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吧 关注:624,069贴子:3,841,205
  • 10回复贴,共1

【原创】┃异世大陆┃虹(勇者打魔王的故事)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第一人称有,不知道怎么分类,随便看看吧
有些地方稍微有点暗黑,以及……奇怪的恋爱观


IP属地:江苏1楼2017-02-07 17:44回复
    吟游诗人篇(1)
    所谓吟游诗人,即为专业冒险团队里最无可或缺的职业,专门吟诵特定诗文给受伤的同伴们治疗并解除心灵魔障的重要职业。这种角色也可以称之为牧师、僧侣,只要知道是那个意思就行,怎么样都好。
    所谓吟游诗人,是一种在部族中擅长创作和吟咏英雄及其业绩的诗歌的诗人,这种职业需要不断学习来扩充自己的知识,也需要有丰富的想象力来应付各种各样闲杂人等的提问。
    能加入冒险小队的吟游诗人,断然不会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三流货色,他们总有办法在同伴无法保全他们时隐匿自己的身形。
    部族中的吟游诗人也不是什么油腔滑调的骗子,他们是从小就混迹在人群中耳濡目染了各种生活方式,他们是整个部落中最为机敏的,几乎可以担任任何职业。
    我是阿轩,我就是一位吟游诗人,我对自己的定义我是第一种吟游诗人,但大多数时候大多数人都认为我是第二种。
    我居住在离城镇很远的一个村子里,村里人以给冒险者提供药品为生,故而虽然远离尘世但并不落后,没有人会憎恨救命的药,所以虽然毫无防御性武器,但从没有遇到过敌袭。顺带说一句,这还是退休冒险者们理想的养老天堂。
    友爱的邻里关系,混一段时间就能记住所有村民名字的简单人际结构,还有时不时前来购买药草的冒险者,可以享受日常,也可以享受一丝丝限定中的小刺激,这里简直大多数冒险家所向往的人生最后归宿。
    我的工作呢就是每天、每天、每一天给大家讲冒险故事,再每天、每天、每一天去和那些外来者们攀谈,获得一些新的故事。日复一日,从我担任吟游诗人这个职业开始,我就一直这样。
    也不能说是枯燥吧,每天加工着各种人的冒险故事还是很有趣的(就是有点废脑子),村子里的孩子有时也不是什么好听众。
    “……就这样,他们踏上了去魔王那儿营救高墙公主的道路。”
    我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故事掰完了,茶室里那个新手战士讲话真是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把自己冒险故事的内核讲清楚,害得这个故事大部分是我临场发挥的。给他加了个青梅竹马,再给了他一个帅气的冒险理由,连目的地都帮他想好了,这样贴心的吟游诗人舍我其谁啊!
    “那个、吟游诗人!”一个小孩子举起手,“我们这里离魔王那边很远吧?你说那个战士都冒险3年了怎么还到我们这里来买药啊?”
    “对啊对啊,明明离魔王越近卖药的人越多啊?”另一个小孩子用一种“这下看你怎么答”的表情看着我。
    死·小·鬼!!!故事什么的听听就好,你又什么时候纠结过传说中的地方呢?
    “因为我们村的药效果好啊。”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并用手上的书拍了拍那小鬼的头,“所以你们长大也要好好做药,把我们村子发扬光大。”
    第一个小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才不要咧,呆在这个村里太无聊啦,我的理想可是吟游诗人呢!”
    我该欣慰吗?不,我还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好很好,比我小时候有志向多了。”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口头上还是得多夸夸孩子。
    “不过才不是像你那样的吟游诗人,而是那种冒险家!”那小鬼又对我做了个鬼脸,拉上另一个小鬼,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所以一开始我就有说过啊,我不是给别人讲故事的那种吟游诗人,只是你们自己不信而已。我打开自己手上的书,这可是正宗的吟游诗人咒术书啊,一群没有眼光的小鬼。我也想出村冒险啊,这种事情需要要时机的,不是你想出就出的。
    随着那两个小鬼的离开,其他围在我身边的孩子(还有青年)也都走的走散的散,有些有礼貌的,会和我道个别,更多的只是像之前那连个小鬼一样,对我不闻不问。
    “阿轩啊,我说你讲故事也该换个套路了,再这么讲下去,小孩都要对你没兴趣了。”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青年这么提醒着我。
    说起来他是谁来着?我当然没有必要记得他的名字。我们很熟吗?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没必要依据父母的命令来和我套近乎吧你。以及这话好莫名其妙啊,我讲我的故事,我想怎么讲和你有关系吗?你爱听不听,不爱听滚去种药,保证无聊死你哦。
    “怎么个套路?”我用最平淡的语气问道。
    “就是什么和青梅竹马结伴而行,然后在旅途中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最后再一起去救回高强公主的尸体啊什么的,你不会没意识到吧?”
    可能真没意识到。
    “哪有,明明每次都不一样的,嗯。”我很确信我的故事都是真实经历改编,故事梗概才不会撞到一起,也没可能撞到一起。而且我觉得这种故事非常好,再说谁没有几个这样的联想呢?这可是最完美的联想,而故事就是一种脱离现实的联想,有什么不满吗?
