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老兄，您看着跟这群新兵蛋子不一样啊。”
呼着白气，年轻人跟身边的大胡子搭了搭话。他们现在坐在行进的步战车上，整支队伍都由载具搭载，向着计划里的驻地前进。
“你还记得前几个月这附近有个波尔卡村么，第四团在那里打没了编制。”
大胡子瞥了年轻人一眼，沾着雪花的胡须动了几下。
“啊，听说过，死了很多人。”
年轻人想起传闻中的波尔卡村战斗，那是最近一场比较大规模的坦克战，两边合计被摧毁了二十余辆各型战斗车辆，至于具体死伤如何年轻人并不知道，但想必也是相当惨烈的战斗。
年轻人换了个姿势，靠在了35mm机炮上。
“我以前就在那个团，二连三营营副。”
也许让大胡子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大概大胡子崭新的军衔上意味着那场战斗里损失了多少想自己一样的年轻人？
“……那现在，长官？”
步战车开得很稳，这是一条状况还不错的公路，尽管是在乡间。
“二营营长潘科拉托夫。我们俩军衔是一级，不必称长官。你的名字？”
“列克拉什·喀什洛夫，两个小时前被调到二营，您的营副。”
年轻人举起僵硬的手，敬了个僵硬的礼。
“你跟这伙新兵蛋子也不一样，你看起来受过高等教育，大概不只是我的营副吧。军校毕业的？”
“基辅战车学院，22届毕业生，兼职二营指导员，这两天应该还有一批武器运到，我来负责指导使用这些新家伙。”
“是什么？”
潘科拉托夫也换了个姿势靠着。
“使用前段时间的测试进一步改良得到的新弹药，再加上前不久刚刚实装不过还没到我们这里的……”
“重点。”
“一种发射速度更快，威力更大的无坐力炮。”
“听上去不错，如果波尔卡那里我们有这玩意，也许就是英国佬夹着尾巴回去了……”大胡子眯了眯眼，抬手看了下时间，“离驻地还远，你也睡会儿吧。”
“谢谢长官，我还不困。”
“回去跟我们讲讲你在军校学了些什么吧，我们这边没几个有文化的，估计不少人还得托你写信。”
“哈哈，我不会推辞的……老潘，就叫老潘吧，你先睡会儿吧，站台上就没见你休息。”
“喀什，我还没老。”潘科拉托夫笑着，挪了挪身子，闭上了眼睛。
两小时之后，红树镇西六十公里，荒丘，70驻地。
潘科拉托夫拿枪托顶了顶喀什，跳下了车。
“哦……我也睡着了……早上好老潘。”
“中午好，该干活了。叫维特列夫清点一下物资，你帮忙汇总一下。”提上两挺机枪，潘科拉托夫转身说“咱们算是一群残兵搓成的一个营，有刚刚补充进来的新兵也有活下来的老兵，需要一段时间磨合才能形成比较有效的战斗力，你可能得多干点活。”
“我也不是风一吹就倒的豆芽菜，乐意效劳。”
喀什也转身抱起一箱弹药，看起来干劲十足，跟他显瘦的脑袋看起来不太相称。
“也不需要干什么重活，就是看情况组织一下战斗力，把人员分配好……嘿萨沙！叫几个力气大点的来搬炮弹！”
“好的，总得认识认识各位……这箱步枪放哪儿？”
“扔那辆卡车上。加油干吧。”
——
红树镇附近有条弯弯曲曲的河，水势不小，取水相当方便。这蛇行的河水坐在了宽阔的河床上，大概在几百年前这里是一条能跑大船的猛江，可惜水源干涸，现在变成了一条小河。
不过她也是一位慷慨的女士，河床和冲积平原的沃土养育了红树镇到契卡勒镇一带的乡人。
冲积带西面是一大片红土，继续往西有一片盐碱荒地，附近有一处沙俄时代被抛弃的盐矿，岩盐不知怎的从这里析出，导致这里两座低矮宽阔的丘陵寸草不生，因此被称作荒丘。
荒丘继续向西是一片树林，越过树林继续向西二百公里就是英军的驻地，盟军的士兵。
