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吱——”伴随着一道刺耳且令人牙酸的声音，伊万眼角的神经快速地跳动了两下。
　　思绪被强行拉扯回教室里，伊万也恍然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神游，于是便赶忙把已经凝滞了很久的目光从课桌上那本满篇混杂着中俄文字的笔记本上挪开，转而移动到了讲台那一边。结果，他才刚一抬起头，就恰好瞧见了，站在教室最前面的王耀正右手捏着半截已经断掉了的粉笔，满面愁容地边低头说着“抱歉……我换一支”，然后边在讲桌上翻找着新粉笔的那一幕。
　　八成是刚才那阵尖锐的摩擦声让王耀仍觉得心有余悸，所以，当再度落笔的时候，王耀显然是先有意去试了试粉笔断面的光滑度，而后才让手腕使出了他在书写时所应该拥有的那份力度。
　　这本应该只是校园生活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但是在那一刻，它却让早已习惯了多思多虑的伊万深深觉得——王耀，大抵真的就是那个可以拯救他空虚灵魂的人；是那个，能将他从一泊充满了昔日的鲜血与眼泪、腥膻与冰冷的湖水中拯救出来……并且在那之后又给予他无尽温暖的人。
　　因为从那一瞬来看，在王耀身上，无论是那种对待周围任何人都和悦而不失有距离感的微妙态度，还是他那副每做出一个新鲜表情，都会令他那位年轻恋人深深注目的细致面容……这一切为伊万所带去的感觉，同一天之前、一个月之前，同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之前……都丝毫没有什么两样。虽然在此时就要给伊万的“忠贞”来下一个定论，还略显仓促了些，但是，“伊万对王耀的兴趣并没有由于一个目标的完成而有所损减”——这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了。
　　不，根本没什么好不确定的，王耀他其实确确实实……或多或少的已经拯救到伊万了。也许，让伊万与王耀相遇的这件事，本身就是命运，对那个已经从内部开始异常了的俄/罗/斯青年……所进行的一场救赎也说不定。因为，如果换做是以前，任何东西对于伊万来说，或许在他费尽心力后得到了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等同于是失去了吧。而那份被王耀所渡继而来的炽热温度，却是让伊万打从一开始接触到了之后，就总是在诚挚地祈求着……祈求它，永远都不要减弱或者消失。
　　“要是我们对彼此的索求，能够一直、一直地持续下去就好了。”于心中不知第多少次的说出了这种话的同时，为了填补好自己刚才在课上因为走神而落下的进度，于是就赶在王耀转过身抬起手的那个瞬间，伊万也终于快速地动起了笔来，开始重中择重地抄记下黑板上那一行一段赏心悦目的字句。
　　笔记上的字迹对比起前面的来要潦草了一些，流畅俄文连成片的夹在笔记纸平行的条条直线之间，和上下那些规整到甚至显得有些稚嫩的中文汉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总之，关于王耀的事情，不管伊万现在已经了解到了多少，但他总还是想知道更多……那个出色又动人的，完全不像是已经步入中年了的中/国男人，在那人的心中，似乎依旧保有着一些脆弱的、让他还不能以自身的意念去发掘并舍弃的东西。没错，脆弱的……那也许是别人给他留下的东西。
　　“嗯，找个机会，去试着打探看看好了。”这么想着，伊万在笔记的空白处，一笔一划地又认真书写了一遍王耀的名字。