    “不,除了职业明明哪次都一样啊!”那男人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你好像没有讲过吟游诗人这个职业……”
    因为我就是吟游诗人不好意思对自己的职业胡编乱造啦。我是想这么说,但真实原因是我没在这个村子里碰到过外来吟游诗人。据那些在茶室里的冒险者所说,外面的世界担任吟游诗人这个职业的人也是非常稀有的。
    “哦。”
    “你有点反应啊倒是。”那青年鼓起面颊,一副受气的表情,“哼,不理你了!”
    就算你像这样装可爱也不会真可爱的,这种动作只有12岁以下的孩子做才看起来可爱。我静静看着他也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回家找妈,我身边又是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一地落叶。
    我站在(我认为)村子最中心的一棵香樟树下,现在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那些长青树落下那些陈旧叶子的时节,更是我们这里的一大特色,那些坚强的叶子还在树上飒飒作响。春风扫落叶,心情真惆怅,我决定晚一些再回家,反正那里也没有人。
    我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吟游诗人,我认为我很敬业,我每天都履行着我的职责,我也可以胜任所有正常的职业。这个村子里的吟游诗人都是无父无母无血亲的,我也是如此。我由上一任吟游诗人抚养长大,住在他那个老旧到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房子里,哦,对了,现在它属于我。
    上任吟游诗人也同我一样无父无母无血亲,但他并不是因为这一点才收养我的,在他收养我时,他还是个青春靓丽的小伙子,而现在……他已经死到渣子也不剩一点留给我做为纪念了。
    在他活着的时候总是忧郁,在他死的时候他很欣喜。我仍然记得一个月前他握着我的那只手,是那么冰冷,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我所能见过的,他有生之年所能露出的最平静温暖的,也是最后一个微笑。
    接着他便去了,我从他的躯体上拔下了他自杀时所用的锐器,他便灰飞烟灭了。
    那一刻我想也是时候了,我在这个鬼地方已经毫无牵挂了。
    但第二天打开门面对现实,我就知道我还是出不去。


    IP属地:江苏2楼2017-02-07 17:45
    回复
      吟游诗人篇(2)
      现在还是初春,故而空气中还有些没法拜托的阴冷,与冬天那刺骨的寒风不同,春风吹在我脸上,刺得是我的皮肤。我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这是我身上最为昂贵也是一年四季的不能脱去的服装,这是吟游诗人一定要穿戴的服装,这样别人才能知道你是个吟游诗人而不是什么魔法师什么的。
      我是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前任吟游诗人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现在过得很拮据,前任吟游诗人留下来的遗产已经被我用得差不多了。如果你问为什么我不去挣?拜托,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要给那些小鬼编故事,那就是我的工作,可那不值几个钱。而那些外乡人?别开玩笑了,他们都以为听村子里的吟游诗人讲故事是免费的,就像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毫不奉献就在这个和平的村子里养老一样,那么不可理喻。
      远行前来村子里购买药品的探险小队也不会雇佣我,即使吟游诗人本该是稀有的,只因我没有经验,在这个和平的村子里,我没有任何机会去练习我的咒文,别说人了,就连小猫小狗都是正常死亡,动物对象很难找……
      我的人生怎么就这么荒废了呢?谁叫我没爹也没妈,而且只有爱没有嫉妒这一点是十分可怕的,我并不想向其他人讨帮助。所以在上任吟游诗人离去的日子里,我也有点像他生前那样忧郁。我又在香樟树下站了会儿,最后慢慢向我那老房子走去。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老人家坐在门槛边唱着不知是对是错的戏文。
      他那那咿咿呀呀的调调,除了路过的我以外毫无听众。他注意到我了,想上来和我攀谈几句,我便赶忙跑开。
      天边的浮云交织在一起,勾勒出绘本里在海中遨游的鲸鱼的轮廓,恍然间又被风吹走。除了偶尔抬头的我以外毫无观众。
      离家越近,附近越无人烟,天地间仿佛只剩我一人,一阵不安感突然在我心中滋生。
      “和!”
      一只手突然拍上了我的肩头,把我吓了一跳,我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出现,这人走路怎么能没声的呢?
      来人有一头浅棕色凌乱长发,衣着随便,还有些破旧;脸上堆满笑容,看起来没心没肺的;长得倒是清清秀秀,人模狗样;他手上还沾着些泥土,现在那些泥土被蹭到了我肩膀上。
      “阿轩啊,我刚好准备去找你呢!”
