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家属悲痛欲绝,恳请警方找出真凶,而相关负责的领导同志也下了死命令,迅速查清事实、逮捕凶犯。
当地公安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逮捕了犯罪嫌疑人——聂树斌,警方抓捕他的动因是群众的举报:“他骑着一辆蓝色的自行车常常出没在玉米地一带。”
这个犯罪嫌疑人聂树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聂树斌,石家庄市鹿泉县人,是县里的冶金制造厂工人。他的长相不算好看,大平头、小眼睛,从小就有些口吃,害怕与人交流,为人处世比较内向,从外貌上看,有些“鬼鬼崇崇”的,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他住的地方距离案发的玉米地大约有15公里的距离,每日上下班也要经过这个地方,这是聂树斌最大的嫌疑。
9月23日下午,聂树斌以嫌疑人的身份,被警方从厂区宿舍中带走。警方对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是这样说的:“我们搞清楚了之后,如果凶手不是他,那就立刻放他回来。”
张焕枝等家属坚信聂树斌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他们也相信法律的公正、公平。他们原本认为,民警叫他过去就是问问话,做个笔录罢了,他们很快就会见到自己儿子的,没想到母子俩最后一面竟然是在五个月后的行刑前一刻。
10月9日,聂树斌被正式批捕。张焕枝接到了民警通知,“他有重大嫌疑被转到看守所了”。从此,儿子杳无音讯。
1995年3月15日,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和强***罪判处聂树斌死刑。聂树斌不服上诉,四十天后,石家庄市高级人民法院以不开庭的方式判定:维持一审判决。
法庭上,聂树斌对着父母泪洒当场,母亲张焕枝也只能大喊一声“斌儿”随之被法警架出现场。两天后,也就是4月27日,聂树斌被枪决。他的父亲聂学生是在第二日给他送洗漱用品时才得知,儿子在前一天被枪决的。
中国有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当地,没有人认为聂树斌是无辜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伙子见色起意那也很“正常”嘛。可只有他的父母亲人知道,聂树斌绝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母亲张焕枝告诉过大家:他有口吃,从小自卑内向,连一只瘸了腿的病鸡都不敢杀,何况杀人呢?
为此,聂学生和张焕枝开始了十年的为儿子讨回公道之路,可雪花般的信件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直到2005年,事情出现了转机,河南荥阳警方逮捕了一个“杀人狂魔”,他叫王书金。
2005年春节前后,荥阳警方在城市治理行动中,带走了一个工友们口中奇怪的外地人,他可能有重大犯罪嫌疑。
此人平时寡言少语,没有什么朋友。在当地呆了四五年,也从来没有和亲人朋友联系过,也没有回过老家。他也从来没去过正规的大医院等需要身份证明的地方,而是长时间和他在一起的工友,还能明显感觉到他对于警察、警车等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荥阳警察在接到举报后就开始对其进行盘问,发现他是个“三无份子”,连暂住证也没有,只能把他带回局里再说。
原本这个自称王永军(王书金化名)的人一直在和警方“打转转”,说自己是河北邯郸人,还编造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搪塞警方的询问。可这些怎么可能糊弄得了荥阳警方呢?侦查员加大了对其的侦查力度,暂时将其拘留在派出所。一段时间之后,王永军承受不住审讯压力,突然向警察自首。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杀过人。”
这个惊人的消息让警方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自己供述原名王书金,是河北邯郸广平人。1993年到1995这两三年间,他接连犯下数起大案,强奸两名妇女、奸杀四名妇女。
根据其回忆,其中一起案子是在1994年8月于石家庄西郊犯下的。荥阳警方随后将其转给邯郸警方,但邯郸方面开始调查王书金犯下的累累恶行时,竟然惊奇地发现,石家庄西郊杀人案已然结案?凶手(聂树斌)当年就被抓到,次年被执行枪决,破案如此神速。
此时,出现了两个关键人物,推动了事情的发展,他们一个是警察,一个是记者。时任河北省邯郸市广平县公安局副局长的郑成月打小就刚正不阿,疾恶如仇,哪怕他已经是堂堂副局长了,当得到荥阳警方的来电时,还是亲自带着一个年轻警察去河南提人。
郑月成见到王书金之后,客气地用自己的钱给他买了一只烧鸡,两人在天寒地冻的春节前夕,就着烧鸡聊王书金以往所有的犯罪经过。王书金或许是有感于郑月成没有把他当成“杀人犯”看待,竟然一五一十地将罪行全部交代。其中最后一起,就是当年石家庄西郊的强奸杀人案。
当郑月成带着王书金到当年行凶的地方指认的时候,王书金说出了一大堆凶手本人不知道的细节。例如,王书金说他杀人之后有些慌张,就拿走了被害人的自行车钥匙,可随后又觉得没用就扔在了地里,而在此案的照片中就有这么一张照片。
同时,他还想着康兰的衣服不错,本想带回去自己用于他途,就随手埋在了一口井旁,在警察的搜索中,也的确发现了康兰的衣物。这种种线索似乎表明着,当年被枪决的那个“凶手”是无辜的!
