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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载】 拆CP时代gl 作者:莫名其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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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
  2008年5月12日,一场地震,撼动大半个中国,将全中国甚至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四川。
  地震新闻开始发布的时候,蔚央正在开会,等到漫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已经将近七点。吃饭的时间里,听到说四川地震,特意看了新闻,发现成都只是受影响,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第一时间内给乐烨打了电话,却无法接通。
  大概是震区里信号堵塞,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同时在向四川地区狂打电话呢。发了信息,让乐烨收到后回过来,带着稍许的不安,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这一份隐隐的不安,在乐烨一直没有回复信息中反复被放大,但仍然是强自镇定,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海若蓝的电话最后击溃了她。
  “蔚央,你家乐烨怎样?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我听说她们的项目驻地正好是在震区范围内,现在还不知道程度严不严重。”
  蔚央觉得意识有些恍惚,“她是在成都周边吧?我记得她是飞往成都的啊。”
  海若蓝定了定神,“她是飞到成都,可是她们项目离成都还有近两小时车程。10号是林老爷子的寿宴,林扬那小子现在还在S城,他说驻地里的电话全都打不进去了。”
  蔚央机械地挂掉电话,开始反复拔乐烨的号码,每一次都是毫无语气的职业女声在回答她: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拔。
  手机被打得发烫,都没有能够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声音。直到桌面上的电话狂响起来,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接,老板的咆哮声通过话筒传过来,充满了整个办公室,“蔚央,你手机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通话中?!马上过来我办公室!”
  两天之内,每次会议上都会打翻咖啡,对于问题回答得南辕北辙,数据处理上屡屡出错,还尽犯些低级错误!现在好了,连电话都打不通了。平常总能将事情处理得妥帖周到的人,突然出现戏剧性的变化,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他这个当老板,都要怀疑,是不是她的身体被某个灵魂穿越了进去。
  暴怒中的老板,看到蔚央掩都掩不住的失神,满腔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你有家人在震区?”
  蔚央缓缓地点了点头,家人么?其实不是家人,却是重要的人。
  新闻里说,救援工作正在进行,蔚央没法知道详细的救援情况,也不知道乐烨现在身处何种境地,据林扬所说的,应该不会太靠近震源,但到底程度有多严重,就不得而知。
  第三天,蔚央试探性地给乐烨的公司打了电话,前台的回应很合情合理,“乐烨?嗯,我们公司没有叫乐烨的工程师。”
  ……
  “这样啊,我查一查,噢,你说的是瞿工吧,瞿乐烨。关于她的情况,我们有消息的话,会通知她的紧急情况联系人,不方便向其他人透露的,麻烦你问她的家人好吗?”
  ……
  礼数周到地说了声谢谢,蔚央疲倦地呆坐在椅子上出神。
  家人,又是家人,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会无力地感受到,她们的关系有多么的脆弱,就算爱得再刻骨铭心,也永远没有合法的知情权,没有人会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在煎熬中,等待着与爱人有关的消息。
  乐烨,你肯定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对方出事,我们却可能是最后一个才获知消息的人,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都只是停留在两个人的世界中,却不在彼此的生活中。
  无力地双手掩面,她竟然,连乐烨的名字都没有记对。近两年的时间里,她除了不断地拒绝乐烨的感情,让她一次一次地被刺痛,告诉她会考虑新身份时,她的欢喜还烙在脑中,但就算在最后一次的见面里,也没有将乐烨一直期待着的答案告诉她。
  一次“我喜欢你”都没有说出口,连名字都记错,在这么一刻,她终于后悔了。
  周舟作为新闻业工作者,要派往灾区进行追踪报道。每一个大事件后面,出现在现场第一线的人,大抵都是被看好的人,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就看每个人在面对这个机会时,能不能抓住,表现出色的人,总是会能够跳升,而浪费掉机会的人,大概是会需要用很漫长的岁月,去为争取下一个机会作准备。
  就算再为乐烨的事情揪心,蔚央还是和海若蓝一起为周舟送行。气氛有些沉闷,毕竟身在一线,风险还是会有的。还有一个人,身在震区生死未卜呢。


IP属地:江苏79楼2017-02-17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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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定会帮你打探到乐烨消息的。”周舟搂住蔚央,肩上传来单薄的触感,短短几天时间,蔚央更显消瘦,眼底下是惊人的憔悴,眼里是褪不去的红丝,连下巴都尖了许多。看起来就像是这几天以来,没睡过一天好觉。
      “谢谢。”蔚央握住她的手,努力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让人心酸又难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别,别让人担心了。”担心乐烨一个人已经够心力交悴了,如果周舟在那边再出个什么意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勉强挺住。她再担心乐烨,也不希望会因此而让周舟涉入险地。
      “跟我说什么谢谢呢,等乐烨回来,非得批评她不可,让她天天请吃饭赔罪,谁让她害得我们蔚央现在整天替国家节约粮食呢!”周舟戏谑道,努力地将气氛调动起来,话里话外,都仿佛乐烨完全没事一般。
      “对!就算吃到身材走样也不怕,就得这么样让她知道错了!”海若蓝很是同仇敌忾,适时补位。
      “吃到身材走样了,再让她负责给钱让我们去瘦身么?”蔚央也不忍拂了好友的意,非常配合地加入话题。
      “啊呀,还是咱们蔚央设想周到,就这样定了!”海若蓝嘻嘻笑着,“乐烨现在大概会狂打喷嚏的吧!”
      5月14日晚上,周舟走了,带着蔚央寄予的最后一丝希望,飞抵成都。希望能够利用新闻工作者永远都会有第一手信息的便利,可以早点让那个忧心忡忡心急如焚的人安心。
      5月15日,蔚央不死心地又再给乐烨的公司打了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另一个人,标准的应对,蔚央心里不耐正要挂断,整天都说不方便向其他人透露,这算是个什么事,这又不是国家机密商业秘密,难道除了家人之外,人就不能有知交挚友情人么?!
      连续几天的担心受怕,诸事不顺,连睡个好觉都成了奢侈,时间慢得好像老牛拉破车一样,一步三回头,一天时间都漫长得像一辈子一样,实在是是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就算明知是迁怒,明知是无理取闹,但仍是按捺不住。
      只是就在她要接掉电话的时候,那边传过来犹豫而不确定的声音,“之前打电话过来问瞿工情况也是你吧,你是瞿工的女朋友对吧?”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生怕别人听到了。乐烨被出柜之后,当年就在公司的人,大多都知道一些,只不过是随着时间推移,也不再有人再提起。
      蔚央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眼中掠过一丝喜色,毫不迟疑地回答,“是。是不是有她的消息?”
      “瞿工不在遇难名单中,她在失踪名单里,现在还没有确定信息。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要挂电话了。”对方小声地回答,飞快地挂了电话。
      在这个时候,没有遇难,就表示仍然有活着的希望,蔚央一直悬着的心稍稍的放下来。离得太过遥远,她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到震区里的凄戚惨淡,生离死别,到底有多惊险她不知道,但在她心里,却固执地不愿意相信,乐烨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辗转反侧,她都宁愿自己是被乐烨缠着,折腾得无法入睡,而不是这样,一个人躺在床上,焦灼而不安地害怕着,那个一见面就总是会折磨她的人,再也见不到了,再也看不到她欠抽的笑,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么,她只是暂时去了驻地,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后,就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当中。
      自从地震之后,蔚央一次都没有去过她们合租的房子,她认为,只要维持着原样,下一次,她就可以在那里再见到乐烨。
      人在极度的悲伤之下,其实是哭不出来的。无数次,蔚央都以为自己会哭出来,结果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直到现在确认了乐烨暂时没有遇难的消息后,心里一松,就觉得浑身的肌肉都隐隐酸痛,长时间的紧张状态,已经将她紧绷到临界点,一旦放松下来,身体就开始叫嚣着提醒她过度透支。
      周舟去了成都,由于乐烨的事情,海若蓝一直对她不放心,这些事情,蔚央没有办法向其他人诉说,只能一个人生生受着煎熬。每天都会掐着下班的钟点,早早过来蔚央楼下守着,盯着她吃饭,然后再拖着她去运动也好,其他娱乐也好,总之就是要稍稍分散下她的心神。
      这天两个人去了游泳,蔚央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乐烨不在遇难名单中。”这几天里,首次从她眼里闪出光芒。
      装作欢欣的样子,海若蓝好生安抚了这个一直焦虑的女人,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感情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沾上了就会将你整个人束缚其中,看蔚央现在这副憔悴的样子,完全没有逻辑可言的样子,每一天,遇难名单都在惊人地增长,只要乐烨没有出现,什么都不能被证明。而且在失踪名单中停留得越长久,归为遇难名单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没有人能够狠得下心来打破这一丝希望,去把人重新推入绝望的境地。
      两个人游了一会,海若蓝忽然发现,蔚央并没有跟上来,担心地抬头四处寻觅,发现她一个人停在泳池中心,孤零零地停在那里,静止不动。距离让她看不清蔚央的表情,但是,就这么远远地看着,都让人心酸。
      蔚央在哭。她的眼泪就像忘记关掉的水龙头,不停地滑落,源源不断滴入池中,与泳池中的水融为一体。
      据说泳池里的水,成分跟人的眼泪几乎一致,在泳池里哭泣,就像满满一池的水,都是你流出来的眼泪。
      我们总以为人生很长,我们总以为那个人可以随时相遇,会一直的等着你,说爱你。然而我们从未想过,这一次的相遇,这一次的等待,这一句的爱你,或许就将是一个结束甚至永别……


    IP属地:江苏80楼2017-02-17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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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后
        周舟主动要求跟着往乐烨项目方位去的救援队前往。第一天,看着满目疮痍,她被彻底地震住了。在网上,电视上,报纸上,等等等等,即使照片拍得再真实,选取的是最触目惊心的场景,也比不上在现场看到的震惊。关于灾难,如果不在现场,根本就没有办法确切地感受到它的绝望与创伤。
        再看到被救出来的伤员,挖掘出来的逝者,周舟硬撑着没有丢脸到当场吐出来,却一整天都丧失了胃口。
        第二天,她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协助救援人员开展工作,在这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职业分别,每一个人,都自觉地投入到救援工作中,每加快一点救援进程,就有可能多救几个人。
        15号,16号,救援队不断地向前推进,路经的地方,受灾程度不等。周舟已经开始觉得,乐烨生还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上天总是喜欢在人陷入最绝望的困境时,给予惊喜。就在她开始绝望的时候,有人在大声喊道,“这里,这里,这里有人,好像还活着,被卡住了。”
        周舟和旁边几个人赶紧一溜小跑过去。这个被发现卡住了的人,就是乐烨。
        人已经昏迷,气息很微弱,但总算还活着。戴着一顶红色的安全帽,旁边是一只空掉了的军用水壶,下面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小腿被□在外的一截钢筋贯穿,自己忍痛将腿拔了出来,却没有办法推开垮掉的梁柱。
        而这些困住了她的梁柱,同时也成了她的保护,形成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顶住了上面垮下来的石板石块。
        乐烨被救了出来,迅速地送了出去进行抢救。连救援队的人都感叹她真是命大。红色的安全帽已经有些变形,上面有被钢筋刮出的痕迹,如果没有这一顶质量过硬的帽子,大概她的脑袋瓜子就要开花了。
        周舟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了蔚央,“我见到乐烨了,她没事,不用担心。”
        过了两天,周舟折返成都。乐烨精神已经恢复了一些,只是整个人仍恹恹的。这也不难理解,刚死里逃生的人,又不是神经粗得跟钢筋似的,心有余悸一时半会恢复不起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病房里人满为患,每个人脸上,既有着劫后重生的喜悦,也有着家园尽毁的悲怆。相对之下,乐烨的反应多少有些木讷呆滞。周舟走过去,坐在她床上,“感觉好点没?”
