,放着吧!”刘宏从遐想中回过了神,走回书案前,打开了由田丰所负责的报告,为了提高帝国官僚的办公效率,从一个月前开始,他将以前所用的策划和计划书等文件的撰写格式在尚书台推广,而摒弃了过去那种讲究辞藻,但是内容简要的形式,虽然一开始受到了抵触,不过当帝国目前还算对政务尽心的官僚了解这些格式的好处以后,已经慢慢接受了下来。
                总之刘宏在竭尽所能地将儒家所推崇的文辞从帝国的行政系统中驱逐出去,诗辞文章是日常聚会时谈论,用来增加修养的,而不是用于帝国的朝会和文书报告里来卖弄学识,好在这时的帝国官僚在经过外戚和宦官时代的摧残,不少人都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而且如同太傅陈蕃这样的老一辈大臣更是全力支持着天子的这种改革,至于豪强之类,这种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和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而唯一受到影响的恐怕就是那些学习儒术的儒生了,不过此时自孝和皇帝以后儒学的繁褥之风已经开始受到有识之士的批判,在如同郑玄和卢植等一批或在野,或在朝的大儒声援后,力求文章本意,而不是在意辞藻修辞的风气渐渐在帝国兴起,而此时并没有人意识到,改变,往往是从这些被忽略的细小地方开始。


                24楼2017-02-18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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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阿瞒本色
                  雒阳城西,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暗下的天色中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看着左近无人,曹操从怀中摸出了准备好的蒙面黑巾扔给了一旁的袁绍,接着两人又从地上取了些灰土抹在脸上,才戴上黑巾,接着两人紧了紧腰里的佩刀,溜向了不远处的一处娼家后门。
                  在帝国,娼家并非烟花之地,往往都是数代家传的歌伎,以卖艺为生,不过也有一些被人包养,虽号称娼家,不过却早就是章台之流的人物了。
                  站在高墙前,袁绍双手一叠,扎下了马步,曹操也不多话,直接纵身一跃,借着好友一托之力,翻上了两人高的墙头,两人之间的动作倒是看得天子派出暗中监视的几个侍卫点头不已,觉得这两个少年很有他们当年做游侠时夜盗大户的风范。
                  上了墙头之后,曹操倒是没有急着拉袁绍上来,而是从怀里掏出了准备好的肉糜,扔到了墙院内,接着猫腰躲在墙上,屏住声息,直到这户娼家所蓄养的几条看家恶犬倒地以后,才转身朝等得焦急的好友道,“行了!”说着伸出了手。
                  看着天子交待盯住的两个少年翻墙落院,几个侍卫方才从不远处的隐蔽地方现身,接着干净利索地摸墙而进,看着倒在地上几头恶犬,几人相视一笑,暗道那矮个的少年曹操倒是心思密得很,第一次干这种勾当竟是和老手有得一比。
                  领着好友一路窜行,曹操两人倒是顺利地摸到了所进娼家的歌伎住所,伏在了墙角,仔细听了一阵,才肯定自己要找来借钱的人在屋内,才小心地在附近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藏了下来,不吭不响地等了起来,让跟着他们的几名侍卫暗道这两少年好大的胆,也不怕被人发现。
                  月过中天,直到房内没了声音,传出阵阵鼾声时,曹操才和袁绍现出身形来,走到门前,拔出腰间的佩刀插入门缝,一点一点拨着门闩,而袁绍则在一旁把风,过了片刻,一声轻响,曹操撬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两人猫腰闪了进去,接着立刻关上了门。
                  两人摸到床榻前,点燃了一旁案上的铜灯,接着拔刀架在了床榻上犹自熟睡的男女身上,突兀亮起的火光让睡着的男女醒了过来,当他们睁开眼的时候,那漂亮女子看到一高一矮两个黑影站在自己面前,嘴一张就要喊起来,曹操却是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的嘴,轻声道,“我们今天来,是找你枕旁这位大人,和你没关系,明白了不?要不然待会可莫怪我手中的刀不讲情面。”压着喉咙,曹操的声音听上去倒像是个三十岁的中年汉子。
                  女子仿佛明白了过来,当即点了点头,曹操方才松开了她的嘴,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道,“卫大人,您不回家,倒是跑这里来过夜,不知道这事传出去,给那些太学生知道,嘿嘿!”
                  听着面前的矮汉奸笑,被刀架着脖子的卫大人原本保持冷静的脸不由抽了抽,这夜宿娼家的事情要传出去,经过太学生那一宣扬,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身败名裂的凄惨下场。
                  “你们两人究竟为何而来?”卫大人仔细看着面前蒙着脸的高矮汉子,额头上沁着汗珠问道。
                  “卫大人放心,我们只为求财而来,只要您给十万钱,我们保证不知道您这回事。”曹操说道,十万钱折算成黄金,也就十斤而已,以这位河东卫家出身的卫大人来说,还不算太多。
                  “我现在身边没那么多钱?”卫大人沉吟道,他看着面前的矮汉道,此时他心里已经料定这两人是有备而来,只是他猜不到两人打算怎么做。
                  “我们原本也没打算今天要这笔钱!”曹操走向了一旁的案几,通常娼家的歌伎都是懂些诗词歌赋,家中闺房里笔墨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不然怎么拴住如卫大人这般名士。
                  “还不过来替你家大人研墨,好将你二人如何相识相知相依相偎的故事写下来,也好供日后缅怀。”曹操看着那瑟缩的女子,摆手道。
                  卫大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没想到这矮汉竟这般阴损,不过容不得他细想,拿刀架着他脖子的袁绍一抖手腕,低喝道,“还不写,汝以为吾手中刀不利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卫大人心中哀叹,看着下了地战战兢兢在那研墨的歌伎,也只有跪坐,拿起曹操奉上的狼毫在铺开的帛纸上写了起来。
                  见卫大人下笔既慢,又写得极为隐晦,曹操却是眉头一皱后道,“卫大人,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花钱消灾了。”说到这里,他一把拿过了写了没几句的帛纸,揉做一团道,“卫大人,还是我来复述,您来下笔吧!”
                  在门外一直听着动静的几名侍卫见曹操竟是兴致颇高地吟起文章来,虽然听不懂太多,但是里面那等香艳骨的词句倒还是识得的,心道这少年不愧是被天子看中的人物,端的是文武双全。
                  下笔的卫大人听着身旁矮汉吟出的淫词诲语,也不由面红耳赤,不过无奈颈上白刃相加,只能照写下来,过了良久,一篇文采飞扬的***文章就写出来了。
                  拿过看后,曹操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从一旁取过红印泥,朝卫大人道,“卫大人,签字画个押,再按个手印,我们就告辞了,以后自会找你取钱,到时这东西再物归原主。”
                  将写着文章的帛纸卷好扔给袁绍后,曹操打了个眼色,自己抽刀抵住了卫大人的咽喉,却是让袁绍先走了,“卫大人真是好福气,能有如此红颜相伴,真是我见犹怜。”袁绍离去后,曹操倒是看向靠在卫大人身旁的歌伎啧啧道。
                  “好了,我也不打搅二位清梦了。”估计着袁绍应该已经离开远了,曹操方才笑着收刀,朝二人摆手一礼,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出,倒是一派潇洒模样。
                  卫大人看着大方离去的矮汉,脸上青红不定,最后仍是不敢召集歌伎家的家奴前去相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大半个时辰后,刘宏在建章宫内得到了侍卫的回禀,听着那记性比较好的侍卫背诵出曹操所吟的那篇***文章和整个过程后,刘宏看向身旁侍奉的司马防和钟繇道,“觉得如何,朕以为是个可造之才。”
                  “第一次做这等勾当便能如此,也委实是个人才了。”司马防想到那叫曹操的少年最后大笑离去,丝毫不惧那位卫大人喊人捉拿,这份胆识心思怕是放眼天下,也无几人能及。
                  “陛下,要不要察一下那位河东卫大人。”钟繇倒是不似司马防,而是直接问道,夜宿娼家,还给人勒索,这人也算是丢尽帝国官僚的脸面了。
                  “不必,朕自有安排。”刘宏挥手道,他对河东卫家,南阳袁家这样门生故吏满天下的豪强大族可谓是处心积虑地想着要削弱他们,如今曹操手里那份文章倒是不失为对付河东卫家的利器。
                  “建公,细柳营筹备得如何了?”刘宏看向了司马防,他现在决定尽快让曹操,袁绍这些还年少的世家子弟进入细柳营,一来是培养人才,二是趁他们年少,心性未定时让他们远离家族,培养对帝国的忠诚心,同时也是为了他另一个计划。
                  “营盘地址已经选好,就在南宫外靠园林的地方。”司马防回禀道,“只等陛下您打算何时向天下公布!”
