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正在云牙房中忙着的王总管看见无垢抱着云牙进来，连忙伸手想接过去，不过，无垢似乎没看见他，径直走向床边，他伸出的双手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赶紧改作行礼：“城主，这个就是来照顾云牙的侍女。”
无垢点了点头，小心地放下云牙。
“来娣姐姐？城主，云牙是你的侍女，怎能让来娣姐姐照顾？这几天我的身体恐怕不能伺候您，应该让她暂时替我伺候你才是。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无垢清楚她的性格。如果不对她晓以点利害，恐怕她还会适得其反，因为好姐妹初到莲心殿不熟悉照顾回去。他板起脸佯愠道：“你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是。”云牙看见他变了脸色，害怕得低头习惯的应着。话一出口，马上发现好象……不对吖！“哦，不是，不是。应该是，不是。”越说越乱，云牙不停地摇着头，摆着手解释着：“我听。我听话。云牙一直都听城主的话。”云牙果然一吓就紧张，现在，她的样子跟那晚在大殿内初见时一模一样，笨笨的，傻傻的，完全没一丝矫揉造作，比起那些自作聪明，这份单纯真挚却是不知要珍贵、可爱多少倍。无垢不禁心里暗笑，她真的一点都没变。
“你记住。在陈大夫说你的伤全好之前，你只能待在这里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就叫他们。还有你们两个，在无垢宫要听的是我的吩咐，而不是她。如果你们任由她胡来，为你们是问。云牙，听见了吗？如果你不听话，受罚的是他们。”
“听见了。听见了。城主，我一定乖乖听话。”
…………

10(1)、
两天后，议事殿内。
王总管领着一名弟子来见无垢。
“禀城主，我去了成勇家乡，他家中一个人都不在。听邻里说，他们一家早在月前已经出门说要去探亲。到现在也没回来。而且，我还打听到，他们的儿子虽然侥幸被人所救，但是，因为官府对他发出的通缉令一直都在，根本就不敢回家。”
“那就是说，他回乡探亲是谎言？”
“是的。一直都是家人来莲城，他从来就没有回去过。”
“他家中还有何人？”
“他的父母、妻子和两个儿子。”
“结果，他们一家五口并没有在莲城出现，反倒是有一个人前来无垢宫告诉他家中出事，让他回去？”
王总管躬身回答：“是。”
“查到来找他的是何人吗？”
“不清楚。问过当天当值的弟子，说是个年轻男子。听他们相互的谈话和称呼，应该互相并不认识。”
“家中出了急事，不找一个信任的人报信，却找个陌生人？肯定有诈。”
“回城主，的确可疑。我也在怀疑。而且他只是请了一天假就回来了。时间根本不够一来一回。”
“那匕首可查到了什么？”
“弟子打听到，新任的沙漠狼王曾经在人前吹嘘过，自己杀了一个有几百年功力的蝎子精。夺了它的内丹增强妖力。”
“哦？是他？！”这两件事之间串在一起有何联系？无垢思索着，莫不是？要真是……
“城主，我不是想替谁说话。自我在无垢宫以来，所听所见弟子、侍女们对城主的再造之恩都一直念念不忘。对城主的为人处事更是有口皆碑，心服口服。连半句微词都没有，更别说忘恩负义或者二心了。听与成勇相熟的弟子说，他曾多次提过，因为父母在家乡生活惯了，不舍故土。待他们百年之后，就把妻儿接来莲城定居，一家团聚。而且，他要是真想行刺，早就可以动手，为何要等这么久？会不会另有什么隐情？”
旁边的弟子也附和着。
“我也正是在考虑这点，过去两天了，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去一趟，你打理好宫内的事。”
“是。请城主放心。”
…………

10、下
沙漠
酷热的沙漠，漫漫黄沙看似一片死寂，其实藏着许多赖以为生的生命。
棕狼，就是其中一种。
它身上棕色的皮毛在沙漠是很好的天然保护色。
这种狼不仅体型大，善于快速及长距离奔跑，还机警、狡诈、性格凶狠。极具耐性，一旦锁定捕猎目标，不达目的，绝不干休。它们嗅觉灵敏，甚至懂得“横风三日，顶风三日，顺风三日”寻找猎物，然后哄群而上。得手后，迅速遁去无踪。
而且，它们还很记仇。曾经伤害过它们，或者它们看不顺眼的，即使不饿，也会把所有活物咬死。即使这次报复不了，它们也会记住气味，只要再让它们碰上，依旧不会放过。
因此，它们是沙漠中最可怕的动物。旅人宁愿缺水，也不愿意碰到它们！
缺水只要熟悉沙漠，还可以寻找到水源，不一定会渴死，可是遇到它们，必*死*无疑，而且会被分吃殆尽，落个死*无全*尸！
它们的王就是沙漠狼王。由它带领的那一族群更可怕！它们已修炼成妖！