        乐烨勉强笑一下,点了点头,“你怎么会到这边来?”
        “抢险救灾啊。”周舟自己削了个苹果,分了一半给乐烨,边啃边说,“过两天回S城了吧,你这伤,还是要好好休养一下。”指了指乐烨的右腿,“医生说情况怎么样?”
        “没伤筋没动骨,慢慢长好就行了,只是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后面可能会发炎之类的,要拖点时间。”乐烨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应。其实医生的原话是:幸好没有在此之前导致破伤风,但是,这个伤,会跟着她一辈子了,以后但凡是天气变化,都会像风湿病人那般,要忍受着旧伤的疼痛。年轻时还好,年纪大了,身体衰弱下去,带来的伤痛就会更加明显。
        “那就好,我去问一下,能不能让你早点回去。”周舟啃掉最后一口苹果,“回去了,好歹也有蔚央照顾着你,在这里不太方便。你给蔚央打了电话没?”
        “没有。”乐烨垂着头。
        周舟眼都瞪大了,扑过来揪住乐烨的衣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什么?你没给她电话?!你怎么可以不给她电话,她都快担心死你了知道不知道?!”
        乐烨缓缓地眨眨眼,像是有难言之隐般,“我记不住她的号码。”
        周舟张了张嘴,乐烨的手机大概早就英勇牺牲了,递了自己的手机过去,还体贴地调出了蔚央的号码拔了过去。
        电话迅速被接起,传来蔚央略显急促的声音,“周舟,你现在哪里?乐烨到底怎么样了?”
        将电话紧紧贴在耳侧,乐烨的嗓子似乎被哽住了一般,声音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是我。”
        对面的蔚央忽然没有了声音,只有细微的电磁声和呼吸声,乐烨也没有开口说话,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努力地去听清蔚央的呼吸声,有太多的话想说,反而无从说起。直到蔚央压抑着的啜泣声传入耳中。
        病房里人来人往,嘈杂异常,乐烨压低了声音轻轻哄着,蔚央很努力地去听,依然有听不真切的地方,带着鼻音问了现状,叮嘱了几句,“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我过去接你?”


      IP属地:江苏81楼2017-02-17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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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给灾区人民添乱了啊,我和周舟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能安排回去,你别着急,嗯?”乐烨半开玩笑地安抚着,示意周舟过来跟蔚央说话。
          周舟可没有她那么磨迹,简单说了几句就收了线。收线后,叮嘱了乐烨几句,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到了晚上才又重新出现,塞给乐烨一支新手机,“喏,号码给你存了,23号走。”
          手机是蔚央选的,乐烨手机没了,总不能老让周舟传递信息,而且周舟过来这边本来就是工作的,确实也没有过多心力去操心这对小情人的传情达意。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向蔚央提起乐烨现在的情况,周舟只好又充当了一回采购员。
          乐烨唯一记得的电话是自己家里固定电话和公司总部号码,一清醒过来就通了电话。她们这个项目的同事,正好前一阵休假回去了一批人,留在驻地的人里面,大概有三十来个,永远地留在这里的,有七个人。
          家里自然是不敢如实告知,只报喜不报忧。同机返回的有几个公司的同事,平时大家也都只是照过面,并没有多深刻的印象,历此一劫,都有些惊魂未定,却都有了些共患难的感情,还能自由行动的人,自发地细心照料着不能自由行动的人。
          很显然,身在现场的人,和不在现场的人,对于这个“没事”定义是完全不同范畴的。等在机场出口的蔚央,看到乐烨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时,心犹如被重重一击,近乎失态踉跄着过来,半蹲下来,与乐烨平视,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是说不出话来,
          乐烨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轻拍着蔚央的肩,“只是受了伤现在没法走动,别担心,不会一辈子坐轮椅的。”
          蔚央仍然是没有说话,只慢慢地站直,站在轮椅侧,伸手搂住乐烨,将脸贴在她的脸上。只要她能平安回来,就已经足够了。
          同行的同事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忙着和自己的家人朋友相见,自然就让开让蔚央接手,和乐烨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
          蔚央忍不住滴下的泪沾湿了乐烨的脸,同时也打湿了乐烨的心。努力抬手摸摸着蔚央的头发,游移着滑到脸上,用指腹替她拭去脸上的泪,“好了么,咱们没有蓝色生死恋那么惨的。”
          “让我看看。”蔚央盯着乐烨的眼睛,这个人会隐瞒不报伤情,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谎报?
          “这里?”乐烨转着头,左右打量来往的人潮,示意这里要撩开裤管察看伤情似乎不是什么合适的地方。
          抿抿嘴,蔚央推着乐烨往停车场走,刚开始时不太顺手,推得劲大了,两个人差点没稳住滑跌出去。赶紧固定住轮椅,浑然不顾自己的膝盖磕上轮椅带来的疼痛。
          “你的腿没事吧?”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没事,你呢,磕着疼么?”乐烨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就抢先发话,努力侧过身来看蔚央,刚才那一下,砰然有声,撞得可不轻,够她受的了。
          摇了摇头,试探着轻轻往前送了送,蔚央终于掌握好了力度,顺当地推着乐烨下去。两个人都没有过多地提起这十来天里各自所承受的痛苦。在这样的危境下,还能够再相见,并且没有太过撕心裂肺的悲壮剧情,已经足够让人欣慰。
          到了车前,乐烨先钻入副驾位上坐好,蔚央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把轮椅折叠起来,脸憋得通红,额上渗了一层薄汗。
          乐烨好不容易说服担心过度的蔚央,蔚央扶她下来,单脚着地,干脆利落地将轮椅收好,扶着车门稳住自己,看着蔚央将轮椅放进去,顺从地尽量撩开裤管让蔚央眼见为实地验证自己的伤势真的没的谎报。
          看着缠在小腿上的纱布,听乐烨刻意轻松地说只是被钢筋贯穿了小腿肚,并没有伤到筋骨,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什么事情。抬手抚上乐烨眉角上淡淡的伤痕,她还记得,那次受伤,乐烨有多怕痛,这一次的程度远不是上次可比的,却故意要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
          “关于新身份,我做好准备了。”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来说这件事情,似乎与原本的设想有太大的出入,但是,乐烨,你知道么,我很后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准备给你答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等待着更合适的时机去开口。任何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已经不起浪费了。
          乐烨安静地与蔚央对视,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面对蔚央的答案时,竟然会有这么平静的一天。这样的变故大家都措手不及,每一个人走过的心路都不尽相同,相互蹉跎中,竟然会在这么一个的场景下说出决定。
          覆上蔚央的手,乐烨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这是安慰奖么?”
