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期间,看了几集电视剧《解密》,发现除了主角姓名和解密的主线之外,整部剧与小说完全不同,仔细想来,小说《解密》倒是与英国电影《模仿游戏》有诸多相似之处。
相似的不只是人物——容金珍与图灵都是数学天才,负责破解敌方密码,都有古怪的个性——还有塑造人物的手段,这一点,也是电视剧与小说的最大不同之处。
如何演绎传奇人物,这一直是个难题,《哈利·波特》提供了很有价值的对比。
J·K·罗琳在小说里塑造了两位传奇人物,一位自然是主角,另一位是邓布利多,哈利·波特出生不久就被烙上传奇印记,邓布利多则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争得传奇的地位。
小说的视角就是作者的视角,也是哈利·波特的视角,三者合而为一,制造出代入感,读者看到并跟随哈利一块冒险,感受到其中的紧张、兴奋与恐惧。
对邓布利多的描写则是他者视角,哈利·波特在前往魔法学校的列车上,翻到了人生中第一张魔法卡片,上面的人物就是邓布利多,背后则是对校长的简单介绍。
小说里对邓布利多的描绘大都如此,总是隔着一层媒介,或是一张商业卡片,或是老师的讲述,或是一段不可靠的回忆,最后对校长的整个过去给出大起底的人,恰恰是一位极不靠谱的记者。
可是看过七部小说之后,越来越觉得隔着面纱的邓布利多才是真正的传奇人物,对他,可以猜测、可以评判、可以引申、可以幻想,对主角哈利,却只有看到结局时的解脱。
哈利的经历无疑更加丰富多彩,但是读者跟着他已经走过了所有的大路小径,在他深入险地时寸步不离,甚至看到了他内心深处最为隐秘的想法。
读者看到了全部,自然也就失去了想象的空间。
哈利从不认为自己具有传奇性,作为代入感的一部分,读者很难看到传奇,这是主角视角的一个必然代价。
他者视角才是塑造传奇人物的最佳手段,邓布利多的形象因为模糊不清而变得高高在上,对他的记述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作者不会给出定论,读者可以自由想象。
小说《解密》和电影《模仿游戏》(是根据传记改编的)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此,两者都用他者视角塑造主角人物,即是将塑造邓布利多的手段用在了哈利身上,无可避免地牺牲掉了一些代入感,却更适合容金珍与图灵“幕后英雄”的身份。
他者视角需要一份媒介,对邓布利多,媒介是那位不靠谱的记者,对图灵,是那位力图查清案件的警察,对容金珍,则是作者本人。
在《解密》这部小说里,作者出场的时候不多,却极其重要,作者告诉读者,小说里的一切记述与说法都是他四处采访、打听到的,但他无法保证完全准确。
“无法保证完全准确”是塑传奇人物的核心,使得读者对主角只能远观,而不可近玩。
我没有看过《模仿游戏》的原著,只是猜测,作为观察者的警察,在小说里的地位应该更重要一些,在电影里,那位警察显得有些多余。
电视剧《解密》完全去除了他者视角,四处打听消息的“作者”彻底消除了,所有情节不再是“无法保证完全准确”的道听途说,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容金珍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他留着小胡子,目光呆滞,总像是受辱之后怀着重重心事,头发一丝不乱,他显得不近人情,很有女人缘……
这样的容金珍是一位合格的“主角”,却失去了全部的传奇光环,他不再是孤独的攀登者,而是大军队伍中的领袖人物。
打个比喻,这就像是爱因斯坦加入了曼哈顿计划,带领一群科学家共同造出了原子弹,强者强矣,终究不如独自写出相对论更具传奇性。
又或者,这就像是《生活大爆炸》里的谢耳朵,最近两三季,谢耳朵正变得越来越“正常”,他接受了他曾鄙视的一切,爱情、友情、亲情一样不落,他都得到了,由古怪变成平庸。
小说里的容金珍是一位传奇人物,电视剧割掉了传奇,只留下容金珍。
除了他者视角,小说《解密》与电影《模仿游戏》还都使用了同样的手段来处理专业知识。
破解密码的过程专业而枯燥,描写时很困难,读起来更会极其无聊,小说与电影于是避实就虚,频频强调敌方密码之强,同时将描写重点放在主角在面对难题时的种种奇怪行为上。
再打个比喻,大多数人应该都见过学霸,该怎么向外人描述这位学霸?肯定不能直接说学霸的能力有多强,因为作为非学霸的我们,根本没法理解学霸的能力。
描述手段有两种,最常见的是讲成绩,但这只是几句话的事,不认识这位学霸的听者,未必会感兴趣,第二种手段效果更好一些,就是讲奇闻:
学霸在考试时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答题,最后仍然考了第一;
学霸回家路上思考难题,推着自行车经过家门而未入;
学霸高中还没毕业就有多所大学前来拉拢。
诸如此类。
小说《解密》和电影《模仿游戏》将这两种手段都用上了,由此规避了深奥而枯燥的密码学,专注于塑造传奇人物。
第二种手段——讲述奇闻——在生活中其实极为常见,几乎每个人都曾自觉不自觉地使用过,作为一种营销手段,它在商业领域更是光芒万丈。
比如,一则手机挡子弹的新闻,比发布会一连串的硬件数据更吸引眼球,乔布斯的一身休闲装,也比苹果手机更能引领潮流。
反过来,奇闻有助于增强印象,可它毕竟避开了核心内容,无助于探究事实。所以,如果你真想了解并学习密码,《解密》与《模仿游戏》没有意义,如果你真想买一部适用的电子产品,还是得关注型号与数据。
(顺便回答一下大家关心的问题:新小说正在构思中,还是历史类,定位在明朝成化年间,有灵异,但是没有修仙,类似于中国古代版的《X档案》。新书发布时间暂定于今年4至6月,眼下事情比较多,很可能要在6月发布。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关心。)
星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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