若说树林算是比较靠谱的掩护，那荒丘就真的是靶场了，英国人的绿色迷彩在这红土地上分外显眼。南北面有另外的据点驻守，70驻地尽管在第一线，但考虑到南北方提供的调拨和后方炮兵阵地和机场的支援以及对面英国人日益紧张的补给供应，一支残兵组成的连队也足以抵挡英国人的攻击了。
两架攻击直升机按照惯例进行武装巡逻，跟以前一样，仍旧什么都没看到。
“最近有点安静……”喀什转着笔，一副忙里偷闲的样子。
“长官，你指对面还是我们？”维特列夫头也没抬，一目十行的核对着清单。
“都有，好像少了点什么……”
“政委同志又负伤去后面机场医院疗养了，所以长官你听不到他的嗓门，这是他今年第八次。”
“命真大……老维克多带着你们冲锋了几次了？”
“这个记不清了，很多。”
维特列夫眼镜上映着快速略过的表格，带着些许惊异扫视着文字。
“能让你记不清那可真是……勇猛。”
老维克多是原三营的政治委员，随着潘科拉托夫调到了二营，虽说是担任文职居多的政治委员，但维克多的体格相当健壮，绰号“维京”。
命大运强也是这个更像是赌徒的政委的特色，让人疑惑这个壮汉是怎么当上政委的。
“然后是，大约有两个星期英国人没来骚扰我们，连狙击手都没有。”
“大概是看着我们这里调来了四辆石勒喀，收敛了一些吧。他们的狙击手得有多少栽在速射武器上了……”
“三个狙击手小组，大概，其中一个我就看着他栖身的那棵大树被机关炮活生生打碎了。”

“嗯哼，我有预感，过不了多久我们的战线就会推过波尔卡村，到时候我们就是一边吃着英国的军粮一边闲聊了。”
这时候潘科拉托夫的脑袋忽的伸进了帐篷：“汇总报告完成了吗？”
“在你的桌子上。”喀什悠闲地喝了口咖啡。
“我不得不佩服这位学长，他干起活来比我利落多了，”放下手里的文件，维特列夫也给自己泡了一条咖啡“以前这个时候通常我会手忙脚乱的说‘马上就好长官’。”
“干的不错喀什，这算是个好的开端。”老潘回头望了望后面“但现在也不是偷懒的时候，一批武器会在半个小时之后运抵，大概就是你说的新武器。准备准备。”转身离开，继续吆喝着其他人。
“新武器？就是你之前说的速射炮？”
“大概就是这玩意，不过咱这批炮到的比较晚，也许能期待有什么附加品。”
“你怎么知道……”
“签货的就是我，结果我本人都到了炮还没到，我注意到单子上还说有一批配套的玩意，所以不是直接发到这里。”
“嗯……”维特列夫抬了抬镜框，“希望这炮能把百夫长轰成渣……”
“维特，我在火车上听一个老兵说，三连之前就是带有一点混编性质的。”
“没错……”维特列夫望了望外面，现在大概活都干完了，“我听潘科拉托夫长官说，三连组建之初也是由一支被打空了编制的部队为基础的，好像是一支级别不低的部队，只剩下了十来个人。”
维特列夫给自己的咖啡续上，饶有兴趣的接着这位学长的话题。除了巡逻的，外面只剩下等着接收物资的三五个人在等着，现在驻地基本处于休整时段，他们有时间说话。
“塔什拉……空降兵，他们是战区空降兵。有精英领导，三连后来才在诺夫卡平原打响了尖刀连的名声。”
喀什随手拿过一份地图，似乎在找什么。
“你怎么知道……（喝咖啡）”
“听20届的学长说的，他们中有一个波尔卡外勤回来的，他说他绝对不会看错，那个徽章只可能是空降兵的。”
“……结果，还是在波尔卡重演了悲剧……”
维特列夫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被弹片擦断了大腿动脉，若不是抢救及时很难说会不会同样命丧波尔卡。也因为及时撤回了后方，他才能站在这里完好无损的跟喀什扯淡。
喀什杵着脸，对着地图寻思着说：“……这当初那些空降兵还剩下几个？”
“九个。”
“不愧是空降兵，没那么容易挂。”
“学长，你想说什么。”
