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近英良记得,金木走的那天,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晴天,太阳挂在高空,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好看的蓝色,就像是金木喜欢的蓝色。像讽刺一样,嘲笑着英良,告诉他,他是一个弱小无能的人,完全无法拯救自己的挚友。
英良其实一直处于精神朦胧的状态,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他缓缓漫步,没有目标。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喊着什么,那个声音有些熟悉。那个声音,是谁?
好熟悉的,心里一听到那个声音就忍不住抽痛,那个最重要的人,发誓要保护好的人,没有他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的人。他挣扎着将眼皮睁开,入目的是刺眼的白,空荡的白,刺鼻的消毒水,还有,握在手心的微凉手掌。
英良微微侧过头,金木握着他的手,眼眶微红,整个人因为激动而不住的颤抖。金木本来不是如此爱哭的人,此刻却忍不住掉泪,一滴一滴,砸在英良手臂上,英良感到微微刺痛,金木又慌忙拿纸巾轻柔的擦掉。
“英,英,英,英……..”一声一声呼喊夹杂着不可言喻的疼痛,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
英良苍白的脸扬起微笑,他将手掌缓缓抽离,缓缓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他温热的指腹轻柔的抹去金木的眼泪:“金木,我回来了。”
金木一愣,接着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英良噙着笑的同时,眼角的泪水顺着重力划进发间。
在病房门外矗立良久的董香瞬间红了眼眶,小声啜泣起来,她身后的绚都见状,撇了撇嘴,轻声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没用的姐姐。”然后将她拨弄着冲向自己,轻轻抱住了正在哭鼻子的董香,他的头搭在董香的发上,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就像是年幼的他们,董香安慰绚都一样。
而后一个月,英良再没有见到金木,据说是因为青铜树的原因,四处的喰种都在发生暴动,英良也没有想到,打败青铜树不仅没有起到镇压的作用,反而助长了暴动。他早在三个星期前办理出院手续,现在正在CCG工作。在这三个星期间,他从最底层升职到了这个小有名气的职位,而他堪比有马贵将的升职速度也遭到了众人的各种议论。
可他本人到没有这种自觉,他是有有马的速度,但是却没有有马的战斗力啊,英良在电脑面前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恨恨的想,当初他在医院刚醒,还没来得及算账就体力不支的再次昏睡过去,本想着醒来再说。英良忽然面部扭曲了一下,吓得给他送文件的职员一个哆嗦的迅速放下走人,他想,等金木回来,一定要好好算个账。
可他没想到,另一边正在忙活的金木,也是这么想的。
那天他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是董香的带着欢喜的声音。伴随着董香的惊呼声他几乎是一下子就坐起来,然后掀起被子下床,虚弱的身体一下子跪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绚都冷冷的说:“永近先生在三楼的抢救室。”
他强迫着自己踉跄着站起来,咬着牙流着冷汗的冲出了房间,董香气急败坏的追出去,扔下一句:“你怎么就不知道让他休息一下啊。”
绚都苦笑着缓缓踏步走出去:“笨蛋老姐,眼罩现在才不需要什么休息啊,关心则乱呐。”有的时候绚都会嫉妒金木,因为董香在自己还没有回归的时候对那个小子太好太温柔,所以才会打那小子打的那么狠。
抢救室的门外,金木几乎是强迫着自己有理智,随便找了个医生让他给自己找了一套无菌服,在医生长篇大论教育自己之前,先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看着面前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忽然就冷静了,他转过头看着追过来董香,安抚性的笑了笑,进了抢救室的门。他看见了,这些熟悉医生的面孔,他也看见了,那个拥有一头金发的人,苍白的脸上带着呼吸器,医生正在从他胳膊上拔出一根一根又一根的细针,他也看见了,失去了皮肤的手臂。
他忽然就笑了,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弱小。他觉得青铜树好歹是他其中一个曾经的安身之处,所以一直没有行动,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能力已经足够,足够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但其实,他什么都保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