　　……
　　……
　　……
　　周日这天补的是周五的课，伊万比王耀多了个第四节，所以在共同上的那节下课之后，两人就只是匆匆地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其实他们于这天的一早，倒是也有在电话里进行过一段简单的交流，内容大致是说，虽然二人已经成为了情侣，但在学校里，也应该有所克制。按照王耀的话讲，就是“公众场所不得过从亲密”，可更多的……他们一大早也没时间去细细研究，于是，就先那么放着没去管了。
　　反正伊万不傻，他自然知道王耀那么说，意思其实就是“不能让周围的人发现他们在一起了”。可说真的，在伊万实打实的那块儿内心里，他几乎是不会在意任何人对自己的看法的，就包括王耀在内也是一样。
　　伊万不在意……就从他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开始。而那年之后，无论他所面对的是夸赞还是辱骂，伊万都已经不会再去在乎了，那些平白而生却又极为无用的言语，在他那双生来具有特出美色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换言之，也就只有当别人对他的评价，在一些要紧的因素上会影响到某个事件的进展时，伊万才会认真地考虑要怎样处理好他那份难以摆弄的人际关系。
　　因此……尽管伊万自己不在意，但是他却必须得顾虑到王耀。他从来没有忘记过王耀的身份，如果说伊万给王耀的定位，排在第一的是“所爱之人”，那么排在第二的，就是“所敬之人”。前者是将他当做恋人和（日后的）家人来讲的，而后者，则更多是以他们师生的身份来说的。
　　王耀是个好老师，认真、负责、有真才实学。
　　虽然彼此间都很少提及此事……但试想，在一所大学中能够拥有自己独立办公室的，怎么可能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教师呢？同事之间若是尊敬一点称呼，怎么也要叫他一声“主任”才对。只不过王耀本人……是比较喜欢用前面那个更加亲人的身份来介绍自己罢了。
　　……
　　上完课后，伊万要去王耀的办公室吃晚饭，这也是早上的时候就在电话中说好了的。所以，当最后那节在计算机教室进行的操作课距离下课时间还差了将近五分钟的时候，伊万随手提交了当堂的实践作业，在向任课教师信口胡诌了个理由之后，便背着他那其实相当惹眼的毛茸茸背包，不慌不忙地赶在人潮还没开始从各个教室的出口喷涌来前，就从他所在的那间机房中里先行“溜”走了。
　　应该怎么做才不会犯错呢？
　　实际上，眼下还未到下课的时间，而那会儿伊万由于应了王耀早间的邀请，因此就只得先乖乖背着书包，安静地站在王耀办公室的门外。虽然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绝对的意义，可他还是一直待到了真正的下课时间，直到等听见走廊里变得嘈杂了，才左右看了看。
　　尽管已经确认无人，但是在推开那扇门之前，伊万依旧将它给轻轻敲了敲。……为了不给王耀添麻烦，果然还是谨慎一些吧。哪怕是从这种细小的行为上——伊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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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发现，大家……好喜欢玩队形啊……

顶楼主 ，加油更

（￣▽￣）／

露露的背包每次都萌我一脸血_(´ཀ`」 ∠)_

楼主加油！超喜欢你的文啊

噫噫噫lz注意身体啊 家里没有电热毯吗冻成这样xx

【第五十二章】
　　才一进入办公室，伊万就嗅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味。“啊……好香哦。”他随手带上了门，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正在办公桌边弯腰摆着餐盒的王耀，似乎很是期待地，如此开口说道。
　　王耀听是听见了，可因为手头上还正忙着，所以就只浅浅地转过头来瞅了伊万一眼。虽然没有回话，但在那一个瞬间，他两边的嘴角却都是显而易见地上扬了起来，这说明王耀是打心底儿里在为伊万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又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等到餐具差不多都放好了，王耀便开始招呼着伊万坐下。“书包和衣服都给我吧。”他在说完之后其实根本都没有等到对方点头，而是就直接走过去拎起了伊万的背包。
　　王耀用单手捧着小熊的肚子，静静站在伊万旁边。他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对方将胸前的扣子逐次解开……从上到下，一颗又一颗。一直到伊万解完了最后一粒纽扣，他便适时地抬起手来扯住了对方的袖口，然后轻轻拽了拽，只两下子就把伊万那件又大又厚的外套给整个脱了下来。
　　——将外衣叠齐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又把那个当真是可爱到不行白熊背包搁到衣服顶上压好。望着小熊那双黑黑圆圆的眼睛，王耀的整颗心几乎都要被它给暖化了，于是，就像是抚摸小狗一样，在转身之前，王耀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小熊的头。那之后，才又迤迤然地走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去。
　　伊万的视线跟随着王耀的行动转了一圈，最终稳稳停留在与他隔了一张桌子的正对面。“果然摸起来和看着一样，都是软绵绵的嘛……”发现自己一直在被盯着看，王耀还以为伊万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幼稚，所以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那么简单解释了一句，顺手将已经晾温了的水往伊万那儿推出了些许，“而且我记得，我好像很早以前就说过你那个背包很可爱了来着……那个，是自己买的吗？讲真的，我觉得是别人送的。”
　　结果伊万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其实王耀会那样猜测，并没有什么切实的根本，他只是想着，虽然可爱的毛绒制品和伊万那种软乎乎的风格看上去还算搭调，可只要稍微往细了思量一下，就不难会觉察出那其中的违和感。
　　——伊万这孩子绝对没有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随和，他不像是会“真的喜欢”那种东西的人。
　　而王耀却从小就很喜欢各种有皮毛的四足动物，有时随便逛一逛商店，说不定忽然兴起，就会往家中买回几个小摆件什么的，权当是为了在让自己看着舒心的同时，也能让房子显得不那么空旷。但之前伊万在他家里混了有将近一周，王耀觉得，他对那些东西似乎完全不感兴趣，就连家中的黑猫，伊万也几乎没有主动去接触过，还真难得了那个“叛主”的小东西到后来总是想去粘着他。
　　“唔……虽然你说可爱，但其实我不那么觉得诶。”伊万很自然地将水杯连带着自己的那份饭都挪近了一些，他双手扒在桌沿上，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些歧义，于是就又眨眨眼继续道，“这个不是在否定你的意思，我是想说，嗯……”他托着面颊思索了一会儿，“其实我不是很懂那种感觉。”