“大概，我猜的，咱们二营这九个班的班长都会是空降兵。”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被调拨到精锐部队？”
“差不多，浓缩的都是精华。我想很快我们就不在是一支普通部队了……维特，我猜你肯定整理了塔什拉战役和波尔卡的资料，给我瞧瞧。”
“确实是整理了，日志在那边的架子上。”
“我倒要看看，上头给我这个基辅22届前二十名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你刚才的那个帖子又浮上来了……这两个留一个吧……还有，你就是不能好好的写一楼和挂图吗……

“卸货！萨沙！”
老潘的嗓门在维克多不在的时候分外清晰，很快一头熊撂下两个弹药箱小跑着就过来了。
此人戴着一顶破旧的鸭舌帽，帽檐都被这家伙的脑袋撑了起来，面露凶光，脑袋脖子一般粗细，最显眼的是他面上一到横贯左眼一直延伸到右颈的撕裂疮疤。若是说他能提着14.5mm机枪冲锋恐怕没人会觉得掺假。
“头儿，是新装备么。”
声音意外的不算大，很沙哑，很低沉，但极为有力。他堪比老潘和维克多的洪亮嗓音和左眼一年前被一发迫击炮弹摧残了大半，也正是那场战斗，在塔拉什夺去了了大多数弟兄们的生命。
“你会喜欢的，这东西看上去不轻快。”
老潘扔下一个包扎严实的木箱，缝隙里还有稻草冒出来，看上去好像是对野蛮搬运早有防备。
好像这玩意真的很轻一样，萨沙一只手就稳稳托住了，看他的样子似乎心情不错。
“嗯哼，维特，萨沙烟瘾不小啊。”
“没错……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拿烟草当物资的填充物。”维特不抽烟，酒喝的也不多，这在前线不常见。从喀什那届开始，基辅对烟酒的限制越来越严格，到了维特这一届，抽烟喝酒反而成了少数人的特征。不过前线的需要摆在这里，廉价的烟草塞进简易布袋里，跟稻草一起作为武器和木板之间的缓冲，反响良好。要说有什么缺点，也就是你的步枪会被擦上一股烟味，虽然没大有人觉得这是什么缺点。
“嘿萨沙！把那筒子给我一个！”
喀什撂下手里的杯子，带上手套走向卡车，扛了一个深绿色聚合物箱子过来，箱子上浮刻着德什喀（Dshka）几个字母。
把这个大家伙撂在桌子上，桌子也发出了轻生呻吟。喀什顺手把说明文件甩给了好奇的维特列夫。
“像是旧版巴祖卡和某支反器材步枪的混合物……”维特轻声说着，打量着箱子里黑沉沉的凶器“……还真是卡兹米诺夫风格。”
“如果说M1半自动步枪是栓动步枪加根杆，那么我们的无坐力炮算是进入后膛步枪加根栓的阶段了。”喀什说完，转身又抱了一个黄绿色的箱子回来，这箱看起来是弹药。
“我瞧瞧……60mm口径……配套EFP（爆炸成型装药）弹头是蓝带，破片弹头是绿带……HEAT（空心装药）是红带……训练弹白色带……”
这玩意大致的形状也就是一根一米六的筒子，中间有个折页可以折叠，后面有一个简单的下落式弹药架，前面一个炮盾的造型。重量比RPG-7大，但相比RPG-7，它能把穿深更大的弹头送到更远的地方。
“看着这儿，这个。”喀什好像对这玩意很熟悉一样，指着弹药架。
弹药架结构其实很简单，看上去就是金属条轨围起来的筐，顶部有个盖子和一个压弹的把手。为了减轻重量，仅仅是用轻薄的护板做了简单的侧后封闭保护其中的弹药。
“里面可以塞三枚，由于这个弹药架固定炮弹的位点在弹药后部，引信也在弹药后部被护板保护，所以……”喀什随手拿了一枚炮弹，手指顺着炮弹的曲线比划，这枚炮弹后部和最末端有一圈凸出来的弹带，弹药架就是抓着这弹带的。