郑月成本可当个透明人,选择无视这一切,他是县里副局级干部,十年前的相关负责同志又早早登上了青云,何必得罪人呢?可他如同孩子一样的倔强使他坚定决心,重查这个十年前的旧案!
几乎是从这一刻起,聂树斌与郑月成两个名字永远地绑定在一起。
就在郑月成为了还原真相,承担种种压力的同时,聂树斌案的相关消息被原大河报副总编马云龙得知,这个河北省的文科状元、北大的高材生,铁骨铮铮的汉子,用笔作刀、纸做剑,派记者调查获取大量消息后,写下了《一案两凶,谁是真凶?》一文。
此文随后引起了社会的广泛议论,聂树斌是不是被错杀了?这样的问题使许多人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这样的问题萦绕在无数你我这般普通百姓的心头,我们希望得到一个公正公平的答案。
郑月成在“聂树斌案”被“炒热”之后,公开说过,要给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答案。而最需要郑月成这个答案的,自然是已经垂垂老矣的聂树斌父母:聂学生、张焕枝。
聂学生、张焕枝二人这十年来饱受苦楚、辛酸,他人异样的眼光和风言风语倒还罢了,可失去自己亲生骨肉的痛苦,又有几人能够知道?
当他们得知自己的儿子可能是被冤枉时,既欣慰又愤怒,欣慰的是,自己的儿子绝不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愤怒的则是天秤的倾斜与歪曲。他们聘请了律师,向河北省高院等单位提起了申诉,他们要为自己的儿子找回清白。
2006年3月,邯郸市检察院对王书金提起公诉,但其罪行中并无石家庄西郊一案。由于王书金交代了大量关于“西郊案”的细节,如果检察院不将此案纳入王书金行为中的话,那他也会失去立功表现。因此,他格外不满,决定上诉。他犯案的动机其实十分简单,就是见康兰日日从玉米地路过,起了色心犯下罪行后立即远遁他处。
由于种种原因,对于王书金是不是“石家庄西郊案”真凶,竟然出现了非常大的分歧。
2013年,河北省高院认定:不能认定王书金是石家庄西郊案凶手,维持原判。2020年11月,王书金案被最高法发回重审,12月王书金案重审后,二审以故意杀人罪和强奸罪判处王书金死刑,2021年2月,王书金被执行死刑。
王书金案算是告一段落,法院已经明确地判定王书金与聂树斌案无关。
在此期间,聂树斌案又成了社会一时关注的焦点,几股力量在反复地拉锯来回,直到2014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指示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石家庄西郊案”进行异地复查,绕过当地相关部门。
这次,屡屡上诉无门的张焕枝、聂学生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2015年3月,张焕枝二人委托的第六任律师,总算在山东高院查阅到了聂树斌案的相关材料,并成功将其复印,这在当时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卷宗中的信息有许多非常明显的缺失,许多证据压根就指证不了聂树斌是真凶,聂树斌对康兰遇害的供词也可以说是“驴唇不对马嘴”,反而言之,王书金虽然是十几年前犯下的案子,可他交代的内容却基本与事实一致。
这两相对比之下,真相呼之欲出。
山东省高院经过详细核查判定,原判决缺少核心事实、证据,存在重大疑问,建议重审此案。2016年12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公开再审“聂树斌案”。法院庄严肃穆、法槌威严凛然,当法官大声地念出那句话的时候,聂学生、张焕枝终于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二十年的坚持只为换回一句:“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无罪!”
聂树斌是无罪的,王书金也不是“1994年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的真凶,那么,真凶到底是谁呢?含冤而死的康兰以及康兰的亲人,一定也在等着真凶落网,这起“奸杀案”至今成谜。
一条鲜活的生命是无价的,可在世的人总得要生活。河北高院向聂树斌父母表达歉意,并立即开展自查自纠活动,同时启动国家赔偿程序,并严格依照法律规定作出赔偿。2017年3月,这是新中国历史上崭新的一页,聂树斌的父母获得268万余元的国家赔偿,这在我国法律史上还是头一次。
聂树斌的无罪判决和国家的赔偿金,也算是为72岁的张焕枝带来的最后一丝慰藉吧。对聂树斌来说,公平虽然迟到,但总归是来了。
对于他的父母来说,这则是聂树斌留在世上的最后的印记——清白。清清白白的聂树斌是他父母最后的期望。也是每个普通百姓心底里的呐喊。
我们常常说着公平正义、自由平等,可口号容易、行动则难,往往面对着许多看不见的阻力。而聂学生和张焕枝则在社会各界好心人的帮助下,前后六任律师,尤其是在最后一任律师朱爱民的帮助下赢得了正义,这不得不让我们敬佩。
同时,时代在向前发展,每个年代总有道不尽的惋惜和嗟叹。时间过去了21年,可聂树斌终于迎来了证明,其家人获得了国家赔偿,不得不说,这就是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