　　“就好像，虽然我会说老师可爱，但那实际上是我想要表达一种自己对你的喜欢，而又找不到其他适度的词语，所以才将就着那样说的。可爱……大概要从生理和心理两方面来讲吧，大概那种接近生命早期形态的东西，都很容易会引起人的身心共鸣。‘值得喜爱’，多数时候应该都是这样解释的，但是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对其他的什么产生过‘它是值得我去喜欢的’的那种感觉，所以，其实我是不太明白这个词语的标准的……”话到此处，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伊万忽然停了下来。只见他调皮地吐了下舌尖，不怎么高明地切段了话题，“啊，我是不是说太多了？嘿，真是的……一会儿菜都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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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果然是这样呐。
　　他一定也是觉得自己一下子说得太多了，所以才忽然停住的吧。
　　王耀在一字不漏地仔细听完了伊万的话之后，心中不由得沉了沉。因为，伊万的这番话绝不是无足轻重的，那其中，其实暗藏了许多微妙的信息。虽然王耀并不打算在此时继续追问下去，但他心里却知道——自己必须要懂得，那不是什么语言方面，或是地域文化不同的所造成的问题，而是伊万·布拉金斯基这人本身，在认知上就和常人存在着些许差异。
　　伊万在中/国也待了挺长时间了，虽然他总是表现得很正常，凡事也能随着大流来，但在一些需要深入思考的问题上，伊万看待他们的角度，说实话，有时的确不大符合道德层面的要求。如果这么说会让人觉得有些过分的话，那么换一种说法，大概就是……‘太过于冷漠’了。
　　王耀的想法是，对于一件事的善恶，虽然没有具体的评判标准，不过在大体上，大多数人们应当还是能够达到共识的。可是要判断一个恶性事件到底恶劣到何许程度，这可就和一个人的经历息息相关了。从小备受呵护的孩子很难接受得了虐待或者是杀戮的场面，但那些曾经就受到过外界残忍对待的人，当他们再次见到这类的情景时，便会不自觉地将之与自身的遭遇进行对比，而如果不及自身当时的惨烈，或许他们就会说出“啊，这还好吧”……的这种话来。
　　伊万会是类似这样的情况吗？那并不十分合理，因此王耀只是大胆地猜测了一下。虽然这种思路能否套用在伊万身上还不见其，不过王耀依旧认为，伊万一定是有着某些让他到现在都还觉得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要是什么时候，他能主动过来对自己说一说就好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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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炸肉段、通心粉、素炒瓜片，还有那个是把土豆丝饼给切成条。我看你好像什么都不挑，就随便买了些。”王耀边念叨着，边动起筷子又把靠近自己这边的菜往伊万那儿拨了拨。
　　王耀说不知道伊万喜欢吃什么是实话，尽管在这之前，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了，可因为每每当王耀问起伊万更喜欢这天的哪一道菜的时，伊万总是会先把桌上每个器皿里盛着的食物都有条有理的分析一番，指出其优劣，之后又因为如果仅仅如此，难免要被王耀说是答非所问，所以他没办法，末了就总会说上一句“都好”。
　　有趣的是，他每次都很认真，倒还真不是在敷衍王耀。
　　总之，结合了今天伊万所表露出来的那番话，王耀如今也算是能明白一些他那样说的原因了。伊万确实不是在应付自己，而是他确实，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
　　饭菜的口味，吃或不吃，他虽然能够客观的分辨出它们的好坏，但他却不了解自己真是的感受，嘴上说着“好”，八成也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一下而已。王耀估摸着，他恐怕在很多时候甚至都不去在乎身体上正常的营养需求，所以才会把自己给糟蹋成那个样子。
　　不过……仔细想想，这倒是属于那种虽然不好琢磨，但却极好伺候的类型呢。
　　对生活要求不高才更好喂养啊，看来以后，这孩子确实是要由自己来好好养着了……平时再多教育教育，应该就能好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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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如果不克制着自己写日常……我估计都能把他们的一天给写出十章……
好想推剧情啊……