它们需要鲜*血修炼，所以，妖力越高毛色越红艳。因为代表它嗜*血越多。它们把常年在沙漠吸收的炽热，积存体内，练就成火可喷出攻击。因此当地人叫它们焰狼。与这里的方言“阎王”同音。通过这个称谓的隐喻，对它们的恐惧可想而知。
自从无垢回来重管莲城，也着手整治附近沙漠。经过连场恶战，逐一收服了所有妖邪。
他并没有将它们一一歼灭，赶尽杀绝。因为他深谙利用世间万物存在着自然相生相克之道，让它们相互牵制平衡自可无为而治。任何人为打破，必定适得其反。并默契地达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它们可各据一方，安守本分。但不能随意掠夺，兴风作浪。畏惧无垢法力高强，数百年来一直总算相安无事。
在这段休养生息的时间，新旧交替，这任的狼王就是在这数百年间新冒出的妖。
它趁上任狼王一时不慎成功把忠于他的旧部一举杀尽。最后只剩下他护住妻儿，孤军奋战，无奈始终寡不敌众。那日，无垢知道它们内讧，为了以防不测，在远处看着这一切，这原是它们本族的事，他并没打算干预。但看到为夺王位，新王手段太阴狠歹毒，残忍奸诈。无垢出手救下了上任狼王。
他了解上任狼王，要不是它对属下管束甚严，沙漠也未必如此太平。不过他也因此受到族内类似新狼王等持相反意见的敌视。
本来，无垢就是那些野心勃勃妖邪的眼中钉，肉中刺，想除之而后快，经此一事，就更急着要除去他这块绊脚石了。这个狼王知道明的斗不过他，竟然使出如此阴招。
…………

11、上
石荒城
它是原莲城废弃的石头而建。当年，建造现在莲城的时候，老城主一来不想浪费，二来也希望可以让来往的商旅在沙漠中多一个可以躲避风沙的地方，特意筑成。
这个位置虽处沙漠之中，却离绿洲不远，非常便利商旅休整。后来，被焰狼看中这里更方便觅食居住，就成了它们的巢穴。
大清早，狼王狼后还懒洋洋地趴在一块巨石上半眯着眼，几只小狼崽子在旁边跳来跳去，互相扑咬着玩闹。不时抱着它的尾巴一顿不知轻重地啃咬。惹得它回身低吼着教训它们。
一只小妖急匆匆地跑进来打破了它们一家这和谐的气氛“大王，大王，不好啦！不好啦！”
“放屁！你才不好呢！”
“不是，大王。那个、那个无垢上仙来了！”
“他没死？！那个办事不力的**！没看见我正忙吗？不见！”
“我当然还活着，让你失望了。狼王你弄反了，我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想不见就能不见的。”无垢随声而至。听见这话，知道自己猜对了，成勇的家人果然在这。
“不失望，你总会有那一天的。”
“彼此彼此。不过要看你有没有机会看得到了。”
“无垢上仙，你今天来我这里不是为了斗嘴吧？”
“我是来要人的。”
“要人？！哈哈哈……无垢上仙，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石荒城，只有狼。没有人！”
“没想到焰狼一族真的是凤凰生孔雀，一代不如一代。上任狼王最起码敢作敢当。你？！做过的事连承认都不敢！”
“谁说我不敢认了？我是抓了几个路人，又不是抓你莲城里的人，管你什么事？凭什么来要人？”
“无垢宫弟子的家人就是我的人！即使只是路人，只要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别说是我，人人都有权管。现在放人，此事可以一笔勾销。你若不放，我保证你过不了今天！”
“说不放就不放！你能奈我何？！”
“恐怕还由不得你说了算。”
“好！我也想看看，无垢上仙到底有没有外间传闻的本事？”
“哼。你是想仗着人多势众，以多欺少吧？”无垢讥讽地笑道。
焰狼虽然都已修炼成妖，但它们一直以身为狼而傲，不屑幻化成人形。无垢沿途进来时，看见一撮一撮的狼分布在不同的位置，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已经把整个石荒城团团围死。在阴暗处也能够看见一双双闪着幽光的眼睛。没想到，在短短的时间，新王已聚集了这么多部众。所以此行他除了救人，还想趁机试探一下狼王的真正实力。并不想恋战。
“我揍人从来不需要帮手。你们听好了，等下谁都不许出手。不过……无垢上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用激将法？你身为上仙，竟然与我一对一，可是明摆着恃强凌弱啊！”
“呵呵。狼王放心。我知道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只是没想到还没过招你就先示弱了？我从来不会占人便宜，你看我先让你十招，这十招内不还手可算公平？你若能乱我一根发丝，或是在我纱衣上勾起半点丝线，都算你赢。”