                  “唔,朕知道了。”刘宏点了点头,司马防做事就像他的为人一样严谨可靠。
                  “元常,这些公文你送去尚书台,朕已经全批复了,让他们即刻抄录然后下发各郡县。”说完琐事,刘宏才将田丰那份好不容易整理出的帝国官仓报告交给了钟繇,田丰不愧理财的能手,用了月余时间,将帝国过去数年各地郡县上呈的粮食产量做了归类和细分,给各地定出了今年上交粮赋的合理数字,而且按照他的要求给各地郡县的官吏列出了详细的数据。
                  若是谁再敢跟他玩弄虚作假的一套,到时就不要怪他这个天子心狠了,刘宏的眼中出了几丝狠厉,让一旁的司马防也看得一惊,他知道天子对今年官仓储备粮看得极重,若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天子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给在颍川当太守的父亲修书一封,到时不要给治下的人给连累了。


                  25楼2017-02-18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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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清议与结党营私
                    帝国的儒学自从孝武皇帝时期确立其地位后,直到光武皇帝中兴以后通过之后几代天子身体力行的推广才得以逐渐强盛,但是在政治黑暗的外戚和宦官时代,以儒生为主的士大夫集团无力抵抗,便只能依靠舆论来构建道德权威来进行抗争,而‘清议’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手段,随着天子诛除宦官集团,士大夫阶层取得了胜利,但是‘清议’并未消亡,由于天子保留了大批曾经投靠宦官集团的‘浊流’官僚,对于一些并未得到实际利益的人来说,这些曾经的敌人居然能继续在朝堂上窃据官位是难以容忍的事情,于是‘清议’成为了攻讦这些人的利器,而太学生再次成了他们这些‘清议’党人的急先锋。
                    尚书台,刘宏的脸色阴沉,已经连续三天有大臣向他辞官请求回乡养老,而这些人无疑例外都是属于被‘清议’党人归入‘浊流’的寒门官僚,事实上刘宏心中清楚,过去的宦官集团中大多数人出身贫贱,提拔了大批寒门出身的官僚以和豪强对抗,现在随着宦官集团的倒台,被压制了很久的士族化高门开始了反弹。
                    刘宏冷笑了起来,这些士族化高门在失势的时候和士大夫阶层联手对付宦官集团,积累了不小的声望,一部分士大夫恐怕仍旧唯他们马首是瞻,如今的‘清议’看似是针对那些属于‘浊流’的官僚,但真正所指的却是他这个留用这些人的天子。
                    司马防很久没有看到天子脸上出这样的冰冷笑意,他心里不由一紧,对于那些‘清议’党人,他也不赞同他们的手段,作为天子心腹的他很明白如今的帝国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结党营私,虽然那些‘浊流’官僚或许私德有亏,但是在治理上的才能是大多数以‘清流’自居的士人比不上的。
                    “这些上请的辞官表章,全部驳回。”刘宏朝尚书令阴龚沉声道,接着看向那些看向自己的郎官,“继续办理你们各自的公文,朕是不会因为几句捕风捉影之语便自断肱骨忠臣。”尚书台,这个利于天子独裁的行政机构,如今便是以寒门出生的中小官僚为主,只有他们才会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因为只有他这个天子才能让他们光耀门楣,而他们也无法形成一个威胁到他的政治集团。
                    看着天子的面容,尚书台内出身士族大姓的几位天子近臣,如司马防,阴龚,钟繇等人知道这些‘清议’党人背后隐约的士族黑手已经触怒了天子,此时天子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番话,已经很明白了,他们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几人并没有犹豫,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他们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已经是天子的心腹近臣,只有天子才能让他们为自己,为家族得到更多的利益,同时也只有天子才能让大汉再次强盛。
                    看着司马防几人只是刹那间眼神便恢复了常色,刘宏知道他们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士族化的高门虽然操控了一定的舆论,可是他们的实力和传统的豪强相比却弱了不少,要对付他们,只需要从他们立身之本的名望和依附的门生故吏下手就可以了。
                    “诏太傅,司徒,还有太学的博士入宫觐见。”刘宏朝身旁的侍中郎钟繇道,既然那些人想要利用舆论,那他倒要让他们知道,谁的手段更高,帝国的三万太学生到底是听他这个能给他们功名利禄的天子,还是他们。
                    “摆驾建章宫。”一旁服侍的宦官郭喜高声喊道,司马防等人一起随着天子离开了尚书台,当天子走后,那些办公的郎官和文吏都是出了振奋之色,能够在帝国的行政中枢任事的他们又岂会连点眼光都没有,他们当然看得出天子是站在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人一边的。
                    阴龚看着属下官僚脸上出的神色,笑了起来,其实算起来,没落已久的阴氏现在除了能让人们知道曾经出了几位皇后,此外在政治和地方上也似乎没有多少影响力了。想到这里,他自言自语了起来,“我也算是寒门中人吧!”