太太太赞啦>3<

大大加油哇

呜哇……楼主还是多注意身体吧，这可是革命的本钱x

*ฅ´ω`ฅ*楼主身体要紧！

【第五十三章】
　　“我还以为会是你自己做的。”伊万在咽下了一口白米饭之后，轻轻咬着筷子的尖端说道。
　　他像是有些失望似的微微低着头，目光朝向视野的上方稍稍偏移些许，就刚好瞧见了王耀那只正在以一个十分好看的姿势掐着筷子的右手，以及那副将之与一小截手臂给连结起来的，白皙、骨感的细腕。
　　“好想吃老师做的饭啊……”伊万夹了块炸肉放进嘴里，鼓着半边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
王耀突然很想去敲他的头，可大抵是又觉得，在对方那份幻假幻真的期许中，也确实是包含了对自己厨艺的赞赏，所以便忍着没有动手，而是用鼻子哼了一声后回答伊万：“学校教职工食堂的怎么了？好歹也算是特供。我看你啊，就是长脾气了，都给你开小灶了还敢抱怨……工作日诶，我哪有时间跑回去做了饭再赶过来，中午能想起来把餐具带上就不错了。”
伊万弯起眼睛笑了笑，也没怎么走心去听王耀的“训话”，而是伸手撇了一匙通心粉里的酱汁淋在饭上，之后又用勺底抹了抹，直到整碗饭的表面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才一点一点吃了起来。“可是，你之前说过的啊，如果我乖乖听话，就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几口饭菜下肚，伊万舔掉了嘴角余留的微辣味道后，便又开始了和王耀新一轮的打情骂俏。
　　“啧，那不是赶在‘那时候’吗，所以就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被对方抓住了话柄，王耀轻轻蹙了蹙眉头，“不过倒也不是诓你的，当时的情况哪能考虑到那么多。要是条件允许，我肯定也想亲手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啊……关键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周末你要是愿意一起，倒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伊万盯着王耀拿筷子的姿势，心中想的，其实都是些跟眼下话题不怎么相干的事情，可伊万却还是能够与对方一来一往的相谈无虞，这大抵也算得上是一种天分了。只见他假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对王耀说：“原来老师更喜欢身材胖一点的啊……”
　　那两抹会因光线强弱的不同而产生深浅变化的紫色，让王耀想起以前吃过的一种复合式花朵慕斯蛋糕：表面是一层盈盈透透的奶冻，里头杂着碎碎的花瓣，到了中间就像是有所沉淀一样浓度开始逐渐加大，而最底下，则是紫红葡萄色奶油铺抹着的糕胚。清淡甚至微苦的味道和极甜腻的味道共存着，就像伊万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王耀的头上仿佛飘着一片阴云，他觉得伊万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这人总是能顶着一张无辜到家了的脸，来说一些自己很不爱听的话——可他却又毫无办法，依旧是喜欢那孩子喜欢得不行。
　　于是，被那份狡猾压制着，王耀近乎节节败退。“少挑我字眼……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胖，是匀称！嗯……虽然高高瘦瘦的看上去确实很‘男神’，可是你看你，也太瘦了，”王耀用闲着的左手放在眼前借位比量了一番，“骨架又大，搂着的时候这一块儿那一块儿都顶得我生疼，不舒服。就当是为了我自己着想，我还不得让你多长点儿肉吗。”
　　等王耀说完了这几句，他简直都不想再去理那个烦人精了，为了尽快填饱自己的肚子，他便低下了头伸出手去，做着接下来只一门心思地往碗里扒拉菜就好了的打算。可是，就在视线转动的过程中，王耀却莫名突然觉得，刚才的对话似乎有些问题。
　　在寻思了一会儿之后，王耀终于想通了一点，于是他就停下手，并缓缓收了回去，然后抬头先是叫了声伊万，继而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不对呀，我亲爱的小伊万。”王耀挑起眉做地痞状，“让你净打岔儿，搞得我都快忘了，我怎么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分明是有个前提的啊？”