狼王气得把嘴中的犬齿磨得喀哧作响。“无垢！你太目中无人了！这样轻视我？！”他猛的一下子跳起来，毫无预兆伸出利爪就向无垢心脏处抓去！“不能还手。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

又被吞了一层๑_๑๑_๑晕

11、中
他快，无垢更快，一扭身，已避开了他这一击。修为浅，眼不快的根本就没看见他曾经移动过。
狼王抓空的利爪在远处的石墙上留下了五个深深的爪印。
“狼王不是说要公平比试吗？还没说好开始这算是偷步还是偷袭？”
“谁偷袭了？出手快也叫偷袭？”他反手又抓向就站在身旁的无垢。
无垢脚步一滑，又已到了他身后。“出手快也要先看清楚目标在哪里。”他知道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这样就自然更容易摸清狼王的真正实力。因此三翻四次的故意相激。
狼王果然再也沉不住气，大喝一声：“我不信你还能躲！”双爪齐出，一下快似一下不停地攻向无垢。利爪挥动生出的一阵阵旋风让四周的狼妖站立不稳，东倒西歪，有的死死抱紧石柱，有的连忙逃至暗角……真的是应了狼、狈一词。
旋风也令无垢的纱衣四散飞扬，可是，他忘了，纱轻发细，他激起的爪风越大，只会让轻纱荡开得越远，连碰都碰不到。那飘逸的纱衣更若护体的祥云。无垢顺着风势，借着鼓起的纱衣，如纸鸢一般，不费吹灰之力轻描淡写就卸去了他所有的攻击，看着无垢如此挥洒自如，狼王急红了眼，利爪一收，旋风渐停。
“还有一招。”无垢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哼！我以为无垢上仙有何本事？原来只会躲。这次，我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他看着已退至墙角的无垢，两臂张开，眼中红光骤现，浑身随即通红如血，腹部一紧，脖子前伸，一股烈焰从血盆大嘴中喷向无垢！两臂同时发出掌风，风助火势，一下子把无垢前面所有的出路都封住了。
“大王好！”
“大王果然厉害！”……
那些小妖们见状纷纷叫好助威。
没多久，火里开始传出一阵滋滋的响声。
“烧到了！烧到了！”狼王听见动静大喜过望，更加使出了浑身解数。“我就不信一炷香的时间还烧不死你！”这是他连续喷火的最大极限。
火里渐渐冒起了白烟……
…………

11、下
白烟渐浓，积聚成气，气再化成浓雾，充斥着整个石荒城。
烟雾弥漫令呼吸也变得困难，城内热得犹如熔炉炼狱！除了还能看见火光，根本不能视物。刺眼的烈焰，加上滚滚浓烟刺激得眼睛涩痛流泪，睁都睁不开。
狼王奋力催动着风势，不让对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不觉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不得不喘息着停了下来。随着火光熄灭，烟雾慢慢散尽，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焦黑的石壁映衬下分外显眼。
是无垢！
他毫发无损地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淡淡的说道：“狼王，你输了。”
伏在地上的狼王看见无垢身畔那圈残留的水痕和一些尤未融化的冰晶，恨得牙痒痒，ta娘的！费那么多力气烧了半天，原来是在烧水？！
“谁说我输了？你只是说先让我十招，没说你能接十招就算我输。现在，才是正式开始，来吧！”
“你不是我的对手，放人吧。”
“放人？我什么时候答应你放人？”狼王四肢一顿，凌空飞扑向无垢。
无垢两指一并，发出一道银光，附上狼王的身体转眼变成银索，无垢回手一收，银索把他牢牢缠住，根本动弹不得。“放不放？”
“人早就被我们吃了！要我放什么？！”狼王拼命挣扎，越是这样绑得越紧。
“你敢？！！若是他们少一根头发，我定让你们十倍奉还！”无垢继续收紧银索，银索已勒进肉中。
不过，狼王骨头也真是够硬。连哼也没哼一声。嘴上更硬：“那就等我们把他们的头发一根不少地拉出来给你！”
“冥顽不灵！看来你就是见了棺材也不会落泪。既然你不认为有错，现在，我就让你试试那种滋味。”无垢冷冷的说着，另一只手挥向巨石上的狼后。把她掀翻在地，还没等她爬起来，已反手抛出一个光圈，把原来躲在狼后肚皮底下的几只狼崽子罩住。
小狼吓得呜鸣着向母狼的方向爬过去，但就是走不出来。狼后发了疯一样扑向光圈。却被光圈一再弹开。无论她如何抓挠撕咬都奈何不得。而且越用力，反噬越大！
看见妈妈那样，小狼崽子们更加惊慌失措乱作一团，毛绒绒的身子瑟瑟发抖，不住的哀鸣。
“无垢！你好卑鄙！放了他们！不然，我发誓！一定杀了你！！”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样？滋味可好？”