                    对于天子的心思,司马防觉得自己也许永远也难以明白,至少如此刻,他本以为天子召见太傅陈蕃和司徒胡广等人,是想借着这几位在士大夫阶层中威望堪为领袖的老大人来压制那些‘清议’党人,可是没想到的是天子全然没有这个打算。
                    “太学生都是国之栋梁,应该一心专研学问,而不是风闻议事,以一己之好恶妄谈国家大事。”刘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他对目前民间形成的针对帝国朝堂上‘浊流’官僚的现象的看法,“过去,宦官当道,不少人遭到了党锢,朕开除党禁以后,很多人竟以党人之名自豪,朕以为这不好,君子群而不党,结党营私者到最后往往都是只争意气而不明是非,如此一来,国将不国。”
                    陈蕃的眉头皱紧了,在他眼里,过去的外戚和宦官就是结党营私,不过他们是以力称雄,如今他倒是想不到天子才亲政没多久,竟又有人以‘清议’之名打起了结党营私的念头。和陈蕃一样,胡广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精通政务的他很清楚目前朝堂上被天子甄选后留下的‘浊流’官僚一旦被排挤走,帝国的中央机构将在一段时间内陷入不可避免的瘫痪,到时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国家将再次陷入泥潭。
                    郭泰和贾彪作为太学的博士也是出了一抹忧色,尽管两人过去是‘清议’中的领袖人物,没有少带领太学生讥讽时政,不过自天子亲政以来,国家逐渐走向稳定和正途,两人也将全部精力放在了教导弟子上,完全没有想到太学里竟还有那么多人在以‘清议’之名攻讦大臣。
                    “今日朕找诸卿来,只是想让诸卿回去告诫门人弟子,不要掺和到‘清议’中去。”刘宏沉声道,他今日只是和陈蕃这些支持他的重臣打声招呼,同时也算是对那些操纵‘清议’的士族高门的一次警告,如果他们识相的话,就安分一点,不要再次挑衅他。
                    “喏!”陈蕃等人同时应声道,他们的心情都是颇为沉重,天子显然是顾虑到目前国家不易,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得太大,才私下知会他们,没有打算在朝会上提,否则的话,一旦形成‘浊流’和‘清流’的对抗,那眼下的大好局面恐偶要付诸东流了。
                    等陈蕃等人离去后,刘宏看向了司马防,“建公,给朕把这次参与‘清议’的人和家族全部查出来,然后向朕回禀。”刘宏是绝不会容许任何威胁存在,虽然暂时为了帝国的稳定局面,他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但是那不意味他会放过这些人。
                    司马防看着脸色平静的天子,知道天子是不打算放过那些在此次‘清议’中扮演了幕后黑手的士族高门,尽管短期内天子不会有所表示,但是可以预见到在天子认为时机成熟时,这些被天子记住的家族会如同过去的宦官集团一样灰飞烟灭。
                    “喏!”恭敬地离开后,司马防心中有了一种觉悟,那就是自己即使作为天子的心腹,但是如果自己和司马家阻碍了天子的话,那么同样将被天子无情地摧毁。
                    雒阳城西北角,王越领着两名手下看着戴着斗笠遮住大半张脸的曹操从那位倒霉的卫大人手里拿过装着十斤黄金的包裹后扬长而去,都是皱了皱眉,这个少年果然狡猾,竟然没有将那份文章随身携带。
                    站在闹市中央的卫大人打开手中那揉成一团的纸张后,脸色一愣,他没想到那贼人竟然如此狡猾,在那纸张上告诉他自己写的那份文章被他藏在另外一个地方,只有等他觉得安全时,才会将它还给他。“可恶的贼子。”卫大人此时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了,他早该想到这两个卑鄙的贼人不会讲什么信义,把府里的健仆给带出来,埋伏在四周跟踪那个取钱的贼人。
                    王越摇起了头,很明显这个卫大人被那个叫曹操的少年再一次骗了,“我们走。”低声间,王越领着两名属下离开了,总之曹操手上那份有关这位出身河东卫家的卫大人的把柄必须拿到手,否则他难以向天子复命,现在他只能希望一直跟踪两人的另外两名属下能有所收获。


                    26楼2017-02-18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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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袁绍的选择
                      在天子的警告和陈蕃,胡广等一批在帝国士大夫官僚中有着莫大影响力的领袖发话,朝中隐隐出现的一股排挤‘浊流’官僚的势头被压了下去,而太学生在郭泰和贾彪的严厉训斥下,参与‘清议’的人数也逐渐减少,至于那些企图投机的骑墙派见轰轰烈烈的弹劾‘浊流’就这样无疾而终,再加上从尚书台流传出来的天子话语,他们也都是立刻撇清关系,做出了旁观者的姿态.
                      对于那些自负的‘清议’党人来说这样的结果是他们和背后的士族高门所始料未及的,天子只是略施手腕就将事情压了下来,而且并没有对他们发出责难,这让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剖白忠心的言语没有了用武之地,天子这种近乎漠视的态度让他们感到了不安。
                      士族高门的政治嗅觉要比那些只懂得‘清议’,以党人之名自居的清流要高明得多,他们几乎是很默契地退出了‘清议’,不过他们想不到的是,司马防这时已经将他们一一查了出来,汇录成名单,呈给了天子。
                      短短不到半个月内,原本气势汹涌的‘清议’风潮一下子七零八落,再也不成气候,只剩下一些人仍在那冥顽不灵,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对于‘清议’,刘宏抱持的态度很简单,那就是一定要为己所用,对那些士族高门来说,‘清议’就是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陛下,王越回来了。”郭喜在天子一旁轻声道,这时那进来禀报的小黄门已经退了出去。
                      “让他进来。”刘宏想到了曹操,这个被他认为可以培养为嫡系的人才,宦官之后的他因为出身在雒阳的世家子弟中经常受到排挤,才和袁绍这个同样为其他世家子弟所轻的袁氏庶出长子成了好友,两人可算是同病相怜。
                      “参见陛下。”王越一礼后,从怀中掏出了那份天子命他一定要弄到手的文章呈了上去。
                      听着王越的回禀,刘宏的眼中出了一丝意外,他倒是没想到曹操竟然最后将这份算得上是那位卫大人死穴的文章给了那位歌伎,‘是怕她被迁怒,才给她这东西吧!’嘴角轻笑,刘宏忽然觉得曹操并不是旁人所想的那般奸诈狡猾,‘汉征西将军之墓。Www.’也许是他的肺腑之语,只是最后时势逼他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那个叫袁绍的少年离开家了吗?”刘宏看向王越,庶出的长子,日后的豪杰,有谁知道袁绍年少时曾经窘迫至斯,他和曹操的飞鹰走马,放浪形骸,只是一种无奈罢了。
                      “在城南买了处宅子。”想到那个英俊的高大少年,王越的心里似乎有什么被撩动了一样,眼中仿佛又出现了这个少年默默地背着母亲离家时的情景。
                      “是吗!”刘宏不置可否地道,心里却是觉得是时候到将两人招入细柳营的时候了,对于那些士族高门和各地豪强来说,恐怕只有很少人会派出嫡出子弟,而是派出不被重视的庶出子弟,不过自己从始自终想要的只是那些庶出子弟,十年以后,这些人就是他手中对付他们的急先锋。
                      曹嵩的府邸内,司马防看着面前这位在帝国官僚中风评极好的大司农,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他的长子曹操被选入了细柳营,是天子亲自下达的命令。
                      曹嵩颇为意外面前司马防这位天子近臣所带来的消息,自己的儿子他太清楚不过,平日里飞鹰走马,没少让他操心,真不知道天子从哪知道阿瞒的,竟然派司马防这位心腹亲自来传旨,犹豫了半晌,曹嵩终是开了口,“不瞒司马侍郎,犬子顽劣,恐怕有负天子恩典。”
                      “看起来大司农并不知道令郎的才能啊!”司马防笑道,他看着面前一脸紧张的大司农,心想这就是天子常说的‘关心则乱。’吧!