      原来是阿鹏啊。
      确定了是他,我受惊的心突然沉静下来,他是这个村上我最熟悉的人,也是最熟悉我的人。不过千万别误会,我并不喜欢他,我很烦他,因为他是我至今无法去外面当吟游诗人的很大的一个原因。
      “你有什么事?”我略带嫌弃地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阿鹏了,但我没有一点怀念,因为我知道,就算他陷入人口失踪状态,只要我偷偷出村,他也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阻止我,他就像块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
      “阿轩,你听我说,我明天就可以出师了!”阿鹏看起来很兴奋,虽然我不知道他兴奋的点在哪里。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不管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得家伙居然还有老师,是哪路人士这么有本事啊?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很快就接了句。
      “就是那个枪兵老爷爷啊,教我长枪的那个。”他摆动的双手,似乎希望我能回忆起来。
      恍然间,一位笑眯眯的和蔼老先生的形象勾勒于我眼前,一个在我们村上养老的老枪兵,我曾问过他年轻时的故事,但他一句话也没回复我,反而着眼于当时站在我身后的阿鹏,并对阿鹏发出了收徒的邀请。
      不过很遗憾的,我非常想告诉他,就算我已经对那位老先生有了些许印象,我也不会说出来,尤其不会告诉他。这不光是因为我烦他,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多年的经验还告诉我,他突然和我提他的师父总没有好事。
      我看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他,继续我回家的路途。
      “阿轩,阿轩,理我一下!理我一下!我明前就出师了!”他跟在我后面叽叽喳喳的,好不麻烦。
      我向前走着,他在后跟着;我加快脚步,他也加快脚步;我跑起来,他也跑起来……他始终和我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终于可以看到我家了,可那牛皮糖却还没甩掉。
      “这与我何干。”我终于回过头面带愠色的看向阿鹏,“你要搞什么事情可别再带上我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心虚的不敢看我的脸,“我就是想让阿轩你见证一下,这可是我人生的一个重大时刻……”
      “哈?”我咧开嘴,“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吧我记得?”
      “大概……不过这次真的很重要!”
      “这么说上次你是在耍我喽。”
      “才没有!我怎么会耍你呢阿轩,我们可是死党啊!”他扯上我的胳膊不放,很是着急,急到开始耍无赖起来。
      我意欲甩开他,可我一个搞后勤的怎么可能甩得开一个枪兵,说也奇怪,他平时可不是那种会对我随便动手动脚的人。这更加让我确信了他想做些什么,并且他一定要让我这个无辜的吟游诗人在他“做些什么”时掺上一脚,败坏我的名声,变差我的风评。
      “不,我才不要见证。”我上了另一只手,准备一根一根扒开他的手指,怎耐他依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把我的手捏得生痛,我已经可以预料到回家换衣服时会看到手臂上一圈青紫。
      “你放不放手。”
      “不,除非你答应我。”
      “多大的小孩子啊你是?!”我放弃了挣扎,“别这么任性了。”
      “你一定要来的嘛。”阿鹏用一种笃定的陈述既定事实的语气说道,就像我最终一定会屈服于他的淫威去看他出师一样。
      事实上,我也真的会在十分钟内同意他,就一般情况来说,阿鹏的烦人程度总会超脱我的想象,当我以为我终于能应付他时,他却可以更上几层楼,达到一个我望尘莫及的高度。不过这一次我却不是被他烦死的,而是差点被毒死了。
      在我们纠缠之时,一条蝮蛇突然从路边的枯叶中钻了出来,直冲着我就来了一口,阿鹏眼疾手快将我拉开,又快速转身在蝮蛇的七寸处踩下,那蛇抽搐了一下,一会儿便没了生气。
      我刚刚没看见蛇吗?我看见了,我可能比阿鹏还要早发现它,但是我忽视了它,发现蛇的那刻我没法移动我的身体。我害怕蛇吗?不,我不怕,但我现在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阿鹏有些担心,安抚性地拍着我的背。
      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上任吟游诗人还存在时发生的事。
      “真是服了你了,明天我去你家等你……”我接受了阿鹏的邀请。
      “啊,真好!”阿鹏转了圈,露出一个开心的微笑。真是,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落日红得像胭脂,看来一场连夜雨是少不了了。


      IP属地:江苏4楼2017-02-07 17:50
      回复
        吟游诗人篇(3)
        “快点。”我有些不难烦地翻看着手上的咒文书,发现讲五芒星那一页的边上被人涂了个小笑脸。
        谁这么无聊?很显然就是现在我面前的这个磨磨蹭蹭的家伙。
        “稍等一下哦~”阿鹏瞪大他乌溜溜的眼睛给我露出一个笑脸来,手下忙着调整鞋跟的位置。
        这家伙是我发小,据说从我还没出生时他便认识我了。昨天他在我回家时拦住了我,要求我和他一起去看看他的老师,一个老枪兵。那老枪兵就是那些一众来我们村子里养老的一员,在几年前他一见阿鹏就打算收他这个徒弟,现在阿鹏很好的继承了老枪兵的衣钵。
        老实说,从最开始老枪兵准备收阿鹏那一次后,我就没怎么见过那个老枪兵了,但我不好奇,也一点不想再见他。
        如果不是阿鹏非要去让我去,我其实压根都想不到阿鹏还有个老师。现在等人的倒又成了我,真是让人心生不悦。
        “我好了,我们走吧!”阿鹏终于整理好了他的鞋子,顺手抄起了摆放在身边的长枪,人模狗样的站到了我面前。
        蛇。
        我这发小生得很好,现在又经过可以算是精心的打扮,看起来那叫一个焕然一新。他那一头浅棕色的及肩乱发,现在被规规整整的梳得在后颈上;几年不换一件的练功服,现在也换成了村里重大节日统一的男子制服,浅棕色的上衣,深棕色的裤子,和他头发的颜色很搭。
        他在我面前杀死了那条蛇,从那条蛇七寸中喷溅出来的血液顺着地面的纹理蜿蜒向前,就如同它本体存在时那样爬行。那些鲜红支流中一支悄悄躲到了一节树枝下,它早已失了鲜活,只剩枯槁。那条鲜红的、纤细的、不值得一提的小蛇缠绕住了它,为它增添了一丝血色。
        “看起来怎么样?”阿鹏三步并两步跳到我面前,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那根有些老旧的长枪被磨得锃亮,明晃晃的在我面前抵着,吓了我一跳。
        蛇。
        “嗯,看起来还挺有样子的。”我托住下巴,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脚步却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蛇绕权杖,上一任吟游诗人这么称呼那种东西。
        “那我们出发吧!”他推开房门,“嗯……不过在此之前阿轩你陪我去剃个头吧!”
