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缘关系 观晴
“飞机即将着陆，请乘客们系好安全带，收起遮光板…”
“终于快到了…”夏秋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透过呵气的朦胧，夜幕下自己成长的北国小城灯火辉煌，就像一面映射着漫天璀璨繁星的镜子一般。
渐渐地，飞机的高度开始下降，白中透着点青蓝的跑道灯离自己越来越近。在起落架接触漆黑跑道的时候，夏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明显隆起的小腹…
没错，此时的夏秋已经有五个月身孕，而且这是她第三次怀孕了。正常来讲，挺着个大肚子的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坐着飞机，跨越大半个国家，来这个死冷寒天的小城。可无奈自己思乡心切，一刻不回到这里，自己的心里一刻都得不到安宁。老公和婆婆担心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所以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这个无理取闹似的请求。
终于，飞机稳稳地停下了，因为自己是整架飞机上唯一一位头等舱乘客，所以堂而皇之地获得了优先下飞机的权利。拖着行李踏出机舱，熟悉的冷空气让夏秋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掏出了手机。

果不其然，开机后打进电话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大女儿秦仕雪。
“妈!怎么样？旅途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你弟弟很消停，一直没闹我…”
“…那就好，你平安就行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行，妈妈不在家，记得好好学习，就快考试了…”没等夏秋说完，电话那边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了。
收起电话，夏秋摇了摇头。对小雪来讲，她并不是很欢迎这个弟弟的到来——虽然她尽力掩饰，但终究逃不过夏秋这个当妈的眼睛。
其实，夏秋也能明白小雪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弟弟的厌恶源自哪里。小雪的爸爸出身于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家族，而夏秋这个嫁入豪门的丑小鸭自然而然要担负起为家族延续香火的重任。
所以在小雪这个丫头出生之后，婆婆就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而且一直嚷嚷着要小雪再生一个孙子。这些小雪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嘴上没说，但夏秋能感受到女儿的落寞，所以一直忍受着婆婆的唠叨，没要二胎。而且，那时老公也没有对‘儿子’有太强的意愿，所以也就没再强求自己。
可是，当他的几个兄弟都抱上儿子，的到家族里更多的重视之后，这个男人也开始在夜里蠢蠢欲动，而且每次都借口不做任何防护措施。

在那个男人不间断的播种之后，夏秋再一次怀孕了，然而这次，依旧是个女孩。拿到超声波检测的婆婆二话没说，直接拉着夏秋去做了引产…
而夏秋的男人在夏秋的肚子瘪下去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有开始在夜里不停地耕耘。
终于，夏秋再次怀孕了，而且各项检查都显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这可把婆婆给乐坏了，夏秋在家里的地位一瞬间就提高了。全家人都开始围着自己转，却渐渐忽视了自己心爱的小雪…
夏秋摇了摇头，拖着不重的行李走出机场。外面的雪下得不小，寒风卷着细雪窜进了女人的衣领，夏秋打了个寒颤，把围巾往上拉了拉，然后伸出手拦下了一辆的士，消失在了雾蒙蒙的夜色中。
午后，阳光透过灰尘，照在有些老旧的实木地板上。躺椅上，年轻的少妇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望着窗外铁蓝色的天空，享受着都市里难得的寂静。
可就当夏秋感觉眼皮渐渐发沉，马上要坠入梦乡之时，清脆的电话铃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喂…”
“夏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跑回雪城来也不通知我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闺蜜吗！”
“啊…哦，邱玲啊…不好意思哦，这几天刚到雪城忙忙活活的忘了联系你…”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嫁入豪门就忘了革命战友！告诉你，今天晚上七点，来咱们学校旁边的铁板烧给我当面道歉，敢不来的话，我就当没你这个闺蜜！”
“好好好行行行怕了你了还不行…”夏秋皱了皱眉。
“行，那不见不散！”说完，邱玲那边的电话就挂了。
“这疯丫头…”夏秋摇了摇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夏秋揉了揉太阳穴，虽说回到雪城之后自己的失眠状况有所改善，每天晚上基本沾到枕头就能睡着。可却每次都仿佛睡不踏实一样，在早上一身冷汗地惊醒，。
就在这时，夏秋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来电话的是小雪的班主任。