                      看着司马防意味深长的笑容,曹嵩最后答应了下来,他觉得天子还不至于让这位中常侍来跟自己开儿子的玩笑,也许阿瞒进了细柳营真能长进也说不定。
                      当司马防离开大司农府邸的时候,城南的一处普通宅院内,袁绍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一身羽林盔甲的王越,怎么也想不到天子让他去细柳营从军,并且还赐下了十万钱和四名服侍他母亲的宫人。
                      “绍儿,还不快谢过天子恩典。”袁绍的母亲周氏看着儿子,在一旁连忙道,当儿子带着她离开袁家时,她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儿子,耽误了儿子日后的前程。
                      听到母亲的话,袁绍连忙跪在地上,接过了王越手上的诏书,作为庶出的长子,他从小没有受到父亲太多的关爱,也从没有得到过来自长辈的认可,天子突如其来的看重让他百感交集,那种心中骤然涌起的滋味只有他一个人才明白。
                      看着袁绍起来,王越脸上出了笑意,和看重曹操的司马防不同,他更喜欢这个孝顺母亲的少年,“千万不要辜负了天子和你母亲对你的希望。”拍着袁绍的肩膀,王越沉声道。
                      袁绍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欣慰。
                      看着进屋的部下脸色,王越的眉头皱了皱,接着朝身旁的袁绍低声道,“你父亲来了!”临行前,天子吩咐过他,不能让袁绍回到袁家。
                      袁绍原本充满生气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是趁着父亲不在时,带着母亲离家的,对于重视名誉的父亲来说,自己这样的作为无疑是不可原谅的。
                      “袁太常,或许会原谅你这个儿子,可是你母亲回去的话…”看着犹豫不决的袁绍,王越心中有些歉意,可是他不得不这么说,因为这是天子的意志。
                      听到面前羽林军官的话,袁绍看了眼一旁脸上正洋溢着笑容的母亲,又想到了母亲过去被父亲那几位大族夫人欺负的情景,目光中出了几分怒意。
                      “娘,您先回内屋休息。”袁绍开口道,接着王越带来的四名宫人会意地走到了周氏身边,周氏并没有多想什么,她只是觉得儿子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
                      “此事有天子做主,不用怕。”当袁绍踏出家门时,跟他一起出来的王越开口道,在帝国的传统中,不孝是很大的罪名。
                      “嗯!”袁绍回答得很安静,他并不在乎自己,他只是不想母亲继续被那些女人侮辱欺负。
                      袁逢在听到下人的禀报后,从马车内走了下来,看着站在不远处一脸冷色的长子,心中的怒气一下子窜了上来,竟是没有看到他身旁穿着羽林军盔甲的王越。
                      “逆子,你娘呢!”袁逢心里还是看重这个一向听话的长子的,把长子的离家当成了妻子周氏的过错。
                      “这事和我娘没关系。”袁绍本来还是想和父亲好好说话的,可是父亲的语气也让他愤怒了,他大声道。
                      “你!”看着第一次出言顶撞自己的长子,袁逢举起了手,就要往儿子脸上打去,不过他的手刚落下,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袁太常,令郎已入细柳营为武官,是天子亲自让下官来传诏的,以后和您就是同朝为臣,虽然官职比不上您,可也不是您当街可以打骂的。”王越横身在袁绍身前,看着又惊又怒的袁逢道,接着放开了手。
                      “你跟不跟我回家。”袁逢的脸色变得一片铁青,最后他没有再说逆子这样的话,只是阴沉地看着长子说道,对他来说,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我不会回去。”袁绍开口道,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袁逢打断了他。
                      “今天你不跟我回去,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以后你也不必再回来。”看着大街上渐渐有人围观,袁逢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扔下一句硬邦邦的绝情话语后登车而去。
                      袁绍看着父亲的车驾离去,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可是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追上去,父亲没有他,还有其他妻子儿女,可他只有一个母亲,他不会让母亲在那座冰冷的宅院里抑郁而终。
                      王越看着身旁的少年,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吧,日后总有一天,你父亲还是会认你的。”
                      袁绍默默地摇了摇头,他明白王越的意思,可是他不希望自己日后功成名就时,父亲再来认自己,因为那已不是亲情,而只是剩下冰冷的利益。
                      看着袁绍孤寂的身影越来越远,王越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始终都保持了沉默,直到再也看不到袁绍时,才一声叹息,返身而去。


                      27楼2017-02-18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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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帝国细柳营
                        帝国南方,吴郡,富春县郊.www.近百少年站立在荒野中,各执弓刀,自从天子建细柳营,诏令各地十岁以上少年皆可应征后,不少中小士族都是喜出望外,和士族高门以及豪强相比,他们不过是比普通人家薄有财力,家中子弟虽然也读书习武,但是只有极少人有机会能踏上仕途,建功立业以光宗耀祖,大多都是在本地当些小吏之类的百石官职,难有作为。
                        虽然细柳营此次建制只有五千,但对于整个帝国为数众多的中小士族和寒门子弟来说,天子让他们看到了仕进的机会,毕竟这是天子口中的亲军,将挑选其中优异者补为郎官,这无疑让他们沸腾了,几乎各地都如同富春县一般,十到二十人的名额,往往有近百甚至更多的人争夺。
                        十二岁的孙坚在队伍中并不显得高大,只是比起同龄人,要显得更加壮实,从幼年时起他就时常跟着父亲狩猎,在家族的子弟中一向以勇武著称,这次天子诏令细柳营征募世家子,他就是打败了其他的兄弟才得到应征的机会。
                        看着面前近百屏住声息的少年,前来宣诏并担任挑选的羽林军官的目光里出了几分满意,“你们中不少人的父辈专门给我送了礼,要我关照你们中的某些人。”说到这里,羽林军官冷笑了起来,“不过我恐怕他们要失望了,想要进细柳营,你们就得凭真本事,否则的话就算进去了,你们也待不长。”
                        “我明白地告诉你们,进了细柳营的,日后是要去边关和那些胡人打仗的,要是怕死的,现在就给我退出,省得日后败坏细柳营天子亲军的名声。”
                        羽林军官的声音在野风里回荡着,站立的近百少年没有一个出畏怯之色,霍去病,班定远的故事让他们对边关充满向往,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该上战场,这是他们年少的心里唯一的念头。
                        “很好,没有一个人退出。”羽林军官点了点头,接着让随同的县中郡国兵,搬出了帝国步兵装备中的重矛,“现在每个人拿上你们的矛,然后出发,我会跟着你们,直到我喊停,你们才能停下,中途退出的失去资格。”
                        几乎是羽林军官的话刚落下,近百少年就纷纷扔掉了身上原本带着的刀弓,取过重矛就朝前奔跑了起来,只有少数人仍旧带着自己的刀弓出发。
                        “停!”听着羽林军官的大喝,才刚刚跑出没多久的少年们愣住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我跟你们说过,日后你们是要去边关打仗的,可是你们却连自己的刀和弓都扔了。”羽林军官扫过那些扔掉随身刀弓的少年冷声道,“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
                        “剩下的人继续出发!”没有犹豫,羽林军官再次大喝了起来,其他少年顾不得去同情那些失去资格的相识或是同伴,都是连忙朝前跑了起来。
                        握着沉重的长矛,孙坚始终跑在最前,尽管他是剩下的人中最年少的。在旁骑马跟着的羽林军官眼中出了几分意外,这个一脸剽悍的少年奔跑时步伐如一,呼吸也急而不乱,若是假以时日,说不定是员勇冠三军的猛将。
                        半个时辰后,已有不少人脱力倒在了地上,只剩下十三人还在坚持,这时每个人都知道只要再有三人掉队或退出,自己就能入选细柳营上雒了,都是咬牙死死地坚持着,僵持了起来。
                        孙坚觉得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可是生性坚毅的他仍是跑在第一个,丝毫不管这样会很快耗尽自己的体力,成为最早被淘汰的一个人。
                        “好小子,像个爷们。”一边跟随的羽林军官看着跑在最前的孙坚,心里不由赞道,接着大喝道,“停。”
                        “拿你们的弓,每人朝前面的树射十支箭,最差的三人回家。”看着停下喘气的少年,羽林军官沉声道,此时他倒是很不舍这些能坚持到这个地步的少年,可富春县只有十人的名额。
                        孙坚仍是第一个开弓射箭,不过距离五十步外的树干上,他只射中了七支箭,看着那最后三支落在树前的箭支,他默默地站到了一旁,只是心中记了下来。