        我清楚地看到那条血色的蛇在他的枪杆上蜿蜒而上,扭曲盘旋,一脸挑衅地看向我,正如它准备咬我时那样……他的权杖上有条蛇,所以不管他干了什么,受伤的都不会是他。
        “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呢。”我抱怨着,出了阿鹏的家。
        昨天晚上果然下起了蒙松小雨,到了今天早上雨势又稍大了先,直到我呆在阿鹏家玄关处得这段时间,落雨愈加迅猛。雨水沿着屋檐一滴滴落下,顺着水泥地面的低洼一柱柱流入下水管道中。即便这个村子本就多雨,水利系统很不错,我一踏出阿鹏的家,鞋子还是马上就被浸湿了。
        阿鹏家的房子是这个村子里最大的,阿鹏拥有的地产也是这个村里最多的,甚至在他继承这些之时,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还被分出了一些。阿鹏出门从不锁门,与其说是他不担心别人来偷他的,倒不如说他不在意,他总是这般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像个疯子。
        阿鹏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持着那长枪,在雨地里蹦蹦跳跳,三两步超过了我,走到了我身面。他的鞋子和裤脚也湿了,但他看似毫不在意。我有一种预感,这可能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和他的房子了。
        而我的预感一向很准确。
        阿鹏走在我前面走着,脚下不知轻重地踩到了几个水塘,溅起的水花又将我的外袍边角弄湿了。我从袍内轻轻将袍子提起了些,让许久没有感受到外界空气的大腿感受了一丝春雨的寒冷,果然不能因为有袍子遮挡就穿薄一些的裤子,现在报应来了。
        “你就不能挑稍微平稳些的地方走嘛。”话虽说出去了,我却不觉得阿鹏会听我的。我只是不想裤子的膝盖以上再湿掉而已。
        阿鹏停下了脚步,转头又对我笑了,他笑得十分灿烂,犹如背景不是春天的大雨,而是雨后难得一见的彩虹一样。
        “那好吧,我慢慢的,不过理发店也快到了!”
        真是好难得这么听话。
        “……你今天很不对劲。”
        “哪有?明明和平时一样。”
        阿鹏将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面对着我,嘴角微提,眼角却没有一丝弧度,被夹杂着雨点的春风吹乱的头发在额头上凌乱地摆着,雨伞为他的上半张脸打上阴影,雨点折射着点点阳光在他周围仿若悬空。他站在其中似乎随时会消失一般,可他手中那长枪上的红蛇依旧如此鲜活地盘旋着、扭曲着、移动着,嘲笑着我。
        我愣住了,他旋即又拉起我的手,一边注视着我一边往前走,也不担心会撞到什么东西。
        “到了哦,阿轩。”
        理发店还是那家全村最老字号的,墙壁爬满青苔,一些注意不到的角落还长了几株野蕨,店门前还有个小花圃,种了些观赏性的植物,不过很显然这些知道人腰高的小灌木们已经经久未被打理了,乱枝丛生,杂草也覆满了整个地皮。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意外,地上还杂乱长起了些菟丝子,最茂盛的现已爬满了整一个小灌木,它细细的嫩绿的藤蔓与老旧的枝条交织着,玫红色的花点缀了整个灌木,看起来是很难在分开了。
        店是老店,店主却不是老人。不仅如此,他还浮躁而不自知,正因为这一点,我的头发一直是自己剪的,即便我的技术不是很过关,但胜在练的多,也算能见人。
        我们进店时,老板正好在为一个小年轻剪头发,就是昨天对我故事提意见的那个,他注意到我跟着阿鹏进来了,还抬起手和我打了个招呼。放在平常我一定是乐意回应的,但现在可不然,因为他的动作,老板注意到了我们,他对我们笑了下,手上的工作并未停下,他在剪一个莫西干头。
        “哟,吟游诗人大驾光临啦。”老板还吹了个口哨,话语中的嘲讽连掩饰都不打算掩饰。
        他的腔调我很讨厌,他这个人我也喜欢不起来。但他不讨厌我,这我很清楚,他只是轻视我,瞧不起我而已。所以我还是对他点了点头,拉着阿鹏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等他弄完年轻人的头发。
        “嘿,”阿鹏用手肘轻推了我一下,“待会儿我剃头的时候阿轩你就先出去吧。”
        “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我的新形象吓阿轩你一跳啊!”阿鹏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
        哎,真拿他没办法,我只得答应了他,反正面对着这么一个老板,我是多一分钟不想再坐下去了。
        �怕,但我现在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阿鹏有些担心,安抚性地拍着我的背。
        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上任吟游诗人还存在时发生的事。
        “真是服了你了,明天我去你家等你……”我接受了阿鹏的邀请。
        “啊,真好!”阿鹏转了圈,露出一个开心的微笑。真是,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落日红得像胭脂,看来一场连夜雨是少不了了。
        TBC


        IP属地:江苏6楼2017-02-07 17:55
        回复
          楼主文采很好,剧情有条不紊,人物描写清晰明白,是篇不错的文。有兴趣到网站发表吗?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2-07 19:31
          收起回复
            吟游诗人篇(4)
            “说起来,吟游诗人你的母亲……”老板转了转手上的剪刀,邪笑起来,“真是个大美人啊。”
            又是这个不能算得上是玩笑的玩笑,我最为讨厌的玩笑。这个村上的中年人或多或少都和我说过这个玩笑,但唯有理发店老板说出来的最为讨厌,最为恶心,最为毫不遮掩、不堪入耳,让我心生厌恶。