          冰雪聪明的蔚央岂会不明她言下之意,摇了摇头,探过身来轻吻了一下她嘴角,睽别已久却又熟悉的气息溢满了鼻端,失而复得的感觉,如此的让人安心。“这才是安慰奖。”
          乐烨瘦了,也憔悴了,手上的触感如实地告诉她。她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去体会乐烨在那一场灾难中经受过的煎熬,但至少轻易就可以看得出,那是一场没有人愿意回想的噩梦,而且这场噩梦带来的煎熬才刚开了个头,远未结束。


        IP属地:江苏82楼2017-02-17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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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悼
            坐着轮椅的人明显不适合住在没有电梯的老式多层房子里,蔚央也觉得那里不适合乐烨养伤,过去替乐烨收拾了几套衣服,就调转车头直接开回自己的房子。
            蔚央住着的是近几年才建起来的高级小区里,在电梯里,乐烨的眼光从没有离开过蔚央身上,一个劲地盯着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直到“叮”的一声,电梯抵达蔚央所住的楼层停下,乐烨才像是被惊醒回过神来,将目光调转,打量了一下环境。
            出于职业习惯,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设计这栋楼的建筑师,一定是深研过红极一时的《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那本书的,两梯两户的格局,入户巧妙地避开,又不至于完全形成视线死角,完全兼顾了保障业主生活的私密性,又不留安全死角。甚至还利用空间切割,将似乎没法利用起来的公共空间,设计成一个可以让人在外面逗留了的天台小花园。
            进了门,蔚央的房子是近几年兴起的复式,入眼是宽阔的空间,让人并没有一般进入屋内的压迫感,厨房客厅餐厅客卫都分布在一层,还隔出了一个开放式的工作间,只保留了一间客房,而这唯一的客房,毫无疑问将会成为行动不变的人休养居所。
            她们认识了近两年,这是乐烨第一次到蔚央家里,正式的登堂入室。蔚央先上楼换了家居服,归置好乐烨的东西,转入卫生间洗涮浴缸。乐烨被安排去自己看电视或者电影等着主人整理好。
            不得不说,单就作为主人的态度来说,蔚央比乐烨要尽责得多了。一般蔚央过去乐烨那边,乐烨都一副大家自己人不用太客气的架势,现在一下子转换过来,蔚央替她张罗着,自己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转着轮椅跟了进来。
            蔚央正弯着腰在擦浴缸,锁骨从略有些宽大的领子透出来,看起来,大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都瘦了。“就好了,你等一会。”蔚央直起身,抬手掠一下沾了汗贴在颈边的头发,侧面看起来非常的温柔。
            “周日公司追悼会,我要过去,你方便送我么?”乐烨歪着头,让自己获得更好的欣赏角度,来好好看一下这个刚成为自己女朋友的人。如果蔚央有事的话,她得提前约人过来接她。
            “好。”蔚央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开始放水,转了出去拿了保鲜膜,示意乐烨把长裤脱了。乐烨脸红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褪下长裤。蔚央小心地把乐烨右小腿包裹起来,上下封好,确定不会轻易沾水,“你先洗澡,我去给你拿衣服。”
            浴室是一个跃层的格局,浴缸是独立出来安装在上面,乐烨将右腿伸出来,难得地舒服洗一个澡。洗浴用品蔚央都细心地摆放在她手边,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着。
            乐烨将自己从头到脚,除了右小腿之外,都洗了个干净,将水放空,套好T恤和夏装短裤之后,衡量了一下自己没有办法安然地移动到下面的轮椅,只好喊了蔚央进来帮忙。
            给乐烨换药的时候,蔚央眉毛拧了一下,这个伤口很深,看起来情况并不太好。“周一去医院检查一下。”
            “那个,晚上清楠和希悦她们说要过来看我。”乐烨有些局促地开口提了今天的第二个要求。面对蔚央的时候,她向来很少提要求,现在形势比人强,自己行动不便,所有的外出都需要获得蔚央的支持。
            今天周五,蔚央过来接她,毫无疑问是请了假的,刚才又主动开口周一去医院,意味着那天也会请假,周日还要送她去参加公司追悼会,现在再提这个要求,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太蹬鼻子上脸了。
            “出去吃还是在家吃?”蔚央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也对,如果乐烨的朋友们不来看她,才是奇怪了。刚一换好补办的卡,乐烨手机上短信声音就响个不停,这个世界上,就算只是在S城,乐烨也并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还有许多其他的朋友一样关心着她的安危。
            乐烨还没来得及回答呢,蔚央自己看了看时间,“还是在家吃吧,清淡些,对伤口有好处。”
            乐烨愣了一下,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来主厨会不会太辛苦了一点?
            “想什么呢?我也会做饭的,现在去买菜还来得及,你要一起还是在家休息一会?”蔚央好笑地揉了揉乐烨还未干透的头发,第一次舒心的笑出来。“叫上若蓝好不好?她也蛮担心你的。”
            本以为乐烨会更倾向于一起去,岂料乐烨只犹豫了一下,“叫上吧,我有点累了,在家休息好了。”


          IP属地:江苏83楼2017-02-17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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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定好菜单,蔚央负责出去采购,乐烨负责在家照顾自己。等到蔚央关上门出去,乐烨才蜷在沙发上,睁着双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她很累了,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办法安然入睡,就算身体再累,再疲倦,脑子里依然是清醒得可怕。或许是由于以前太爱睡觉的缘故,现在要还回来。
              清楠和希悦不是第一次见蔚央了,但在这种俨然女主人的场合,也多少有些恍惚,不知道怎么的,就局促起来,很是有点最好的朋友已经成家立室了,以后可不能再随便搂搂抱抱打打闹闹,不自觉地生出些许的距离。
              海若蓝的抵达加入,终于稍稍冲淡这些局促,她与蔚央乐烨很是熟稔地随意聊着,同时和清楠见过一次,像是彼此的印象很不错,有她在中间穿针引线,大家倒也杂七杂八地聊得欢快。
              饭后清楠和希悦主动收拾残局,蔚央倒是阻止了,“我来就行了,你们和她说说话吧。”
              “没关系,你也忙一天了,让她们收拾吧,我跟着在厨房也可以聊天嘛。”乐烨在一旁插话,反正她们以前到她那边的时候,三个人也是这么干的,很自然,也很放松自在。
              海若蓝在一边凑上来打趣,“哟,重色轻友!”
              几个人不由笑了起来,乐烨讷讷的,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好不好,这明明是她们长期相处的习惯!
              海若蓝还真是很有两把刷子,妙语连珠地充当了主角,逗得清楠和希悦芳心大悦谈兴浓厚。乐烨一直没有太高的兴趣,蔚央心思一半在她身上,海若蓝能够适时地挺身而出,将清楠希悦招待得好好的,也就免了她们这两个所谓的主人心不在焉招待不周。
              海若蓝今晚表现硬是出色,陪着两个美女聊到将近十一点,还十分周到地表示太晚了蔚央要照顾乐烨,她就替主人代劳开车送这两人回去。
              周日一大早,蔚央起来做了早餐,乐烨的胃口差了许多,每次都只能勉强吃上一点,白粥青菜这样看起来清爽的还能多吃一点,其他的委实是兴趣缺缺。
              蔚央送乐烨到了地方就先离开,叮嘱结束后再打电话通知她过来。这种场合,并不适合她陪着出现。
              有先到会场的同事看见乐烨,过来推着她进去,省得她自己费劲。“公司其他项目能回来的人都回来了,那些家属代表接过来了,诶,看着真是让人心酸。”
              “这样的事,哪个家可以不伤心的。”乐烨微闭了闭眼,人家说生老病死,老死病死的过程总是比较漫长,在这个过程中,大家也慢慢建立起来足够的心理准备,怎么比得上鲜活的生命就这么突然被扼杀的急剧疼痛。
              同一个项目的人,尤其是劫后余生的人,站在了前面,乐烨夹杂在他们中间,静静地看着七个前一阵还一起在为同一个项目奋斗的人,遗照上的人永远年轻,他们的家属表情悲戚,静默不语。
              在场的所有人面色凝重,但除了家属之外,大概只有幸存下来的人,才有着淡淡的悲切,自己也有可能会永远留在那里,那么,现在站在前面的人,也有一个会是自己的家人。那么蔚央呢?她那个时候,会在哪里呢,脸上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呢?是一闪而过的悲伤,还是持续几天的伤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忘却?或许,她根本,就不会收到自己的死讯。
              其他项目的人,虽然面色凝重,但眼里却更多是同情与惋惜,他们叹息着同事的不幸,英年早逝,同情着这些失去家人的家庭,却少了一丝悲痛。
              追悼会进行到了尾声,大家躬身行礼,向逝者致意,家属深深地鞠躬回礼。已经有人脸上显出终于快要结束的放松神色,家属代表们脸上的哀伤依旧。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乐烨脑子里闪过这么一句话,在那被困住的四天四夜里,她每一个念头滑过,都会是家人悲伤的表情,她舍不得看到那样的神色在他们脸上出现,舍不得那么爱她,而她同样爱着的家人。
              随着时间的渐移,她的体能透支,开始陷入半晕迷的时候,交替出现的,是家人,朋友,方艾,以及蔚央,她一个个数着,到底会有谁会为自己的遇难而难过哭泣。
              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她只有不断地强迫自己去回忆旧事,让那些或开心甜蜜或伤心欲绝的往事充满脑海,这样才能保持神智清醒,不至于一旦睡过去就醒不过来。在最后意识里,她闪现的念头是,幸好,她们只是尝试着开始,两个人的牵扯并没有深入到彼此生活中,蔚央是那么独立的一个人,并不是那么需要她,这样的话,至少,她不会太过伤心难过。
              在退出会场前,乐烨转过来,深深地最后看一眼那几张遗照,立在遗照前的几个家属代表,人影单薄看起来凄怆孤寂,似乎他们灵魂的一部分,也随着逝者而去。
              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一部分随着他们埋入了地下,直到最后一块到达,被人淡忘。


            IP属地:江苏84楼2017-02-17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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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家长
                同样的医院,不同的医生,相同的还有,医生依然还是一副不满的神情,皱着眉,“伤口愈合的情况很差,年轻人不要太拼了,应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好的。年纪轻不懂得照顾自己,到老了吃到苦头才知道后悔。”
                蔚央疑惑地看了乐烨一眼,“不会是其他的原因吗?这几天都没有上班在家歇着的。”
                医生沉吟一下,“我重新给你们开些药,心理也不要太紧张,放松一点,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乐烨一直没有说话,偶尔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蔚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仔细问了医生注意事项,取了药,推着乐烨打算四处走走随意看看。
                “我们回去吧。”乐烨没精打彩的,阳光刺眼得让人难受,眼里又干又涩的。
                蔚央推着她到了廊道上,外面是医院里的中庭花园,坐在长石凳上,“你有没有做心理辅导?”