                        当剩下的十二名少年全部射完箭后,有三名少年一箭未中。“不要哭,把你们的名字写下来,等我回雒阳后,我会向天子禀报。”羽林军官看着三个强忍泪水的少年,开口说道。
                        此时帝国的各个郡县,同样的一幕幕不时上演着,那些只差些许便能选上的少年都是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们心中明白也许这只是身旁的羽林军官对他们的安慰,可是他们仍旧选择了相信这个希望,因为他们心中有着每个汉家儿郎同样的理想,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那是一个民族的武功向往。
                        孙坚踏上了上雒的旅途,临行前的那一天,他的父亲将随身佩带的一柄短刀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就如同当年他父亲交给他一样,将这柄刀的故事告诉给了自己的儿子:他们的先祖曾经在八十年前,随着当时的车骑将军出塞三千里,完成了那次勒石燕然的壮举,而这柄刀就是先祖留给后人一辈子的骄傲。
                        坐在大车里,孙坚默默擦拭着斑驳的刀身,父亲的话似乎仍在他耳边萦绕,“记住你的祖宗曾经勒石燕然!”将短刀插入鞘中,孙坚将这句话刻入了心里。
                        半个月后,孙坚到了雒阳,他和其他来自帝国各地的少年们一起住进了建在南宫旁的细柳营,毗陵天子居住的建章宫。虽然天子诏令十岁以上的少年皆可应征细流营,但是如同孙坚一样年少者能经过挑选的毕竟只是占少数,大多人年纪都在十四至十七之间。
                        建章宫内,刘宏在汇总了去各地选拔细柳营少年的羽林军官所呈上的那些没有选上,但是被他们认为有资格进入细柳营的少年名单后,交由尚书台下发了诏令,准许这些少年上雒,并在细柳营旁建立别营,一年后和细柳营一起考教武艺,择优者补入细柳营。
                        细柳营五千的编制中,刘宏留出了两千给士族高门和各地豪强,在中小士族和寒门兴起以前,他还是要对他们示以恩络,毕竟目前士族高门和各地豪强在朝野的实力还很强,他也不想用剧烈的手段来除去他们,而是打算依靠扶植中小士族和寒门来削弱他们在帝国的地位。
                        担任中常侍的司马防自完成宫廷裁员以后,一直都很清闲,不过随着细柳营的建营,他立刻忙碌了起来,天子要他将细柳营内来自各地的少年家族一一调查清楚,尤其是那两千士族高门和各地豪强派出的子弟,要查出他们是庶出还是嫡出,在家族中地位如何。
                        领命而去的司马防倒是没有在意什么,他知道对天子来说,士族高门和各地豪强的问题处理不好,就是有伤国本的事情,总之帝国需要的是他们被削弱,为其他兴起的士族让出道路,而不是用强硬的手段消灭他们。
                        细柳营内,来自天南海北的少年很快互相熟络起来,他们按照自己的喜好结实同伴,隐隐中那些出身中小士族和寒门的少年和出身高门的豪强子弟由于彼此看不顺眼而互相对立,同样庶出的子弟和嫡出的子弟也不怎么对盘。
                        只过了几天,细柳营的五千少年中就兴起了不少团体,或者是同在一个州郡,或者是志趣相投,总之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属的团体,而其中最突出的便是袁绍,曹操,袁术和孙坚四人。
                        作为袁家的嫡子,袁绍的弟弟袁术吸引了一大批袁氏门生故吏的子弟追随,而袁术加入细柳营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他要打败这个兄长,让天子知道,自己的兄长根本不配他的看着。
                        至于袁绍,他虽然是庶出,但是在同辈中素有威望,一些袁氏子弟和其他士族的庶出子弟都是到了他的麾下,而曹操,他的出身一向是被人所轻的宦官之后,自然是成了那些寒门出身的少年首领,和袁绍一起同袁术他们这些平素看不起他们的高门子弟对立。
                        只有十二岁的孙坚则是靠着自身的悍勇,成了士族零落的江东子弟的首领,保持着偏向袁绍和曹操的姿态,毕竟江东没有能在帝国称得上豪门的大族,在雒阳和司隶等帝国腹心地方的士族高门眼中,他们只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而已。
                        就这样,日后威震列国的帝国细柳营就在这种看似分裂的气氛中建立了,对于刘宏来说,他并不介意这些少年彼此敌对,因为能一统这五千少年的人只有他而已!


                        28楼2017-02-18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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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贾诩的初次献计
                          帝国西北,凉州。Www.炎炎的烈日下,举目望去是无边无际的黄沙旷野,看着水囊内只剩下不到一口的清水,贾诩不自觉地添了添干裂的嘴唇,他从未像此刻那么痛恨那些叛乱的羌人,为了阻止帝国军队的追击,他们在沿途的水井和水源处都抛下了腐烂的尸首,将所能见到的一切活着的人和事物都摧毁了。
                          拄着刀,贾诩看着远处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道路,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不支了,但是自己应该已经接近帝国军队控制的凉州区域了,也许很快他就能看到村庄了。
                          远处,扬起了遮天的尘土,一阵焦灼的大风扑面而至,将脚步踉跄的贾诩掀翻在地,摔倒在滚烫的砂砾中,贾诩的目光盯着烟尘中若隐若现的‘漢’旗,一向冷漠的心在刹那间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拼命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扯开喉咙想要大喊,可是发出的声音却干涩无比。
                          咬牙拧开水囊,一口气喝下最后的清水,贾诩挥舞着双手,大叫着冲向了还在远方的帝国军队,一阵粗犷的歌声在他耳中清晰了起来。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伴随着滚滚黄沙的歌声在贾诩耳边越来越响,宛若风雷怒吼。
                          批铁甲,挎长刀!同敌忾,共死生!踏燕然,逐胡儿!这是当年帝国勒石燕然的士兵们所高唱的军歌,他们便是唱着这首歌,出塞三千里,杀得匈奴北逃千里,单于夜遁。如今贾诩听着这首歌,一向冷漠的他胸膛里也似乎有什么在剧烈地翻腾,想让他同样随着高歌。
                          护送辎重的郡国兵听着前方羽林骑兵们高唱的军歌,身体里的血液似乎沸腾了起来,出身凉州的他们记起了曾经封狼居胥的祖先,那支比勒石燕然的帝国军队早了百余年,将当时如日中天的匈奴击溃的大汉铁骑,他们的名字同样是羽林。
                          担任全军斥候的黄忠看到了远处的贾诩,皱了皱眉,他一夹马腹,领着身边的十名羽林骑兵如箭般奔了出去,这一路上他们和护送辎重的队伍一同出发,极少碰到人烟。
                          看着朝自己奔来的帝国骑兵,贾诩高呼了起来,“我是汉人!”他不想被这些骑兵当成羌人奸细,一边喊着,他一边朝黄忠等人跑去,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一枚呼啸的羽箭。
                          “站那里,别动!”黄忠放下手中的大弓喝道,接着让身后跟着的羽林骑兵往两翼散了出去,虽然凉州的叛乱羌人主力已被击溃,但是仍有大者近千,小者数十的溃兵出没,骚扰着帝国的辎重队伍。
                          贾诩看着钉在自己身前三步处犹自嗡嗡作响的箭羽,看向了那朝自己策马而来的骑兵军官,让他意外的是,来的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般大小的青年,‘是个严谨的人’,几乎是一眼,贾诩对这个面容朴实无奇的骑兵军官做出了判断。
                          黄忠同样打量着面前看不清样貌的人,“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看到那人脚边的环首刀,黄忠的目光严厉起来,从刀的形制来看,无疑是帝国士兵所装备的东西。
                          “贾诩,从金城来。”贾诩回答得很简单,他现在的嗓子渴得厉害,只想喝水。
                          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黄忠解下鞍旁的水囊扔了出去,然后看着远处打出安全手势的部下,朝身旁的一名骑兵道,“带他回去。”
                          “喏!”应声中,那名羽林骑兵一策马,到了正大口灌着水的贾诩面前,伸出了手,“上马。”迟疑了一下,放下水囊的贾诩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夜晚,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贾诩被带进了中军大帐,实际上已经是整支队伍军师的李儒打算向自称从金城而来的他了解一下凉州西北部的情况,由于天子诛除宦官的时候,雒阳和司隶地区陷入动乱,使得正在作战的帝国军队后勤中断,迫使当时攻势正猛的破羌将军段颎不得不停止进攻,在距离羌人老巢逢义山三百里外的地方扎营,给了羌人宝贵的喘息机会。
                          走进帐内时,贾诩看着满座的年轻将官,有些疑惑,不过他仍是保持了一贯的漠然,只是按照礼数参见了帐中的各人。一直在一角,没有武职的高虎看着贾诩那种冰冷的目光,心中一动,“你是不是武威姑臧人,小时候才跟着父亲去了金城。”
                          听着面前穿着黑色文官服饰的青年说破出自己的出身,贾诩迟疑了一下后道,“是,不知道大人是怎么知道在下的事情的?”