“无垢上仙，他们还是孩儿，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只要你放了他们，人我放。”狼后喊着。
无垢刚想回话，忽然感到头顶生风，一道黑影劈头盖脸打下来……
…………

12、(上)
无垢往后退开抬掌向着黑影一挥，黑影被掌刃劈落在地。
一声惨叫，是一条狼的尾巴！狼王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
原来狼王犹自负隅顽抗，乘着无垢听着狼后说话分散了注意力的缝隙，挥起没被绑住的尾巴迎头偷袭！
“大王……”
石荒城里的狼妖狂叫着一涌而上，黑压压的一片把无垢团团围住。
“谁要是再敢往前半步，我立刻就杀*了他！”无垢喝道。
“上仙，手下留情啊！你们没听见上仙的话吗？还不赶快退下？”
“大王，他要的是人，不是我们的命。那几个人的贱命不值得用我们来换啊！大王！放人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大王……”
狼王紧紧的咬着牙没说话。
“无垢上仙，人我放。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你刚才说过，只要我们肯放人，此事就一笔勾销。以后两不相欠。”
“等我看到人再说。”
“放心。他们都还活着。把那几个人带上来。”
一阵铁链声由远及近，好一会，终于看见两个年轻人各自背着一名白发老人，一个中年妇女在旁照应着，被狼妖们压着慢慢走了进来。
“你们把他们怎样了？快解开铁链。”
“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干。只是把他们关起来。每天还有吃有喝的供着，是他们自己不经吓。你如果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我会。她说的可是实话？”
“哎哎哎，你们几个在无垢上仙面前可要凭良心说话呀。”
“无垢上仙？你就是无垢上仙？！”
“无垢上仙，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几个人闻言又惊又喜。那个妇人更是已经“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两个年轻人因为不便跪下，但也在旁急切地点着头。
“快快请起。我这次就是来带你们出去的。”
“谢谢上仙……谢谢上仙……”
“公公婆婆，儿子，你们听见了吗？我们有救了！”
他们三个喜形于色。可是两个老人仍是迷迷糊糊。
“两位老人家的身体可还支撑得住？能走吗？”
“能走。能走。他们两个是吓病了。”
无垢清楚他们被关押了这么久，每天都被生死未卜煎熬的境况。当务之急，是带他们离开这里，尽快回莲城就医。
“你们最好祈求他们平安无事，不然这笔账还没清。我们走吧。”无垢撤去银索。
“上仙，还有我的孩儿呢？”
“放心。那结界只是把他们困住，并不会伤害他们。等我们安全离开后，一个时辰，法力自然消失。”
虽然无垢一直看似云淡风轻，但这次所见，无论是狼王的妖力或是部族的规模，比起上次进展速度之快令无垢不禁也暗暗惊讶。谨慎起见，不得不防。
狼后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奔到狼王身边。“大王……你们还不快去拿药给大王止血？”
…………

12、中
无垢护住五人出了石荒城，回到莲城天色早已黒透。
他直接把他们带到陈大夫的医馆，又使人通知无垢宫管家派弟子过来帮忙安顿。虽然一路上，他们都不停问及成勇。不过无垢不希望横生枝节，并没有细说。只告诉他们待回到莲城安顿下来，自会安排他们见面。
一阵忙碌过后，陈大夫把无垢请到了书房内。
“那两位老人家身体状况如何？”
“他们的情况不容乐观，本就年老体衰，又受到过度惊吓。听家人说，他们已多日不能进食，只能喂进点水。早已虚弱不堪。勉强维持着一口气，再晚几日，神仙也救不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好生调理着。尽人事，听天命。至于能不能恢复，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如此看来，他们是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那是自然。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再受到刺激会怎样？谁也预计不了。我也嘱咐了他们的家人，多陪着跟他们说说家常话。”
“陈大夫，又要劳烦你了。”