                “唔,有的,一周。”乐烨有些紧张,“他们认为没有问题了。”
                蔚央点点头,“你这两天都起得很早,是认床么,不如我们住回你那边?”
                “其实都一样。”乐烨条件反射地回答,答完之后神色僵了一下,“不过住回去也好,用拐杖上下楼应该可以。”
                蔚央静静地看着她,手指在她脸颊上滑行,“你是不是一直都睡不着?黑眼圈真的蛮严重。别骗我。”
                “唔。也不是。”乐烨吱吱唔唔的,蔚央一个眼刀飞过去,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补了一句,“实在是累了的话,能断断续续地睡上一会。”
                “回去看看S城哪个心理医生比较好,约个时间过去吧。”蔚央站起来,语气是不容反对的坚决。
                乐烨拧转头,吞吞吐吐的,“那个,我可能要回家一趟。家里人好像不太相信我没事,一定要让我抽空回家一趟,如果不回去,周末我姐就要过来。”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也想回家了,那里就如同她心里最后一个可以安心停泊的港湾。从回来到现在,四天里,蔚央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的心里却始终空荡荡的,找不到落点。
                以前设想过许多遍,想到后来,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奢望的情景,现在切实地呈现,却失去了原本中应有的甜蜜与狂喜。总是恍惚觉得,这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就如同被困的那几天里出现的幻觉一般,当以为自己将会彻底陷入无边无际昏暗中的时候,又被人拖了起来。
                蔚央的答案,以及接着而来的温柔体贴,让她心惊胆战的感觉挥之不去,就像是在透支本来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幸福,等到最后长长的帐单出来,要拿一辈子的快乐相抵来还都还不清。怕只怕,到头来,只是梦一场。
                “你现在回去也不方便,让你家人过来好了,心理辅导的事情不能拖的。”蔚央很快作了决定,“你姐姐过来看看也就放心了,你腿上的伤好好养一阵就没事的。”
                乐烨唔了一声算是回答,有些头大。她姐姐过来看她这样,肯定是会给家里通报,她妈妈一定不会放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伤了腿,在家里人看来,没人全天照顾怎么行?结果不也还是被老姐押回去。搞不好还得扯出来这个心理上存在问题的事情,这样要留在S城去做心理治疗的话,大概是老爹老妈一起飞过来。
                算了,还是自己先坦白从宽吧,省得到时被老姐骂到抬不起头来。
                蔚央在向各方询问心理医生情况的时候,偶尔停下来的空当,就去瞧瞧乐烨的被训导进程。仅当瞧个热闹。她真还没见过乐烨被骂得连回嘴的胆子都没有的壮观情景。电话那端的人中气十足,有时候大到她站在乐烨身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听不懂罢了——乐烨怎么说也是客家人,讲的客家话对蔚央来说,就完全是鸟语,一丁点都听不懂,不过看着乐烨吃瘪的表情,也很赏心悦目就对了。
                时不时地伸手摸摸一脸沮丧,喏喏应声的乐烨,然后再看着乐烨对自己吡牙瞪眼的,也很有趣,好久没有看到她这么生动的表情了啊,蔚央在心里慨叹。笑完之后心里略有些黯然,乐烨回来这几天,每天里都是勉强的笑容,也唯有这一次,在家人面前,即使是怪责,也让她紧绷着的状态稍稍缓和下来,暂时无暇顾及重重心事。
                这一晚蔚央弄了些在乐烨看来很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不明所以的人很是配合,任由蔚央折腾,然后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乐烨气息绵长沉稳,像是睡沉了,蔚央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上,已过午夜,外面空气都凉了,淡淡的月色倾泻下来,映在蔚央的脸上,照出一片黯淡神色。想着里面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的人,蔚央不由得苦笑一下。这还是那个人当年教自己转移注意力放松心神缓解焦虑的法子,现在竟然会用在乐烨身上。
                人生真是奇妙的轮回,从前情人身上学到的东西,用在现任情人的身上。想来乐烨也会是如此吧,不知道她在那个时刻,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不自觉地想起以前在身边的人。


              IP属地:江苏85楼2017-02-17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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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确诊标准,应该要再过半个月才可以确定告诉你们,是典型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而且有轻度的幽闭空间恐惧症。”在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观察谈话后,心理治疗师罗泊提出建议,“你们可以考虑现在就进入治疗,也可以先尝试自我消解,如果半个月后仍存在问题再过来,一般来说,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话,都会可以慢慢自行恢复的。”
                  乐烨看起来像是更愿意自我消解这一选择,蔚央再一次替她作了决定,“现在就开始吧,麻烦罗小姐替我们安排一下时间。”乐烨这几天的反应,跟自己曾经的历程如此相似,在过来之前,蔚央心里就已经有了底,现在从专业人士口中再次印证,自然没有必要再去拖上半个月。这种问题可大可小,至少按乐烨目前的状况来看,可能不用半个月,这种焦虑就会击溃她。
                  如果情况持续恶化,后面只会更棘手,越早开始完全治愈的几率就越高。
                  “先过去你那边吧,应该要收拾一下。”过两天就是周末,乐烨的家人就快过来了。
                  “清楠和希悦过去收拾好了。”乐烨四平八稳地回道,“不过我们还是过去吧,刚好你回公司。”
                  蔚央装作不在意地别开视线,心里梗了一丝不快,又发不出来。乐烨踌躇着,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随着蔚央回去。
                  被公司电话三催四请的,送了乐烨进门,蔚央转身就急着要赶去公司,乐烨察觉她的情绪波动,轻轻扯住她的衣角。看着乐烨小心翼翼的动作,蔚央在心里对自己叹口气,捺住不快,“怎么了?”
                  “你最近太辛苦了。这些我可以解决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么?”乐烨慢慢地说,字斟句酌的,嘴角微微翘起,“不用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蔚央深深看一眼乐烨,再轻轻吐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有事打电话给我。”乐烨现在处于心理极其敏感时期,她任何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浮现,都会在乐烨心里放大。在这样的时候,她不由得羡慕乐烨的家人与朋友,她们可以随性地对乐烨表达情绪,就像前几天,乐烨家人对她的隐瞒直接地表现出愤怒与不满,以这种责骂的方式表达,同样也能让乐烨感受到那是源于爱的。
                  轻轻叹口气,而她们目前微妙的情人关系,却会演变成怎么做都是错的地步。若是太顺着乐烨,乐烨大抵会觉得自己是在怜悯她;但如果表现出些许的不耐烦——不要说是像她家人那人去呵斥她——只要说话语气稍重些,乐烨大约又会觉得自己厌弃她,思绪一路往所谓的“久病床前无孝子”狂奔而去,连血脉之亲的家人都有厌弃之时,何况只是情人?!
                  在繁重的工作之余,细心打理乐烨的生活,不算是一件太难的事情,让人从头累到脚的是,要照顾妥贴乐烨的情绪。这几天里,乐烨的日渐变得暴躁易怒,常常把自己搅得心头火起。
                  幸好,她家人就快要来了,不然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
                  乐烨的家人周六下午到的S城,她姐姐送爸妈过来,周日又飞了回去。将这个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的妹妹交给老爹老妈重新教育。
                  开始心理治疗后,加上家人在身边悉心照料着,乐烨的情况渐渐好转,不再像之前那样整夜整夜睡不着,能断断续续地睡上一会。心理恢复虽然让罗泊暗暗皱眉,但腿上的伤,却是真真切切地恢复了正常的痊愈速度。半个月下来,已经能够抛弃掉轮椅,走路的时候虽然还是一瘸一拐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好歹算是脱离掉生活不太能自理的行列,还能领着爸妈在S城四处转转。
                  爸妈担心她的腿伤,她就振振有词地劝慰,“医生说多走动更有利于恢复。”这个医生自然是指罗泊,不过她一直坚决将这事瞒着。
                  乐烨的妈妈信佛,整天都念叨着要去庙里,这天一家人溜达着到了S城有名的寺庙,在老妈的提醒下,乐烨和老爸规规矩矩地随着上香礼佛,结果却在跨出庙门的时候犯了错误,被老妈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过来。
                  乐烨吐吐舌头,怎么这么多规矩,真是的。想她以前和朋友一起到杭州玩,起了个大早去灵隐寺,香有五色,据说是每一重庙上那种颜色的香都是有讲究的。乐烨嫌麻烦,傻呼呼地在第一重就将五扎香全部贡献给了佛祖。同行的朋友笑个半死,善意提醒下,乐烨狡黠地分辩“佛祖那么聪明,他们自己晓得怎么分的啦。”
                  这个事情要是老妈知道了,非得骂她胡闹,估计不是一巴掌就能解决的了。
                  走了一阵,腿上伤有些痛,乐烨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拉下帽檐,遮挡住太过热烈的阳光,微闭着眼睛装睡,等着爸妈逛完过来领她回去。
                  蔚央的电话恰在此时打了进来。“逛得怎么样,腿疼么?”