“喂，您好白老师！”
“喂，夏女士么，那个我想问一下您女儿身体的情况…”
“小雪的身体情况…抱歉我最近在外面所以不太清楚，怎么，她今天又旷课了是吗？我去打电话给保姆问一下…”夏秋揉了揉眉头，小雪这个孩子和自己一样，天生不喜欢学校，所以一有机会就往学校外跑，不过她的学习成绩却从没落下过，所以渐渐地夏秋也就不太在乎了，只是会在小雪回来时问问她去哪了，然后让她以后注意安全之类的。
“啊好的夏女士…不过秦仕雪同学之前向我请了病假，所以也不算是旷课，我只是看她都休假快一个星期了，所以打来电话咨询一下…”
“病假…一个星期…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白老师。”夏秋撂下电话，直接打给了自己女儿，可电话却一直接不通。打给保姆，保姆却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夏秋的婆婆给了自己病假，这几天一直没上班。
万般无奈下，夏秋打给了自己的婆婆。
巧了，婆婆的电话也接不通。

“怪事…”夏秋把手机扔在床上，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打算先去赴邱玲的约，然后再联系他们。
一通洗梳后，夏秋走出家门，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不到二十分钟，熟悉的校园景观就出现在了眼前。扶着肚子，夏秋下了车，朝街角那家铁板烧走去。
狭窄的店面里，三五成群的挤着年轻的面孔，伴着油烟谈笑风生。挺的大肚子，夏秋小心翼翼地走到过道尽头桌子前，可还没等自己坐下，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摸向自己的肚子。
“诶呦，挺能干啊豪门女！”邱玲挑了挑眉“让我摸摸…嗯…估计是个臭小子！”
“真有你的，确实是个男孩。”夏秋笑了笑，坐了下来。
“那可不，好歹是干了十几年的妇产科医师，告诉你，你要不是生完孩子之后就从医院辞职了，你也得有这技术！”
“哪有…那也是你技术过硬…”夏秋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诶…话说你也真是浪费，当初华都医院上咱们学校就招一个妇产科的，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没进去，结果你进去了，反倒不干了！”邱玲含着笑登了夏秋一眼“话说，你回雪城多长时间了？”
“啊，一个多星期了大概…你也知道，我父母移民到我哥那边之后这边就一直没人住，所以我收拾了很久…”望着邱玲眯起的眼睛，夏秋尴尬地笑笑。
“行了，我也不在乎了，话说你一个人在这边，得多加小心…”
“我知道，你看，我连急救器材都背着呢”夏秋说着拍了拍自己鼓鼓的挎包。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不知道最近雪城出了个专盯孕妇的变态么？”
“专盯孕妇的变态？没听说啊…”
“我去，你这消息是有多闭塞啊！来来来，我这有新闻推送转发给你。”邱玲说着掏出手机“这个变态在夜里出动，而且不劫财不劫命，专门把人孕妇弄晕后把她的孩子打掉，然后丢弃在雪地里。”

“这是真够恶心的。”看着手机上的案发现场图片，虽然打了码，夏秋还是感觉一阵恶心，一口干呕涌了上来。
“夏秋，你没事吧！夏秋！”见夏秋脸色苍白，邱玲赶忙问道。
“我没事，刚刚那几张图片有点太刺激了…”夏秋喘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红茶。
“都怪我不好…要不我送你回家？”
“不用，说好陪你吃饭的，况且我也想吃他家的黑椒牛肉了，这就赶我走，不太好吧！”渐渐恢复平静的夏秋笑着说。
“...行，你确定你没事就行。”邱玲还是有些不放心，缓缓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没事，来，服务员，点菜！”
那天晚上吃完饭，已经接近九点了，虽然邱玲一再坚持要送自己回家，可夏秋还是推辞了，自己搭上了一辆出租车，朝老城区驶去。