            “啧。”我眯起眼睛,双脚有些不耐烦地交互点着地。
            “是啊,”阿鹏对这老板说,“阿轩的妈妈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呢。”
            此时老板已经完成了理发的工作,他拉起年轻人脖子上围的围单抖了抖,碎头发随之散落一地。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很明事理嘛。”语气依旧满是嘲讽,仿佛阿鹏知道我妈妈长什么样很奇怪似的。
            阿鹏是个早慧儿,整个村子上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他只要看一眼都能记得;不管是多复杂难懂的道理,只要教他一遍他都能理解。据说在他很小的时候被拜托去买调味料,他在回去的路上被我妈生我时的惨叫给吓到了,这事我知道,并且不是从阿鹏嘴里知道的。
            “即使我只见到过阿轩妈妈死前的样子,那样子也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那么的痛苦,那么的凄美,那么的幸福。”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用力拍了一下身边的椅子,起身走出了这家理发店,连雨伞都没有顾及。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还是和之前一样,大到像主打翻了一排水杯,乌云倒是单薄了些,从乌云的缝隙中隐隐还能看到青天的靓影。
            我的妈妈,我并没有见过,也没什么人会在我面前正面提起她,上一任吟游诗人更是一点相关话题都没有说起过。不过我很理解他,我之前也说过,这个村子里所有吟游诗人都是没有父母的,而这是前提条件,所以我们俩是一样的。
            我刚刚在理发店里很生气,我气得不是阿鹏所说的话,我气他的态度,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并不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一如他平时那样的,而是十分认真,就好像他真觉得我妈妈死得时候很好看一样。他明明被吓到了,被那女人扭曲的身形以及满地的鲜血还有皱巴巴的我给吓到了。
            我靠墙站着,墙角的青苔弄脏了我本就潮湿的袍脚,不一会儿那个年轻人顶着个莫西干也出来了,他朝我挥了挥手以示别过,我也回应了他,之后他便撑起伞毫无留恋地走了。现在理发店里坐着理发的应该变成阿鹏了。
            会发生些什么呢?我又是在期待些什么呢?我看着檐前滴落连连的雨,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等了约莫一个钟头,阿鹏以一个新的形象来面对我。惊喜吗?有点吧,不过“喜”的比例比较小。
            “……”我盯着他愣住不动很久一段时间,直到他把我的雨伞交给我,并问我:
            “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我接过伞,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脸,声音里是满满的无力,“……你那叫个什么样子啊……”
            我真是对我这个发小无语了,他把一头栗色及肩长发染成了黑色,左边还被剃得只剩头皮了,一半长一半短的,他又一脸傻笑跟个二愣子似的,甚是引人注目。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头发剃成这样可是很难长齐的啊。”
            “我知道啊,我故意的。”他指了指自己左边的头皮,“我本来想剃莫西干的,但是他剃了一半我不满意,于是我让他停下了。”
            “那你的头发怎么染黑了呢?”我伸手揉捏了下他漆黑的发梢,染发的痕迹太明显了,天生黑发留到这么长总会有点偏黄的,像这样碳一样黑的可是很少的。
            “因为我想和阿轩你一样啊。”
            “为啥咧?”
            “因为我们是好兄弟啊。”
            “啧,你好烦。”
            我转身撑开伞走入雨幕中,此时雨已经没刚刚那么大了,阳光也透过乌云洒到了地面。我为阿鹏的行为感动吗?不,一点也不,我之前也说过,我很烦他,非常烦他。知道什么是烦他吗?就是讨厌他,十分十分的讨厌他。
            当一个人总那么不知疲倦的和你搭话,不顾你意愿的和你一起行动时,只有对其有感情了才是关心,没有感情那就只是单纯的烦而已。我对阿鹏可没有什么好感,所以我只是嫌他烦,现在更嫌他烦了。
            我并不知道阿鹏老师家在哪儿,但我知道阿鹏很快就会冲到我前面,以一个刚好能看住我不让我逃跑的角度给我带路,毕竟邀请我去的是他。果然,我还没走几步,他就赶了上来,走到我左前方,三步一回头,也不敢多说废话,深怕我跑了。
            他本来平整的衣角因为大动作连连而凌乱不堪,甚至还沾染了些红色的……染发剂,介于他刚刚走出的是理发店来说,他身上沾染的那些东西不过是染发剂而已,不过是老板不小心洒在他身上的染发剂而已。从理发店里传出来的尖叫也不过是老板因为他的小错误而受到惊吓了而已,和阿鹏手上以及身上那些红色的染发剂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如此说服着自己,对阿鹏的厌恶又加深了一丝。
            理发店离阿鹏老师的家并不远,我跟着他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了。我出门的时候还很早,而经过这么乱七八糟的磨磨蹭蹭(主要是阿鹏的原因),现在已经临近中午,阿鹏与他师父约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呢?这么晚了怎么都算得上是迟到了吧。
            不过我担心什么呀?连阿鹏他自己都不在意。
            老枪兵坐在他家门口,看起来是等候多时了,阿鹏向他招了招手,“嘿,老师我来了!”