                  “有点啊。不过老妈兴致很高,老爸陪着她去逛了,我现在舒服地躲在树荫下乘凉呢。”最近乐烨有家人照顾,和爸妈一起住,蔚央不太方便过来,过来也插不上手,平常都是电话监督病号,不变的是,每天睡前都会给乐烨一个电话,漫无边际地聊一会。
                  她对于这种和对方父母见面的场合不是太过热衷,不过公司离得近,偶尔在乐烨热情的邀请下会过来吃饭。相比之下,清楠和希悦来得倒是更勤一些——不过这两只都是冲着乐烨父母的好手艺来的,以探望之名行蹭饭之实。
                  “唔。我正好是在附近开会,过来接你们?”从电话里就能听得出来乐烨心情不错,这让蔚央心情也不由得轻松起来。


                IP属地:江苏86楼2017-02-17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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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烨的父母对蔚央印象很好,且不说之前都是蔚央在照顾自家女儿,就光只是看人家落落大方进退有度的,就不知道比自家女儿好多少倍。乐烨的妈妈尤其遗憾,乐烨小时候多好啊,虽然调皮捣蛋整天闯祸,但又偏偏嘴甜又粘人,把一干长辈哄得服服贴贴的,整天让人哭笑不得又气不起来。只是越大就越不可爱,现在根本就是跟她爸一个样了,木讷少言,见个长辈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乐烨倒是很安慰,一个是爸妈对蔚央印象不错,时不时就拿蔚央作榜样教导她要多向人家学习;二是,她爸妈方言说得溜,普通话却不灵光,语言的障碍有效阻止了妈妈向蔚央诉说她小时糗事——以前每当她有朋友到她家玩,她娘亲最大的娱乐,就是把她从小到大的糗事抖个干净,一点都不介意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女儿的痛苦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蔚央这一出现,根本就是自投罗网,被吉祥的一家三口热情洋溢地邀请共进晚餐,然后极有耐心地和乐烨父母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进行交流,乐烨在中间充当翻译。不过蔚央总觉得,乐烨肯定是以魏忠贤为榜样,经常篡改圣意矫传圣旨。
                    聊了一会,看看时间过了九点,趁着爸妈不注意,乐烨凑近蔚央,“今晚就住这边吧?我爸妈老觉得不好意思,说是占了你的房间,刚才还跟我说,你工作那么辛苦,让我不要一副臭脾气不肯跟人挤一张床,要多体谅你,能挤一下就挤一下,别让你跑来跑去的耽误工作。”
                    蔚央瞟她一眼,这个人还真是脸皮厚,连爸妈都能请出来当借口。
                    乐烨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晚上也能睡上一会了,不过,我保证就算睡不着也不会吵着你睡觉的。”
                    蔚央心里一软,伸手揉了揉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的头发,“现在还是睡不好?”好在乐烨现在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她真的很怕面对那一段时间暴躁易怒总是心情阴郁的乐烨。看样子及早开始治疗是正确的,或者一根筋的人心思不重,她看起来,比自己当年的情况真是好得多了。
                    “比之前好了,反正没事,白天晚上都能睡,断断续续的,睡眠时间也能凑个差不多六七个小时。”乐烨脸上带着愧疚,她自然明白自己前一阵子给了蔚央很大的心理压力,只是控制不住,就算是勉强欢笑,也只有让她更加担心罢了。“不过罗医生说情况还是不太理想,她说可能问题比她预计的要严重,哦,对了,她说有个学姐专攻这方面的,刚好现在中国,过一阵她会邀请这个人过来。”
                    “嗯,这样也好。你也不用太担心,慢慢来。”蔚央口中安慰着乐烨,心里模糊地升起不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相关资料她查阅过,一般来说50%的人在三个月内可以恢复,但也有相当比例的人,是不能完全恢复甚至是会持续恶化的。乐烨现在看起来明显是有所好转,为什么罗泊会认为恢复情况非常不理想呢?
                    白天晚上都在睡的人,再加上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侍候着,长膘自然不可避免。当两个人躺在床上抱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的时候,蔚央摸摸乐烨的肚皮,拍拍摸摸的,像是在鉴定什么质优猪肉一般,“你小肚子都要长出来了,不过手感还不错。”


                  IP属地:江苏87楼2017-02-17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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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路相逢
                      又到了心理治疗的时间,乐烨意外发现,今天多了一个人,大约就是罗泊口中的学姐了。看着很让人舒服的一个人,气质儒雅,却显得活力十足,这样的人做心理治疗师真是很讨好,既亲和又干练,看上去就值得信任依赖,是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就愿意将心事倾诉的对象。
                      对方观摩了整个过程,偶尔插话问乐烨几句。她的话很少,却让乐烨有难以回答的感觉,每每都要更长的时间来回答。
                      待她离开之后,空降部队摸摸下巴,“瞿乐烨,唔,她前期的PTSD症状太过明显,有误导性。应该还有其他的问题。”罗泊翻一下眼,拜托,我也知道有其他问题啊,所以才把你千催万请地过来,重点是她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你对密执安实验怎么看?”置罗泊明显的不满于不顾,对方慢悠悠的,颇有要探讨学术的架势。刚刚将窗帘拉开的罗泊讶异地回转身望过来,学姐表情认真,一副投入到工作中的专注,但是,有些不太一样,脸上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落寞。
                      很多时候,心理学方面的从业人士,可以从对方细微的举动,察觉出许多事情。这样的反应,难道她曾经自己去做过这样的试验?而且这个实验应该对她的生活有深远的影响,否则提到这个话题时,她不会出现这种神情。
                      1954年Bexton在密执安大学做了非常著名的心理实验。 这个实验被称之为“感觉剥夺实验”。实验者被独自关在没有任何光线的恒温的屋子里,四周墙壁和地毯都是柔软舒适的丝类,进食也是没有任何味道的纯营养制品,这意味着实验者被剥夺了视觉、听觉、味觉、温度觉和触摸觉等所有感觉。
                      性格最坚忍的试验者也只是坚持了四天。而且从第二天开始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幻觉。有些忍着不肯退出比赛的人,最后甚至会歇斯底里的发狂。
                      “学姐。”罗泊扬声唤回那个有些许走神的人。
                      “叫学姐真别扭,叫名字。”
                      罗泊耸耸肩,从善如流,“苏,这个和瞿乐烨的问题有关对吗?”
                      “你不觉得,瞿乐烨在地震时所处的环境,几乎可以看作是一个条件简陋的不完全密执安实验间?” 苏交叠着双手,微微后仰,将自己没入躺椅中,“她被困在一个临时的封闭空间中,由此会引发轻微的继续幽闭空间恐惧证,四天没有进食,无法移动,痛觉会让她无法入睡一直保持清醒,失血会让她意识模糊,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往往会产生许多联想,而且,大多是不好的联想。”
                      罗泊紧皱着眉,“而且,她和试验者不同,因为那只是实验,所以所有人都可以在精神崩溃前退出,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获救的可能。”
                      苏点了点头,“我们要弄明白她当时想了些什么,不过她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她侧过身子,在那样的困境下,人的心态会很复杂,生死一线的时候,往往最能窥探到人最本质的东西。棘手的是,如果事情并没有如实发生,没有人会愿意坦承自己曾经起过的邪恶念头,尤其是要自己展现给旁人看。
                      既然说苏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是绝对称职专业,很能给人可以信赖的印象,在第二次的会面中,慢慢在心里清晰起来的判断,让她决定用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切入角度,不过,这个得先让罗泊暂时不在场。
                      “可以说说你在那四天里面,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吗?家人,朋友,或者,女朋友?”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察觉到乐烨瞬间即逝的愕然,眼里现出了然笑意。是愕然,却不是惊慌,这表明,这个人并不会介意别人知道她的性取向,那么,她会如实告知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
                      “不用惊讶啊,我自己也是,所以很容易想到这一点。”
                      在苏的巧妙提问下,乐烨断断续续地边回忆边说那几天让人一想起来都觉得胆颤的事情。在对于与蔚央相关的一些想法时,也只是用自己喜欢的人来代替——当时蔚央还没有成为她女朋友呢。
                      苏又细细问了一些治疗之后的情况,听到乐烨说睡眠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但一样觉得整天都累得要命,很多时候,如果不是想着要让爸妈放心,想陪着他们逛一逛S城的话,真的会宁愿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
                      等到乐烨将自身情况交待得七七八八的时候,苏心里已经有了比较确定的判断,斟酌着开口,“我想,你可能有比较严重的抑郁症,有厌世的情绪,而这个,更多的是源于不被需要的设想。你会因为爸妈而愿意出去,说明他们在这个阶段,确实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让你不至于进一步恶化。我猜,你和你喜欢的人,感情并不是太稳定,你这个不被需要的情绪,更多是源于她。你可以让她下次陪你一起过来吗?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制订比较有针对性的恢复治疗。”


                    IP属地:江苏88楼2017-02-17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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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烨断然拒绝。
                        苏也没有太过意外,虽然说让症结引发者过来一起,可以有最佳的效果,但一样有可能会是最坏的效果,当事人拒绝了这一个请求,那就用最保守的方法好了,再说了,这一次拒绝了,未必就会一直拒绝。
                        既然症结找出来了,而对方似乎也认可,那么在恢复治疗中,配合度就会相当高,不过费时间长一些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准确找出症结所在后,乐烨却更纠结了。就像现在,好不容易蔚央空出了时间,两个人难得地约会,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二人世界,她却一直在琢磨怎么样去开口确认,但是,感情的事情,岂能是简单地一问一答就能解决的?