                          “你有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高虎倒是没有在意贾诩的反应,只是追问道,他记得自己离开雒阳时,天子说过西北征辟的人中,这个贾诩日后是国士般的人物。
                          贾诩心中计算着得失,最后拿出了自己在金城郡的户籍文书,虽然有些残破,不过好在还看得清楚,高虎接过看了以后,从袖中拿出了最后那道诏令,“贾诩,接诏。”
                          李儒惊诧地看向了面前阴鸷的青年,没想到他就是被天子任命为破羌将军段颎军师的那个贾诩,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个人一来,他就要让出军师之位,做他的副手了。
                          听着天子的诏令,贾诩并没有像其他人出喜色,而是皱紧了眉头,天子是如何知道他,并且敢这般大胆地启用他,这一切在他看来都违背了常理。
                          贾诩最后接下了诏令,毕竟对年轻的他来说,这是他向天下人展示才华的机会。见贾诩毫无表情的接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李儒和其他人心里都是十分不喜。
                          “不知道贾军师对目前的局势有什么看法?”李儒打算试探一下这个无礼的人,看看他是不是配得上天子的看重,若是有真本事,那当他的副手也无妨。
                          “先告诉我,你们知道的。”贾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他离开金城时,羌人已经呈现败势,但是两个月里足以发生很多改变一切的事情,没有确切的情报,他很难做出分析。
                          李儒愣了一愣,但是很快就将最近两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贾诩,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些相信面前的这个青年有些本事,因为他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有很多都是他平时没有注意的。
                          想到一路上所经过的水源大都被羌人扔了腐烂的尸首,贾诩综合着从李儒口中得到的消息,眉头皱紧了,“段将军如今在逢义山和羌人对峙那么久都没有动静,恐怕羌人再次集结起了大军。”
                          “我过来的时候,沿途的村庄都被羌人摧毁,水井里也被他们抛下了腐尸,我本来以为是他们想要用来阻敌,现在看起来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这支辎重队伍。”贾诩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段将军在攻势正盛的时候,突然断了后勤,可想而知对士气的打击,以段将军一向的为人,在逢义山那么久都按兵不动,恐怕是陷入困境了。”说到这里,贾诩看向了出沉思神情的李儒等人道,“我们必须尽快赶往逢义山,对段将军来说,我们所代表的不只是送到的辎重粮草,而是士气恢复的希望。”
                          “羌人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一定会阻止甚至试图歼灭我们。”贾诩冷笑了起来,“在水井里扔下腐尸,恐怕不单单是阻滞我们的速度,也许他们是想逼我们自动走入他们所设下的埋伏圈里。”
                          随着贾诩的话语,在座的人都神情沉重了下来,若是没有贾诩的提醒,他们很可能会中了羌人的圈套,往有着干净水源的道路向逢义山进发。
                          李儒惊出了一身冷汗,最近几天的路途上,他们经过的几处被毁村庄,水井都被羌人扔了腐尸,最后都是派出斥候找到干净水源后,改了道路行军。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李儒看向了贾诩,此时他已是没了平时的稳重,羌人的计策太歹毒了。
                          “很简单,我们分兵,让辎重队伍先走,按照羌人留出的道路,进到他们的埋伏圈里去。羽林骑兵跟在后面,只要辎重队伍能抵挡住羌人的进攻等到羽林骑兵赶到就行了。”贾诩说得很简单,可是公孙瓒他们知道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意味着辎重队伍在被羌人埋伏军队进攻的时候,将陷入苦战,很有可能坚持不到他们到达,就全军覆没了。
                          作为羽林骑将军的公孙度最后咬了咬牙,采纳了贾诩的计策,眼下也只有按照这个军师的话去做,因为没有人能提出更好的计策。


                          29楼2017-02-18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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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战前
                            残破的官道上,帝国的辎重队伍缓慢地前行着,坐在大车上的贾诩看着随行的郡国兵,一脸的淡定自若,让一旁骑马的黄忠心里踏实不少,总之这位看上去过于阴鸷的军师主动提出随辎重队伍前行后,分兵出去的马腾等人都是对他印象大为改观。Www.
                            贾诩其实并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轻松,虽然他推算出羌人设好了埋伏在等着他们,可是羌人的具体兵力和设伏地点,他心中都还没有底,另外跟在辎重队伍后面三天路程的羽林军骑兵能否骗过羌人的斥候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随同黄忠一起留在辎重队伍的有两百名羽林军,他们担任着全军的斥候和骑兵主力,此外就只剩下护送辎重的三千郡国兵部队了,其中大多数都是临时从三辅地区招募的百姓,只有不到一千人曾经受到过训练,不过也没有经历过战场厮杀,同样是一群新兵。
                            侦查的羽林骑兵回到了黄忠身边,他们的脸色阴霾,这一路上被羌人摧毁的村庄日渐增多,看着那些惨不忍睹的百姓尸体,让他们心中的怒意已经快渐渐压制不住了。
                            村庄的水井里依然被扔下了腐烂的尸首,而干净的水源仍在往西的方向,和黄忠一起仔细听着的贾诩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地图,又是往西,这些羌人究竟想干什么?看着越来越近的逢义山,贾诩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忽然他的注意力被地图上标注的一处峡谷给吸引了。
                            “黄将军。”贾诩喊过了黄忠,指着地图上的那处峡谷道,“羌人在此处设伏的可能很大,我希望能派出一支斥候队伍前去侦查。”
                            黄忠沉默地点了点头,这一路走过来,羌人的意图很明显了,一直再将他们往西带,“我亲自去,这里就交给军师了。”黄忠挑了五十名善射的羽林骑以后,将队伍的指挥权交给了贾诩。
                            “入夜后再出发。”看着四周的旷野,贾诩阻止了黄忠,同时命令队伍放缓了前进的速度。
                            远处,土黄的砂砾岩后,一小队羌人骑兵牵着马,眺望着远处汉人的行军队伍,眼里透着几分贪婪,他们知道汉人士兵押送的大车里,除了装载的粮草还有他们中每个人都渴望得到的精良兵器以及钢铁打造的箭支,绝不能让段颎那个杀神得到这批物资重整旗鼓,这队羌人骑兵中为首的中年汉子想到过去几年内杀了无数勇士的段颎,从额头横贯整张脸的狰狞刀疤像条毒虫般蠢动了起来。WwW.