“哪里的话，我所能做的不及城主的万一。”
“云牙这几日恢复得如何了？可有反复？”
“我按照城主的吩咐，每天都叮嘱那个侍女给她定时换药，服药。虽然没有检查过伤口，但听那个侍女的形容，应该没有反复。不过，云牙姑娘恢复得似乎比预期要慢。”
“为何？”无垢心中一紧。
“具体为何我至今也费解。听那个侍女说，她晚上经常惊醒失眠。猜想是与此有关。休息不好，恢复得自然慢。给她服过宁心安神的药，见效却不大。脉象除了虚弱些，也诊不出异常。似乎更象是有什么心事所致。若真是心病，只能心药才能治了。”
“哦？看来上次她真的被吓到了。陈大夫，那就有劳你费心继续给她好好调理了。”
“请城主放心。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

12、下
无垢回到莲心殿已是夜半。
他经过云牙的房间，房门紧闭，黑灯瞎火，里面的人应该已经睡下了。明天再来看看她吧。他心想。刚走到自己的寝室门外，背后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惊叫。“不要……”是云牙的声音！
几乎就在他回身抬手要撞开房门的同时，又响起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云牙……怎么啦？你又做噩梦啦？”
无垢硬生生的停住了动作。他忘了云牙房中还有外人。
“嗯嗯。来娣姐姐，对不起，我又把你吵醒了。”
“傻丫头，做梦的都不是真的。你看，醒了不就没事了？”
“我知道。你说，城主都出去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回来？连消息也没有？”
“你呀。我就不该让你知道城主出门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几天根本就听不到他回来的脚步声。”
“我是说，不该告诉你他去了降妖救人。”
“你不说我胡思乱想更担心。刚才那个梦真的很可怕！我见到一群饿狼团团的围住了城主。瞪着绿幽幽阴森森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嘴，跟真的一样。我甚至还好象闻到那些野狼身上腥臊的味道。”
“叫你小兔子，你还真怕起狼来了？放心，你就算真的是只兔子，那些狼也进不了莲城抓你。”
“我、我不是害怕自己……”云牙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转而问：“来娣姐姐，城主法力那么高强，肯定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当然。”
“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早就会召集宫中的弟子去帮忙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所以，我的好云牙，你只是做了个梦。乖乖继续睡觉吧。”
“嗯。姐姐困了就睡吧。我要是闭上眼又会吵醒你了。”
“那我也陪你继续聊会天。聊困了，等你的害怕劲过了，自然就睡着了。”
“好。”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云牙并非是有什么心病，只是因为担心而夜不能寐，被梦魇所困吧？
无垢静静地站在门外，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收回一直举着的手。转身离开。刚才竟失礼得差点在深夜闯进两个女子的寝室，明天吧，明天再说。
他已再无睡意，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了莲心殿内的观景台…………
…………

13、(上)
此处是莲城之巅，可以全方位无死角俯瞰整座莲城。
眼前这片富饶美丽的净土和谐安逸。尽管早已夜色笼罩，依然被夜明珠的柔光烘托得犹如立于银河繁星之上。
自从他回到莲城，便以守护这方净土为己任。他做事一向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干净利落。最近那些事并不算太棘手，甚至可以说都在他意料之中。本理应处理得更妥当些，可结果却差强人意。尽管，他当然明白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的道理，但终究有欠圆满。
在归途中，每每听他们问及成勇的时候，他就会不期然地想起云牙。虽然，他找到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答案——因她与此事有关，自然想到了一处。但，他心中疑惑其实有增无减，为何最近总会这样？