                        蔚央大约也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你累了么?要不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怎么觉得,每次出来,你都是会催着我回去的?”乐烨闷着声音在钻牛角尖,“正常人谈恋爱不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见面就粘在一块不愿意分开的么?”
                        这么个腔调,真是怨妇得可以了啊。蔚央无奈地看着乐烨,不知道她最近到底是在琢磨些什么东西,她自己腿伤刚好,又一直精神不振的,让她多休息还不乐意了。看来人是不能闲着的啊,一闲着就会东想西想的,扯一堆有的没的出来自寻烦恼。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呢?”蔚央好笑地说,“要两手执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乐烨无语地看着她,真想就摆一个有着“凝噎”神韵的表情。蔚央很是配合地拉着她的手,神情肃穆地回望。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瞻仰遗照?”乐烨终于绷不住,自己先笑场。
                        蔚央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嘴巴,有点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佛祖菩萨不要见怪的意味,“说什么呢这是!”
                        眼前人轻嗔薄怒的模样,让乐烨笑得更是开怀,搂住蔚央的腰,孩子气地勒紧,下巴贴住怀里人的脖子,蹭来蹭去的,“这次吓坏你了?”语气里有小心掩饰住的紧张,小心翼翼地等着怀里人的答案。
                        放松地靠在乐烨怀里,蔚央轻轻嗯了一声,扯着乐烨的衣角,卷在手指上玩着,“我很后悔。”声音很轻,“后悔没有早一点告诉你,我喜欢你。”一想起那几天里的惶恐不安,后悔莫及的情绪,蔚央有些惆怅,幸好,这个人平安归来,还来得及和她说一声“我喜欢你”。
                        转过头来看,乐烨一脸的笑,心里的欢喜就这么一丝丝的渗透出来,甜了整颗心,也让一直强迫冷硬着的心肠软了下来。手指滑过乐烨的眉梢眼角,忽然捏住了乐烨的脸,看着她吡牙咧嘴的直瞪眼,心里的惆怅才消散了去,就是贪看着她的笑,才会这么不知不觉地陷入。
                        而且啊,相比这一段时间里,她总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不喜不怒的,这样有着丰富表情的人,才是她最想念的。修复心理的过程是漫长的,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一如既往的乐烨了。
                        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在那几天里,我反反复复在想,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了,你会怎么样呢?会伤心难过的吧,但慢慢的,就会好起来的,慢慢的,就会忘记了世界上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生活中曾经有这么一个人,过个一两年的,连我的样子都要想不起来了。”
                        这是第一次,乐烨和蔚央开口说那几天里的事情。在离死亡如此接近的时候,她想了很多,觉得自己第一次这么冷酷而理智地去审视这一段感情。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价值,往往体现在失去的时候。
                        失去了她,她可以预想到,含辛茹苦一手一脚将她拉扯大的爸妈,会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想到她都会默默伤心流泪,那是二十几年来血脉相连累积下来的感情,同样的,也需要十年八年,甚至更久,才会消磨开去。
                        她的哥哥姐姐们,会伤心难过的时间,大概又会更短一些,他们毕竟有着自己的生活,有着一个家要去操持。
                        但是对于蔚央,自己只不过是漫漫人生路中一段小插曲,她并不需要自己,她有一个完整的,完全独立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在她的生活圈子里,也不会有人再提起自己,她们彼此之间,除了两个人之间说不上是深或浅的感情纠葛之外,在生活中,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没有深入骨血的感情,没有纠缠至深的关系,失去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也不会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痛楚。那层浅浅的痛楚,就像是不经意中被裁纸刀划过肌肤,会有瞬间尖锐的痛楚,但一个创可贴就可以治愈了它,过几天,伤痕也不会被留下。
                        这些都是人之常理,就像她和方艾,不也和歌里唱的一样:就如旧爱,有天总忘记,当初竟以为会爱到死。分开几年时间里,照样是各有怀抱,曾经深得仿佛见不到底的感情,也被时间冲涮得淡到看不出痕迹。
                        不过是,在那样的境况下,人的惶恐不安被放大到极点,反复的暗示下,蔚央并不需要她的念头早就被印在脑子里,就算安然脱险,再到相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确认了彼此情侣身份,也无法抹去这一念头。
                        面对这样的问题,谁都没有办法不切实际地回答说我会永远都会记得你,会一直为你伤心难过,这话一说出口,就成了谎言。蔚央握紧了乐烨的手,“我不知道会难过多久,因为这个事情并没有发生,作这样的假设太不负责。我只能说,在等你的消息那几天里,非常的难熬,根本接受不了你会出事的设想。”
                        日子还长,细碎的伤口,总还会有时间去慢慢治愈,但要工作养家活口,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乐烨反握住蔚央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我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公司那边说,大概就快要恢复施工,我最多能拖到8月。”
                        分离一旦提上日程,那份眷恋就被带了出来。刚才还关切地问乐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的人,这下舍不得松手了。就算不干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也好。等到过一阵,要各自忙着工作,一两个月都见不上面,像这样可以随时能见到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奢侈。以前觉得她的工作很好,两个人无须去纠缠太深,现在,却多少有些怨这种常年在外的工作模式。
                        两人粘乎了一阵,蔚央终是愤愤,“你有没有想过调回来?”
                        “啊。”乐烨愣了一会,才回味过来蔚央这话里隐藏着的含义,用明显愉悦的语气应道,“我还没想过转行换岗呢,不过下次安排工程的时候,我尽量争取离这近一点的,好可以经常回来看你。”
                        “嘁,谁要你回来看了?!”蔚央很是不愤,多大点事啊,这人非得表现得占了天大便宜一样,这么露骨直白,会让人恼羞成怒的好不好!
                        “好,好,是我自己想要回来看你,想到恨日短夜长!”
                        “什么日短夜长的,现在明明是夏天,是日长夜短!”
                        “这样啊,既然日长夜短,咱们要好好珍惜,跟我回去吧。”乐烨笑得色眯眯的,有人主动跳坑了,猎人就要收网啦!
                        蔚央狠狠捏着她腰间的肉,拧成一团,“谁要跟你回去!整天满脑子黄色废料自然H。”
                        “哎,哎,那是肉好不好,会疼的!你不跟我回去,我跟你回去总成了吧?我说你这个女人以后一定会家暴的吧!”


                      IP属地:江苏89楼2017-02-17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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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战
                          盛夏季节,正是台风频繁来袭的季节。乐烨满身水汽地从外面回来,使劲地甩了甩伞上的水。这该死的台风天,真是够呛的,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就像谁把天给捅破了一样,都下了一周的雨了,还能保持着这么强大的雨势。看这架势,真像是要把整个城市淹没了一样。
                          “爸,妈,我回来了。”打开门,并没有急着走进去,直起脖子往里面嚷嚷。
                          她妈妈闻声走过来,手上搭着条干毛巾,将毛巾递给乐烨,顺便接过她手上拎着的食材。“小烨,你电话刚才响了好几次,一会记得去看看,怕是有什么急事找你。”
                          正说着,放在房间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踢掉脚上的凉鞋,换了拖鞋,顾不上擦干身上的水汽,乐烨跑进房间里。虽然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不太可能是蔚央打过来的电话,但是,世事总有万一不是么,万一是她打过来的话,错过了真是让人懊恼的事情啊。
                          屏幕上闪动着的名字,是希悦,乐烨很没良心地觉得有些失望。
                          希悦只是跟她说给清楠过生日的事情。乐烨一听就乐了,“喂,我说你至于嘛,就这个事也值得连环夺命CALL,肯定会过去的啊。”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清楠说,她好像是对某个人动心了。”
                          “不会吧?”乐烨睁大眼睛,她打趣程律归打趣,但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两人会有什么意外出现啊。
                          “哎,我也说不准,你知道清楠的啦,要说欣赏肯定是有的,这次看来比较严重,她都在那迷茫了。上次她还让我给她打掩护出去约会了。”
                          “希悦你没告诉那个女人,抛弃原配是要浸猪笼的么?!”