                            “给我盯紧他们,一有异动,就立刻回来禀报。”中年汉子恶狠狠地说道,这一次西羌各部下了血本,族里勇士尽出,打算趁着段颎后勤不继士气不振的时候杀了这个让各部恐惧的杀神,只有他死了,他们才能在夜里睡个好觉,不必担心哪天这个杀神带兵杀到他们的部落,砍了他们的头颅向雒阳的汉人天子请功。
                            夜幕下,黄忠带着五十名羽林军骑兵,牵着马出了大营,在依稀的月光下向着两百里外那处名叫桥门谷的地方进发,直到走出三十里地外,黄忠才带着部下上马。
                            两天后,黄忠到了桥门谷,一路上他和羽林骑都是昼伏夜出,以避开可能遇到的羌人斥候。“被他说中了。”黎明的晨曦中,黄忠远眺着宽阔的山谷内竖着各色旗帜的帐篷,喃喃自语道。
                            “你带十人回去禀报。”根据羌人的帐篷数目,计算出羌人的兵力后,黄忠将画下的谷内大致地形交给自己的副官道,他打算带四十人继续留下来,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捉几个活口。
                            当贾诩得到黄忠部下所带来的消息时,整支辎重队伍已经距离山谷不到五十里的距离,这四天里,贾诩将队伍的行军速度控制在每日四十里,走半天,休息半天。
                            “传令全军,停下扎营。”贾诩下达了军令,他本以为羌人是打算将他们这支辎重队伍诱入谷中,不过现在他们将军队驻扎在谷中,看起来是想利用骑兵优势在平原上围歼他们。
                            “将营垒建坚固点。”连续三天的反常行军,让一些郡国兵中的军官明白,附近可能有羌人的叛军,如今军师的这道命令似乎印证了他们的猜测,他们沉默着开始指挥部下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士兵修筑起工事来,对于麾下没见过血的士兵来说,坚固的营垒至少能让他们在面对羌人的骑兵部队时多些勇气。
                            看着在军官指挥下忙碌的郡国兵,贾诩冷酷的目光里望向了远处的山谷,那里有着大约两万左右的羌人,是己方兵力的七倍,在不占地利的平原上要依靠这些郡国兵坚守三天,一定要先声夺人,振奋士气,不然的话,或许羌人只需要一次凶悍的骑兵冲锋,就能把他们冲垮,展开一场屠杀。
                            入夜以后,黄忠带着四十名羽林军骑兵回来了,他们守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落单的羌人,只能先行回来,谁都知道或许明天,两军就会接战了。
                            召集了所有的军官以后,贾诩指着悬挂在中军的地图,向并不知道内情的郡国兵军官说出了他们目前的处境后一笑道,“羌人不懂兵法,若是他们设伏于山谷,无疑会让我们进退两难,可是如今他们驻扎于谷中,不过是群自恃兵多的无谋野人罢了。”
                            看着贾诩谈笑风生,在座的军官悬着的心放下了些,就连深知敌军虚实的黄忠也不由佩服这位军师的口才气度,两万羌人被他说得不值一顾似的。
                            “大家应该还记得前几日离开的羽林骑兵,其实他们一直都在我们身后,我们只需在此坚守三天,到时他们自会赶到。”说到这里,贾诩笑了起来,“等打败羌人,在做诸位便是有功之臣,封爵赏赐是少不了的。”贾诩的话让那些军官都是振奋了起来,坚守三天,时间也不算太长,辎重中的厢车可以拿来布成车阵,到时靠着强弩利失,应该能抵挡住那些羌人。
                            “这个消息先不要告诉士兵,让他们今夜睡个安稳觉。”贾诩环视着四周被利禄打动的军官,将是兵之胆,只要这些人能有坚守的信心,士兵的问题就不会太大,“明日等士兵们起来,告诉他们,作战勇猛的,全家都不愁吃穿;临敌怯懦的,军法严惩。”
                            “黄将军,这仗我们能不能赢,就全在你身上了。”军官们各自散去了,等到帐中的人都散去,贾诩才看向黄忠道,“羌人虽然善战,可是不懂配合,贼酋往往以勇力者充之,每战必亲临上阵,若是能斩杀数员,当可振我军威,弱其士气。”
                            “军师的意思,忠明白了。”黄忠沉声应道,他知道,那些郡国兵的军官虽被军师一番话鼓起了士气,可是一旦交战,还是要靠他们这些羽林军骑兵的战绩来鼓舞士兵。
                            桥门谷内,组成联军的四十个羌人部落的豪酋聚在了一起,这几日汉军辎重队伍行军日益缓慢,让他们知道这只队伍的主将很可能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策。
                            “明日就进攻,只要拿下这支辎重队伍,我看段颎他拿什么来和我们打。”如同贾诩所预料的那般,驻扎在逢义山的段颎确实陷入了困境,得到喘息机会的羌人叛军再次聚集了西羌各部近十万的大军,和段颎对峙着,这次桥门谷的两万人就是专门来断绝段颎后勤补给的。
                            北宫晟大喝着,这一次两万人的大军里,他的部队占了四千,按照羌人的规矩,他就是大首领,统率全军,他看着帐中的其他三十九人,负手转了一圈后道,“明日,谁愿意率先出战?”