夜风清凉，顽皮地撩动着他的发丝，脸上的微痒也荡开了他心内的涟漪……
即便是故友旧事，他早已习惯不会去想。并不是因为过往多么不堪。正正相反，当年，五仙一起在人间游历时是多么洒脱自在！快意江湖！何来束缚？牵挂？
只是因为不忆则不思，无念自无求。本打算在岁月的长河中无风无浪，孤舟轻度。虽是清冷，但这份了无牵挂能令人静心细尝，品味寂寞其实乐得自在。
然而，回忆的大门那日不经意被云牙开启，重拾往昔，久封的积尘不绝地扑面而来，再挥之不去……
耳畔仍不时传来两个小女儿家融融夜话，他抬头看了下月色，夜更深了。
手自墟鼎内取出了一长长的物件，在指间轻抚。借着月色，是一支碧绿欲滴的玉箫。连他自己也忘了有多少年不曾碰过它了。
当初，他们五个好朋友兴之所至，子画抚琴，他弄箫，紫薰焚香起舞，东华持剑，檀凡把酒……何等逍遥！以为，自分别后，它已再无知音人，没想到，今天终于又有用的上它的时候了。
无垢把玉箫凑近嘴边，圆润轻柔的音调随即自玉箫内流出，他把安眠咒暗暗融入箫音之中，悠远绵长，乘着夜风，传遍整个莲城……
万籁俱寂，即便是月亮星辰也打起了盹，躲到了云层之中……
这一夜，唯他一人独醒……
…………

13、(中)
第二天一早，无垢便领着管家安排成勇的家人见他。他的家人看见成勇一直没有露面，现在还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中，早就感觉不妙了，难道是——他受了伤？不能走动？所以，当听见无垢说：
“成勇在数日前在无垢宫内欲行不轨，已被我所杀。他就在里面。”
一下子懵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们难以置信，激动地冲进房中，一阵嚎啕大哭无可避免地传来……王总管一路陪着，跟他们详细说了那天发生的事，以及后来是如何发现他们被狼王所囚。
无垢待他们冷静下来之后，“昨晚，两位老人家的情况想必陈大夫已跟你们说了。事已至此，你们有何需要？有何打算？尽管说出来，我会帮助你们解决。”
“城主，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阿勇不在，公公婆婆又那样，万一要是他们再有个什么闪失，让我如何向他们死去的儿子交代呀？呜呜……一家人本来开开心心地来，竟然变成这样？呜呜……真的再也承受不了了。”
“大嫂节哀。我有个提议，你们看是否可行？我可以在无垢宫找个身形跟成勇相近的弟子暂时幻化成他的模样，在两位老人康复之前与你们一起陪伴照顾他们，待他们身体恢复以后，你们再决定是否告知他们实情。如何？你们不用急着答复我。”无垢看见他们犹豫未决接着说。
“按理，两位老人年事已高，恐怕再来莲城的机会也不多了，让他们少点遗憾地回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现在我们一家孤儿寡母，老的老，小的才十几岁，我又是一个妇道人家，早就没了主意，全凭城主做主。”
“至于你们，成勇宁愿冒险行刺也只是为了保全你们。还望你们明白他的苦心，节哀顺变。无垢宫会替他照顾你们一家日后的生计。好好让两个孩子读书识字，或习武强身，或拜师学艺，让他们有一技之长。你们若是认为我对此事处理不公，心中还有什么怨念不满，大可随时说出来，向我讨个说法。千万别再走歪路。”
“城主，刚才王总管已经把事情跟我们说得清清楚楚，我们虽是乡下人，但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阿勇他真傻呀！为什么他不求助您？明知道不可能打得过你还做这样的傻事？还把你的侍女刺伤了。难得你没怪罪，还到狼窟救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要是这样我们还对您怨怼？不是成了恩将仇报了吗？”
“一家人的性命都在别人手上，他是情急智乱，可能是担心万一走漏了风声，而我又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们就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他宁愿冒这个险吧。他已经付出代价，可惜了。”
…………

13、(下)
无垢再次回到莲心殿已是黄昏。在将近到云牙房间前下意识地加重了脚步。
“来娣姐姐，快去看看，我听见城主的脚步声了。”房间里传来云牙兴奋的叫声。
门“咿呀”一声打开，“是不是？是不是？”云牙急切地问。
“城主。”来娣看见无垢连忙行礼，悄悄回过头去冲着云牙不停的眨眼睛。
“嗯。”无垢随意地应着。“云牙好些了吗？”