                          “跟你说正经事呢,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好啦,你别太担心,清楠有分寸的,她都没有拉着我们诉苦呢,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可不是么,清楠要是真看上什么人了,还能不拉着她俩使劲地唠叨,想当年,她刚看上程律的时候,可是丝毫不顾她俩的抗议,天天拉着去看帅哥,还一边看一边大发花痴,哪看哪好,费尽心思地每天制造偶遇勾搭上手。
                          “哎,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希望如此吧,我要去开会了。”乐烨的说法,多少也宽了希悦的心,看着大家都移向办公会议室,赶紧收线准备开会。
                          同一时间里,在会议中的蔚央手机震动起来,低头看一眼,是完全陌生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按掉,安静了一会,手机又震动起来,再按掉,这下没有再打进来,稍顷,一条信息进来:是我,苏。
                          蔚央心猛地一颤,就像是瞬间过电一样,脑里一片空白,整个身体都僵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本来是要点回复的,竟错手将信息删除。刚好前面的人发言结束,下一个就是她发言。手机在这个时候又震动起来,手忙脚乱地按掉,快速地回复:会议中。
                          手机终于彻底地安静下来。
                          蔚央的心却不复宁静。勉强集中精神开始作汇报,开头的时候,还是因为心神不宁而出了点小岔子,好在迅速反应过来掩饰过去。
                          她从来没有觉得会议如此冗长难熬,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心神不定的蔚央终于熬到散会。随手收拾着桌面上的会议资料,腾出一只手来点开手机上的未读信息,一条是乐烨的,一条是来自于苏的,同样都是关于晚餐问题。
                          这么说,苏现在是在S城?这个认知让蔚央心里堵了一下,随着与会人员走出会议室,却没有折入办公室,而是踱向这个时候应该少有人到的走廊。站在楼层走廊的尽头,茫然抬头,看着外面似乎永远都不会停的大雨,阴霾的天气,正如自己的心情。
                          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回复了苏的信息,简洁而委婉地回绝了。等信息显示发送成功的时候,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就像经历了一场战争一样,浓浓的疲倦。即使再怎么去下定决心要真正了断那一段情,仍然有着壮士断腕般的痛楚。
                          低头看着乐烨的信息,苏的信息已经搅乱了她的心,这种状况下,决不是两个人见面的好时机,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平复下心情。
                          这个世界上,永远的事与愿违。蔚央刚把第二条拒绝的信息发送出去,苏的电话就进来了,时间掐得刚刚好,连让人拒绝接听的机会都没有,在按下发送键的同时,接通了电话。
                          “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下班。”苏的声音愉快,夹杂着不容拒绝的决断,仿佛刚才蔚央委婉拒绝的信息完全没有接收到一般。
                          蔚央在怔怔地看着不断洗涮着窗幕的源源不断的雨水,心里反复地想起四个字,在劫难逃。
                          苏依然是那么的洒脱自如,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那么多的人,都无法遮挡她第一个跃入蔚央眼帘。
                          订的是法国餐厅,她领着蔚央进去,自如地示意侍者将菜单递给蔚央。蔚央只是对着菜单一直发呆。餐厅里正在放一首蔚央最为熟悉的法语歌。《ne me quittes pas》,在她所学的仅有的一点点法语里,这首最为印象深刻。


                        IP属地:江苏90楼2017-02-17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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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浪漫而又似曾相识的氛围中,很难不与甜蜜的回忆重叠。那些两个人曾经甜蜜的时光,划破了所有的桎梏,穿越空间与时间,在脑海中回放,让人心潮起伏难平。
                            那是在一个PARTY上,现场乐队演唱过的曲目,就在演唱结束之后,苏正式向她表白。ne me quittes pas,不要离开我,是她们恋情正式开始的启示。她还清晰地记得苏当时是怎么说的:“你知道这首歌的意思是什么吗?Alice,请给一个机会让我来爱你,只有爱,才会让我们永不分离。”
                            一直以来,她都是保持着良好判断力的人,就如同当年苏在她耳边轻声解释其中含义时,就预感到那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现在也一样。蔚央垂下眼,随意地点了几个菜。预感告诉她,一切太有深意,但是她却无法逃离。
                            两个人安静地用餐,间或地交谈几句,并没有显得太过亲昵,却没有疏离感,蔚央觉得自己的智商一下子降了不止一半,脑里昏昏沉沉的,明明预警系统一直发出警报,却无法作出反应。
                            这个人,无论何时,一旦出现,就如此难以抗拒。但是,不可以。
                            苏大略说了自己的事,不外乎是地震过后,许多人需要进行心理辅导,进行心理重建,她受邀过来中国,发现其实在这里,比起国外来,更充满了无穷的机会,所以,她在考虑将眼光放在中国。
                            蔚央有些走神。同样一场地震,对每个人,却是不同的体验。乐烨得来的是伤痛,以及不知将要持续多久的心理创伤,而苏看见的,则是无穷的发展机会。
                            世间事真是莫测。去年年未的时候,自己那么的渴望着这个人开口说重新在一起,从此不再相离,而苏却并没有意识到。依然是在假期结束前,恋恋不舍却又毅然回去。
                            但那真的是,自己所能支撑到的最后了,在开口之前,就已经暗暗决定,将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如果仍然被拒绝,就再也不提起,永远永远地尘封下去。漫长的等待最是摧毁人心,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纠缠,不想连最后的爱意都消磨掉,不如适时收手。
                            可是,苏的表情那么的欣喜,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满是柔情地说:“Alice,我终于可以留在有你在的地方了。”
                            蔚央涩然一笑,她想说祝贺你,也想表现出同样的欣喜,希望对面坐着的人永远这么神采飞扬,但开口却是,“苏,我已经是别人女朋友了。”连自己都觉得声音空洞得可怕,只是呆板的告知事实。
                            苏满是期待的表情慢慢凝固,定定看着蔚央,研究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蔚央没有说谎,她所有的肢体语言都在传递着这么一个信息:她所说的绝对真实。就算这里面蕴含着遗憾与不舍。
                            不过苏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快得让蔚央几乎以为刚才那个难过的表情是自己的幻觉。
                            她耸耸肩,表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甜品?我记得你最喜欢的,朋友说这家餐厅的甜品是S城最好的。”
                            蔚央点头,看着苏意欲招手示意侍者过来,赶紧开口截住,“这确实是S城甜品最好,不过有人对我说过,任何甜食都要适可而止。”
                            苏愣了一下,曾经她最爱的甜品,屡禁不止的甜品,也可以有人撼动她的,让她开始有意控制甜食。心里隐隐的酸涩疼痛,难道真的就会这样错过,永远都不能重拾以前的美好?半开玩笑地道,“无论如何,那个人都是幸运儿,幸运得让人妒忌。”
                            不,其实你比她更幸运,只是,你浪费了太多的机会与时间。
                            “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荣幸,重获幸运女神的眷顾。”
                            蔚央偏开眼,不敢对视。她发现,苏刚才只是浅浅一笑,对她的诱惑却仍然存在。但是,自己真的抵抗住了这个诱惑,对她这个问题听若未闻,没有回应,或者说不敢回应更恰当一些。
                            在兑现之前,所有的承诺都是镜中花水中月,随时可能成空。她已经没有过多的心力,去进行一场漫无边际的等待。更何况是以辜负一个人作为代价的冒险,没有一个人应该要成为替补,那个给予自己温暖,一直默默爱着自己的人,更不应该莫名其妙地成为她们感情空当中的替补。
                            在离开餐厅的时候,苏拒绝了蔚央送她回去的提议,“Alice,我要求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如果经过比较,你还是选择那个人,我无话可说,但不要因为以前的不愉快,就抹杀掉我竞争的资格好吗?”
                            “感情是无法量化计算的,如何去作比较?”蔚央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心里却充满了不确定。如果说,这个竞争存在,那么,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平可言。一个曾经深爱到骨子里的人,直到如今,对自己的情绪仍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她和乐烨,只不过是磕磕碰碰中,看似水到渠成地走到了一起,但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下,她们之间的关系仍然是脆弱得不堪一击。这怎么可能公平?!
                            车子飞速行驶,外面雨势依然,大得似乎要将她连人带车一齐淹没。在这样的大雨中,车前的雨刷根本不够用,才刚拂去车前影响视线的水幕,又会迅速被新的接替。透过雨幕看出去,路灯前所未有的黯淡,让人看不清前路,就如同她心乱得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一样。
                            在分开后,她还来不及将车开出来,就接到了苏的电话,她说“Alice,我相信,这个城市,将会有我与你的记忆。”
                            她并没有等自己的回答就收了线,仿佛那通电话,只是在告知,而不是征求意见。
                            这是多么醉人的情话,浪漫的宣战。生生逼出了蔚央的眼泪。
                            就算在心里反复念着“感情是无法量化计算的,如何去作比较?”,但蔚央还是忍不住去想。这是苏和乐烨截然不同的地方。乐烨永远不会去强求,不会将两个人推到不得不选择或者根本不给选择的地步,她的感情是隐忍温润,让人觉得妥贴安全;但苏的人生哲学一直都是勇往直前,更具有进攻力与侵略性,想要的东西,就会一直争取永不放手。
                            并不是没有意识到她话里的暗示,脸上似乎仍余留着她惯常的颊边告别吻带来的热度。但是在那场感情拉锯战中,再英勇的战士都已经心生惧意,为什么在这种时刻,苏她还能像一个最热情勇敢的骑士一般,挥着长剑,要求再次决战。


                          IP属地:江苏91楼2017-02-17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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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破
                              苏果然并没有受那一晚的影响,热情洋溢地开始频繁约会的蔚央。
                              对于她从不放弃的执着,蔚央觉得既为难又好笑。她完全是拿出当年追求的架势,对于同一个人,进行第二次追求,而且热情从不消褪,当年她还会因为约会邀请被自己拒绝而偶然发脾气,现在却一直保持着非常平稳良好的心态。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个可能,就是她认为,重新追求的结果肯定是能够享受到成功的喜悦的,而不像是当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这份势在必得的笃定,让人隐然生出几分不满。
                              在接连被拒绝了之后,有时会直接杀到公司楼下来堵截,还装出一副巧遇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闲了。
                              有一次打电话过来邀请共进晚餐,被拒绝后,自个在那边笑得开怀,“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反应,其实我现在北京,只是测试一下你是不是会条件反射般的拒绝,诶,本来还有点担心如果你破例答应了我得赶紧飞回来赴约呢,事实证明我赢了!”