            老枪兵起了身,为我们打开门,搜寻一下我对他记忆,他看起来和前几年没什么变化,两鬓斑白,胡子剃得很干净,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对阿鹏更是肉眼可见的关爱……除此之外便是看淡生死,生儿无求。
            噢,我记起来了。矛盾,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这老枪兵不像是那种来村里养老等死的冒险者,但他却偏偏这么做了。即使阿鹏那油腔家伙学什么都很快,也不像是会被这种一看就是高人的老枪兵带去做学徒的那种,更何况这老枪兵只收了阿鹏一个人做徒弟,这就更奇怪了。
            “这位是吟游诗人?”老枪兵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
            “是,我是这个村子的吟游诗人……枪兵。”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只能称呼他的职称,他也一样。
            阿鹏转头看看我,又转头看看他老师,突然大手一拍我的后背,我一个吟游诗人敏捷和攻击都不高,自然是被他这空有蛮力的家伙拍得往前一冲。
            “老师叫他阿轩就行啦!”阿鹏还貌似贴心地扶了我一把,也不想想我差点摔倒是谁的错。
            “干嘛!你小子!”我扯住他的手臂,站稳了脚,怒瞪他一眼,又甩开他的手。
            他朝我摊摊手,“是阿轩你太没防备了啦,怪不得我~”
            “阿轩是吧?”
            “嗯。”
            “你能先去外面等等吗?”老枪兵低头看着我,话语里是满满的不容置疑。
            “好吧。”我后退一步,有些东西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好吧,好吧。”我退出了老枪兵的家,并顺手帮他带上门,关门时还隐约能听见阿鹏扯着嗓子喊,“阿轩你别丢下我先……”
            “啪嗒”房门关上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与我没有关系了。


            IP属地:江苏9楼2017-02-08 15:47
            回复
              吟游诗人篇(5)
              我坐在老枪兵的家门外,等着他们所谓的“最后一课”的结束。我倒真不至于丢下阿鹏一个人走,我是吟游诗人,我得守信,况且对象还是阿鹏,一块牛皮糖,如果我不忍这一上午,估计我就得忍他一周,不,一个月的狂轰滥炸了。
              雨点稀稀拉拉的落,微风起起伏伏的吹。老枪兵家门前也有一个花圃,不过他的这个花圃被修整得很整齐,没有一根杂草,不过小灌木也没种几棵,更没有什么朝颜的架子,看起来怪凄凉惨淡的。我不懂这老枪兵的趣味何在,既然愿意好好修剪草坪就种点观赏植物啊,要不然要这个花圃干嘛?显示自己年轻的时候挣了很多钱吗?真好啊,在外面冒险的枪兵,能在这个对外乡人来说寸土寸金的地方占得一席之地,是想让我发出这种感叹吗?
              真是矛盾啊。
              房子里传来些许动静,是地面振动的感觉,还有间或传来些的响声,类似尖锐物刺入木板的声音。他们两个想是打起来了,还打得十分激烈,我是不知道他们之前是不是如此上课的,我只知道上任吟游诗人待我要温柔的多。
              也许是因为我闲得慌,我把耳朵贴近门,妄图听到他们在干些什么。
              “轰!”大概是墙壁毁坏的声音?“碰!”大概是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啪!”大概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我不觉坐得离门远了些,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我还真对不起我自己。
              此时已经是拨开云雾见苍天了,这么一场长久的雨后,大地洗净铅华,太阳将它的芳泽过于热烈地揉抚于我的发间、颈项、袍角,让我看着那湿答答的衣角更难受了,身上是不怎么粘腻,但心里就是憋得慌,就感觉那些沾了泥的水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抬手卷起我的外袍,用另一只手拍打着那些污渍,我拍着它,水渍却不减,在我的袍角晕染出一个较深的污渍,其实我心里也知道这种脏东西是拍不掉的,它得被至清至澈的水洗涤数遍,方可荡涤此尘埃。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妄图做些尝试。
              我袍子的颜色和泥土的颜色很像,就算之后不洗也不会看出什么,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带上这个地方的泥土,这个村子的泥土,我的出生地的泥土……但偏偏不是我祖籍地的泥土。我不喜欢这里的土地,也不喜欢这里的人,更不想带着这所谓的“故土”离开。
              越拍越渗透,越渗透心里越不舒服,隔着衣服,我也感受得到这恶心的东西在触碰着我的皮肤,让我身上瘙痒难忍。痒,手上痒;痒,身上痒;痒,心里痒……哪里都痒,但我不想抓,一点也不想,只要拍掉它,洗掉它,离开它,一切就都爽快了,就像前任吟游诗人那样,甩掉它们,抛弃它们,不顾它们,一切就都完美了。
              要不?剪掉它,剪掉这件上任吟游诗人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今天晚上之前……我盯着那块污渍,手指不断摩挲着,指尖微微有些疼痛,大概是有些磨破了,不过我现在无暇顾及于此……
              “嘿!”我的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我转身给了那人一拳,力度是我作为一个吟游诗人所能做到的最大。
              “你这……阿鹏?”