　　“嗯？”那其中不仅是“我亲爱的”这四个字，包括王耀的表情，也是把伊万狠狠地给电了一下，他呆呆的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鼻音，就连咀嚼的频率都被打乱了。不过伊万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思，因此在喝水清了清嗓子之后，他就十分配合的摆出一副极其乖巧的模样，有意忸怩地闪烁着目光说，“我觉得自己已经有好好听你的话了呀……我很乖哦，真的。”
　　“你可算了吧。”王耀似乎听见了自己脑内的小恶魔，在那个瞬间扇动了一下翅膀。他望着似乎依旧打算装傻的伊万定了定心，最终，还是拐弯抹角地，将一个在之前他其实已经提过了，但是却未能在当时得到所期望答复的问题，再度提了起来——
　　“嘴上说得可好，什么都听我的，那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吃饭的时候就把围巾摘下来啊，怎么不照办？讲真，你都不觉得热吗……”
　　说实话，王耀一直都有些在意这件事情——吃饭的时候，午睡的时候，平日里遇见的时候……王耀回想了一下，似乎就只有过一次，他所见到的伊万是不带着围巾的。
　　没错，就是他将“那张”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的那一次。
　　可是这年头，尤其是那帮年轻人，谁拍照片不知道P个图呢？如果是像王耀内心所猜测的，伊万可能是为了遮挡住他颈部的什么问题……那么，那张照片根本就无法证明什么。但要是有其他的理由，王耀觉得，凭借他如今这匮乏的想象力，也当真是难以得出一个可以让自己信服的答案来。
　　“老师……你怎么又在说这个啊，这个，是秘密啦。”伊万顿时垂下了眼，显得有些受伤。虽然伊万并不想把自己的那道伤口隐瞒到最后，不过……他本以为王耀能更加迁就自己一些的。“就这么想知道吗。”他浅浅的微笑，根本不去看王耀的表情，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转而抬起手来，轻轻护住了自己的领口。
　　——眼前闪现过刀锋锐利的光芒，那是过去的记忆。
　　伊万想起，在当时，小小的自己毫无抵抗之力，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想去抵抗。
　　就那么被推搡着按倒在地上，面前人的表情是那样狰狞，那只死死压住他肩膀的手上，还带着他曾经最喜欢的香气。
　　然后，刀子落下。
　　狠狠刺入自己脆弱的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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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想知道吗。”听着伊万的声音，也注视着对方的表情，王耀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做错了。虽然对方总是好以这样的方式来蒙骗别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王耀就是感觉……伊万这回并不是在假装悲伤，而他，也许真的触及到什么不应该在这时就冒然去触碰的东西了。
　　王耀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心想，毕竟自己也有过伤痛不是吗……就是那种，明明连自己都觉得已经愈合了的，却依旧不愿意向人提起、被人提起的，伤口。
　　别再问了——王耀这么告诉自己。
　　然而，面对着自己所喜爱的那位年轻恋人，正当王耀怀着满心的歉疚，打算去开口制止伊万接下来可能会说出的那份解释时，伊万却突然掩住嘴呵呵地笑了起来，态度恍然一转。就见他半眯起眼睛，语调轻快地说道：“虽然是秘密，不过，只说一点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啦。”伊万眨眨眼睛，在那澄澈的紫色中，再看不见丝毫的哀伤。
　　“围巾是小的时候姐姐送给我的东西，因为从前开始就一直戴着……当然，现在的都已经是形式上的‘那条围巾’了。我还有很多用来换洗的‘备用品’哦，才不是只有一条呢。”这时又他重新捡起勺子，开始往自己的饭碗里浇起了菜汤。
　　“不过，不管春夏秋冬，围巾都是不能少的。嘿嘿……因为围巾，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了嘛。”