                            随着北宫晟的问话,几个小部落的豪酋都是起身争抢,只有抢到了这先锋军的位置,日后分东西时,他们这些小部落才能多得多一些好处。
                            “塔里木,明天这一仗,你先上吧!”北宫晟并没有理会那几个小部落的豪酋,而是看向了一角脸上刀疤狰狞的中年汉子道,塔里木是这一次出征士兵里最勇猛的人,也只有他是唯一从段颎那个杀神手里活着回来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一向和自己作对。
                            “遵大首领的命令。”塔里木安静地回答道,他知道北宫晟这个读了几年汉人的书就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野心家一直想吞并自己的部落,这一次怕是想借着这些汉军之手来削弱自己的实力,明日出战,恐怕他不会派其他人助阵,不过也无所谓,不过是区区三千汉军中最没用的郡国兵而已,他塔里木和手下的两千勇士会让北宫晟知道,他今天这个决定是多么愚蠢。


                            30楼2017-02-18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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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名曰羽林
                              初升的朝阳下,刘宏缓缓吐息,结束了半个时辰的桩功。WwW.在郭喜等宦官的眼中,天子的生活规律得就像刻漏那样,而且对自己太过苛刻了,至少从天子亲政以来,从没有玩乐过,除了每日两个时辰固定练武和骑射训练,就是主持朝会和在尚书台办公。
                              “西北可有消息。”换上衮服,刘宏朝身旁的王越等人问道,现在朝中已经稳定下来,各地的农业生产也在恢复中,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只是凉州的羌人叛乱。
                              “李校尉派人送来了密信。”王越答话间,将昨夜送到的信笺交给了天子身旁的张让,由他转呈。
                              “不识好歹的东西。”看完李膺送来的密信,刘宏冷声道,那些羌人在段颎后勤不济,没有发动进攻的一个月里,再次拉起了十万部队,打算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段颎这个他们最害怕的名将消灭。
                              嘉德殿,天子主持朝会的地方,也是帝国国策的决议地,按照本来的传统,大臣五更就要上朝,一些住得偏远的大臣,三更天就要起来,不过刘宏亲政后,就将朝会的时间改在了辰时末(9点以前)。
                              互相打着招呼,帝国的官僚们在殿外排好了队伍,等着司礼的宦官传诏,对他们来说,朝会的改革深得人心,尤其是对那些上了年纪的帝国官僚来说,朝会改到辰时末,起码能让他们在职位上多干几年。
                              进殿参拜天子,各自落座后,刘宏倒也不等底下是否有人有要事禀报,沉声道,“护羌校尉上了奏报给朕,西羌各部不思朝廷宽宥之恩,再次聚集了十万叛军。”
                              听完天子所言,在座的帝国官僚们都是脸色不怎么好看,凉州的羌人叛乱从延熹元年开始,到现在都已经快十年了,其间打打停停,招抚了数次,花掉的军费高达二百四十亿钱,几乎把帝国的财政给拖垮。
                              “陛下,臣以为羌人反复无信,万不可再对其行怀柔之策,当令护羌校尉和破羌将军,彻底剿灭羌人,无使再有反叛之事。”率先开口的仍是陈蕃这个帝国士大夫官僚的精神领袖,这位刚强的老人,不管对内对外,一向都是坚持强硬的。wwW.陈蕃的话代表了帝国内部一大批士大夫的看法,帝国实力的恢复,都让他们觉得羌人的问题到了该解决的时候。
                              “陛下,太傅所言虽是,可是如今国家百废待兴,若是此时大兴刀兵,恐怕财赋难以支持。”司徒胡广站到了陈蕃的对立面,历事六朝的他太明白眼下的帝国需要的是修养生息,而不是对外用兵。
                              随着陈蕃和胡广的意见相左,帝国的官僚们分成了两派,争论了起来,坐在帝座上,刘宏看向了三公中始终未发一言的太尉皇甫规,这位被他重新启用的凉州名将到雒阳后与他一番长谈后,可以说是最了解自己战略意图的人。
                              “太尉,你怎么看?”看到争论越来越激烈,刘宏适时地开口了,随着他的发话,众人都是看向了皇甫规,这个朝会中最有资格对羌人一事发表意见的帝国名将。
                              “臣以为,太傅和司徒都说得有道理。”皇甫规一开口,就让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这位年近七旬的帝国名将一向是以直言而著称的,很少会如此模糊不清的表态。
                              “羌人当诛,只是如今国家财政疲弱,臣以为虽可出兵,但不可扩大战端,当以战促抚。”皇甫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如今东羌有张奂镇守,只要击溃西羌的十万叛军,羌人震恐之下,必然会接受朝廷的安抚,数年之内当不复叛乱,到时国家自然可以重修武备,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解决羌乱。
                              “太尉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见,甚合朕意。”刘宏赞道,接着就做出了决定,下诏让护羌校尉协助破羌将军击溃西羌十万判军,再行招抚羌人。
                              天子采纳了折中的方案,让主战和主和的两派官僚都无话可说,而且似乎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伯始,何事忧虑?”散朝后,见同行的胡广的面色沉重,适才还在朝会上与他相争的陈蕃开口问道,两人虽有时政见不合,可私下却是相交甚笃。
                              “仲举,你不觉得天子似乎在提高山西士人的地位。”胡广答道,自从光武皇帝中兴,迁都雒阳以后,山西士人就逐渐失势,取而代之的则是山东士人把持了光武皇帝以后的帝国朝政。(此处东西以华山,函谷为界。)
                              “那是好事啊!”陈蕃一皱眉道,其实帝国的羌乱之所以越演越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帝国内部东西矛盾的延伸,光武皇帝以前,帝国的都城在长安,山东士人凭借其文化传统入仕朝廷,和山西士人分庭抗礼,共同效忠于帝国,帝国才得以强盛,可是自迁都雒阳以后,山东士人不断排挤山西士人,导致朝廷越来越不重视山西和凉州,更是引狼入室,允许羌人内附,结果从建初年间开始,不仅边境的凉州,就连三辅也遭到羌人荼毒,最后使得原本富庶的山西地区日趋衰败,人口渐少。
                              “我也知道这是好事。”胡广叹了口气道,山西乃三秦旧地,自古便是武力强悍,与尚文的山东地区截然不同,当年秦国以一国之力吞并六国统一天下便可见一斑,帝国要兴盛强大,绝离不开山西,可是本朝自光武皇帝迁都雒阳以来,山东士人对山西士人实在逼迫太狠,当年几次羌乱,事不关己的山东士人更是喊出了弃保凉州这样的话来,导致山西对帝国离心离德,如今天子要提高山西士人的地位,恐怕山东士人是不会轻易同意的。
                              “天子所为,乃是为国之根本,我等自当分担君忧。”出身寒门的陈蕃对山东士人长期打压山西士人的做法本就不满,想想自窦宪勒石燕然,北匈奴西迁,凉州失去其最后的战略地位后,山西生生被山东士人变成了荒芜之地。
                              看着陈蕃一脸的强硬,胡广也不再说什么,山东高门是不甘心让山西士人卷土重来的,不过山东高门虽然势大,可山西士人手握兵权,凉州武力强悍,天子只要摆明支持山西,山东高门必败无疑,他只希望到时东西之争不会太过剧烈,破坏如今的中兴局面。
                              就在雒阳的帝国官僚和士族高门考虑着西北羌人叛乱背后由来已久的东西矛盾时,在凉州边境,一场兵力悬殊的血战拉开了序幕。
                              升起的日头下,来自三辅的郡国兵们神情紧张地站在摆成车阵的厢车后,死死地握着手里的长矛,紧紧靠在一起,看着远处升腾而起的烟尘。
                              “别慌,羌人也就射箭狠,下了马,他们就是群废物。”郡国兵中上过战场的军官们大声吆喝着,鼓舞着士气,“咱大汉的爷们,一个能砍他们五个。”
                              贾诩在中军,看着身旁披挂齐整的黄忠道,“那些人说得对,羌人只有骑射拿的出手,如今我军坚守此地,他们骑兵机动的优势难以发挥,只要能振奋士兵们的士气,这一仗我们就赢了。”
                              “军师放心,我必斩其豪酋,扬我军威。”黄忠沉声道,接着翻身上马,看着身后挑选的一百名精锐羽林骑兵,大喝道,“上马!”
                              一阵阵的甲叶撞击声中,一百名羽林骑兵悍然上马,控着胯下的骏马,跟着黄忠缓缓出阵。
                              “开旗门!”贾诩朝身旁的传令兵道,只要黄忠对敌军的突击能成功,先声夺人,士气上来,三千抵两万也不是什么难事。
                              “开旗门!”随着传令军士的大喝声,帝国军队的营垒内,层层叠叠的车阵裂了开来,让出一条道路,黄忠领着一百羽林骑兵在两旁郡国兵的注视下,策马出了营垒。
                              抬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黄忠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为国征战沙场,男儿所愿也。驻马而停,黄忠看向前方滚滚而来的羌人骑兵,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看向了对方的中军大旗,斩将夺旗,方是男儿该建的功业。
                              拔出腰间的环首大刀,黄忠拨马回身大喝问道,“吾等为何人?”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名曰羽林,为汉家兵卒,为天子鹰犬!”一百名羽林骑兵手按刀柄,接着他们一同拔出了环首大刀,随着黄忠一同刀指前方,似乎要将喉咙也要喊破一样,高声怒吼,“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连七个杀字,似乎连天都要杀破,在身后郡国兵们惊愕的目光中,一百名羽林骑兵猛然策马,随着黄忠冲向了前方席卷而来的羌人骑兵。


                              31楼2017-02-18 12:3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