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 春华残破,久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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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阳春三月,春华未尽寒气仍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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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月露日落星彷徨,阁楼巷尾初喧闹;满园春色邀人赏,唯有柳树始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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玟君只想,此生怕是只见院内烟花璨,不见院外灯火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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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玟君,春华院头牌妓子,想要一睹芳华的人不在少数,却因身价之高逼退了多数平民百姓,榻上之宾也便多为豪门贵族。床榻之赏自然不在少数,多年积蓄也足她赎身,却仍为笼中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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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楼下掌声叫好震耳,柳玟君终于回过神来。春华妈妈已喊她多时,此刻她才移步台前。烛火通明,月色笼罩,一身红衣,将眼前之景眼中之人尽数化得朦胧,眉眼一转之间,举止都变得妩媚圆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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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梨园张老板出了高价买你一夜,可得给我伺候好了,不许惹他不快。”春华虽已年过三十,样貌身段却胜过诸多妓子,也算是春华院的活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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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板?不是前日刚死了夫人?人说痴情莫过他,夫人尸骨未寒怎得如此放荡?”柳玟君言语之间夹杂着埋怨和几分相斥的满足,她曾倾羡张夫人有夫君如此用情至深,却不想其人行事不符世人所言,也为夫人心寒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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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贯是如此,你身处风尘竟也不晓?妈妈教你的你都忘了?”春华妈妈眉眼一挑,脸色尚红,言语间带了几分严厉。
“玟君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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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间,春华妈妈已领她上了二楼烟柳间,入门便见一男子正坐椅上,衣冠相貌均是不凡。饶是梨园戏子,唱武生出名,眉目间倒也有几分英气。身形却与唱武生的不想当,颇有些书生气概。他只顾饮酒,玟君入门他也未抬头。春华妈妈见此,想来也无需交代什么,关门而去。玟君顾自细细斟酌他的相貌也未出声,久久不厌。心中只想,他恍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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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板,今日要奴家如何服侍?”言语之间几分妩媚娇柔几分自信凉薄,侧身坐他身旁,身体轻挨着他,脸庞凑他耳边手指在他胸膛勾画。口中吐出热气在他脖颈处,带着风尘的香,眼前略略有些模糊,发间流苏坠在他肩上,似是撩拨,倒是添了几分情趣与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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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请自重。”张艺兴没有看她,闪了闪身子,照旧饮酒不缓不急。玟君见此顾自坐好,一手撑着下巴,挑眉看着他,眉眼间处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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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寻欢作乐,张老板来我春华院所谓何事?”
“夫人,叫我来寻你。”
“寻我?”
“她说,你画扇的手艺是一绝。”
“夫人谬赞了,不过是讨些赏钱的小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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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兴动作一顿,眉头微皱,似是思索了一番。“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为张某人戏场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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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不过头牌不出门可是我春华院的规矩。若是为奴家赎了身,出了这春华院遭人口舌怕是受不住的。除非……你娶了我!”含着酒香的鼻息落在张艺兴左脸,添了几分痒,也扰乱了他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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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笑了。张某夫人仙去不久,怎可另娶她人?再者,张某对夫人的心思怕是满城知晓了。如今若娶了姑娘,怕是有愧夫人于九泉之下也怠慢了天下人。”他面容认真,言语诚恳,眉目间有几分恳切,让柳玟君心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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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需侍奉又不屑娶我,不如早早归家陪夫人去,念她在天有灵许还能听见你说什么呢。”许是看他这番认真样,柳玟君起了玩心,也像是故意激他一般,言语间多了几分顽皮与相违的试探,眼神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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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兴没有接话,言语许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低着头,只是一杯一杯地灌酒下肚,像是怎么也不会醉一般。
柳玟君静静看着他,眼里泛出了些莫名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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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她画扇,我舞扇。别人都倾羡我们鸳鸯同伴,如今却是她先我一步,阴阳两隔。”像是想到往日光景傻傻笑了几番,后想夫人已逝满目苍凉。张艺兴哽咽着说完,两眼湿润,似是酒劲上了头,昏了过去。
柳玟君摸着他的发,垂目清泪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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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你,真正娶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