“回城主。她好些了。陈大夫每天都定时给她诊脉开方，并没有说她有什么大碍。”
“你去取些水来，等下我泡茶要用。”
“是。”
无垢走进房中，房间里一切依旧，他皱了皱眉。云牙倒是明显精神了许多。一脸兴奋，明眸满是喜悦，正准备下床行礼呢。
“我说过，你有伤在身，不能乱动。又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我一直都乖乖听话待在这里，按时吃药。”
“昨晚睡得还好吗？”
“昨晚睡得可香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呢。”
“那就好。”无垢伸手搭住了她的手腕，脉搏虽然有力，却急促凌乱？“云牙，让我看看，伤口恢复得如何了？”
“嗯。”云牙脸上瞬间尽是红晕，顺从地侧过身去，撩起后腰处的衣服。
两人相隔得这么近，那一瞬女儿家羞涩的表情这次被无垢看到了。他顿了顿，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脑海随即响起吩咐陈大夫时的话“我已命侍女过来照顾她，毕竟男女有别，换药之类不便的事不需要有劳你了。”最近，怎么总觉得自己不时在说一套做一套？但不亲眼看过她的伤势恢复得如何，始终不放心。刚才不是一直都认为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吗？只要心无杂念就好。
他俯下身，一圈一圈解开纱布。看来，那个侍女包扎得还不错。尽管已小心翼翼地轻轻掀起棉花，终是难免牵撕伤口，云牙稍稍抖了一下。“还是很疼吗？”
“唔……不，不疼。”
伤口还没愈合，怎么会不痛？无垢当然知道她在忍。他环顾了一下，取来伤药顺带换了，不用她等下再遭一次罪。
“城主，怎么能让您为我换药啊？”
“别动。哪那么多规矩？那天不也是我替你包扎的吗？”
那天给我疗伤包扎的果然是他！云牙想起那天脸上更红了，心也“噗通噗通”乱跳，哪里还敢动呀？
药换好了。“云牙，你还要多休息一段时间，等下把诗经送你，不用你无所事事。”这样就她就不会闲来无事整天胡思乱想了。
“啊？！”自从受伤以来，云牙感觉自己一直都象在做梦一样。她还隐隐觉得无垢跟以往好象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不同，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城主要是把诗经送给了我，你以后想看的时候就不方便了呀。”
“不碍事，我还有另一卷。”
“谢城主。”
听见来娣取水回来，无垢步出了云牙的房间。
“你来莲心殿除了照顾云牙，也替她打扫一下房间吧。”
“回城主，我每天都有打扫云牙的房间，哪里还做得不够？请城主明示。”
“她房间那些盆放得到处都是，容易碰到跌倒。用不上的物件你清理到杂物间去吧。”
“城主。那些盆盆罐罐是云牙特别交代不能乱动的。她说，那些都是她平时清洁莲心殿需要用到的东西。每一件的用途和用在的地方都不一样。她说她记性不太好，而且心一急又容易忘事。所以特意多备了一份放在房间里对应的地方，万一想不起来，只要进去一看就清清楚楚，不用担心弄错了。”
她似乎听见无垢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城主一定没想到云牙用这样的笨办法吧？要是他真的不喜欢，也要让云牙先有个准备，不然，她休息久了更记不清了了。于是，她小心地问：“城主，那些东西还需要清理吗？”
“那是云牙的房间，由她做主吧。把这个交给她。”无垢递过诗经。
“是。”
…………

祝七夕快乐一生一代一双人(包括兔子)

14、（下）
她急忙胡乱把竹简一拢，往书架上一塞，强装镇定转过身。
真的是无垢！他站在门口处正冷冷的看着她。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一座雕塑一般。本就心虚的她对上他那双眼，瞬间不寒而栗。
她终于体会到在太白时，绯掌门和他师兄为何在他面前会如此惊慌，即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这样失态！那哪是眼睛？简直就是冰窟窿！云牙怎么会这么喜欢这座冰雕啊？！
她在心里急速地盘算着该如何回答才能脱身。
“我、我是媚儿。是、是云牙的朋友。听说，她受了伤，我来看看她的。”
无垢打量着她，眼神不定。一双眼珠子不停滴溜溜的转，难掩惊慌。“既是来探望云牙，为何不在她房中，反到这来了？”
“我、我一时内急，不认识路……才、才进错了你的房间，看见有书，就……就想随便拿本……让云牙解解闷。”这时，“啪嗒”一声，她刚才没放稳的那卷竹简滑了下来，跌倒地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连你也在这时候添乱！要是被无垢看见是什么书就麻烦了！”媚儿眉眼紧皱，心里暗道。她连忙弯腰捡起来重新放回去。