                              蔚央不由得失笑,这种打飞的来回,只为赴一个约会吃一顿饭的事情,她还真的能干得出来。
                              但苏在国外习得的独有的生活幽默感,有时显得单纯到可爱。
                              就如同现在,苏约她晚餐,蔚央拒绝。
                              “那么明天午餐。”
                              “还有十九个半小时。”蔚央笑,苏无奈的挂上电话。第二天却又故伎重演地在楼下截人。
                              “真的只是一起午餐,OK?我下午还有患者要见的。”苏略带着无奈。
                              在心里叹一口气,都半个月过去了,这个人就是这么油盐不进的,真让人拿她没办法。总算是有着这么一段时间的缓冲,已经开始适应这个人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慢慢开始建立起应对系统。
                              用过午餐,苏颇是幽怨地道,“你变了。”
                              蔚央摸摸自己的脸,变了么,大概是变老了吧。
                              苏笑了一下,拉下蔚央抚在脸上的手,“不是说这个。”她沉吟了一会,微歪着头,眼里带着丝深思,“只是变冷淡了。”
                              这段日子里,蔚央态度和缓,却又透出几许不同寻常的坚定,仿佛,跟记忆中的人不太一样了。如果说第一次晚餐之后,自己还能信心满满的话,现在,却凭添了几许不安。
                              “因为我抵抗住了你的诱惑么?”蔚央很意外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开玩笑。
                              苏眯着眼笑,“你是在抵抗你自己。”
                              点点头,蔚央泰然自若地承认了。“抱神归一,守心如玉。”
                              苏摇摇头,“承认自己的心有这么困难么?”
                              “承认不难,要守住才难。看,我还是很有挑战的勇气,知道要迎难而上。”蔚央摊摊手,“或者换个你比较爱听的说法,我并不是有多爱那个人所以拒绝,而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拒绝。”
                              这话里实在是悖论,苏没有去揭穿,深情地注视着对面的人,“你知道的,这样并不能让人感到高兴。我爱你,我是认真的,想要在有你的这个城市落地生根。”
                              “苏,对我公平一点。”蔚央眼眸蒙上一层水雾,“从回国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她毕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在过去三年里,你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作出决定,为什么却偏偏没有作决定?
                              苏重重地叹一口气,“你还是这么倔,不过没关系,你只是需要时间来厘清感情,我会等着的。”
                              蔚央只是笑着,不再接这个话茬。“你是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反正下午我要在外面办事。”
                              等送到目的地,蔚央在路边停下,苏也不急着下车,伸手过来摘下蔚央的墨镜,习惯性地吻了一下颊边以示告别。“你的眼睛很动人的,别整天把它挡住了。”
                              动人么?蔚央在心里想。指指外面似火骄阳,“再动人也是需要呵护的。”
                              苏的神色黯了一下,简单的一句话听出了不同的意味。“以后我来开车,这样就可以了。”
                              蔚央笑了起来,作了个抵挡的手势,“糖衣炮弹。”如果善解人意也是一种天赋,苏是不是很有花花公子的潜质呢?无论多艰难的局面,都能说出如蜜般的情话。
                              等苏下了车,倒退着向蔚央挥手,蔚央笑着目送她走远,直到消失在转角。低头看了下手中的墨镜,动人么,似乎有人也这么说过。重新戴上墨镜,车子慢慢滑行,正准备重新拐进车行道,眼角的余光却瞟到站在人行天桥下的一个人,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
                              乐烨脸色苍白地杵在那里,不到十米的距离,两个人一个车外,一个车里,隔着挡风玻璃对望,眼神却像隔了千万重。


                            IP属地:江苏92楼2017-02-17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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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烨在人行天桥上就看到了蔚央的车,初时只不过以为是同一款车罢了,等到折了下来,距离足够近到可以看清苏轻吻蔚央的一幕。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紧扼住,在喘不过气来的同时,却有奇特的感觉。愤怒,愕然,耻辱,差愤,伤心,层迭而来,按照电视剧里的桥段,她应该冲出去,可是她却像是被钉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两个人依依不舍地告别,看着蔚央目送着苏离去直到背影再也看不到才收回目光。
                                这一幕,如果主角之一不是蔚央的话,大概她会觉得很有趣,两个美女的惜别场景,多么难以看到的,可能还会在心中吹几声口哨以示喝采。
                                可是,那个人是蔚央啊,这一幕不仅是刺疼了她的眼,还扎伤了她的心。
                                乐烨看见了。蔚央脑中迅速地解读出了这个信息。懊恼地咬住唇,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乐烨此前说罗泊邀请了一个国外的学姐过来,苏是心理医师,偏偏又是过来这边,罗泊的诊所,就在这里转角过去的大厦里。
                                但目前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在乐烨心理问题尚没有完全解决之前,让她看到这样充满了误会的一幕。就被看见这一事而言,她更担心的是乐烨的反应。
                                迅速下车,碰上车门,视线与乐烨的在空中再次相碰时,却忽然胆怯地迈不开步。心里一片茫然,明明可以解释的,但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连自己都没有理清的事情,怎么去说得清楚?
                                但是,有些事情,终归是要面对的。蔚央定了定神,往乐烨那边走过去。乐烨看着她,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看在蔚央眼里,却更是心酸。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乐烨这样的表情。明明是笑着的,却比任何一次都让她心碎。
                                不过十余米的距离,走过去却漫长得犹如过了一个世纪。
                                乐烨先开的口,仓促得像是没有完全打开喉咙,字就一个个地往向蹦,将声音压得尖促,带起诡异的气音。“那只是一个平常的告别对么,她在国外,难免带了些西式礼仪。”
                                蔚央哪里听不出来她半带讥俏的语气,僵硬地点了点头。
                                “哈。”乐烨的笑声短促得像是被人中间生生扼住,“蔚央,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蔚央恋恋不舍地目送的神态一直在她脑海中晃动,心里头一股气突突地要往外冒,指节都紧捏得发白,才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乐烨。”蔚央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乐烨的手,却被避开。“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乐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退后一步,将手半握成拳,以指节抵住额头,勉强收住自己的心神,深呼吸了几下,看到蔚央眼里的无措与受伤,心里隐隐疼了一下,瞬间又被怒气压了下去。
                                乐烨的手机恰在此时响了起来,是罗泊打过来的,不过是约定时间将到,例行的提醒。
                                这个电话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紧绷得一触即发的氛围。乐烨想起来,一会还要去面对苏。这算是个什么事啊,蔚央是她喜欢的人,才正式交往不久的“女朋友”;苏是她的心理医生,在她的心理辅导下,自己的心理慢慢修复重建;蔚央和苏看似情意缠绵的样子,必定是有深厚的感情在。
                                乐烨挂了电话,抬眼看着欲言又止的蔚央,任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开口解释的好时机。盛夏的中午,就算是站在树荫下,仍是有着难以忍受的暑热,自己在工地上习惯了整天顶着日头干活,一站就是大半天,但久坐办公室几乎全天候空调相伴的蔚央明显并不习惯。
                                旁边路过的人间或悄悄扫几眼过来,很是八卦好奇,毕竟这两个人默默对恃的氛围有些不同寻常的奇怪。
                                她们两个人,仓促地决定在一起,就像是仓促结婚的新人,尚未能够有时间空间去享受新婚的甜蜜,也没有时间去适应突然转变的身份,就被接踵而至的事情扰得头大,焦头烂额地去面对和处理,自己受伤,心理受创,蔚央一直默默地忍受着,竭尽所能地维持感情,照顾自己。扪心自问,从回来之后,自己根本就没有为这段感情去做过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蔚央在尽力维系。
                                那么,无论苏是何身份,她在这个极其敏感的时期出现,无疑是最为强劲的对手。在这样的挑战下,是蔚央会厌倦了舍弃,还是自己非要像个炸了毛的怨妇一样去再推一把,将她彻底推离自己的生活?
                                心里翻江倒海,脑中闪念电转,终于哑着声音开口,“你先去工作吧,如果想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等有空了再说不迟。”
                                蔚央神情复杂地凝视着乐烨,那眼神就像是把乐烨伪装出来的坚强镇定看穿。但确实时间无多,只是伸出手拉住乐烨的手,这一次乐烨并没有闪避,任由她握住。
                                用力地握了一下,蔚央低低地说,“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给你电话。”
                                乐烨点了点头。她们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情绪,这样才能保持足够的冷静进行对话。
                                再一次坐在车里,看着另一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乐烨走得并不慢,比苏此前的动作迅速许多,并没有回头,身体紧绷着,像是用尽全力去克制自己回头的欲望。这样的克制让她的背影看起来,带了些许尽力伪装却仍掩不住的委屈。
                                一步一步的,犹如踩在她心上。
                                蔚央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这样的局面,是她始料不及的。如果苏是乐烨的心理医生,苏的专业水准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如果乐烨自己开始抵触这个人,结果真是难以预料。
                                将车子开出去,汇入车流中,在下一个路口,等着红绿灯转换的时候,脑海中仍翻腾着乐烨僵直的背影,也许那个时候,她所需要的,不过是自己一个拥抱来肯定。
                                蔚央猛地拍一下方向盘,对自己很失望,无论如何,都该上前去,抱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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