“……你可以往里面装各种长度的弹药，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把手行程那么长的原因。记住，打开保险，扳击锤，把手拉到最后，副射手确保装填到位，你再拉回来，瞄准，扣扳机。注意副手的位置，别把人吹飞了。就这样。”
“我打过RPG，最后几句还是有体会的……不过感觉区别还真是不太大。”
维特也用空炮倒腾了几下，由于炮盾比较重，刚上手有点不适应。
“炮盾做的稍微重一点是为了平衡炮弹的重量，另外这个机械瞄具分划比较远，还有配套的白光镜和三脚架。”
“你好像很熟悉这玩意……”
“我在基辅的时候出外勤玩过这玩意的试验品，上了三脚架，副射手就有的忙了。”
“射速太快了吧……有没有炸膛的传闻？”
“有，不过这玩意至今为止的炸膛事故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可靠性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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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以什么为背景呢？

——
一声炮响，炮弹拖着尾焰直奔了600米的外目标，在目标——一块正脸贴满爆炸反应装甲的厚达200mm的匀质钢——前两米左右爆炸。
“这个测距仪能把你扣扳机时与目标的距离换算成时间输入炮弹引信，在距离目标约两米的位置爆炸。”喀什大声说道。
目标表面的反应装甲被引爆了绝大多数，表面一片焦黑。
“它能大面积引爆坦克的反应装甲，它的破片穿透力比较强，对付步兵和轻装甲也很有用。然后，使用破甲弹或者RPG如果足够近，干他娘的。下面我和维特演示一下这玩意的优点。维特，准备好弹药。”
“准备好了，长官！”
“记住我的动作。左手拉动把手，右手扣扳机，重新拨击锤，开火。”
平均一秒一发的速度，十八枚训练标记弹精确的命中了目标，将目标覆盖上了多种颜色，引得观看的众人一阵哄笑。
“这玩意可以在你拥有足够的弹药的前提下快速发射，形成很强的火力密度。另外注意这个制退器，它能很好的缓冲后坐力，但必须有炮盾保护你的脸才行！没有炮盾绝不允许使用制退器！就是这样。”
“好了！你们都看到我们的指导员喀什洛夫同志和维特列夫同志的演示了，做的很不错，喀什和维特。下面！你们可以对那块五颜六色的靶子狂轰滥炸了，稍后学习怎么维护它。”
老潘的声音比喀什洪亮有力的多，也比喀什更有威信。没有老潘，喀什没法让他们服气。
“长官，你看起来就像是跟我们很熟一样。”
维特开了一罐汽水，给喀什拿了一罐，听着炮声开始扯淡。
“至少这两天得把我们中比较重要的家伙都留个印象，起码得记住名字，叫的出来……咱们队伍里没什么兵痞子也是幸运。话说，这汽水味道还真不错。”
“兵痞子以前有一个，估计是报应吧，他脑袋开花了。咱们这批剩下的家伙里面没什么心理偏执的，创伤后遗症倒是有可能……这汽水是红树镇的岩葡萄制作的，有种很奇特的淡咸味，正好补一下盐分。”
“哈，估计萨沙一个人能扛着装满炮弹的无坐力炮跑个三百米。”
“我信，萨沙的体格，说他能抗一门机关炮都不为过。不过，学长，别看萨沙一副凶样，其实是个老实人，挺好相处。”
“潘科拉托夫！怎么样！”
喀什大声喊着，在此起彼伏的炮声里显得有点无力。
“哈哈哈，是门好炮！我的兄弟们用起来还不错的。”
胡须在浑厚的声音中颤抖，老潘回身抱臂继续监督着各班组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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