“师傅，到陆河街二十号，一个教师公寓。”交代完地址，夏秋就一头靠在车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刚刚丘玲的图片确实让自己受了不小的刺激，即使是现在那血淋淋的场景还时不时地蹦进自己的脑海，还顺带勾起了自己不愿意记起的那次人工引产。
夏秋抬起头，尽全力挣脱开逐渐混沌的思绪。望着窗外或熟悉或陌生的灯红酒绿，少妇的心情归于平静，美好的回忆驱散了心里的阴霾，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学生时代，自己的父母，朋友…不知不觉间，夏秋睡着了。
忽的一阵剧痛传来，睡梦中的夏秋意识开始有些许清醒，朦胧间少妇感觉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冰凉的触感从自己背后一阵一阵地传来。
视线往下，一双惨白的手正对着自己的身下不断地操作着，手腕处鲜红的血渍格外醒目，而剧痛也从那个部位不断传来。夏秋开始挣扎，可四肢却半丝力气都使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对自己不断地侵犯。

“不！”夏秋尖叫着，随即又陷入了昏迷…
夏秋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原本隆起的腹部扁平了下来，下体传来的阵痛也预示着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梦境。
刚刚进来的小护士看到自己醒来了，跑了出去，不一会，几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
“夏小姐，我很抱歉….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您的家属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窗外，雾蒙蒙的天空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
当天下午，夏秋就出院了，因为小雪住院需要照顾，婆婆和老公只能搭当晚的航班，在明天早上抵达。而邱玲也因为孩子生病不能来照看自己，所以整个晚上夏秋都将一个人度过。
实际上这也正是夏秋所希望的，自己的亲骨肉被残忍地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夏秋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来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洗手间里，夏秋把水盆中放满凉水，然后把脸埋了进去，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少妇的神经，夏秋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头皮动脉的跳动。
忽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了夏秋的脑海里。
“小雪…”夏秋猛然抬起头，瞳孔不断地震颤着。
“不，不可能，小雪不会干这种事的，不，不会的！”
夏秋惊叫着，却感觉自己又一次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
“这是…”视野逐渐清醒，夏秋看清了眼前，还是那双惨白的，沾满鲜血的手，只不过这次，不仅仅是一双手，而是一整个人。乌黑的长发划过那人的额头，遮住了那人的脸庞。
“小雪…”夏秋战战巍巍地叫出了声，而那人也仿佛听到了夏秋的声音抬起了头。
在看到那张脸庞的一刹那，夏秋感觉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不是小雪的面孔。
而是夏秋自己的。

望着夏秋的神情，对面的“夏秋”微笑了一下，继续着手里的工作，而且还时不时地从自己的挎包中取出各种工具…
“不，不可能，我包里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不可能！”尖叫着，夏秋从梦境中苏醒过来，发现天已经黑了，自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喘着粗气，冷汗津津。
可她来不及喘息，颤抖着双腿跌跌撞撞地冲到玄关处，抓起了鞋架上的挎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部倒在地上。
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了血腥的气息。
少妇望着还沾着血的金属器具，无力地靠在墙上。而面前镜子中另一个自己，却向她静静地微笑。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镜中人的笑容依旧安恬“为什么要失魂落魄呢？”

窗外，黑夜在雪与朔风的洗礼中，无限蔓延。
冬日的午后，斜阳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照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穿着警服的男人伸了个懒腰，坐直身体，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扑到了男人面前，把他吓了个不轻，桌上的红茶也因为剧烈的振动溢出来不少。
“师傅！重大发现！重大发现！”男人定了定神，才看清扑在自己面前的是所里分配给自己的新人小陵。
“干嘛呀风风火火的，怎么了？”男人压着自己的火气问道。
“那个刨婴变态狂，有人拍到她的正脸了！”
“什么！照片呢！跟数据库比对了吗！快拿来我看看！”
“不用比对了，那个人我们刚见过，就是这个案子第四个受害者夏秋！”
“你确定！”男人一把夺过女人手里的照片，在足足瞪了二十分钟之后，才换换地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前辈，你看…”还没等小陵说完，桌子上的电话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您好…您别紧张，慢慢说，在哪…陆河街二十号…好的，您别急，我们马上就到…”撂下电话，男人急忙披上大衣“跟我出趟警，一个环卫工在辖区内发现一具坠楼女尸。”
“好的，师傅。”说着，小陵跟上男人急促的步伐，消失在冬日的暖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