“你怎么看见我就知道这是我的房间？就不许我如你一般，也只是刚巧进别人的房中找点东西吗？”无垢嘴角已露出冷笑。
“上仙，我、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也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很急。可以……可以先让我去方便吗？”她一边说，一边慢慢挪动着脚步，尽量跟无垢拉开距离。
无垢双眼不仅冷。而且淡漠得让她看不出他半点心思。她被无垢看得象掉进了芒刺之中，心里发毛，浑身冷汗。她在他面前根本无力招架，只是想逃！真不明白云牙怎么会觉得他宽容仁厚？
她终于盼到无垢挥了挥手。“谢上仙。”媚儿抬腿就跑。
“且慢！既然你连路还没认清楚，以后莫要再来无垢宫了。免得你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媚儿听见连头也不敢回。一口气跑回云牙房间。
无垢走到书架旁，正如管家所言，这里的书简他都了如指掌。现在他一看，媚儿刚才动过哪些已经一目了然。“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云牙的朋友？”他整理完书架，来到云牙房中时，媚儿早走了。
云牙看见无垢连忙趴在床上请罪。“城主，对不起。刚才我的朋友媚儿不小心进错了您的房间。”
“错不在你，不需要你替她道歉。”
云牙听得出无垢语气中的不满，继续解释“都是云牙不好，可能是我说得不够明白，才令她误进了您的房间，她刚才说，为了避免误会，以后再也不会来无垢宫了。不知者不罪，都是云牙一时大意。请城主责罚。”
“这些话，她刚才对你说的？”
“是。”
“她可真会说话。云牙，你认识她多久了？”
“媚儿是韶白门弟子。我跟她是在太白的时候认识的。”
“她是韶白门的弟子？”难怪她刚才在翻修仙的书。无垢心道。
“是。她邀请我去过韶白门。那里入口非常隐蔽，会跟着龙卷风移动。所以要进去就要追着龙卷风找。去过一次我就怕了。不敢再去。媚儿知道我害怕，才一直都是她来这里找我。”
“如此说来，你们以后岂不是就不能再见面了？”无垢对此倒是喜闻乐见。
“不会。我们以前到处玩的时候在城外的绿洲发现了一个山洞。很是宽敞干爽。刚才说好，以后我们就约在那里。”
无垢沉吟不语。过了片刻，问道：“云牙，你还记得诗经的木瓜篇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城主，我记得！”云牙马上接道。
“是。我当日还告诉你，投木报琼比投桃报李更是难能可贵。通俗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不仅记住，更做到了。云牙，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要清楚对方的为人方可与之交心。彼此真诚相待，推己及人方可称友。友便辟（阿谀奉承）友善柔（当面恭维背后诋毁也是表里不一）友便佞（花言巧语）不可交。志不同道不合者不可交。心术不正者不可交。上交不诌，下交不渎才是君子。淡如水却能甘之如饴。云牙，你明白吗？”
“云牙明白。我只有媚儿一个朋友。虽然我们最多每月才见一次，但是她对我很好。从来没有嫌弃我只是个孤儿，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告诉我，明知道我身无长物，每次出去玩，她都主动请客，从来没有跟我计较过，更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能有这么一个好朋友是我的福气。”
无垢默然……
也许，云牙的感受是对的。媚儿的确在她身上不可能图什么。她刚才也正是因为有所图才动了歪念。以后她也清楚再也不能踏足无垢宫，自然也不会在云牙身上打什么坏主意。不过是多个玩伴而已。随她喜欢吧。
只是无垢没料到，自己现在所有的这些一念之仁，结果都成了云牙的灭顶之灾！！
而此刻，云牙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媚儿身上，她满脑子都是在想着“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城主这是在借此暗示，他已明白，默许我对他的心意了吗？是吗？是吗？是吗？啊！老天爷，可以告诉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