              来人是阿鹏,他依然面带微笑,可却和平时很不一样,和大概一个钟头之前的那个也不一样。他漆黑发亮的头发现在有些粘连凝结,面颊上还有一个正在冒血的伤口,衣服也尽是被利器割划的痕迹,破破烂烂不能看,更重要的是,挂在他身上的那些残布上的那些红得眨眼的液体,我不能再说服自己那是颜料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了。
              “阿轩。”阿鹏接住了我的拳头,并趁机扯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上还沾着一些干了的红色污渍,“我出师了,所以今天我们走吧,逃离这个地方。”
              “你……”我都没有尝试挣扎,因为我知道我肯定挣脱不开,不过当务之急我得远离他,一次我可以当没看见,两次我就得成从犯了,我可不想自己落得那般下场。
              “松开手,就当我这段时间没见过你。”
              “不行,你今天也打算走的吧?是不是?”他握得更紧了,“我也想走,所以一起吧。”
              “断了后路不是更好吗?”虽然阿鹏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他在这个村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而我在呆在这里就得烂在这儿了。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但这个地方是我的归处。现在他杀死了老枪兵,我是唯一的目击者,因为我和他的关系,我也会变为嫌疑人。于是我便没有了归处,只能前行,为了躲避杀人通缉,我还必须得和阿鹏一起走,因为我们都知道,有他在才会有任务可接,有钱可赚,没有人会雇佣一个毫无经验并身有污点的吟游诗人。
              而且比起其他人,阿鹏也会更照顾我一些,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虽然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既非同情,亦非关心,他只是想这么做。硕大无人的房子彰显着他祖辈无尽的财富,光滑细腻到看不见毛孔的精致皮肤彰显着他母亲娟秀的容貌,永远放不下的嘴角则彰显着他乖张的性格……他是个富有者,仿佛世上没什么事是能难倒他的,他想做什么,他就能做成什么。
              我是个贫穷者,在阿鹏杀死那两个人之后,我就愈加贫穷了。
              我又瞪了他一眼,为他这么多次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计划。“走,走!马上就走行了吧。”
              他终于松开了我的手腕,嘴角的幅度也增加了,他脸颊上的伤口几近结痂,血液凝结在他的脸上渐渐氧化变黑,他的衣服依旧浸染在血液中,一条一条挂在他身上。他在我面前站着,神态自若,毫不急躁,笑靥如花。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抄近路吧。现在大家都在午睡,刚刚好。”
              他又拉起我的手,只是这次力度要轻很多。我确实能马上动身,因为作为一个吟游诗人最重要的咒文书我随身带着,而他知道这点。此时我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杆长枪,那不是他的,他的那柄没有那么陈旧,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把枪的枪头似乎有些弯曲。
              他拉着我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我说,“阿轩就在这儿等着吧,我去拿个东西。”他松开我的手指了指老枪兵的房子。
              这便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IP属地:江苏10楼2017-02-08 15:47
              回复
                吟游诗人篇(6)
                老枪兵的家里有阿鹏的可以置换的衣服,这应该不奇怪……吧,看起来他们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要好,或者也单单只是为了方便,但阿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做着很多事,而我的生活总是单调到村里任何一个小孩都能说出来。阿鹏从不和我讲他的事,即使我们从小便在一起,与他有关的事也多是别人告诉我的。
                毕竟他一动不动就是村子里的中心,而我即使每天在村民们面前蹦跶也蹦跶不出什么名堂来。
                待他换完衣服后我们就走了,他头发没有洗,脸上的伤口没有处理,连那些血也没有擦干净,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这个村子。一开始还不觉得,离村子越远,我看着他这糟糕样子越觉浑身难受。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们在离村很远的树林里休整,于是我想用咒文帮他治疗一下。
                我打开了咒文书,翻到治疗小伤口的那一页,“A……”第一个音节还没念出口,书就被一边的阿鹏给抢走了。
                “你干嘛?”我有些不快地看向他,走了那么久,我现在已经有些疲惫了,难得好心想帮帮他,这小子居然还心和我玩,“把我的书还给我。”
                “喏。”没想到这次阿鹏居然乖乖把书递还给了我,“我才要说阿轩你想干嘛?”
                “当然是帮你把伤口治好啊。”我拿住书的一边,却怎么也拉不动,“你倒是还啊。”
                “不行。”
                “啥?”
                “你不能给我治疗。”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瞪大双眼面无表情,很不像他,至少很不像“我面前的他”。
                对此我笑了,“凭什么不能?我是个吟游诗人,这是我的职责不是吗?”
