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只会八卦的纪念文)
2000年春节,听说尹住院了,打电话到尹家已经无人,我就试试看打给了范老师。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着急,说是要出门,要去看望尹大姐。我趁机问她这个,她回答了我,然后很激动的反复表达着她对尹的感情。说两句,就说:我要去看她了,我要去看她了!然后停下来又说,说尹是多么多么的好。她完全不问我是谁,而我起先是非常忐忑的,总觉得打电话给一位老人家告诉她我是多么爱另一位老人家是很失礼的事情,然而我当时竟然没有第二个地方可以询问(我有很多艺术家的电话号码,一般是不打的,我是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可是她非但不以为忤相反还说个没完,说尹,不说自己。
最后还是我说的再见。这个电话,意外极了。
间或应该也有看到,然而印象最深的是尹离开的那天下午。好多老人在医院,又有好多老人在赶去。说实话尹这个身体状况,应该是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都在讨论该怎么办但是悲伤并没有滥觞。
只有范老师独自坐在小会议室的门边,热泪长流,浑身哆嗦。
我们都很难受,所以只好看着她,感觉着她的悲哀——虽然以我们的年龄,是万万感觉不到的。她就好像突然有了一个说话的对象,开始边哭边说:
——好人哪,她是多好的人啊!为什么要让她走,把我拿去,把我拿去换她啊!
哭着哭着她就站起来,经过尹生前的病房,只看一眼,叹气着走过。回到会议室,似乎一时的悲恸高峰稍过,她默默不语坐在门边。听着后事谈论,她有些不耐烦,好像不想听,站起来,又坐下,忽然发狠:傅全香怎么还不来!不等她了!
然后傅老师来了。她就立刻站起来,跟着傅进了会议室,就像迷茫的孩子找到主心骨。
不久之后的尹桂芳追念会,范傅感情最为炽烈,然而表达方式一个热一个冷,我一点都不奇怪。
范傅联袂的独步天下,以《李娃传剔目》表现为典型,表演上已经达到了圆融如意,收放自如,一场戏,半小时,笑哭由心,温馨至大虐,体验百态,转换竟无痕。
我第一次看见尹的好人好事,便是范所说。她说wg后期,她的处境艰难,工资仍未到位,家中还有90多岁的老父亲。街头偶遇尹桂芳,如隔生死之余,分别时,尹再三关照她:你的包,小心点拿。她回家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卷钱。
她和竺水招从未合作过,感情却非常好。大抵还是因为两个人都和尹好,脾气又对位。伊管竺叫“粥桶”,竺管伊叫“饭桶”(当时我们听了都觉得肯定是她先叫出来的╮(╯▽╰)╭)。尹桂芳外出遇封锁不能赶回,饭桶恰巧探戏,被粥桶二话不说拉上台。
尹竺分袂后,竺水招去看范傅,范竺合作登时四起。
范瑞娟和尹桂芳在解放前小报上一直是戏迷斗得最厉害的两大家,47年越剧大王到范家,范尹戏迷猛怼互撕乃是小报一大固定风景线。
尹傅合作,未几,傅病归。翌年再求重合,范气鼓鼓道:你不是攀高枝去了?姊妹们为表从此相合不相离,特到城隍庙双双结拜东山再起。(这是八卦!纯八卦!不要求证!)
解放后云华迁宁,上越一团南京演出,竺水招那样一个温和内敛的性子,与范傅三连拍,表不尽欢喜情。
她们都太可爱,于今她们在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