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烛天南
京中热闹的时候自然不少,可若说最大意不得的便是三年才一次的科举考试放榜的日子。
“大人,前方正在放榜,人多些,是否绕路而行?”一顶蓝瓦小轿停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之外,有仆人正恭敬的询问着轿中人。
“绕行罢。”楼晞清冷的声音从轿中传出,一只颀长白皙的手掀了轿帘一角,瞧见皇榜顶头龙飞凤舞的字迹,那明黄得一抹可不就是状元郎的名字——商洄。这名字,放榜前楼晞便已见识过的了,能在殿试后让皇上赞扬了三天的人,怕是除了当年的楼晞与百里迟,就只有他一人了。
皇榜之下,有人欢喜有人愁,榜上有名者皆可入朝为官,虽品级相差悬殊,可总比寒窗苦读多年却无缘的人要强上许多。楼晞看见他们的模样,不免想起当年的他和百里迟。
还是现在皇帝他爹临朝的时候,关东出了个状元,江南也出了个状元。那一年有两个名字挤在皇榜的最顶头。楼晞望着那个人的名字不免恨得牙根痒,那人名姓三字,而自己只有两个字,连地方都比人家小些。可那另一个人却不甚在意。楼晞记得那人着月白印花团纹长袍,三千墨发用一条锦带束起,一时间竟令人有些失神,那人谦谦一笑,似故人重逢般伸出手揉在了楼晞的头上,口中还振振有词。
“方才知晓与我并列的乃一小儿,如今一瞧,你也方加冠,可有字?”楼晞从未见过世间有如此厚脸皮的人,这一副老人家的口气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有字的,在下楼晞,字君归。敢问百里兄何字?”若非今日担了状元之名,非要拎了棍子打他个满地找牙才好。
“所说‘兄’字,我还真担得起,为兄百里迟,字悠然,今方三十又一,年岁比你大多,你说我可担得起你这一声‘兄’?”楼晞登时觉得有些头疼,这百里迟的脸皮恐怕是官窑里烧出来的,若百里迟称天下不要脸第二,怕是无人敢忝居第一。
“百里兄看了榜就快些回去吧,最近京城怕是不太平,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楼晞掩饰了一脸的尴尬,心里暗骂了一句糟老头,落荒而逃。楼晞算是牢牢的记住了百里迟,第一个让他如此仓皇的人。
想到这些,楼晞的嘴角不自觉的染上了微笑,可随即又是眉头紧锁。
“高伯,我高中那年距今,也有九年了吧。”楼晞眯了眸子假寐,手指轻扣在轿沿。被唤高伯的成年男子略作沉默后回应。
“是了,大人高中那年还是敬昌帝二十六年的时候呢。”见轿中男子不作回应,高伯也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高伯才吩咐落轿,并提醒轿内人。
“大人,到了。”楼晞从轿上走下来,手指抚平长袍袖口的褶皱,又拂了拂那虚无的灰,走进了京城最大的赌坊——金壁楼。真真是地如其名,那墙壁可不像被金银珠宝映衬得熠熠生辉一般吗。楼晞只向小二问了路,特意挑了人多的去处,七拐八拐的进了天字第三号间,避退了侍从又进了内间,有一黑衣男子早在等了。
“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楼晞负手立于桌边,垂眸瞧向地上跪着的男子。
“已有眉目且进展迅速。只待大人下令,便可将他推下深渊。”黑衣男子虽语调一如平常,却让人捕捉到一丝快意。
“白夜,你做的很好,我们现在只需要一个机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机会。白夜,三年都等得,莫说三天,三十天,甚于三个月,你只要知道,我说过的,我一定会为你家大人报仇。”楼晞压低了嗓音,加之屋外赌博之声甚重,若非贴近,定听不见屋内的动静。白夜原是百里迟培养了多年的暗卫,楼晞在百里府的屋顶望见过他,百里迟死后,白夜投入楼晞麾下,至于让白夜死心塌地效力的原因,便是楼晞在百里迟行刑那天一夜白下的发。
“白夜明白,请大人放心,白夜定当谨慎。属下告退。”白夜眨眼间便从窗口一跃而出,将本账簿留在了桌上。楼晞将账簿收好,不自觉握紧了拳。
悠然,为你平反的日子指日可待,我定不负当初誓言。
方琼,我就用当年你的手段送你上路如何?
稍息片刻,楼晞按原路离开。
莫说白夜,就算是楼晞也难掩心中痛快。
“大人,宫里传话来了,皇上请您立即进宫。”
“嗯,走吧。”楼晞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楼晞从未觉得皇帝真如表现在他面前那般的依赖于他,只不过演戏出来罢了,坐稳天下的人,怎么可能依附于别人的势力呢?想到这儿楼晞脸上再次浮现出让人捉摸不定的样子。
“楼爱卿你可来了,你看看朝中这些老匹夫,平日里府上的银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现下胶东闹了饥荒,朕只是让他们拿出一点享乐钱,倒一个个都跑来与朕哭穷,你瞧,这不还刚向朕递了折子,极言自己府中上下八十余口要养活,说得好像朕要收了他们的棺材本一样。”宣昭帝苏彻压抑不住怒火,将奏折摔在桌案上。楼晞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方琼,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陛下莫急,保重龙体才是,据臣所知,皇上前些日子才拨了国库万两雪花银,这才屈屈几日,说到底,银子还没送到胶东怎又来找皇上要银子?”楼晞走上前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