                “不行就是不行。”他说完又沉默了一会,“要不然我就不把书还给你。”
                怪人!不过他这么奇奇怪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怪就不是他了。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不想耗费精力来帮你呢。”我明显感到手上一沉,阿鹏松开了手。
                “唔……我不会吃好心,但是我会吃驴肝肺。”
                就让我擅自把这句话当成他把我的好意心领了吧。
                “怪人。”我背过身侧躺到铺满枯草落叶的地面上,不打算再搭理阿鹏。
                落叶是刚刚阿鹏去收集的,现在也有些树木在掉叶子,只是不多,也不知道阿鹏是怎么在短短一刻钟时间收集那么多的。他还顺便收集了些可食用的食物,他的野外生存技能大概也是十分高超。
                现在村里人大概已经发现那两个死人了,也发现最后接触者是我们了,所以为了不被发现,我们连篝火也没点,谁叫他们在这方面的效率意外的高。初春的夜晚有些冷,身下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只稍微聚集了一些温度,我紧了紧外袍,这时我才发现袍子下角的那块污迹仍然存在,不过现在我已无心管它,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在我彻底陷入梦境之前,耳边传来阿鹏飘忽的声音,“嗯,你是该好好休息下了。”听起来怪可疑的,不过他怎么也不至于害我。
                在我的梦里,我处于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我知道梦里的每一条街道通向哪儿,也知道街边每一栋房子里住着什么人,但我没有记忆来过这里,更没有和这里的人接触的记忆。视觉、触觉、嗅觉,没一个感官都如此真实,我却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暂时没有办法醒来。有了这一认知,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有什么恐惧感了。
                几个小孩子像是没有看见我一般从我身边跑过,跑在最前面的孩子手里拿着一把糖,他身后追逐他的孩子们脸上带笑,他们从一边跑到另一边,渐行渐远。一条街道边的的一栋老房子前摆着一张长凳子,一对老夫妻坐在其上聊天,他们中间摆着一盏茶,陈旧的房门紧闭着,二楼的窗户也没有开。
                梦里的天色有些奇怪,我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我呆呆站在路中间没有动,又有一群小孩子从我身边走过,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年长者,年长者的双手轻贴在离他最近的孩子的背上,一边走,他们嘴里还在说着些什么。奈何他们靠我再怎么近,我也看不清年长者的脸,只知道他有一头黄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似乎有些嬉笑声。
                把注意力从他们身上移开后,我发现那一对老夫妻已经进屋了,那张板凳也被端了回去,原处只剩下一盏冒着袅袅青烟的茶。四处忽然没有了声音,没有了生机,没有了小孩子,没有了年长者,老夫妻的门窗依旧紧闭着。彼时那缓缓上升的热气几乎成了寂静场景中唯一的动。
                每当在这种时候,人的第六感总会十分灵敏,这在梦中也不例外。现在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要回头,也不要动,如果要动,那就以最快的速度跑起来。一滴冷汗顺着我的面颊滑下,我跑了起来,沿着我记忆中突然闪现的路线。
                越往前跑,天色越加明亮,两边的风景也越有生机,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还是那个黄发年长者(我仍旧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他坐在一把大伞下,身边围坐着刚刚那些孩子。他注意到了我,笑着和我说,“你跑什么呀?”
                “有人在追我。”我在他身边停下脚步。
                “哦,好像还真是。”他抬起头看向我身后,“你加油吧。”
                说完鼓励性的话后,他便低下头继续去和孩子们说起话来,那些孩子都很瘦弱,露出的皮肤上还有些淤青和伤口。衣服的材质也不怎么好,虽然干净没有污渍,但看得出来白色布料已经老旧泛黄了。
                我继续往前跑,我左前方有一堆老人围坐在一起,他们坐在靠背椅上,双手皆是搭在扶手上,鹤发童颜,谈笑风生,当然我仍旧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右前方是一栋白房子,蓝色的透明玻璃窗却显示不出里面有什么,
                道路中间是一线天,几只蝙蝠从空中飞过,它们撕扯着喉咙,震颤着双翼,从我身边掠过。乜起眼睛可以看到它们的目的是围绕着路灯舞动的蛾子,那些蛾子体格硕大,长得也很好看,翼展甚至可以超过蝙蝠。
                瞎子,我禁不住想,也许是因为蛾子翅膀上的图案,也许是因为它们躲也没躲直接被蝙蝠吃了。老吟游诗人教过我一些解梦的知识,明明梦见飞蛾扑火和蛾子被吃掉怎么看都是大大的吉兆,但我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安呢?因为我还没忘记身后有人在追。
                我停住了脚步,反正这是在梦中,我也不会被怎么样,倒不如转头看看是什么在追我……
                …………
                “阿轩、阿轩,醒醒,该动身了。”阿鹏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我不认为这种力度足以把一个人叫醒,但我还是醒了,所以我醒了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一道斧影。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追我的人长什么样,我就被他手里的斧头给吓醒了,不,也可能我看见了,但是不记得了。
                但是,蛾子?斧头?
                为我带来好运的会是阿鹏吗?但愿不是吧。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也不希望他因为我的原因成了个瞎子。
                TBC


                IP属地:江苏11楼2017-02-08 15:5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